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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馬黃河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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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古潭魅影

第五十三章 古潭魅影

她本是十分倔強而又不輕信別人的個性,但在這個美男子面前,她卻發覺自己甘心情願向他投降服輸,願意讓他支配。
以佟長白他的聽覺,又是在這等死寂之地,任何生物,也休想瞞得過他的耳目。然而這刻卻全無聲息。這教他焉能不向「鬼魅」之物上著想?他宛如石像一般,彎著腰,巨手半伸,就這樣子動也不動,過了老大一會工夫,石後實是再無別的響動。
其實他根本想像不出未來的情況變化,實是毫無把握。但為了使佟長白不要張皇失措起見,只好把話說得硬些。
朱宗潛向他微笑著搖頭示意,要他安心。但見那笑裏藏刀安順轉動那肥胖的頭顱,向四下看了一會,說道:「他們已往前面去了。」
佟長白見他說得鄭重,心中又信了幾成,問道:「那是什麼手段?」
羅岡道:「既然如此,我們何以不一逕現身,攻擊朱宗潛和佟長白,以救出沈兄,諒那朱、佟兩人本事雖然不弱,但我們人多勢眾,定能得手。」
佟長白道:「話說得不錯,但老佟可想不透這藥油跟春夢小姐的萬里香有何關連?」
朱宗潛使出混身解數,為的正是她這一句話。當下大喜道:「好,咱們走吧!」兩人聯袂奔去,到了大壑入口,放眼望去,但見煙霧迷濛,景色難辨。
白骨抓羅岡忖道:「他們皆是以智計奸狡著名的人物,居然這麼害怕那朱宗潛,可想而知那小伙子一定厲害萬分,我還是聽從他們的主張,少說話為妙。」
佟長白聽到這兒,用手肘輕碰朱宗潛一下,伸伸舌頭,表示很佩服這安順的心機智計。那安順等三魔說走就走,如飛而去,眨眼之間,已隱沒在壑內的霧氣中。
朱宗潛道:「你放心好了,一切都有我呢!」
朱宗潛道:「貴黨役屍之法,天下皆知,與辰州符咒以及排教異術,同是難以理解的秘術。鬼魅之物,何足為奇。」
他等了頃刻,一道人影,突然停在藥油旁邊。但見來人是個女子,面色甚是蒼白,卻呈現一種奇異的美麗。
她緩緩道:「那麼我現在向你求救,朱大俠可肯幫忙?」
於是三人再往前行,陡然間眼前一亮,原來是突然脫離霧氣包圍,但見前面真是一個水潭,佔地達畝許,水色暗黑,目力難以穿透。
他聽了一陣,並沒有別的異響,那種沙沙之聲,也只不過是一晃即逝,似是有什麼物事只移動了少許就停止不動。
佟長白口中唸唸有詞,都是什麼「往日無冤,近日無仇,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等安慰自己的話。
他改以關心的口氣,問道:「姑娘肩上的傷勢還未痊癒麼?既然如此,實是不該出門勞動。」
鍾勿花道:「原來你打算在必要之時,可以把這塊染有藥油的碎布丟棄,是也不是?」
佟長白道:「咱們要不要隨後跟去?」
佟長白道:「小朱,你認得路麼?」
