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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狐狸

作者:克瑞格.湯瑪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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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亡 第九章 憂懼與壓力

逃亡

第九章 憂懼與壓力

席貝克嘴角掛著鮮血,鼻青臉腫的爬起來。他把自己的舌頭給咬到了。席貝克抹掉嘴上的血,瞪著他發紫的手指,楞了老半天。然後聽到外面有人狂奔的腳步聲傳進來,才回過神。他將艙門一拉。
「報告艦長,氣象資料。」
「要多久才能清出卅呎,皮克?」席貝克問。
當那兩名「鱘魚號」帶來的機械專家和電子專家,開始維護保養飛機時,甘特同意暫時回到席貝克的船長室去。
「憑這種能見度?」
「是!」
「歡迎光臨本俱樂部。本店雖然寒傖,可是弄幾個『漢堡』,給天涯過客嘗嘗,至少還應付得來!下來吧,甘特老弟——快請,歡迎之至!」
「喂?」
突然的消息傳來,有敵方潛艇與飛機,出現在北歐半島的最頂端外海,就搞得他們一陣大亂。可是到底它們真的就是甘特的加油點嗎?還是……?維地夫沉默了。他有預感,這一次一定又是白忙。可是他已經學聰明了,他應該儘量去逢迎第一書記的想法。
第一書記對自己的比喻,感到很得意,忍不住就哈哈狂笑了兩聲。
「是否要我命令屈佐夫改變航向,第一書記?」
「當然,請便。」
「也許,也許不。反正他們不是正對著我們來就是了。」
再過了一兩分鐘以後,門上有人輕敲。
「進來!」席貝克喊。航海官把門一開,頭伸進來。
其他四個人聽到這個寬度,全傻了。
「是!」
「火他媽的鬼狐!」席貝克氣瘋了。「我的船……!」
等他默默地坐在小艙間裡,悶坐了一段時間後,他才抬手看錶,「已經十分鐘了。」
席貝克邊走邊開始對他剛才講的話有點後悔,因為他剛才講的話,實在有點不吉利。可是他卻看到甘特臉上,毫無猶豫之色。對,機翼的高度,絕對沒有問題,可以從四呎高的冰牆上方擦過,可是從那麼遠的地方,將一架輪距有廿二呎寬的噴射機,以高速鑽過一個只有卅呎寬的缺口,這未免……他媽的!
算了。他開始痛恨自己的懦弱。痛恨他自己,對,就是他把米格三十一拱手送給美國人的!可是他又能怎麼辦?他們不可能會相信他的推測的。
甘特點頭。
甘特曉得,至少還要花上廿分鐘才能完成加油工作。這具陳舊的小幫浦,是無法與一般軍用機場上所用的那種每分鐘可以灌三千加侖的大幫浦相提並論的。
「好。等候進一步指示——完畢。」
「老天——我早該戴眼鏡的,搞什麼鬼,竟然沒看到!」那個人影說。
席貝克把頭一點,拿起無線電對講機湊到臉上。
他關掉手中對講機的開關,讓皮克用他自己的對講機繼續,由他去點出一大堆人名出來,參加剷冰作業。
維地夫把頭一點。
「一小時,艦長——包括用剛才我用的這種化冰劑。」
「我是艦長——聽著。清除冰牆,至少需要一小時,這表示,我們還必須浮出水面一小時之久。我要你們採取最嚴密的警戒——海面、海底,以及空中,搜索必須徹底。假如你們任何一個人疏忽掉某個東西,就會害死大家全體——懂了沒有?你們到時候,不但會丟掉老命!連祖宗都蒙羞!還有——儘量保持肅靜——我們這裡等下會很吵——所以——肅靜。飛機旁邊的——把化冰劑裝的桶準備好,一聽命令,馬上滾過來!我命皮克中尉負責這次剷冰行動,不得有任何異議——這是命令!等一下!醫官?」
「甘特?」席貝克的聲音聽起來有點上氣不接下氣。「聽著。我們的聲納已經在南方,沿著你跑道的那個方向,捕捉到三個接觸!」
「是你嗎——甘特?」那個聲音回答。
「謝啦,席貝克——又耗掉你一個鐘頭。」
「老天——你真會給我添麻煩,甘特——你實在太過分,太過分啦!」
