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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蝶

作者:井上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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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六章

「好,那就終止吧!正如當初我所說,以三百萬元終止吧!」
「能不能設法讓他立即來?」
她以略帶著急切的語氣說出,事出突然,三田村一時想不出適當地點,便說:
「左近,時間不是已經到了嗎?」
「也許不會,但是正盡一切努力以實現此事。」
「我啊!無所事事地,我每天都以為你會打電話來……」
「請開往浪華會館。」
頓了一下,又說:
左近向著走廊深邃處大叫著,沒有人應聲,他便自暴自棄地說:「即使發生火警我也不插手了。」說著便走在前頭下了樓梯。
三田村繞到側門,直接走上館外通往後臺的階梯,等候室內聚集著許多人,很是熱鬧。盛裝而華麗的女士們熱烈地談論,並簇擁著身穿略帶黑色衣服的生田清子。幾束花堆放在桌上。
「你想想看能不能慢呢?若是慢慢做會有什麼後果?」
「欺騙?」
接著又說:
他換上和服便衣,這件便衣卻只及於膝,令他生氣,他叫來房間服務生,粗聲粗氣地對他吼叫,但是仍然沒有適合這個大個兒穿的衣服。
「並不太熟悉。」左近答。
三田村走到門邊,將門上鎖,深雪見了他的動作,說:
來到浪華會館時,正巧有許多聽眾自正面出口處走出,生田清子演奏會已經結束。
「那是當然。」光瀨與川口同時說出。
「好,打電報給椎橋即可嗎?」
過了大約五分鐘,矮個兒的椎橋正信出現了。他的頭髮半白,臉龐平平凡凡地,一雙小眼睛卻具有不憂不懼的眼神。
「首先我簡述截至目前為止的行事經過。為了邀請姆拉比約夫,我與川口、左近三人拜訪參議院外務委員會藤堂重賴探聽消息,關於此事,川口十分盡力,就請川口報告此事吧!」
「你需要哪種酒?」
「怎麼到現在還不來?我們練習一下吧!」
「好的,只要椎橋同意即可。」
「我並不是想無聊的事,那是我聽說能夠邀請姆拉比約夫,因而出資罷了!」江藤甚少在人前說話,但是他似乎無法忍耐左近所說的話而發言了。
三田村心中覺得十足悲慘而愣在一邊。他搞不清楚,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做了什麼事?只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不能以騙子的身分欺騙深雪。
「我立即送來。」
「知道什麼?」
「他不可能當姆拉比約夫演奏時的指揮。」葉村也附和著。
「我什麼時候欺騙了他們呢?」
「喂!以後的事就拜託你了。」
這對怪異的老師與學生的教學持績了一個小時後,左近說:
左近回答。左近所說的那個學生,即東京的兩個學生之一,他目前在日本橋經營俄國餐廳,在戰前曾經滯留蘇聯甚久,並且似乎極有人緣,想必他認識北浦這個人吧!
「因為總覺得打電話不方便——。」
對付江藤的來電,三田村同樣地使用對佃一般的手法,他以反證法擊退江藤。每每在話筒中聽到江藤的聲音,三田村立即說:
自敞開的窗戶望見遠處大樓霓虹燈閃櫟著,而床几上的電風扇仍然如同深雪未來之前一般發出響聲。
「說姆拉比約夫不會來。」
咖啡室角落以屏風圍著,在這裏,包括深雪在內的六位會員圍著長方形桌子聚坐一起。
「你要我寫明細表?」
三田村閉了口,自覺無法對他產生好感。
「你喝了酒嗎?」深雪說。
三田村被左近帶進老闆的客廳,這兒讓三田村感到十分意外,那是一個擺放著許多奢侈家具的西式房間。
此時,川口接著說:
「不要碰我。」
「請隨意駕駛吧!」
「什麼?你問我是不是在哈爾濱?我是在哈爾濱出生的,在戰後逃回日本之前一直在哈爾濱。」
「什麼?精通於蘇聯國情的人。那麼,我的學生大概認識吧!」
北浦毫無笑容地以沉重的語調說著。
三田村坐在窗邊椅子上,背後吹著電風扇,喝著威士忌酒。
「以前你待過哈爾濱嗎?」
深雪思考了一下說:
三田村遞給他一張名片,他依慣例地瞄了一眼,放進胸前口袋,完全忽視三田村而對左近說:
三田村回到深雪旁,抱住她的上半身。酒的力量與重溫已經遠離的女人體味,使得三田村的眼神變得十分激|情。
接著說:
「姆,姆拉比約夫將會前來。」
「要介紹給別人必須負責才行,而你不行啊!永遠地——。」
「何時?」
「本來,姆拉比約夫這個姓是從前貴族而有良好家世的姓呢?」
「江藤那個老頭兒終於露出本性了,不是要邀請姆拉比約夫嗎?要把姆拉比約夫……」
「若是由吉田內閣繼續執政,我想這件事並不易成功,但是即使如此,也並未到達絕望的地步,總是有法可想的。」
「什麼是沒關係啊?」
「請進。」
三田村捲起袖口,盤坐在椅子上。此時,他的思想突然變成沒有陽光照射的陰鬱色調。我啊!原本就與女人無緣。雖然經常有女人愛上我,可是當自己發覺被對方愛著時,對方已經離開了自己。聽說自己未足月即早產,或許正因如此吧!不只是女人,自己經常為錢辛苦。任何人若為錢而苦必會瘦下去,而我反而胖了起來,這真是我個人的悲劇啊!
