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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中的女人

作者:D.H.勞倫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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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煤塵

第九章 煤塵

「但他為什麼要那樣做呢?」歐秀拉喊,「為什麼?他覺得當他虐待一匹比他還敏感十倍的小生物的時候,他很了不起嗎?」
「是啊,一看就知道那是一匹好馬,一個可愛的小東西。你們永遠不會看到他的父親會那樣對待動物。傑拉德.克瑞奇跟他爸爸一點都不一樣,不同,絕對不同。」
下午放學了,布朗文姐妹倆離開了威利.格林那景致如畫的山村,朝山下走去。她們來到鐵路閘口,發現柵門關閉了,遠處,一輛煤車正轟轟作響地駛近了。機車喘著氣,在路堤中間緩緩地前行。路邊的信號房裡,那個瘸腿的男人正從窗口伸出頭來張望著,像一隻從蝸殼裡伸出腦袋的螃蟹。
天己黑了,可市場上的煤油燈卻燃得熱乎乎的,搖曳的燈光照著每個主婦陰沉沉的臉和男人們蒼白木訥的臉,空氣中瀰漫著人們大喊大叫的聲音,密密的人流在小市場的人行道上湧動,商店裡邊擠滿了婦女,路中間站著的則幾乎都是男子,是各種年齡的礦工。
她們看到列車車廂的末尾正在靠近,煤車的轟鳴聲已漸漸遠去了,大家終於可以從那難以忍受的噪音中解脫出來了。那馬重重地喘息著,馬背上的男人鬆了口氣,充滿自信,他容光煥發,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列車車廂緩慢地駛過,列車員從他的座位上向外望著路邊發生的一切。從那列車員的眼中,古迪蘭感覺現在的情景是壯觀的、孤立的,令人難以忘懷的,就像永恆世界中的一個幻覺一樣。
古迪蘭轉過身來,瞪著那兩個男子,他倆站在灰白的煤渣堆旁緊盯著她看,像兩個兇惡的怪物。她討厭那個滿臉絡腮鬍的人。
像其她的普通女孩子一樣,古迪蘭也在這段小市場附近的不足兩百步的人行道上來回地踱著步。她知道這樣做很庸俗,她父母無法忍受她的這種行為,可她眷戀這裡,她必須置身於這些人們之中。有時候她會在電影院裡,坐在一群粗俗的年輕人當中,一群放蕩、毫無吸引力的大老粗當中。可她一定要坐在他們中間。
正當她們等在路口的時候,傑拉德.克瑞奇騎著一匹棗紅色的阿拉伯馬疾奔過來了。他的騎術嫻熟,輕巧地駕駛著馬,馬在他的胯間抖動著,長長的尾巴搖來擺去。古迪蘭覺得他的樣子很優美,但卻顯得有些滑稽。他跟兩個姑娘打了個招呼,也停在柵門前等待,俯首望著由遠而近的火車。對他那副模樣,古迪蘭臉上顯出一絲調侃的笑容,但她還是禁不住要看他。他身材很好,溫和瀟灑,臉呈棕褐色,灰白的鬍子有些零亂,一雙藍色的眼睛閃著銳利的光芒。
守門人沉默了一會兒,搖搖頭說:
「我猜想他大概是想訓練他的馬能忍受任何事情,」他回答說:「那是一匹純種的阿拉伯馬,跟咱們這的馬不同。據說這馬是從君士坦丁堡那邊弄來的。」m•hetubook.com.com
列車遠去了,四下裡變得寂靜起來。噢,這平靜有多好!歐秀拉憤憤地望著遠去的敞篷貨車的緩衝器,守閘人已經走出茅屋,過來開門。可不等門打開,歐秀拉就突然一步上前撥開插銷,用力推開門,一扇門被推向看門人,而她自己卻隨著另一扇門跑過去。傑拉德突然間鬆開馬,差點讓馬的前蹄踏到古迪蘭,但她一點都不害怕。當他把馬頭推向旁邊時,古迪蘭像一個巫婆似的,用一種奇怪的極高的聲音大叫了一聲:
每天晚上回家她都遇到同樣的景象,她像是從一股巨大的分裂波中穿過,它來自千萬個精力旺盛的半自動化的低層礦工,直鑽入她的大腦、她的心臟,喚醒她那致命的慾望和冷漠心情。
從一排排的礦工的居所間經過時,她們不時會看到一些礦工在後院的露天地裡洗身子。礦工們上身赤|裸,厚厚的大褲子幾乎要滑下去,已經洗過澡的礦工們背靠站牆蹲著聊天,他們身體都很健壯,勞累了一天,正好歇口氣。他們的聲音很粗,濃重的方言雖奇怪,卻令人感到親切。古迪蘭像是置身於勞動者的懷抱中,到處都是一種深沉的男子的氣息,空氣中有一種濃厚的勞動者的味道,但這些在這一帶是司空見慣的,因此沒人去注意它。
「你覺得她值一星期的工錢嗎?」年輕人打趣說。
叉路口的另一邊,堆著一堆用來修路的灰石頭,旁邊停著一輛車,一個滿臉絡腮鬍的中年男子靠著他的鐵鍬,正在和另外一個套著綁腿的小伙子交談,那小伙子站在馬頭前,他們兩人都面對叉路口看著。
一到晚上,她就會不由自主地來到鎮上的大道上。這裡也同樣醜陋,同樣充滿了那種濃烈的陰暗冷漠的氛圍,周圍有很多礦工,他們帶著一種奇怪的扭曲的威嚴,一種特殊的美麗行走著,透著一般不自然的寧靜,一種木然順從的神情掛在他們蒼白而憔悴的臉上,他們是屬於另一個世界的,他們有著奇特的迷人之處,聲音渾厚洪亮,像機器轟鳴,像音樂,比遠古時的汽笛聲更迷人。
「你真是第一流的。」那人遠遠地衝她喊。
她發現自己也和其她的普通婦女一樣,每個週五晚上都會來到小市場。星期五是礦工們發工資的日子,晚上就成了逛市場的時候了。每個婦女都走出來,礦工們也跟著妻子一起出來,或是跟跟朋友和*圖*書們聚聚。黑壓壓的人行道有幾里長,都擠滿了人,在半山腰上的小市場和貝爾多弗的大路上,擠滿了男人和女人們。
「他會這樣幹的。」歐秀拉說:「我想他最好還是把牠留給土耳其人,他們會更好地對待牠。」
當古迪蘭看見馬的腹部淌下的血時,她的臉變得煞白。她看到,就在傷口處,亮閃閃的馬刺殘酷地扎了進去。眼前的世界在旋轉,古迪蘭一陣眩暈,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兩個姑娘看著他騎馬走遠了。看門人一拐一拐地拖著他的那條木腿,踏上枕木,關上了門,然後也回過身來對姑娘們說:「瞧——一個年輕傲慢的騎士,他應該有自己的騎法兒。」
傑拉德的表情堅毅,他利刃般地緊貼住馬背,並迫使牠原地打轉。馬喘著粗氣咆哮著,鼻孔像兩個冒著熱氣的洞,嘴巴張得大大的,眼睛圓睜。但傑拉德不為所動,依舊是毫不手軟地控制著牠,就像一把劍刺入了牠的胸膛。人和馬都因對抗而大汗淋漓,但他看上去仍然很泰然自若,就像一束冷漠的陽光一樣。
也像其她普通姑娘一樣,她也找到了她的「小伙子」。他是個電工,一個由傑拉德的新計劃招來的電工,他是個上進、聰明的年輕人,一個對社會學懷著極大熱情的科學家。他在威利.格林租了間農舍,獨自居住。他很有風度,也非常有錢。他的女房東到處吹噓他,說他有個大木澡盆安在他的房間裡,每天他上完班回來,他都會打一桶桶的水來洗澡,然後換上乾淨的襯衫和內衣,還有乾淨的絲質襪子。在這些方面他似乎過分挑剔、苛求,但在別的方面他則再普通不過了,一點都不裝腔作勢。
「我嗎?我願意馬上就付錢——」
「不!別這樣!放開牠,讓牠走,你這個傻瓜!」歐秀拉尖聲叫道,完全失去了控制。古迪蘭對她這樣喪失理智感到討厭,那聲音如此強烈,刺耳,讓人無法忍受。
那年輕人目送著歐秀拉和古迪蘭,似乎想計算一下,她們哪裡值他一星期的工錢。他搖了搖頭,還是不明白。
兩個男人在陽光下靜靜地站著觀望,那個老一點的,是個矮個子,有著一張飽經風霜的嚴肅的臉孔,年輕一點的工人,大約二十三歲左右。他們靜悄悄地站在那兒看兩個姑娘走過來,走近了,又走過去,直到她倆在滿是煤灰的路上消失了。