甘特將「火狐」滑到與潛艇平行的位置。煞車熄火。突然在下一刻而來的寂靜,使甘特感到對這架飛機非常親密。它並非是他偷來的一件東西——它是帶著他逃離蘇聯心臟,幫他逃過飛彈,逃過飛彈巡洋艦,帶他……席貝克打斷他的思路和情懷。
「這裡。」
「行得通嗎——皮克?!我們船上有那麼多工具嗎?」席貝克瞟了一眼甘特,看到他這時好像正神遊物外的研究著這座冰山,毫不關心他們的討論。席貝克頓時有點冒火。
他仔細聽著對講機中傳出的報告。然後他望著甘特。
落地廿分鐘後,甘特終於又跨上冰山,去檢查加油的情形。他站在「火狐」旁邊,似乎很不放心把這架飛機交給m.hetubook.com.com席貝克的人去照顧。他忍著從四面八方向他刮過來的狂風,吐著從鼻孔裡冒出來的熱氣,看著,等著。這時他身上已經穿了一件雪衣,帽子拉在頭上,四周有厚厚的毛,可是他還是感到冷,只能弓肩縮背,兩手深插口袋,望著一大堆人影,在風雪中,濃霧中,拼命幹著苦工。
那時,「米格三十一」的候補試飛員屈佐夫,正飛在一萬五千呎的高空,把他飛機的鼻尖,埋在一條從他正前上方那架加油機放下來的油管裡,順利的加油。
甘特實在很想告訴他們,這實在太久了——可是抗議有個屁用。
「你需要多寬——需要把這道牆,挖開多少?」皮克又問。
「我很抱歉,」他有點勉強的說。
「我隨意,」席貝克齜牙一笑。「好啦,咱們滾過去吧!」
「只有一種情形,」大塊頭黯然道。「狂風把跟在我們後面漂的一座小冰山,颳得朝我們這座冰山的屁股一撞——就跟撞車一樣!結果,就玩出這麼一座壓力脊了……」
「快好了,艦長——再過七八分鐘就加完了。」
「那應該夠了。」
「謝了,醫官。告訴里雷,這樣他會變得聰明些了——史密茲的長相也會比較英俊!好,現在是皮克中尉說話。仔細聽好。」
「命飛彈驅逐艦『歐提寧號』、『斯拉夫尼號』,即刻改變航道,開往北角——命他們全速駛往!」
甘特這時已經由彌漫的大霧中,看到高高聳出冰山上方的艇塔。
「坐不穩,不舒服,摔下去可別怪我。」
「什麼?!」甘特臉都嚇綠了。「有多高?!」
他心想,至少有兩次,聽到一陣隱約傳來的人聲,顯然是有人正順著他滑過的方向在找他——可是他無法肯定。那些聲音,好像被濃霧擋住,全都變了形,而且到處迴響,根本搞不清正確的方向。然後他才想通一件事,這些人一定認為他是直直滑下去的,所以正順著直線方向在找他——他們大概不曉得他剛才玩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又往回滑了——所以他們現在反在他的後方。
「對啊——咱們馬上讓這隻小鳥去母親那兒吧——它都快渴死啦!」他轉回頭來,對著甘特低聲又吐出兩句:
「好了,弟兄們,湊近來一點,這隻鳥不會咬人的——它是我們的——快上來!怕什麼鳥?!老天!」
「命所有巴侖支海域的潛艇改變航道,向北角區集中!」
「沒錯?」
等了一下。
他頭罩裡的麥克風,突然嘰聒響了幾聲。
「屈佐夫——我聽清楚了。轉往北角,與『里加號』及莫曼斯克地面管制臺聯絡——完畢。」
「他們離我們這裡還有多遠?」
「是!」那個人就跑開了。
「對呀——我看到了,」他應道。
「我現在全艇有一半的人,都站在這座天殺的冰塊上,老弟,排成兩行直線,直通潛艇。閣下能不能把飛機從中間開過去呀?」
「有什麼好抱歉的?!」席貝克劈頭一句,然後又說:「喔——你是這個意思。這是命令,不得不遵,能怪得了誰?」
他們已經查過這座冰山。
「壓力脊。」
甘特悶聲不響。最後,還是席貝克忍不住了。
「在哪裡?老兄——在哪?!帶我去看!」
皮克點頭。席貝克沉默了一下,伸手掏進口袋,摸出對講機。
「嗨——兄弟,」席貝克說。
「他朝那裡跑過去了,艦長,」水兵伸手指著冰山的北方。
「開玩笑!」
「我說——『北角』——與以下單位聯絡——飛彈。巡洋艦『里加號』,『狼群中隊』設於莫曼斯克的地面管制臺——聽清楚了嗎?」
「謝謝,」他說:「真是感激不盡。」他不再遲疑,跨出機艙,跳到冰上。
「我沒有開玩笑,艦長。只要用少量的炸藥,而且只要放得對——就不會影響冰山!」
管他去死!席貝克想。是他自己找死!我他媽受夠啦!
