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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一個人在征伐時，每每陷入瘋狂。如今凱歌歸來，情緒和平，被圓圓一提，三桂也覺過份。便環住圓圓，許久，才點頭：「嗯，以後不會有這樣的事了。」

「我總怕失掉你，你知道，我把你搶到手，多不容易！」

「你不放心我獨力打開一個局面？」

「那當然！」圓圓高興地吩咐下面安排一切。

「你在想什麼？」

「你怎麼了？誰給了你委屈受？」

三桂久不見圓圓出來，便追了進來，見她躺臥，便至床前吻吻她：「你怎麼了？」

「那麼，你會不知道我的心意？」

「唔！」三桂動心。

圓圓聽了，忍不住一陣渾身顫慄，她心目中的英雄，竟這般殘忍？默默地，她掙脫了他的環持，悄然回到臥室，伏在枕上，她哭了。她所憐憫的，也許不止是一個末世王室，那崇禎一家死得比這壯烈得多。但三桂如此殘忍地對待他們，到底是為了什麼？他的心裡不能容一個桂王，那是桂王剛立的時候，她就知道的。而且就是那一次，他暴露了他的野心：他志在天下。天下，本來是天下人的天下，唯有德者居之。如今他這般殘忍，未來的勝敗已和_圖_書可預卜。想想兩人之間的情緣，雖然越來越深，牽縈也越來越大。他為她，不惜開山海關，不僅被天下人唾罵，還犧牲了一家老小三十餘口，然後不斷的征伐，多少血，多少命！如今又是桂王一家……她心目中的英雄，欠了多少血債！真是一將功成萬骨枯！圓圓不勝寒慄，鴛鴛同命，她怎能視而無睹？她該為他做些什麼？除了勸他少殺戮外，如何減輕罪孽？為他祈禱？

「誰敢呢？」

桂王在位的時間最長，所受的辛苦最多，所忍受的侮辱也最大。他於順治三年（一六四六）被擁立，改明年為永曆元年，至永曆十六年（一六六二、康熙元年）被殺，這十六年間的艱難，不是一般人所能忍受的。他原即位於肇慶，自瞿式耜死桂林，廣西便落入清降臣孔有德之手。於是，桂王不得不跑到雲南，投靠張獻忠的兩名義子孫可望與李定國。為了自身安全，他盡量以爵祿來取媚於這兩位武人，故封孫可望為秦王，李定國為晉王。但這兩名武夫並沒有因此結秦晉之好，卻常相齟齬，其中尤以孫可望為最跋扈難制。李定國倒頗有和*圖*書恢復明室、驅除韃虜的雄心。那時，何騰蛟已死，其他曾降清反正的李成棟與姜瓖等，也先後敗亡。於是湖南、江西、山西都歸清室所有。接著，孫可望也投降了清室。後來，李定國征廣西，逼死了孔有德，卻依然無法扭轉大局，不久也憂憤而死。桂王因此輾轉流亡至緬甸。緬甸先還待以大國之禮，等到同行的沐天波（世襲黔王沐英之後）一死，桂王在緬甸的生活已無異囚徒。

三桂又發現圓圓那一對關切的眼睛，他的心立刻開朗了，有了依靠、也有了方向。他高興地抓住她：「圓圓，你真的這樣關心我？」

「那多爾袞死了，順治也死了，康熙只是個毛孩子。」

「你……」圓圓伸過手去，將他抓牢。

圓圓回身坐起，拉拉他的衣襟，又不禁淚下。

圓圓深深地望過去：「你問得真夠傻。」

「唐突，唐突！」三桂不斷親吻：「圓圓，你關心我什麼？」

「唔！」

「那麼，你今後有什麼打算呢？」

「嗯，蓋世奇功！」三桂一把環住她：「拿酒來，拿酒來，圓圓，我們痛飲，你應該好好地祝賀我。」

「我……覺得你殺孽太重，」圓圓和*圖*書望過去：「你為什麼要那樣對桂王一家？」

「去五華山頂為我闢一間靜室！」

圓圓體會得出三桂的真情，當然很動心；她對他，雖然略感不足；但多一半是滿意的。她常常很清醒地告訴自己：「你所嫁的，到底是個不平凡的丈夫。」現在，他又成功歸來，便又問：「說說你的蓋世奇功。」