朱宗潛點點頭,口氣冰冷地道:「姑娘定是鼎鼎大名的陰陽雙屍之一了。在下嘗聞鍾姑娘利用法音大師的俠義之心,誘他入伏,此舉使在下十分的瞧不起姑娘。」
朱宗潛道:「該教雖是鹽梟結集而成的幫派,但經過這幾十年的時間,能人輩出,已經成為黑道上主流之一了。如若不是真有些傑出人物,焉能列入三凶之內,現在咱們不談這些,姑娘緊躡在羅岡之後,抵達此地,不知有何公幹?」
不遠處傳來佟長白咆哮之聲,不久,他已從霧中出現,脅下仍然緊緊挾著昏迷的沈千機。他的凶睛中,閃動著驚懼不安的光芒,瞪了鍾勿花一眼,道:「這霧氣古怪不古怪?咱把這廝抓得緊緊的,萬一有鬼怪出現,咱先弄死這廝再說。」
佟長白凶睛轉動不停,過了一陣,道:「實不相瞞,咱向來極為佩服小朱你的才智計謀。但在這一回事之上,咱卻認為你未免太多疑了,把一件很清楚簡單之事,弄得十分複雜玄幻,你大概是想得太多了。」
朱宗潛搖搖頭,道:「既然你未能出全力一搏,在下自信尚可多活一段時間,等到姑娘完全痊可,咱們再較量不遲。」
他那冠玉也似的面上,當真泛起憐惜不忍之色,同時那銳利含威的目光中,也蘊蓄著柔情。
佟長白道:「什麼念頭?假如這藥油有古怪,那些追蹤之人用過了,咱們豈不是一看就知?只怕無人可供試驗而已。」
朱宗潛道:「在下很想知道貴黨何以移師北上,全力幫助起那沈千機,此人天生豺狼之性,罔顧信義,這等樣之人,難道是可以合作的夥伴嗎?」
他先把沈千機穴道點住,使他失去知覺。然後和佟長白兩人移到可以窺見來路的一條石縫後面。
朱宗潛道:「這一聲大俠從你口中聽到,當真是十分難得之事,我當然儘力幫助你,和-圖-書假如我等一會不死的話。」
佟長白揮動長索,前後兩人都停下腳步。
朱宗潛拏起藥油,先從囊中找出一塊油布,撕為三塊,一人分了一方,道:「這是用來墊底的,我們隨便放在身上任何地方都行,但最重要的是不要被藥油染污了身上衣服。」
安順道:「那麼咱們須得加急趨行,如若敵人受毒物侵害,沈兄的處境亦必危迫萬分,或者要咱們現身纏住敵人們,方能使他們毒發不支。」
朱宗潛又冷冷道:「聽說陰陽雙屍向例形影不離,姑娘快把令兄叫來,在下要會一會貴兄妹的獨門武功,如若斬殺你們兄妹於刀劍之下,亦是為世除害之意。」
朱宗潛搖搖頭,以手勢表示安順是他,其餘兩人才是佟長白的。
朱宗潛道:「實在難怪你會作如是想,這是因為沈千機有一著極是希奇不過的惡毒手段,莫說旁人一輩子也猜測不透,即使說了出來,你也未必能夠相信。」
他走回沈千機身邊,心想:「這片枯葉真把咱老佟駭個半死,幸好無人得見,不然的話,將來焉有顏面見人?」
這安順的話,一聽而知,也是給朱宗潛嚇怕了。
這才是使佟長白冷汗直冒的原因,只因這聲浪在石後發出,距他不過丈許之遙,如是有生命之物,定會有別的聲響如呼吸等。
朱宗潛道:「自然不會是像雪狸這等小獸,必是十分厲害惡毒之物,我甚至可以肯定的告訴你,必是一種人力難以抗拒的毒物,縱然不是鬼魅,卻也差不多了。」
朱宗潛道:「很難說,以我的推測,沈千機在昏迷之中,那鬼魅惡物大概也不會出現,所以安順、羅岡他們應該沒事才對。」
當下由朱宗潛帶領,佟長白扛著沈千機在中間,鍾勿花殿後,一直向壑內奔走,霎眼之間,大家都陷入迷濛霧氣之中,大有相失之虞。
佟長白訝道:「你認為他只是恫嚇咱們麼?」
