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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中的女人

作者:D.H.勞倫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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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圖騰

第七章 圖騰

「但你不能把它稱為高雅的藝術。」傑拉德說。
傑拉德洗過澡回房間時,他也沒穿衣服,而是搭在手臂上。他很保守,像現在這種尋找快樂的時候,他感到的憤怒卻超過了樂趣。所以他把藍絲綢的睡衣搭在胳膊上,很快回到房間裡。可心裡依然感到不舒服。
到了早上,他們又四處走動、漫步閒逛。不過傑拉德覺察到每個人對他都有種敵對情緒。這激起了他的鬥志,他要與這種敵意對抗。他繼續在那待了兩天。結果到了第四天晚上,他和哈利戴吵了一場。在咖啡館,哈利戴無中生有並惡狠狠地和他作對。傑拉德差點向哈利戴臉上揍去,忽然他感到有一陣厭惡和無聊,於是輕蔑地離開了,只有哈利戴在傻乎乎慶祝自己的勝利。米納特對此毫無表情,沒有反應。馬克西姆躲得遠遠的,伯基不在,他已經離開了倫敦。
「噢,多棒啊,這是我最想做的一件事——每天不|穿衣服地生活。要是我能那麼做,我才能感覺到我活著。」
「早上好,」他說,「噢,你要毛巾嗎?」說完他赤|裸著走進大廳,那個奇特的白色身軀在無聲的傢具中穿行著。他取回毛巾後,又蜷縮在原來的位置。
「你醒了?」他對她說。
讓他吃驚的是,他看見兩個年輕人一|絲|不|掛地坐在壁爐旁,哈利戴抬頭看看,很興奮的樣子。
他聽到起居室裡哈利戴和利比德涅柯夫說話的聲音,就走到門前看了看。他披著一件漂亮的藍色絲綢外衣。
和-圖-書好像液體一樣在不斷地往後退去,躲避著他。她的神情就像一個年幼的、被玷污的女奴一樣。這激起了他的慾念。他的神經因此而在顫抖。這奴隸的命運不就是繼續遭受蹂躪嗎?總之他的意志是惟一,她只能聽從他的意志。微妙而讓人心痛的激|情使他全身顫抖,接著他意識到,他必須離開她,他們必須分開。
但傑拉德對此十分反感。他想保留一些幻覺的空間,喜歡那種身體有所遮蓋的感覺。
「你想不想試一下火舌舐一舐你的皮膚的感覺?」他說。
「噢,真的嗎?」哈利戴驚呼道,「哪兒?」
他對這個野蠻女人灰白的臉產生了興趣,它陰沉而緊張,肉體的痛苦使她神情縹緲,這是一張特別可怕的臉,既茫然又憔悴。他似乎從這張臉上看到了米納特,彷彿在夢中一般,他感覺這是她。
他們又熱烈而興奮地高談闊論起來了。但他們的關係已經出現了裂痕。伯基變得很憤怒,哈利戴則對傑拉德恨之入骨,米納特像一把閃著光的刀,哈利戴在盡力討她的高興,而她的目的就是在讓哈利戴聽她的,把他徹底控制在自己手中。
傑拉德瞟了一眼他柔和、金黃的肉體,他的四肢像光潔的樹幹,黑頭髮長得很好看,自由地舒展著像植物的捲鬚一樣。他很健壯結實,但他卻不知為什麼給人一種羞恥感、厭惡感。為什麼傑拉德對他的形象很厭惡呢?太沒有靈感了,傑拉德想。
傑拉德有些厭惡地看了和*圖*書看他,這個金色皮膚、赤|裸裸的、令人羞恥的人間動物。哈利戴則不同,他有一種深沉、頹唐、散淡的美,黝黑而結實,沒有一點獸|性的特徵,只有深沉憂鬱的美。傑拉德也注意到哈利戴的眼睛很漂亮,那眼睛是棕黃色的,透著溫暖、迷茫的光,眼神中顯出些憂鬱。火焰映在他笨拙的弓著的肩上,他蜷縮著身子懶懶地坐在火爐圍欄上。他的臉昂著,顯得虛弱,有些不振作,但仍然很漂亮動人。
「如果能在不用穿衣服的溫度下生活,那該是多麼美妙啊。」哈利戴說。
「幾點了?」她的聲音很弱。
晚上很晚他們才回來,喝得滿面通紅。那個阿拉伯人又端著茶水悄悄地走進來了,他低彎著腰,把茶盤放在桌上。他的表情還是那樣,有種貴族的味道,臉上皮膚灰暗,年輕漂亮。但伯基見了卻有點厭惡,覺得這種灰暗代表了腐敗,是一種愚蠢的、令人作嘔的貴族神情的。
「非常美,太美了!」俄國人說。
「當然,」馬克西姆說,「你去過熱帶國家,那兒的人都赤身裸體。」
他們全都湊上去看。傑拉德觀察著這些人。俄國人的身體是金黃色的,像根水草;哈利戴頎長、莊重、散淡、很漂亮;伯基在仔細觀察女人雕像,他身子白淨,那形象難以形容。傑拉德感到一陣異樣的激動,他也抬眼把目光落在雕像臉上,他的心縮了一下。