「不會寄來的。」三田村苦著臉看著江藤說。
深雪扶正已經歪斜的腰帶,轉身背向著三田村。
下個月就是公司上期結算期,此時需要金錢。
「接著我要報告一件事,即葉村與本人經由某人的介紹而造訪蘇聯代表部,這件事請葉村說明。」
服務生如此說,並非貪圖小費,而是為了三田村不m•hetubook.com.com悅的態度。
練習開始了,將小提琴放在下巴位置,椎橋立刻轉換成接受教導的認真表情,左近則反成一位極為嚴厲的老師。
他驕傲地向大家作揖,昂首闊步而出。
「可是我仍然要進行,因為已經進行了,尚未結束。若是現在立即停止,我想良里子必定會大失所望。爸爸!我希望你能完成……」
「好吧!暫停吧!下次要好好預先練習這個地方。」
三田村向對方扼要地說明自己想知曉的事,問道:
左近比平常沉默,看起來十分憂鬱,因為他的興趣與熱誠逐漸消褪。當憂慮在他內心逐漸加深時,偶爾會自口中冒出「太不像話」、「可惡」、或者「混蛋」這些簡短的話。由於他突然執起指揮棒,而管絃樂團的隊員不願意任由他隨心所欲地指揮,這是想當然耳的事,但為此他十分氣憤。在三田村眼中清楚地浮現出左近誇張的指揮模樣,而且特別突出,那充滿悲哀滑稽的模樣令人不忍卒睹。
江藤表情齷齪地說。
「從前在遠東軍事審判處有位莫根律師,他是美國律師會的重要人物,在美國,他的人際關係極為廣闊,而與日本方面的關係亦極親密,那個人怎麼樣?」
三田村繞到她面前,她說:
「若是莫根承認是好事,那就請他立書,再交給藤堂重賴吧!」
頓了一下,三田村接著又說:
「剛才你不是說需要嗎?」
「不論任何事都可以向他請教,他知曉任何有關俄國的事。」
左近探頭看著報紙,接著說:
三田村向大家道過歉後注視著深雪。深雪穿著一件微薄而帶黑色的和服,她看著窗戶彼端,顯露出姣好的側臉。不久,她看了看三田村,並以眼眸對他笑著。此會由三田村擔任司儀。
「喔?!」
三田村問著。
「那可真糟糕。」
「出去吧!」
左近接著說:
聽此言,壓住深雪的三田村不由得往後退,深雪以半身傾倒在床鋪上說:
「目前天氣已經十分炎熱,良里子是在聖誕節去世的,至今已經過了半年了。」
「藤堂必會立即撕了它。」左近說。
大家離開了姆拉比約夫的問題,談著左近豹太郎的事。每次一聽深雪提及左近,三田村總覺得有股莫名的嫉妒感,這是過去從未有過的感覺。此時,深雪談論著左近的每一句話,十分奇怪地,三田村都對之耿耿於懷。雖然不能確定是否因為深雪溫柔地對左近說話,或者因為近日深雪從未打電話來,卻熱心地忙於左近豹太郎指揮樂團的事而心存芥蒂。但總之,對此時深雪的行為,三田村心中無法釋懷。
深雪說完即離座,迅即自屏風後探頭出來,說:
「說什麼?」
「下次我給你二十萬元,與上次深雪帶去的一百萬元,希望你給我一個簡單的報表,因為我需要記帳……」
三田村已經向姆拉比約夫之會退出伙伴謀獲大量訂單,在東京時也開拓了一片比想像中廣闊的銷路。只要製造出產品,公司的營運應當會逐漸上軌道。但是,卻因無法購買主要原料,只好減產。
無論怎麼勸說也不管用,所以三田村一見到佃,就以旗鼓相當之勢對他大叫。三田村說:放火燒了公司吧!將肥皂丟入河中吧!在公司內上吊吧!如此張牙舞爪地吼叫。
此時,深雪對左近說:
深雪又說。
三田村不自覺地說出口。
「我們慢慢做吧!」三田村說。