「火狐」的滑速,現在減慢到散步的速度,開始因冰山表層覆雪下的崎嶇突起的冰塊,變得顛簸搖晃。他轉頭向四周望,罩住他的雪霧,這時已變得稀薄,轉成一種灰濛濛、濕溚溚的輕霧。幾近一小時多的僵坐,一直到這時才想到去挪動一下。橘紅色的氣球和煙縷,他都沒有看到。他將飛機向左舷轉彎,轉了一百八十度,慢慢滑下去,踟躕向前,眼睛忙著找尋可能會從霧中出現的人影或燈光,可以告訴他滑行的方向。剛才的那種緊張,現和_圖_書在已經過去了。
「你那隻鳥的輪間距離有多寬?」
甘特站著,望著「火狐」好長一段時間,看得如痴如醉。因為一直到現在,他才有機會,真正的站在機身外面,好好的打量它。第一次……當前一次他爬上飛機以前,只聽到嘈雜聲、救火車聲、警鈴、槍聲,只看到救火車、滅火劑泡沫,和倒在地上的巴納……現在,他默默的望著它,讓自己的眼睛,仔細瞧著它那修長的機身;脹鼓鼓的進風口後端的兩具噴射渦輪引擎,大得令人難以想像,竟然可以裝到這麼一架渺小的攻擊攔截機身上去;似乎弱不禁風的窄短機翼下,還掛了最先進,藉意念操控就可以發射出去的空對空飛彈。他看到兩片機翼下方,被他放出去的那兩枚飛彈,在自動點燃,發射出去時,所燻黑的地方。他再走近些去看,發現原來已經空掉的發射鉤上,又已經掛上了兩枚一模一樣的飛彈,使他的機翼下,仍然維持了滿載的狀況。
然後,那種不安,不妥當的想法,又開始折磨他。「北角」那裡發現飛機和潛艇的敵蹤,並不表示甘特也在那裡,因為甘特的油量明明不可能讓他飛那麼遠……顯然,「北角」那裡的敵蹤,只是一個「餌」,想引開他們的注意力,好讓甘特在另外某個地點,有充分的時間進行加油……到底是在那個地點呢?假如他能找得出,想得出那個地點,肯定……他已經命所有的北面海空軍儘量去搜……假如還是搜不到呢?這不就……他乾嚥了兩口口水。他雖然有點曉得這個答案,到底是在哪裡,可是,他也肯定第一書記不會再採納他的建議了。
從「火狐」走向冰山的南端,再從南端,順著他即將用來作為跑道的路線,走回北端「火狐」停靠的位置,足足花去他半個鐘頭的時間。小冰山撞擊大冰山,除了造成「壓力脊」,並未損傷跑道。當他正走向浮冰北端時,皮克先前發給他的對講機,開始嗶嗶的在口袋裡呼喚他。
「嘿,艦長——是不是現在就開始排成一字長蛇陣哪?!」一個聲音喊。
席貝克從打量甘特的恍惚中清醒,轉頭大喊。
「馬上叫他們!」維地夫說:「要每一個『北極搜索中隊』把報告發回來!快點!」
「不清楚,艦長。我們——只聽到這塊大冰嘰嘎一陣亂響,然後我的腦袋就栽進雪堆裡了。我還以為是潛艇吃了顆魚雷呢,艦長!」
「現在還不必——讓屈佐夫先去與加油機會合。等我們確實發現甘特的蹤跡後,再叫他像一支箭那樣的直射美國人。」
「這……這是怎麼才會發生的呢?」
「行得通的,艦長,」皮克說。他和他的助手海恩斯,艦長席貝克,航海官福烈區,以及甘特五個人,站在四呎高的冰脊旁邊,討論了很久。皮克和海恩斯兩個人,都支持一個看法。他們認為只有用最笨的方法——也是最保險的方法——用冰斧,鶴嘴鋤,圓鍬,把冰脊挖開一道缺口,好讓甘特的飛機滑過它。五個人站在大霧裡,頂著狂風,研究了半天,才決定出這個方案。
「四十——也許四十五分鐘航程吧?!」
他揮掉這些感觸。風速這時已吹到十二節,狂飆掃在他臉上,逼他回到現實,讓他全身又冰又難過。他兩手一抬,圍住自己的嘴巴大聲喊:
「你看起來——沒啥特別的地方嘛?可是我想——你他媽的一定有兩把刷子吧,嗯?」