「嗯，可是對我說，它好長。」

「這些我知道。」

「雖然遠征辛苦，卻看不出一點風塵僕僕之色，想來已建奇功！」

「唔，我相信你的話是對的。」

「笑什麼？」

「也為我們的來世，」圓圓深情地：「願生生世世為夫妻！」

他吻她：「你說不是？嗯？你不是？」

「你說我不能用人？」

「你的身體比以前差了，幸虧你沒有跟我一起去，那樣炎熱的地方，百病叢生，多少像牛一樣的男人都倒了下去。」

「我知道你有志於天下，」圓圓說：「但是，要得民心，不是易事；不得民心，又何能長久？」

「搶到手？」圓圓皺眉：「我只是一物件？」

「老天有眼，你安然歸來。」

三桂的心情也嚴肅起來，默然無語，靜靜地接受這祈福。

「在我眼和*圖*書裡，你依舊傾國傾城！」三桂又指過去：「不過，你是禍水！」說完，推開她就跑！

「圓圓，你來！」三桂伸出手，連一會兒也捨不得離開她。他又將她捉到自己身邊。這一段征伐的日子太辛苦了。他更渴盼著家室的溫馨。這些年來，他對圓圓的感情，一點也沒有改變。十年的歲月不算短，也許圓圓已經老多了，但是在他眼裡依然嫵媚。兩人相依中，不知有多少美女在他眼前晃過，卻總不能在他眼裡留下印象。誰說男女間的關係不靠緣份呢？他望著她，依然情致綿綿地：「圓圓，樣樣都好，只是想得我好苦。」

「今後有什麼打算？」

「圓圓！」三桂含笑拉起她。

「你可以找一個年輕貌美的……」

「你俘虜了他們？」圓圓問：「預備怎樣處置？」

「他一家都完了。」

在雲南陰植實力的吳三桂當然不肯放棄這機會，很想立功邀賞。於是請准了清室，率大軍直攻緬甸，緬人大恐，乖乖地將桂王奉還，吳三桂做得很殘忍，將桂王一家大小殺了，焚屍揚灰。他因此也覺得自己功蓋一世，而目中無人。本來嘛，原來那最能駕御他的多爾袞早已在順治七年和_圖_書死去。如今順治又逝，康熙即位，還是個毛孩子，當然更不在三桂眼裡。這一連串的變故，點燃了他更多的野心。

「那麼……？」

「你要離開我？」三桂不依。

三桂忽然看出她兩眼的憂愁，吃了一驚。眼前這種局面，她還有什麼可憂慮的？假若有，為什麼不說？兩個人是知己啊！因此便喊了一聲：「圓圓！」

「說正經的！」她偏過頭去：「我要為你祈福，消消殺孽！」

「唔？」

「我們終於又見到了。」圓圓輕柔地。

「心有天下！」圓圓沉思半晌，才接下去：「你知道，李靖的成就，因為他終身追隨李世民！」

「我忽然頭暈，你知道，我久已有這個毛病。」

「桂王完了。」

「早殺了！」三桂非常得意：「而且焚屍揚灰。」

「我只是這樣提醒你！」圓圓說：「另外，我還想你答應我一件事。」

「人不是全才，」圓圓說：「你沉著不夠。」見三桂不作聲，更依得更緊：「你假若要做李世民，也得有個李靖。誰呢？」

三桂聽後，哈哈大笑。

在撲殺桂王之後，他以無比驕矜，回到宮裡，迎接他的是圓圓，看他滿臉得色，不覺婀娜而前：「迎接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