三田村再次壓著深雪上半身,吸吮著她那如紅色花瓣的兩片櫻唇。
「必須節儉一些啊!」
「我不會逃跑的。」
「後天六點鐘。」
此時,左近模仿著藤堂重賴的語氣說:「你們有沒有看報紙啊?」
左近不願意讓三田村見到這種情形,便轉移了話題。
左近在旅館吃了早餐,三田村立即催促著他,而為了打電話給他的學生,亦即那個俄國餐廳的老闆,左近來到樓下櫃檯。
「你為何說出喪家之言?真是奇怪的人。」左近說。
「那麼這件事就交給我吧!我想,交給蘇聯的手續費,以及其他的一百二十萬元,最後仍會交回你手上吧!」
「欵?被倒了?!」
三田村說出此言,左近說:
深雪噗嗤笑了出來。
「請你發誓,不會騙我。」
「喔!怎能說是贊助呢!哪裏有分文未取的贊助者呢?」
「這個人聽說有事呢!」
三田村說完即站了起來。
「一直忙於公司的事,妳在做什麼呢?」
「雖然還有一些時間,不過還是離開吧!」
「你的一切。」
接著說:
「我沒有騙他。」
左近自陽臺望向狹窄的庭院如此說。
深雪解釋著。
說完即笑了。
「同時邀請舟木太太吧!」
或者說:
「是嗎?大家已經拿出這麼多錢了嗎?」三田村心不在焉地回答。
三田村看到仰臥著深雪的臉突然變成陰暗而使勁的表情。
左近一見到三田村,抬起頭說了聲「唷!」接著說:「我剛好結束一次戰鬥,正在休息呢!怎麼樣?」
在約定的六點鐘之前,三田村心神不定地在室內踱著步子。今天是今夏以來最熱的一天,汗水自三田村的額頭、頸項不斷地流下來。
三田村也沉默地喝著酒,想起了深雪,由於受到恥辱,他不禁嘟囔著。
「要讓女人參加嗎?」
深雪笑著說。
「你想如同欺騙我哥哥一般哄騙我嗎?」
「要到日本來。」
「那麼請到R飯店好嗎?報上我的名字即可找得到我。」
「為何你非要我如此說?」
雖然未見到左近,不過自裏面傳來他興奮的聲音:「怎麼樣」或者「不錯吧」。
「葉村呢?川口呢?」深雪咄咄逼人m.hetubook.com.com地。
「不錯,若不是為了良里子,我是不會出資的。」
椎橋逐漸恢復了原本那傲慢的態度。
「那麼我哥哥呢?」
深雪親密地對他說。
三田村回過神來,深雪仍然在談論左近的事。
「不要,請你老實說。」
但是即將召開姆拉比約夫之會,三田村便再也不能禁止自己與深雪會面。
「為什麼?」
「你是說三百萬元,那麼還需要八十萬元啊?!」
「你等了很久了吧!」
三田村想:不管怎麼說,恐怕非得再邀請姆拉比約夫,卻不容易想出向江藤索費的理由。
「蘇聯代表部是否寄出了呢?」
三田村心中想,若是如此,那便好辦了。
左近這麼說,似乎在壓抑著。
「你請求看看。」
「江藤,我們可以散會了嗎?」
「我只不過居中說話而已,因為舟木太太十分熱心,我受到感動之故。不過就事實而言,做為一位指揮,左近的表現相當不錯,因為這是他的專長。老實說,原本我對他評價不高,現在已經對他另眼看待。左近有了舟木太太的贊助,實在太幸運了。」
「聽說北浦會立即前來。」
「後天啊!後天是左近的……」
「除了後天外,我最近都不太方便。」
「不知道有沒有人認識北洋貿易的北浦?」
無論如何,非邀請姆拉比約夫不可!三田村一動也不動地站著想。他目前所想的,正是與深雪未來之前所想的恰恰相反,除了邀請姆拉比約夫之外,沒有任何方法可以向深雪證明自己並非騙子。他想,為此非得進行邀請事宜不可!