甘特點過頭,就走開了。潛艇附近,他可以看到許多人影,正從灰色的霧幕裡跑過來。這些人,他想道,一定都是聽到皮克點到他們的名字以後,就開始去向他報到的。這跟他無關。皮克曉得該怎麼辦。
「謝了,」甘特說。
「那——就他媽的卅呎!」席貝克大吼。「你選出地點,然後我就叫皮克帶人來挖!」
維地夫將無線電麥克風關掉,交還操作員。當然,他曉得,這次通話,一定免不了會被正在飛行中的甘特收到,因為甘特與屈佐夫飛的是同一型飛機。他看看第一書記,發現他正在與公安局長安佐波夫咬耳朵,小聲講著話。他轉望空軍元帥庫佐夫,老人的眼裡對他露出瞭解與安慰的神色。維地夫內心覺得很感激。
「他媽的……到底是……怎麼回事……?!」他聲音嗆得都變小了。
「一小時?」
「卅呎,」甘特說。「我只要這麼多。」
「維地夫對屈佐夫講話。加油完畢後,即刻飛往『北角』。」
「到底是什麼?!」他喘著奔到皮克面前。「出了什麼岔啦?!」
「火狐!」甘www.hetubook.com.com特大喊一聲。
他以為他看到了一個臃腫的人影,在他的左舷方向,可是霧這時越來越大,實在很難肯定。那個人影並沒有攜帶任何燈具。他忍不住把機艙罩開關鈕一按,艙罩「嗞」的一聲就自動掀了開來。座艙中的暖氣霍然冒出消散後,北極冰山的酷寒,就像千刀萬刃插|進了他身上穿的那件薄飛行衣。剎那間,寒意已經襲進他的骨髓,使他的牙關忍不住打起顫來。他放在操控桿上的手,突然冷得彈跳起來,抖科索索。將飛行盔的鎖釦打開後,他用力將它脫掉,沒幾根頭髮保護的光頭,突然就好像被一股冰火燒到一樣,刺痛不已。不甩牙齒的上下打顫,他伸出頭,豎起耳朵,去看,去聽著左舷方向,他剛才好像看到過人影的地方。
甘特朝四周打量了一下距離,開始起步走向中央某個位置。另外的四個人,磨磨蹭蹭,滿腔不情願的跟在他後面。
正如皮克推測的,壓力脊的確是東西橫貫了它的中間部位。剛好差一點就在正中央,把冰山一隔為二,阻斷了甘特的跑道。甘特絕對不可能用任何方法——機械的,或是技術的——利用一半跑道的長度,恰好在冰脊前方,將飛機拉升起來。
甘特只點了點頭,眼睛仍舊盯著那道冰脊,他抬起腳,用靴子踢冰脊,把冰層踹得直掉,可是,冰脊卻依然故我,毫髮無傷。
「我在這兒——飛機在這兒——兄弟!」
席貝克沉默了一下,然後他對甘特說:
「別鬼址淡啦——甘特。你最好不要亂址,免得白白浪費我的人力!卅呎怎麼夠?!」席貝克大聲毒罵。
「剛才有幾個人在外面受了傷?」
甘特沉默了一下才說,「我曉得——一定是那艘飛彈巡洋艦,和它的兩艘護航飛彈潛艇——獵殺級的攻擊潛艦。」
然後,他看到了一盞黯淡的燈光,照亮了一個模糊的人影,燈光正在那個人的手中搖晃。他聽見有人在大喊他的名字,可是卻覺得很陌生,很遙遠。他沒有回答,那個人影又繼續喊。甘特自己也有點奇怪,為什麼自己不太想回答人家的呼喚,不管再冷,不管當初自貝爾雅斯克偷了飛機,一路飛行中的寂寬,這些,似乎都過去了,都變得渺小了,他回味著那種史前的孤獨,聽著別人正在大喊著他的名字。聲音聽得出是個美國人,他忍不住無聲的笑了,不管他現在是多麼的超然於物我兩忘的境界,他笑了——那個聲音,那個人影,紐約腔,全身臃腫不堪——是那麼的平易近人,這才是人間——「火狐」,還有他所曾經幹過的驚天動地事,現在都似乎與他無關了。