沈千機為人冷酷殘忍,假如是敵人已發覺有人跟蹤,他不但不會示警,反而會設法讓雙方鬥上一場,其時他逃生之望,自然大得多了。
朱宗潛虎目一轉,微笑道:「讓我猜一猜吧,敢是令兄已發生意外,所以你六神無主,只好趕緊找羅岡商議?」
鍾勿花驚道:「正是如此,不然的話,我就不會逃跑了。」
他們一望之下,已認出來人乃是笑裏藏刀安順、白骨抓羅岡以及活骷髏宋炎這三個著名魔星。他們走得很快,但到了亂石堆附近後,安順忽然停下腳步,其餘兩人,自然也都站定了,向他瞧望。
佟長白初時還沉得住氣,但等了一陣,腦子裏可就不由得胡思亂想起來,膽氣也因而大見減弱。
安順笑嘻嘻的道:「羅兄不妨想想,以冰宮這一路人馬,擁有兩大異人,勢力何等強大?卻還沒奈朱宗潛的何,咱們三人如何就能贏得了他?」
鍾勿花大吃一驚,道:「怎麼會是鬼魅?」
朱宗潛道:「宇宙之大,無奇不有,江湖上的排教、殭屍黨。辰州祝由科等,都是以法術符咒著名於世的家派。沈千機手段高強,從這些家派之中,學去了一些秘傳心法,也不足為奇。再加以他本身精通藥物之學,在這種符咒之中,增益以藥物之力,那就更為可怕了,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他們雖非直線行走,但佟長白這個慣在深山大澤出沒之人,卻感覺得出朱宗潛的方向並無迷誤,一直是向東而行。單憑他辨認方向如此高明這一點,佟長白的信心就增加了不少。
這回朱宗潛碰了佟長白一下,打個手勢,竟是要他準備出手之意。
外面安順等三人仍然全無所知。
朱宗潛道:「當然是猜的。」他眼中透露出心中的歡喜之情,使鍾勿花覺得十分奇怪。
朱宗潛另以一方油布,包起藥瓶,捏在手中,道:「我打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看他如何收拾這個局面,現在可以走了,我們先別讓沈千機清醒。」
石後仍是空無一物,佟長白一面冒汗,一面轉動凶睛查看,忽見地上有一塊小小的捲起枯葉,霎時之間,已明白那駭人的沙沙之聲,敢情是微風過處,把枯葉吹動,擦在石上而發出的聲音。
他們只走了一程,那陣陣霧氣忽濃忽淡,隱隱約約的可以看出四下近處的景色,但見荊棘草莽,遍地皆是,腳下更時時碰到霉濕的泥沼。間中偶爾聽到一兩聲奇怪而刺耳的異響,在有經驗的人耳中,一聽而知必是絕毒之物。朱宗潛領先而行,刀劍盡皆出鞘,如臨大敵。
他另找一方布,也是撕作三方,每塊布都點上了藥油。
她自然不肯承認是忽然愛上了這個美男子,要知她年紀雖不大,但自幼就是在種種苦難當中,掙扎著活下來。
朱宗潛道:「不錯,但那山谷陰寒和_圖_書之極,連咱們也得運功抗冷,此處離谷口不遠:所以我敢擔保任何蛇蟲都不會到這兒來,再往裏面走時,可就說不定了。」
鍾勿花道:「你何必明知故問。」
佟長白驀地中止了任何動作,但覺背脊骨冒起了涼氣,身上也出了不少冷汗。他瞪大凶睛,傾耳而聽。
他猜想那些潮濕的霧氣一定有點古怪,例如像瘴毒一般,能使人視線模糊,感覺遲鈍等。同時氣味霉臭,也使得鼻子很不好受。
旋即又想到:「不對,不對,咱雖是有點疑神疑鬼,但此地籠罩著一股邪氣,也是鐵一般的事實。這片枯葉既然有微風吹動,則那壑內深處的霧氣,隨風移出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鍾勿花盯著他看,目光中流露出痴痴之色。