「今後究竟還需要多少?」
「這樣比寫明細表還要快速,先還你以後,我再重新向你提出請款單,你再付錢給我。」
三田村又再一次抱住深雪,此時抱著她的雙手逐漸用力,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佔有深雪的身體。
「那是什麼?」
他尷尬地對三田村笑著。
「我來遲了,因為我哥哥突然胃痙攣,無法離開。」
三田村與左近搭乘第二天的夜車前來東京。這一次,三田村必須自掏腰包,所以無法同上次一樣住宿遠東飯店,兩個人住進神田日式旅舍。
「請你這麼做吧!但若是如此,依我的個性,若是如此那就無法終止了。」
「寄什麼東西?」
言畢,立刻站了起來。
深雪第一次開口說話,江藤仍然嚅動著嘴,但未發出聲音。
三田村說完,自椅子上放下盤坐的雙腳。
椎橋答著,但是他一聽對方並未聽見,便大叫:
「起初那些錢的收據。」
「只有我,你不可以欺騙。」
三田村大聲叫著,門被打開了,出現的是意想不到的深雪。三田村默然地盯著身著高貴洋裝的深雪,他想,會不會是鬼呢?
「若是花費過高,能不能設法終止?」
「那請你溫柔一點,我的骨頭快要折斷了。」
「我想會發生麻煩事。」
「我要回去了。」
「你說不要,我仍然要還給你。」
不久,服務生取來有封印的OLO PAR酒。
三田村問著,深雪向他說明:
「你說慢慢進行,究竟要多久?」左近發問。
「最後請讓我問你一件事,過去你是否關心作為一個騙子的我呢?」
「最好不要向他們請求。」
「你在嘟囔什麼?」左近問。
「對!對!我正想告訴你所墊付的金額。」
三田村想,不知道是否可以請託這人在前往蘇聯時邀請姆拉比約夫。無論如何,非得將姆拉比約夫邀來不可,若通過蘇聯代表部正式申請,以目前國內情形來說,真不知要到何時才能得以實現呢!相反地,若是先取得蘇聯方面非正式的函覆又如何呢?
「請別這樣。」
「我以為你絕不會來呢!」
三田村想,自從在東京的飯店與舟木深雪一別,已有半個月之久未再見面。雖然每天都會想起深雪,但是三田村不願意主動前往江藤家製造機會與她見面。他乖順地接受深雪所言:回大阪後製造見面的機會吧!因而每天期待著。此時,三田村第一次體會出一天又一天地延遲著相見日子的樂趣。他以後若是自己主動製造機會,幸福之鳥可能就此飛走。
「明天同我到東京好嗎?我希望你介紹這個俄國餐廳的老闆與我認識。」
「不,沒關係的。」
他沉吟地說。
「什麼練習?練習什麼呢?」
「我!」
「啊!對啊!」左近看了看手錶。
三田村徵詢椎橋的首肯,椎橋正信說:
「若是能夠,我希望如此,因為日本銀行並非我的。」這真像江藤會說出的話。
「我並未欺騙任何人。」
他如此說。深雪接下他的話:
北浦曾以董事長椎橋正信的貿易公司蘇聯特派員的身分駐留莫斯科大約十年,而於一九四四年四月回國。此次膺選為通譯兼嚮導,看來似乎是全日本最精通蘇聯情況的人。
「不,我不要。」
此時,聽到門外有聲音。
「沒有。」
到了六點,六點半,深雪一直未出現。到了七點,三田村想,舟木深雪絕對不會來了,恐怕她是去演奏會了吧!現在雖然不比前些日子在姆拉比約夫之會上對左近有那麼強的嫉妒感,但是存在著的基本問題使他覺得痛苦。他想,她絕對不愛自己,而這時,自己卻如此執著地愛著深雪這個女人。一想到失去深雪的痛苦,自今夜開始即將延續著整夜,甚至到明天、後天,不禁令他毛骨悚然。
三田村說。
在狹隘的餐廳中,另有三張餐桌,每張桌子均坐著工人模樣的男人大聲談笑著。
「這樣比較簡單,因為我擁有自己的事業,實在忙碌得很。」三田村表明。
「好?!」
那晚,兩和*圖*書人喝到一點多,三田村帶左近來到飯店。穿著燕尾服的紳士已經酩酊大醉,三田村只是臉色十分蒼白,頭腦卻變得冷靜,在那十足冷靜的頭腦中,深雪與姆拉比約夫不斷地輪流出現。
「我想可以吧!」