甘特瞭解到什麼情況已經發生了——氣溫已經降到「露點」;濃濃的大霧,幾乎就在露點初臨那刻,開始滾滾而來。引擎還未完全熄火,裹住他駕駛艙的飛雪,不斷從透明的座艙罩上滑落——他什麼也看不見。他毫無辦法可想——冰山表層的積雪,正迅速的將飛機的滑行速度減慢,遠比飛機本身的煞車系統,或是引擎倒轉,還要有效,可是,他仍然在往前滑,滑過冰山北─南向的長軸,滑向巴侖支海的灰黯海水。假如冰山沒有他想像的那麼大,假如他估計錯誤,假如……
前方兩側的燈光馬上一陣晃動,縮攏,變得比較亮,看得比較清楚了。
「放心——我不是因為皮克想衡量我的膽子,我才這麼說的。我可以從卅呎之間滑過去的。」
「你是說它——就這麼莫名其妙的一拱——就拱起來啦?!就這麼往兩邊——一路拱下去了?!」
皮克伸手從口袋裡掏出了一罐噴霧器,對著甘特剛才踢過的地方一按,用酒精做底拌和的化冰劑,就把那裡噴融了一個大凹洞。甘特又跨出卅步,站在那裡等皮克去做記號。席貝克發現他們這時差不多是在這塊大冰山的中央位置。甘特所選的地點,也正好是冰山由北到南,距離最長的地方。
「大概有三到四呎高吧,正好橫過這座冰山。就這麼回事。」
「喔——當然。我他媽的只對你才特別,」他咧嘴一笑。
「開到旁邊去,」席貝克說:「就請到船上吃點東西吧。」
「不是正對著我們來?!」
「你有把握?」他最後才說。
席貝克兩手一抓艙沿往上一撐。
「報告艦長,所有應用工具全有!我們甚至還可以放幾個小炸藥,您看怎麼樣?」皮克說。
「你曉不曉得這會有什麼後果?!」他喊。「我他媽閃不掉啦!我不能起飛啦!」
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們是朝西走,正好橫過冰山的航道,可是別樂——這可是千鈞一髮的時刻,甘特,假如我們看得見他們,那他們一定也會看得到我們!」
「就跟高速公路一樣,」甘特說。
維地夫的聲音忍不住有點冒火。駕駛員顯然對突然改變航向,有點莫名其妙。
甘特瞇眼向北方看,可是霧濃得就像塊白布擋在前面,能見度一百碼還不到。他瞪著皮克跑過去的地方,胃裡突然一陣七上八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風勢越來越強,猛抽著他的臉孔,把眼淚颳出來了。他開始害怕。
「你還在嗎?甘特?」
「不介意搭個便車吧?」
甘特根本用不著去用煞車;雪地已經慢慢將飛機阻住了。兩具大噴射渦輪引擎,這時只嗡嗡的在他後方兩側輕輕呢喃。他可以看到那個高瘦的人影,穿了一件厚重的雪衣,正在對著手中的對講機說話。
「廿二呎,」甘特死板板的回答。
然後,他看到皮克跌跌爬爬的從霧中出現。甘特一急之下,就往冰山上跳,直奔機工長。
甘特傻了。他突然一扯皮克的衣袖。
皮克看著他吐出一句話:
「馬上將損壞報告查出來給我——快點!」他聽到艦長大吼。
兩根直徑四吋的大油管,像蟒蛇那樣,從潛艇那兒拖向飛機。大群默默工作的人員,正在他前方奔來奔去。一輛拖車式幫浦,已經拉到冰山等候,然後,前甲板上的一個小艙蓋打了開來。甘特鼻孔中頓時鑽進兩股濃烈嗆人的煤油味。一條粗橡皮管隨即由艙口垂下去,插入「前端組員臥艙」裡。
席貝克覺得有點驢。他發現甘特很誠意。
這個消息令在場的所有人士,全都一楞。屈佐夫從起飛升空,到現在才不過廿五分鐘。北海岸距離貝爾雅斯克,有一千兩百五十哩,他竟然現在已經飛過海岸,正向巴侖支海上空等著他的加油機,飛過去加油!