鍾勿花道:「若然你深知危險極大,何必定要前往?難道你非冒此奇險不可麼?」
現下她第一次碰上,不必動手搏鬥,單是這一番說話,已大是令她感到莫測高深,既不明白他的意向,亦不能測知他到底對自己是怎樣的印象。
他迅即出壑去了,這兒只剩下佟長白一個人,四下靜寂如死,連風聲或蟲聲都沒有,只是一片空白的死寂。
朱宗潛道:「正是如此,在我的假想之中,那些鬼魅惡物,會向有藥油氣味之人攻擊,但假如我們不弄上藥油,又躲不過絕毒的蛇蟲之類侵襲,唯有用這個兩全之法了,你們小心點,別讓藥油沾在手指上,到時可就只好把手指割掉才行啦!」
佟長白舒一口氣,道:「原來如此。」
朱宗潛目光轉到地上的藥瓶,道:「姑娘已看清地上的留字了沒有?那是在下命沈千機留下的,你信不信?」
她想起了胞兄,又迷醉於朱宗潛的風度儀容之中,竟然衝口說道:「好,我陪你闖一闖這黑龍潭吧!」
朱宗潛道:「你放心,不會有蛇蟲出現的。」
鍾勿花大訝道:「怎麼啦?你陷入危險中麼?」
他想了一想,又道:「你且看守著沈千機,我到外面瞧瞧。」
鍾勿花雙眉微顰,故作薄嗔之態,道:「你說話客氣點,我又不是貨物,什麼收穫不收穫的?」
在壑外的谷地中,朱宗潛並不知道佟長白的遭遇,他藏匿在一塊砮石後面,從石塊的縫隙中,可以見到那瓶藥油,靜靜的躺在泥土上。
宋炎道:「兄弟實是不知內情。」
朱宗潛立刻恍然而悟,道:「哦!原來沈千機握有極有力的證據,使你們都深信龍門隊諸人,將先後對付你們,是也不是?這樣說來,雄踞江北的夜梟教當然也不會後人了?」
朱宗潛又道:「話雖如此,但那沈千機的藥油咱們是如何一個使用法,也得細加考慮才行。」
此時那女子正在細心觀看地上的字跡,朱宗潛故意在腳下發出一點聲響。她就宛如彈簧一般,應聲蹦開數尺。
他自家說過藥油有問題,現在又要塗抹,使佟、鍾二人甚覺不解。但他們不但依言走去,甚至連問都不問。
朱宗潛瀟灑地一笑,道:「姑娘為何不試一試向在下求助?」
於是轉到石堆之後,沈千機兀自閉目昏迷未醒。
由於安順的理由很對,因而他也就不至於感情用事,冷靜地一想,那安順暗示之言,果然很有道理。
朱宗潛道:「那倒不完全是恫嚇之言。但宇宙之內,道理相同,大凡是蛇蟲之類,總是喜熱而畏冷。你在冬天幾曾見過蚊蟲毒蛇的?」
朱宗潛道:「當然啦,在那黑龍潭中,有一宗藥物,我非拏到手不可。」
安順微微一笑,道:「很有道理,不過沈兄尚未知道跟蹤之人是誰,況且我們既敢跟蹤,定有一拚之力,他將不會過於擔心,對也不對?」
朱宗潛望了她肩頭一眼,但見衣服鼓起,分明是敷藥包紮,此是撲天雕范遜判官筆擊中之傷,骨頭碎裂,是以至今尚未痊癒。
佟長白無奈地嘆口氣,道:「好吧!只要你有這等信心,咱老佟也只好硬著頭皮奉陪了,那邪法妖術弄出來的鬼魅,既非人力所能抗禦,咱真不知你有什麼法子可以保住這條小命?」
朱宗潛笑一笑,提高聲音叫道:「老佟,老佟!」
安順見他不反對了,這才又說道:「宋兄當必已見到沈兄以螢光粉留下的這一處暗記,比以前所見的都巨大得多,是以兄弟認為有探究其中道理的必要。」
佟長白曉得若然再胡思亂想下去,懼心增長,那時就更糟了。所以連忙停止了胡思亂想,游目四顧。
鍾勿花道:「聽說你內傷已痊癒,那知還是要冒險求藥。」