左近似乎真的要放棄才這樣說,這個可憐的學生這才復活起來,用手帕擦拭額頭上的汗水,說:
「就如此終止也無所謂,我不需要明細表了。」江藤說著。
「不,我不要了。」
「他是當我在哈爾濱營業俄國貿易店時所雇用的人。」
此時,葉村說:
三田村指示了方向。
「啊!真是不行。老被說得一無是處,所以我越來越緊張。」
「不會寄來?」
三田村回大阪後,大約有一週的時間為公司事務而忙碌不堪,他不在公司這段期間所產生的危機,由於自東京寄來五十萬元而得以克服,但是第三次官餉又已露出嫩芽而向他逼近。
「別這樣,我要大叫了。」
三田村思量著,必須早些兒結束此次集會,看來,精神錯亂的不僅是公司的佃而已。一看時間,直到現在,會議只進行了三十分鐘。他便提起向美國方面活動一事,並且決定請光瀨光三負責,向光瀨徵詢意見。光瀨說:
江藤露出莫名的表情看著三田村,說:「那麼請你不要向他們要。」又說:
「怎麼……」
江藤站了起來說:
「因為我覺得剛才不適合提到錢的事,所以未曾在大眾面前提出。現在不知道姆拉比約夫究竟來是不來,卻已經拿出了二百二十萬元了。」
「……」
「可以進來嗎?」
他向椎橋正信寒暄。
「從上次上課以來,你一直在做什麼?要不要我踢你的腳呢?」
「我討厭你連我都要撒謊,說吧!我不是依約而來了嗎?」
「左近你也不應該。」
「要到何處去?」深雪再度逼問三田村。
「我的那個學生認識北浦,聽說今天下午兩點將為我們邀請他前來。」
深雪自床上起身,仰視著三田村的眼睛,說:
椎橋點點頭,即自房間櫥架上取下小提琴盒。
「請連瓶送來。」
「我不會碰你。聽我說,我真的喜歡你。」
「我不認識,他們也許認識我,但是我不認識他。」
「啊!我的遭遇可說是遭了當頭棒喝,但是我認為去了還是比未去的好。」
深雪移開了臉低聲地說,然後,她溫柔地看著三田村說:
深雪未說完,瞄了三田村一眼。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
「喔!那個啊!」三田村這才發覺已經完全忘記了此事。
「對,因為這是為了你的千金啊!」
「我喜歡俄國,也喜歡俄國人。俄國這個國家總令人覺得沉悶,一回到日本,有如突然敞開窗戶一般,真是鬆了一口氣。雖然如此,我仍然希望再前去俄國。」
「可以,你還有一些錢寄託在我這裏,這個月還可以付,但是下個月也許就需要了。」
深雪斥責左近。
「你這個傢伙,腦筋太不好了。」
「三田村,請來一下。」
「左近這人,總是因為一些無聊的事遭人誤解,暫且不談他的個性吧!對於他在藝術方面的才華,真希望世人能夠欣賞!」
「剛才聽你們所說,你真是看中了一位不得了的人物啊!居然是姆拉比約夫……」
江藤接著說:
左近也顯出不悅的表情看著身旁說。川口男爵似乎想要協調,他說:
「若結帳,我想你可能必須再付給我一些。」
「被倒的算自己錯誤,沒有辦法,但是我真希望你小心一點,小心一點。」
左近已經招架不住,口中唸唸有詞。在椎橋面前的左近一點也不似以往,變得毫無朝氣。當他口口聲聲說是學生、學生時,本以為對方將他當成老師看待,但此位學生的態度卻十分出人意表。
「你究竟能不能與姆拉比約夫見面呢?」
他叫了瓶威士忌,飯店告訴他無法送到房間來,他便叫服務生送來,且要給他一些小費。
兩人在兩點鐘依約來到日本橋俄國餐廳,那家餐廳在馬路巷子內稍進去處掛著「黑海餐廳」的招牌。穿過擺著五、六張桌子的檯下,走上內部的樓梯。二樓有兩間房間,一間為從業人員所用的臥房,一間為主人客廳。
三田村的醉意與興奮已經完全消褪。
「光瀨呢?」
「我必須前去練習指揮管弦樂團,先失陪了。」
「若是與他交涉之後,能不能以電報將交涉結果告訴我?」
「我又不是姆拉比約夫,你不能把我看成與他相同。」
三田村步入浴室,脫|光衣服淋浴,他用浴巾任意擦拭身體,一邊想著,不如喝威士忌酒直到幾乎醉死再睡吧!