甘特將煞車一鬆,飛機就開始前滑。他首先看到兩個手上提燈的人,立在茫茫大霧中,然後兩邊的提燈人影,依序出現,慢慢從他身側溜過。他聽到席貝克對著無線電大喊了一句:
「怎麼回事?!」甘特也問。
「好啦,大夥們——我找到他啦。快過來,跑步!」然後那個人影又繼續走上來。只見他伸出一隻載了手套的肥手,拍了拍機身,甘特俯身到座艙外,朝下一望,就看到了一張滿是皺紋的臉孔。他可以看到對方頭上戴的那頂海軍帽沿上有著金葉子,露在他雪衣頭罩的外面。甘特笑了,笑得很驢,發現自己找不到話講。一陣巨大的解脫感,這時如同浪潮一般,湧過他的全身,幾乎令他忍不住想吐,使他的顫抖,從寒冷轉成了激動。
那人頭一抬,就看到甘特身邊站著他們的艦長。
甘特跟著他奔出艦長室。航海官這時靠在走道的牆上,腦袋上裂了一條大口,正在汩汩冒血。席貝克甩都沒甩他,昏頭轉向,一腳高一腳低的往前跑。甘特停步看了一下他的傷口,然後拍拍他的肩膀,馬上又跟著艦長跑下去了。
維地夫馬上轉望一臉猶豫的第一書記。
「我……我想過去看看飛機。」
「報告艦長——我們……我們也不清楚。」
「天哪,老弟——好吧,是你自己要找死。」
甘特簡直難以置信。
席貝克突然話鋒一轉。
「好啦——老弟。反正他們來這裡,也是為了幫忙你,再不樂,也只有認了。」甘特從他悲憤的口氣中,聽出了他們這幾天躲在冰山下的悶氣。
甘特馬上由楞坐中甦醒。眼睛盯望航海官的臉孔。
「怎麼樣?」甘特先開口問。
「是!」
「夠你閃掉——那我的船呢?還有那些現在正忙著替你清跑道的弟兄們呢?你這沒良心的混蛋!」
他一腳踹到冰牆上。
冰凍的空氣啃進甘特穿的防寒夾克,狂風吹得他呼吸都悶住了。從艇塔頂端,透過稍退的大霧,他可以看出「火狐」顯然一切無恙。工作人員東一堆,西一堆,有幾個人看得出來,已經受了傷,還躺在雪地上,另外那些人,不是正在檢查受傷的人,就是散得遠遠的。
「屈佐夫——完畢。」聲音很弱,小得維地夫幾乎聽不見。
「對啊——就這麼一路拱下去啦!我查過了,兩邊都高得望不見底。我看——這個壓力脊,正好把冰山一隔為二。」
沉默了一下,甘特才突然開口。
「外面的人,忙得怎麼樣啦?」
席貝克走到甘特身前。瞪了他好久。
安靜了一下,維地夫聽到對方回答。
「嗨……」甘特差點沒嗆到。他看到其他的人影,陸續從霧中出現,和_圖_書每個人都穿得很臃腫,領口帽沿全是翻毛,手中都拿了盞小燈。
大塊頭黨書記搖了搖頭,臉上露出微笑。
「我……我……我道歉,席貝克——我……我沒想到……」
甘特鬆開將他綁在駕駛座上的各種索帶。當他身體一直,站起來時,發現全身的肌肉關節,完全不聽使喚。寒風這時更加尖厲,將極地的冰冷寒氣,一股腦兒地螫進他的薄飛行衣,啃著他。他冷得直打哆嗦。
「現在,」第一書記說:「命所有其他各中隊,即刻向北歐半島『北角』區域,集中搜索!」
「就在那裡啦……」席貝克說。甘特聽得出他語氣中的驕傲。這完全是一名艦長,對他自己擁有的船,才會有的驕傲。
一個聲音打斷他的思路,向第一書記報告。
「什麼魚雷——狗屁!皮克呢?!」
「只有三個人受傷較重——哈普有點腦震盪。史密茲啃冰山,斷了幾顆大牙。里雷的腦袋瓜要縫幾針。其他的人都沒什麼大礙。」
昂然挺立在雪地上的「火狐」,這時已經被維護人員服侍得舒舒泰泰,它身上的冰屑已經全部清除。另外還有一個小幫浦,正不斷將除冰劑從兩條橡皮管中,噴灑到機翼與機身上去,免得它們會結冰。