「是的,沒錯,沒錯。」俄國人說。
「你覺得那雕像怎麼樣?www.hetubook.com.com我想知道你的看法。」傑拉德問。
「可為什麼呢?」傑拉德問,「為什麼會這樣?」
「哎,魯伯特。」
「噢,我覺得那樣太美妙了。我相信,那樣的生活會變成另外一種樣子。完全不同於現在,非常美好。」
「你們要用的話,現在浴室空著。」他對大家說完便走,傑拉德把他叫住了。
她仍尊敬傑拉德,真心地尊敬他。她已經想法得到了他的住址,這樣在她遇到困難時,她就會求助於他。她知道他想給她錢,或許在哪次災難中,她會寫信向他尋求幫助。
「會感覺不錯吧。」傑拉德說。
伯基那白白的身影慢慢地向那座分娩中的原始婦女雕像走去。她那赤|裸隆起的身體、蜷曲成一種奇特的姿勢,雙手緊抓著胸前的帶子。
「這一點是令人遺憾。」馬克西姆說。
「是啊,」傑拉德說,「如果沒有叮人、咬人的東西那就更好了。」
「噢,我知道。這無所謂。」伯基說著就走開了。
「為什麼呢?」傑拉德說,「我認為這都是一樣的。」
伯基突然出現在門口,穿著白色睡衣,頭髮濕濕的,胳膊上搭了一條毛巾。他身子白淨,有點弱不禁風的樣子。
「感知方面的文化,肉體意識方面的文化。完全的、真正的肉感,並沒有理念、完全是肉|欲,它的肉|欲感強烈得至臻至善。」
「什麼文化?」傑拉德反對說。他討厭這種野性的東西。
「為什麼說這是藝術?」傑拉德問,帶著疑惑和驚詫。www.hetubook.com.com
米納特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圓睜的藍眼睛就像一泓寧靜、不幸的清水。也許她受過苦。她那莫名其妙的苦楚燃起了他心中原有的情火,一種撕心裂肺的憐憫和近乎於殘酷的激|情。
早晨,傑拉德醒得很晚。這一夜他睡得很好。他看到米納特還在睡著。她的睡姿很像個孩子,讓人憐愛。她那嬌小的身體蜷縮著,毫無防範。這在他身上又激起了一陣未被滿足的欲|火,一陣貪婪和強烈的遺憾。他又看了看她,沒有把她弄醒,覺得這樣太殘忍了。他克制住自己,走開了。
「高雅!在它之前,藝術已經有了數百世紀的歷史,這雕刻標誌著某一特定文化的驚人高度。」
「噢,如果那樣的話,人們是在感受事物,而不僅僅是用眼睛在觀察。我更願意直接感觸我周圍的空氣流動,接觸我周圍的事物,而不僅僅是看著。我覺得生活是因為太間接才亂套的,也就是說我們不能聽、不能感受、也不能理解,只能看,我敢說這麼做是錯的。」
「你喜歡反常的東西,魯伯特,」他說,「那些令人作嘔的東西。」
傑拉德心裡很不舒坦,因為他走時沒給米納特留下點錢。其實他並不知道她是否缺錢,不過如果給她十鎊,她可能會高興些,他也會覺得欣慰。現在,他感到很尷尬。他一邊走,一邊伸出舌尖舐著唇上剪得短短的鬍茬。他知道米納特擺脫了只會感到高興。她已得到了她想要的東西——哈利戴,她想完全佔有他,然後她就嫁給他和_圖_書,她早就想跟他結婚了,她打定主意要跟哈利戴結婚。她不想再聽到傑拉德的音訊,除非她遇到了困難,因為傑拉德畢竟是她說的男子漢,而其他人如哈利戴、利比德涅柯夫、伯基所有這些所謂藝術家只是半個男子漢。可她能對付的就恰恰是這些半條漢子們。跟他們在一起她就有信心。像傑拉德這樣真正的男子漢太讓她不敢越雷池了。
「這是藝術!」伯基說。
這頓早餐很普通,氣氛寧靜。四個男人洗完澡後都顯得很乾淨。傑拉德和俄國人在外表舉止上既端莊又得體。伯基則一臉憔悴,他試著像傑拉德和馬克西姆一樣穿著得體,可顯然他做不到。哈利戴穿著一套呢衣服和一件綠絲絨襯衣,打一條很相宜的領帶。阿拉伯人端來很多烤麵包。他看起來和昨晚一樣,還不說話。
吃完早飯後,米納特出現了。她穿一件絲綢睡袍,繫著亮閃閃的腰帶。她有些恢復,但還很沉默,沒有精神,誰和她說話似乎都是在折磨她。她的臉很像個精緻的小面具,有點可怕,掩飾著她的痛苦。快中午了,傑拉德站起來要去辦自己的事,走的時候他很高興,不過還是要與他們相見的,晚上他還回來,他們要一起吃飯,而且他們還在音樂廳訂了座位。只有伯基不去。
「什麼事?」這個白色身影又在房間裡出現。
「南美洲。亞馬遜河流域一帶吧。」傑拉德說。
「它展示了完美的真理,」伯基說,「它包含了那種情況下的全部真實情況,無論你的感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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