「那筆錢,我全部還給你好嗎?明天就可以還你了。」
「我拒絕。」
「進來吧!」
以此告訴對方。大致上,江藤反而害怕而主動掛了電話。
不久,左近自櫃檯上來說:「一切OK!」又說:
如此說著。左近宛若老鷹撲向獵物一般,用力捶打著椎橋按在琴弦上的手指,又覺得這樣不夠嚴格,便粗魯地推推他的肩頭。
「這個房間很不錯吧!我經常在這裏教導他。」
「我告訴你前幾天我所說的第三件謊言好嗎?雖然你從未想過要邀請姆拉比約夫,卻前去蘇聯代表部交涉,你也對我說出那樣的謊言,真是一個壞人!」
「奮鬥到底?你說最後會怎樣?你是要我在這些不能吃的肥皂中餓死嗎?」
椎橋正信沉默而顯得窩囊,三田村感到椎橋好像變成另一個人一般,他那毫無畏懼的眼神已全然消失,似乎在向人求助,偶而將虛弱的視線投向三田村的方向。
那人帶著詢問的表情走向三田村,三田村一見到對方的眼神中彷彿https://www.hetubook.com.com有一股不慣於與人接觸的感覺,他心中想著這個人究竟多大年紀?大概是四十歲左右吧!
北浦低著頭,毫無抑揚而平淡地說出這些話,三田村覺得他與椎橋不同,心裏似乎對北浦略有好感。他想,這個人或許真會為了見姆拉比約夫而努力,並且真的能夠與姆拉比約夫見面呢!
「說吧!」
三田村將深雪送進電梯,回到江藤座旁。江藤叫來了咖啡,正用湯匙攪拌著,一見到三田村便說:
「我是知道的。」
「要邀請姆拉比約夫前來可真不容易啊!」
三田村接著再對他說:
深雪推開三田村,自床上起身,站在地板上。
三田村想起了以前在哈爾濱所認識的朋友,便提起了他的姓名。
三田村提心吊膽的,看來左近真要踢他的學生。
「嗯!」
司機反問「欵!」三田村突然想起左近,左近或任何人都可以,他希望有人陪在身旁。
北浦對音樂似乎並無興趣,也毫無知識,他不直接談姆拉比約夫的事,卻拐彎說這些。
「老實說吧!」
「你卑鄙,剛才我不是想將一切都給你嗎?你身為男人,難道不能將一切都給我嗎?不僅如此,你啊!真討厭。」
另外一件頭痛事是,三田村將一切交給神經衰弱的佃全權處理。佃原本很正常,只是膽小,如今他代替三田村應付債權者,一面仍要管理工廠出貨事宜、會計事項,負責一切事務,所以因勞累過度而經常精神錯亂。不論三田村說任何話,他立即大叫。
自東京回來大約兩週後,三田村決定召開姆拉比約夫之會。雖然說是姆拉比約夫之會,成員只有光瀨光三、川口男爵、葉村椿次、江藤、左近與三田村六位會員。三田村以電報召左近前來公司,指示開會日期與場地,並由他召集連絡會員。因為在東京時領取了三萬元,左近自然樂意行事。三田村附帶地說:
「不,我沒有……」江藤慌慌張張地說:「只不過當姆拉比約夫前來時,絕對不可以讓左近指揮管絃樂團。」
「我們與蘇聯代表部書記官見面,結果得知,若是向外務省聯盟提出正式申請,蘇聯方面可能會同意。若要正式申請即成問題,我想,為了慎重起見,最好能同時獲得美國方面的諒解,並向日本外務省有關單位說明,這件事若不緊急,慢慢進行必定可成。」
三田村留下江藤,與深雪走到走廊電梯前,兩個人面對面地站著。
進來的人無法一下立即分辨是年輕或年長,他是一個高個兒、膚色黑、嘴唇厚厚且略微鬆弛的人,一見他,即令人覺得他是個老實的鄉下人。
椎橋簡述著。
三田村與左近在南邊熱鬧地方一角裏的小餐廳喝著酒!