「好。我是艦長——馬上向我報告人數!」
他將飛機慢慢在大霧中轉向左邊。那個人影就開始變得清楚了。
「壓力脊」大約有四呎高,它由冰山下方拱出來,像一道牆那樣,築過整座冰山的橫方向,甘特朝兩邊一望,發現它遠得看不見盡頭。
他滿腔不情願的慢慢踱開,等到越走越遠,「火狐」變成了一個霧中的小黑影後,他才加快腳步。
甘特一聽,立刻從椅子上跳起來。可是他突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看到他腳下的甲板正在上下狂跳,震得他腦袋瓜朝桌子上砸。他瞟到席貝克這時也從床上翻下來,一頭撞向艙壁隔間。潛艇燈光突然熄滅,暗了一下又恢復明亮。他感覺出肩膀和腰脇處,被撞得發麻,席貝克的身體,正好壓在他身上。他聽到外面還有人翻身的聲音,曉得可能是航海官正在掙扎著站起來。甘特才把自己撐起站好,低頭一看,正好望到席貝克一臉驚悸的盯著他看。
他扯住大塊頭的衣袖,兩個人轉頭就跑。甘特面如土色的那種表情,弄得皮克也發了慌,兩個人急奔下去時,席貝克也趕了上來。
「命負責『北角區』的各狼群中隊,阿克漢及斯克區的各中隊,立刻到北角集中搜索攔截,」他大吼道:「所有各區域的每個中隊,立刻升空警戒搜索巴侖支海域,及北角地區各海域!」
「『北角』——請重複一遍。」
「華特森——把我的聲音接到通話系統上,快點!」他等對方替他接好之後,就開始說話:
「出了什麼事?!」
甘特朝靠近潛艇的一名水兵大喊:
「卅呎。」
「報告——屈佐夫少校說他現在已經飛越北海岸!」
「什麼?!那你跑到這裡來幹什麼?!趕快去查!」
「哦——在啊。你肯定他們正是向著這個方向來嗎?」
「搞什麼鬼啊——喂——站住……」他大吼。
「風速正在加強,先生——陣風十五節。霧似乎散了一些。」
席貝克點點頭。甘特也頓時感到一鬆。十五節的陣風,還不到會影響他起飛的程度。
「再低都可以。」
「反正——最多就這麼長時間。我們的皮克先生當初估計的,似乎太樂觀了一點。我看我們就在他們剛好到達以前,才可能替你清出跑道,讓他們正好抓個正著!」
「是,艦長?」
「現在——這會兒——艦長,我覺得你才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呢!」
甘特腳步一收,等著他們走上來。
他並沒有吃驚。他們由敘利亞擄獲的一架迷航的「米格二十五」機翼下,正好也是掛著同一類型的飛彈。中情局未雨綢繆,早就有遠見,替他準備好了。巴克豪斯,甘特這才領悟到,真是鉅細不遺。
甘特轉頭望著皮克,發現他眼裡有著挑戰的神色。他淡然笑了笑,想了一下。
「叫『里加號』以及兩艘護航潛艇改道,奔往北角!叫他們的直升機先趕過去!」
主控室裡亂成一團,滿地的人正紛紛在爬起來,椅子上的文件撒了一地,東倒西歪。甘特直奔艦艇塔扶梯,往上爬。
重新加油的工作,早在他與另外那四個人,彼此站在冰脊前討論時就已經完成了。輸油皮管已經撤走。加油人員這時可能又在開始忙著剷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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