佟長白低聲道:「小朱,這刻若是有毒蛇惡蟲來襲,你準知咱們罩得住麼?」
鍾勿花驚道:「然則羅大哥他們應已遭難啦?」
而且她也在種種苦難中,煉出一副冷酷心腸,動輒就須得先下手為強,https://m.hetubook.com.com不然的話,就可能自己送了性命。
佟長白道:「這一點只有天知道了,假如另有別路出壑,他們當然是打另邊出壑無疑。」
然後他突然向石後竄去,快逾閃電。目光到處,竟空無所有,地上連蛇蟲之類也完全沒有。
這活骷髏宋炎本是黑龍寨凶人集團的第二號人物,在江湖之上,名氣以及一身本事,真不弱於安順、羅岡他們。
鍾勿花道:「這些夜梟們的行蹤,我毫無所聞,大概是因為與我殭屍黨夙怨甚深,所以沈千機安排不讓我們碰頭吧,哼!這些販鹽出身的私梟,我才瞧不起他們呢!」
佟長白用手肘頂了朱宗潛一下,意思是說他們大概發現了什麼線索,或者會到這邊來查看。
朱宗潛道:「以那三人的目力腳程,搜索此壑,亦須一兩個時辰之久。我正在想,當他們找不到我們之時,將有什麼打算?會不會仍從原路退出?」
鍾勿花被他忽捧忽貶,弄得啼笑皆非,狠狠的咬著下唇,瞪他一眼。然而卻不知如何,竟說不出一句狠話。她久已聽說朱宗潛是天下傑出之士,一切行事,奇妙變幻,無人能測。
鍾勿花道:「但趕屍之法,並非借重鬼魅之力,亦不是使屍體變成鬼魅,這個可不能混為一談。」
朱宗潛眉宇間泛起英風豪氣,慨然道:「假如咱們竟不瞧過他的手段,焉能使他心服?」
朱宗潛道:「反正是十分奇異邪門之事,我猜想沈千機學去了某種邪法,能驅使山魈木客,或者他製造出這鬼物,這一瓶藥油,與此事大有關連。」
朱宗潛肅然道:「師徒之情,可比父子。在下縱然是送了性命,也不能放棄。」
鍾勿花怔一下,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要知她在殭屍黨中,地位高得可與羅岡相埒,數年來橫行湘贛一帶,已是十分老練的江湖人物。對於這等利用詭計誘人入伏之事,根本全然不放在心上。
誰知在這個儀容出眾的美男子面前,一聽他說很瞧不起自己,頓時芳心大亂,竟感到十分慚愧。
朱宗潛仍然坐著不動,默然忖想。
宋炎恍然地霎霎眼睛,敢情沈千機靴底所藏的螢光粉,存量果然無多,這一路上用下來,實在應該用完了。
朱宗潛道:「大概是鬼魅之類的異物,非是人力所能取勝,所以我才感到十分難以應付,如若是有生之物,那怕是世間至惡至毒之物,我也不怕。」
朱宗潛體味出他話中大有恐懼之意,不禁一笑,忖道:「以老佟這等凶人,居然也有害怕之時。」口中應道:「我去瞧瞧那瓶藥油,馬上就回來。」
佟長白道:「那就最好了。」
佟長白道:「即使如此,也不見得這壑內就沒有蛇蟲出沒啊,或者這壑內地氣較熱,因而蛇蟲盛生,也不為奇。」
白骨抓羅岡陰森森地道:「兄弟至此可就忍不住要請問宋兄一聲,沈千機帶領了朱宗潛,到這等荒涼陰濕的大壑中,有何用意?」
鍾勿花長眉輕輕一皺,道:「家兄不在此地。」聲音中竟沒有一點怒意。
朱宗潛吃一驚,道:「怎的變成這等樣子?只怕把老佟駭死了。」
鍾勿花聽在耳中,不但一點也不覺得他自高自大,反而感到他實是極有英雄氣概之士,暗中更為傾倒。
朱宗潛又道:「但以姑娘心腸之狠毒,手段之辛辣,縱然是愛慕於你的人,說出了遊冶之詞。亦將被姑娘加害。像你這等心腸,竟變成了世間可憎的女子了。」