說完,有關於次序問題便成為大家的話題,三田村將這個問題延到最後討論,他說:
三田村接著說:
「隨時隨地,我都可以與你見面,現在決定好嗎?」
三田村抬起頭,他聽到敲門聲。
「你是不是生氣了?」
左近解說著。據他說,他的學生就是這家餐廳的老闆——椎橋正信,住在田園調布。每天十點來到餐廳,晚上十點打烊。
「已快到達極限了。」
「他才不會來呢!」
「很可惜,這位天才也不及格。」
「是嗎?」
「若是儘想些無聊的事就會變成這樣。」
三田村未留意左近,拿起放在桌上的晚報,注視著上面的二行標題:「富岡前議員近期內將訪蘇聯」,底下寫著:自由黨議員富岡四郎由於受到眾議院水產委員會的推薦,將與蘇聯方面具體地談判漁業問題,預定近期內訪問蘇聯。除了富岡外,精通蘇聯國情的北洋貿易株式會社董事北浦新太也將以通譯的身分同行。
「那麼,在內閣繼續掌政期間內,姆拉比約夫是否會來呢?」
三田村反駁他說:「為了克服危機,我們兩個人奮鬥到底吧!」
聽他的口氣,似乎驚訝於三田村竟然不知道此事。
看來左近把目前必須節儉的原因歸罪於江藤不願意花大錢。三田村只有在適當的時機提到姆拉比約夫的名字。
「終止?」三田村吃驚地說。
姆拉比約夫之會,在七月初某日下午一點A報社大樓的咖啡室角落召開,上次是在棉業俱樂部召開。此時已經減少了許多會員,若挑選寬敞的地方會顯得十分空曠。將時間定在下午一點,如此只要提供茶點,而不需供應午餐。在東京時用錢雖然十分大方,但是回大阪後,這一百萬元已花用殆盡。
左近嘟了嘟嘴,說:
「很好!」三田村回答。
三田村未回答,他想再強吻她,深雪拒絕。
「那我先走一步。」
「真討厭,上次聽你說得好像是十年知己一般。」
「你不是也在嘟囔嗎?」
「若是你有話要說,那就發言吧!」
兩個人糾纏著。
三田村自覺十分差勁,便依她所言,將鎖打開,說:
「我叫咖啡了。」
「大概可以吧!」
「好久不見。」
「我是北浦。」
三田村終止作弄江藤,他說:
三田村穿上西裝,將房門上鎖後外出,在飯店玄關前正好來了一部剛下了乘客的計程車,他對司機說:
「這當然,我知道。」
「由於川口先生的協助,左近要在生田清子的小提琴演奏會上指揮管絃樂團,後天即將舉行,左近即忙於此事。」
「我嗎?我沒有!只是想哭而未哭,因而吼叫了幾聲。因為沒有人瞭解我,管絃樂團的那些傢伙沒一個能夠瞭解我,生田清子那個傢伙也不瞭解我真正的價值,他們怎麼會瞭解我呢?」
「請進。」
「騙子!」
「沒有騙他。https://m.hetubook.com.com
「我想去得成的。」
「你來了。」
三田村向大家說。川口邊以手帕擦著臉上的汗水,邊以慣常的急忙語調說:
「怎麼這麼說呢?你究竟在那裏認識的?是不是對他不很熟悉?」椎橋問。
當天,三田村是最末在會場出現的人。他預估,若是先到會場,必須等待深雪來臨,這段時間將十分難捱。
對三田村而言,沒有比這句離自己更遠的話,騙?!要騙什麼?
「這次比上一次差別太大了啊!而且兩個人一間房間,我想還是紅色地毯較好。」
佃立即衝動地對他說:
舉行生田清子演奏會那天,三田村在五點前往前一天預定房間的R飯店,因為房間狹窄有窒息感,於是要求櫃檯更換稍大的房間,這個房間雖然遠比東京的遠東飯店的房間差得多,卻是R飯店中最好的一間。
「自東京回來後,你在做些什麼?」
「如今說這些又有何用?」
「我想他很懂得事理,他必定會承認這是一件好事。」
「出差啊!很好啊!又是鋪著紅色地毯啊!那不錯啊!」
以此方法對待佃最易生效。當三田村表現得如此誇張時,佃遂變得沮喪而忘記了自己的毛病,反而恢復了努力的態度而盡忠行事,再度回到艱辛的工作行列中。
「喔!」他蠻橫地對左近說:
江藤聽到這些話顯得極度不悅。
兩人因為是坐夜車來,未曾睡好,所以倒頭便睡,一覺直到中午。
「聽說收據不會寄來了。」
雖然示意三田村向他諮詢,三田村並無事可問。
「我不信,請你替我開門。」
三田村應著,左近說。
不僅如此,江藤又開始了電話查勤。自從東京之行後,三田村並未與江藤連絡。江藤對於交給三田村超過兩百萬元巨額的用途十分擔心。三田村同樣地希望儘速召開姆拉比約夫之會,即使只是形式上亦可,不過現在卻無法離開公司。
「恐怕沒辦法吧!」
三田村想,若是自己早日打電話就好了。
「但是我也未料到他竟是這種人。」
「前幾天你介紹了一位不得了的客人,我被他倒了。」
三田村站起,來到深雪身旁。事態的突變使他變得大膽了起來,他將雙手放在深雪下頷,抬起深雪的臉,突然吻了她,接著雙手緊緊握住她的肩膀,注視著她。
雖然我只是吻了她,但是那個性捉摸不定的音樂老師,是不是已經獲得她的芳心?
三田村注意到坐在一旁愁容滿面的江藤,便對他說:
「總之,藤堂先生所說的,以目前情勢看來,這項計畫原本即有困難,但是他並未表示無法邀請姆拉比約夫。以他的立場而言必須如此說,看來未按順序行事是我們的錯誤。」
「姆拉比約夫將會前來。」
「不過這八十萬元是不是可以在以後付給呢?」
「隨便,只要最好的即可,另外再送開水來。」
他如此安慰著這位貧窮的富翁,三田村仍然認為,總有一天必能還他這些錢。江藤無法洞察這些話,他說:
「我來遲了。」
「對啊!江藤只能算半個人,若是讓舟木太太參加比較好,何況她長得很美麗。」
椎橋用下巴指了指三田村,那個人說:
「自何處而來?」
三田村帶著些微的惡意說出此話,深雪靜默地低下了頭。
「終止後若是需要用錢,是否能由姆拉比約夫之會支出?」
「不用詳記,概略即可。」
「我無所謂。」接著說:
決定了下次視需要再召開集會,便結束了本次會議。當川口、光瀨與葉村三個人一同走出,深雪、江藤與三田村三人尚未離去,江藤對三田村說,有事與他商量而請他留下。
三田村想著,自己內心深處有股深邃的感情,但是那個女人卻不瞭解。
「請問一下。」江藤開口,與葉村對談:
三田村的雙手自她的雙肩放下,深雪踉蹌了兩、三步,以手支著床邊。
江藤似乎至今才知曉,他垂下肩膀說:
川口男爵認真地說。
深雪說。
「這隻手指頭怎麼了?這隻手指!」
「自蘇聯來。」
三田村略微起身。
「沒有人說過不能邀請他!」
以江藤而言,或許他認為,如果現今不言明,那麼將來可能發生不可收拾的事情。
三田村跟在左近身後,一步步地看著滿佈星子的夜空,走下樓梯。夏夜的氣味衝向三田村鼻內,在這種強烈氣息中,不禁想起了舟木深雪的體味,三田村感到內心受傷而抽痛了起來。
三田村找到了看似樂師的年輕男子,交給他名片,請他轉告左近,大約再過十分鐘後將再來,請左近等在此地。三田村離開後臺,走下階梯來到樓下,佇立在寬敞而黑暗的地方。過了大約十分鐘再來到樓上的等候室。此時,等候室宛如已經退潮的餘浪般寂靜。自入口處可以見到左近豹太郎一個人坐著等候,三田村一見此景,不由得停下腳步。將手肘支放在散著紙屑、茶杯、餐盒等雜物的桌上的左近,樣子看來絕非幸福,倒像是一隻受傷的野獸。
深雪迅速地轉身,離開了房間。
當三田村付帳時,江藤先行走出,三田村立即跟進,卻不知江藤是搭電梯或者自樓梯而下,走廊上已經不見他的蹤影。等到有能力還錢給他時,定要攤還,即使他說不要也要償還,但是在這之前,大概仍然需要向他借調八十萬元吧!三田村自言自語地說。
深雪說完,以強烈憎惡的眼神看著三田村。
「你與北浦的關係如何?」
「誰呢?」
「我看就一年如何?吉田內閣大概無法維持這麼久吧!因為國內三大報已經發出共同聲明,要求迅速妥善處理政局,報社會不會認為吉田內閣的政治生涯只會到今年秋天呢?」葉村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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