因此,縱然是天下第一勇士,在他深心之中,亦有恐懼存在。
安順沉吟一下,道:「宋兄對此有何高見?」
佟長白咧開大嘴,悍然一笑,伸手遙指安順,那意思是由他來對付這個齊名的對手。
朱宗潛察看過她只是獨個兒出現,別無他人,俊美的面上,便露出一絲冷笑,深深吸一口氣,從石後轉出去。
鍾勿花沉吟一下,才道:「我本想追上羅大哥的。」
在這壑內,全無半點聲響,因此剛才那陣沙沙之聲,雖是低微,卻異常的清晰,決不會弄錯。
鍾勿花聽到此處,仍然弄不明白,不過她卻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朱宗潛有意邀她同行。這自然是與她精通役屍之法大有關係。
佟長白道:「越是明白,心裏就越是嘀咕啦,依咱看來,不如一直讓他失去知覺,咱們自行前赴黑龍潭取寶。」
佟長白這一驚非同小可,但更驚人的是這陣沙沙之聲,忽又響起,傳入他耳中。
鍾勿花睜大俏眼,定睛望著這個美男子。
忽然發覺本來還在數丈外的迷濛霧氣,竟然向這邊移過來了不少,真像是有鬼魅興雲佈霧一般。
朱宗潛哼了一聲,道:「姑娘除了面色略呈蒼白之外,別無可異之處。如若不知底細之人,見了像姑娘這等好女子,定必生出艷羨愛慕之心m.hetubook.com.com。」
因此之故,她從沒想到過自己也會有愛情的。
朱宗潛道:「你弄錯了,若是這麼容易就試驗得出內情真相,沈千機就不足為慮了,我不妨告訴你,沈千機這刻比咱們更為迫切希望跟蹤之人,取用藥油,使這個試驗成功,這樣咱們就將會放心使用那藥油了。」
朱宗潛道:「在下素來很佩服巾幗英雄,若非迫不得已,決不願意為敵作對,但姑娘既然走上與我作對之路,這也是各有因緣,無可奈何,假如你的傷勢不礙事的話,在下這就要向姑娘請教了。」
佟長白聽得明明白白竟是在數尺外另一塊石頭的後面發出,當下咬緊鋼牙,橫起心腸,暗念死就死吧,邁開長腿,一步就跨出尋丈,可就看得見石後的情形了。
朱宗潛道:「那座黑龍潭一定是在壑中地勢最低之處,咱們這一路行來,地勢微微斜傾,可知一定就在前面。」
只聽他又道:「冰宮方面的秘密,我知道得最多,我敢向你保證一件事,那就是縱然你投入冰宮效力,但令兄也難避免做奴隸的命運。」
佟長白吃了一驚,想道:「乖乖隆的冬,這真不得了,只要那迷濛霧氣移了過來,使我視界不清,那時鬼魅掩到咱身邊,才能發覺,豈不是定要歸天麼?不行,不行,咱決定無論如何那霧氣一到,拔腿就跑,這叫做三十六著,走為上著。」
這兩人暗暗運聚功力,準備劇戰一場。
因此她除了那個相依為命的胞兄之外,對任何人都不信任。
朱宗潛道:「我極懷疑他這瓶藥油,另有意想不到的陰謀毒計在內,他口中雖說一切為了恢復自由,但事實上我堅信他是要哄咱們塗抹上藥油,好讓他施展手腳,我有一個很怪的念頭,一直要設法證實之……」
他自己先把油布墊在小腿後面的褲管上,然後再把那方沾了藥油之布綁上去。這樣藥油便不會透過布質,染在褲腳上。
鍾勿花呆了一呆,才道:「信又如何?莫非你竟肯幫我救出家兄麼?」
佟長白道:「咱從未聽說沈千機煉過邪法,不過這小子鬼門道甚多,你這話真教咱聽了有點毛骨悚然。」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我在這一路上,想了很久,本來也找不到答案,但其後聽他提及藥油,忽然聯想到春夢小姐的萬里香,頓時恍然大悟,你當也知道,以咱們的身手功力,縱然沈千機狡計百出,也不易得手,除非有出人意表的手段。」
她轉頭一望,只見朱宗潛挺立在石邊,雖然面含冷笑,可是那英挺俊逸的儀容,仍然能使任何女孩子動心。
走了一程,離那壑口大約是兩箭之遙。朱宗潛領著他們轉向左方,隱入一堆亂石之後,找地方藏好。
佟長白道:「你可是想冒個險,竟不使用那藥油?」
羅岡道:「我們人手尚多,倘若全都召來對付他們,朱宗潛縱然有三頭六臂之能,也定必難逃敗亡的命運。」
佟長白又彎腰伸手,要挾起沈千機,卻突然想到一點,那就是這陣霧氣,如若是因為沈千機之故,移到了這邊來,則自己挾帶著他的話,隨便跑到哪兒,也終歸無用,此念一生,便不由得又遲疑未決起來。
正因如此,她就更覺得這朱宗潛實是與眾不同,能夠使她步入一個從來未有過的境域中。
朱宗潛道:「抱歉得很,在下用字不當,但心中卻沒有絲毫把姑娘當作貨物之意。」他的態度和語氣,都極是溫文爾雅,使人心醉。
她的身材修長,相當豐|滿,左手提著一個顯得很沉重的包袱,右手卻以布帶吊掛在胸前,似是臂骨已斷。
她鬆了一口氣,道:「你可是朱宗潛?」
朱宗潛道:「此藥不是為了我本人,而是為家師而求的。家師之事,鍾姑娘想必聽人說過了。」
朱宗潛道:「不錯,在這大壑之內,有一個深潭。沈千機稱為黑龍潭。在我猜想中,那兒比真的龍潭虎穴還要凶險,而我挾了沈千機,正要往龍潭裏闖,因此假如我不曾拋骨於此地的話。我就儘力幫助你救出令兄。」
朱宗潛道:「你可記得那萬里香的妙處,就是讓那頭雪狸可以追蹤咱們麼?這藥油除了拒御毒物之外,定必又另含這等妙用在內。」
朱宗潛道:「不是在下吹牛,老實說,現下放眼天下,能與冰宮相抗的,恐怕只有兩路人馬,一是以武瞻、春夢小姐為首的官方高手,一是以我朱宗潛為主的龍門隊。再說到破去冰宮禁制心神秘法之人,則天下只有我可以辦得到。說到羅岡,在冰宮之人眼中,只是個小腳色而已,鍾姑娘信也不信?」
她吃驚地點點頭。朱宗潛又道:「這下面就更好猜了,令兄一定是落在冰宮之人手中,當時由於你是女兒之身,才逃得掉,對也不對?」
鍾勿花道:「你到底是猜的呢?抑是已接到和*圖*書消息,如何能猜得這麼準?」
但旋即又記起了自己的責任,就算是腳底揩油的開溜吧,也得帶著了沈千機一道才行。
但朱宗潛早就準備妥當,用一條長索,作為三人之間的聯繫,並且可以藉繩索的抖動以傳達消息,不必開口。
宋炎道:「大概是敵方已發覺了我們,所以我那沈大哥設法示警。」
鍾勿花道:「可是佟長白?他那麼凶橫之人,也會有駭怕之時麼?」
朱宗潛道:「我並不是為姑娘而設下此計,乃是為了宋炎、安順以及羅岡他們。自然他們都搽塗過藥油,深入壑中去了,至於姑娘,實是在下的意外收穫。」
朱宗潛正要回答,忽然閉口,下巴向前面一挑,示意佟長白望去。
但他這刻的神情和口氣,竟大有駭破了膽子之概,可見得朱宗潛的確已在他的心理上,建立了高度的權威,使他十分震懼害怕。
宋炎回答安順之言道:「不錯,這一處暗記特別的大,只怕必有隱情,值得推敲一番。」
因此他更加打醒十二分精神,儘量減少呼吸,四周的景象時隱時現,總差不多是那種樣子。
鍾勿花不知他這番話有何用意、但這話的內容卻很是受用,不覺展眉微笑,露出編貝似的皓齒。
佟長白雖是一代凶人,但這只是他心腸冷硬,沒有慈悲憐憫之心,方能率意殺人,凶暴異常。而這卻並不是說:不會恐懼害怕。
鍾勿花歎一口氣,道:「你不會當真關心我的傷勢的,你到底有什麼打算,何不早點告訴我?」
這話分明是暗示沈千機的心腸不會那麼好,宋炎狠狠的瞪他一眼,安順卻一點也不在乎,接著又道:「依兄弟愚見,沈兄一定發覺自己的螢光粉所餘無幾,是以索性一次用完,這一來往後咱們就再也見不到暗記了。」
鍾勿花道:「我曉得你奇計百出,行事無人能測,所以這話並不使我覺得難以置信,只不知這字跡在我之前,還有別人見到沒有?」
要知世間一切生物,在「求生」的大前提之下,有一種共同的本能,那就是「恐懼」。由於有恐懼,生命才得以保存,不易被外力所毀滅。
只因入壑後種種情況,都是他自家的猜想,到底那些精怪鬼魅是否要等沈千機醒轉,方會出現一事,實在全無把握,因此,以他這麼藝高膽大之人,這刻也有著惴惴然之感。
他頓時一顆心回到腔子裏,一面伸手抹汗,一面恨恨的瞪著那片枯葉。他雖是凶暴異常,但對這一片全無生命的枯葉,卻完全無法奈何得它。
佟長白道:「你快去快來啊!」
他頷首道:「安兄的猜測很有道理,咱們再往前走,便見分曉了。」
佟長白猶自未悟,道:「咱們也不怕什麼雪狸,他的心機豈不是白用了?」
鍾、佟二人聽了這話,都極為小心地動手,甚至帶著惶恐之容。
宋炎那張青白色露骨的面孔上,這時似乎更加發白,說道:「不!這朱宗潛與別人大不相同,兄弟寧可與兩大異人為敵,也勝過碰上他這種對頭。」
她點點頭,道:「可是關於狼人的傳說麼?既然不是與你生死有關之物,你何必冒此奇險?沒的丟掉了自家性命。」
朱宗潛很耐心地等她回答,過了一會,鍾勿花道:「我肩傷未愈,但仍然可以動手。」
朱宗潛道:「這就是了,以沈千機這等凶狡之人,一定不會在任何絕地之內,佈置他的秘巢。所以此壑另有別路可走,那是絕無疑問之事。」
三人在靜寂中走了一程,連朱宗潛這等角色,也有好幾次險險掉在泥沼之內。
佟長白連忙轉眼,但見來路上已出現了三條人影。
他睜眼向壑內望去,只這一會工夫,距他兩丈許已是一片迷濛,景物若隱若現。假如他再不走的話,很快就會被這些潮濕的霧氣包圍了。
他正要伸手挾起此人,巨石旁邊突然傳來一陣低微的沙沙之聲,這陣聲浪顯然是在移動著的。
朱宗潛道:「很對,現在我們回到那邊去,塗抹藥油,再往壑內查探。」
鍾勿花一楞,但覺自己幾乎溶化在他的目光之中。這等奇異的美妙的感受,竟然是平生第一遭。
鍾勿花微露慚色,道:「對不起,我一時忘了你是正派俠義之士,只不知那黑龍潭中有什麼厲害之物,連你也覺得毫無制勝的把握?」
佟長白曉得他有殺死安順的決心,所以如此安排,當下也只好點頭同意。
羅岡從未與朱宗潛拚過,見宋炎這般神態,不由得眉頭大皺,誰知一邊的安順也插口道:「宋兄的話大有道理,咱們真是倒霉不過,才遇上了這種敵手,假如是別人押送沈兄的話,那怕是兩大異人,兄弟亦敢出手一試,但這朱宗潛可就不同了,他的任何言語行動,莫不詭譎陰毒之極,必有惡計在內。所以我們必須暗中查明他們的心意,方能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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