煤車在路堤間緩緩駛了過來。那馬似乎不高興起來,開始向後退卻,像是受了那轟轟的聲音的驚嚇。但傑拉德使勁將牠拉回來,讓牠頭衝著柵門站著。強烈的轟鳴聲愈來愈重、令牠難耐。一陣刺耳的聲響刺痛了牠,使牠像一個繃開了的彈簞似的猛地向後退去。傑拉德的臉上掠過一絲微笑,又不動和*圖*書聲色地將馬拉了回來。
「我覺得你也太傲慢了!」
說完他又開始鏟石頭。
可對古迪蘭來說,這種氣味卻太強烈了,甚至有些令她反感。她也無法說出為什麼貝爾多弗同倫敦或者更南部有那麼大的差別,在這裡,人的感覺完全不同,像是生活在另一個世界裡。現在她明白了,這個世界的男人們很強盛,他們大多時間裡都生活在地下黑暗的世界裡。從他們的話語裡,她可以分辨出那來自黑暗的淫|盪的聲音,沒有人性、無所顧及,他們說話像上了油的笨重而奇怪的機器,那淫|盪的音調也像機器聲,冰冷,殘酷。
「不值?」年長者說:「我的天,對我來說可是太值了。」
「傻瓜,」古迪蘭大聲喊著:「為什麼他不躲著火車呢?」
一股懷舊之情湧上來。她恨這個地方,她知道這裡是多麼的閉塞、多麼的落後、多麼的麻木無情。不過,她還是深深眷戀這個地方。她努力使自己變得與這個地方和諧,渴望從中獲得滿足。
就在那個很多閃亮的鐵軌交錯的第二條鐵道口旁邊,有一個屬於煤礦的農場,礦石堆中放著一隻廢棄的大鍋,鍋已經生滿了銹,靜靜地立在路邊。母雞們圍在四周找食吃,一些小雞排在水槽前飲水,幾隻鶺鴒從水中飛到車廂裡。
與此同時,那火車還在沒完沒了地隆隆向前駛去,一節又一節,像沒有盡頭的惡夢,連接車輪的鐵鏈輾過,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棗紅馬已不再反抗,只是機械地不時揚起前蹄,牠已經被征服了,不再恐懼。傑拉德拽著牠,把牠按下來,就彷彿牠是他身體的一部分似的。
又接著一陣沉默,而守門人搖了搖頭,似乎他不想說什麼,而是要再想一想。
「這真是個美麗又可惡的地方。」古迪蘭說雖然不太喜歡這些神奇的景色,「你是否覺得這景色很迷人?它雄渾,火熱。我可以感覺出來這一點。這真令我吃驚。」
「那個值多少錢?她會做的,是嗎?」
古迪蘭很瞭解這一切,這些閒言碎語很自然而且不可避免地會傳到布朗文家中來。帕爾莫和歐秀拉更要好些,但是他那蒼白、英俊、嚴肅的臉上流露出和古迪蘭一樣的懷舊情緒。他每個週五晚上也一樣要去大街上走走,所以他和古迪蘭走到了一起。但他無法愛古迪蘭,他真正愛的是歐秀拉,但是不知由於什麼原因,他跟歐秀拉就是沒緣分。他喜歡古迪蘭在她身邊,作為一個交流思想的夥伴——那就是全部。她對他也沒有任何感覺,他是個科學工作者,他需要有一個女人支持他,但他實際卻是個不動感情的人,就像一架高雅漂亮的機器。他太冷漠、太消極,從不會去真正關心女人,是一個完全的自我主義者。他從那些男https://m.hetubook.com.com人中分化出來,就個別來說,他討厭痛恨他們,就整體而言,他又很迷戀他們,就像迷戀機器那樣,他們對他來說像一台新型機器。
「是的,」歐秀拉大聲、專橫地說,「可煤車開過來的時候,他為什麼不把馬拉開呢?他是個大傻瓜,一個虐待狂,他以為他那樣折磨一匹馬,就能顯出他的男子漢氣概嗎?牠是個活生生的東西,他憑什麼要欺負、折磨牠呢?」
那火車似乎要等待什麼,剎了閘,但是車輪撞到緩衝閥上,發出大鈸般可怕的巨響,並且越來越近,刺耳極了。棗紅馬張開嘴巴,緩緩地前蹄騰起來,像被一陣疾風掀起來一般,然後突然間渾身抽動著想要從中擺脫出來,牠向後退去,嚇得兩個姑娘緊緊抱在一起,猜想牠可能會把他掀下去,但他向前傾了傾身體,臉上依然掛著笑容,並且最終又拽住牠,讓牠落回原地。不過馬因驚嚇產生的反抗和傑拉德的強制力一樣強烈,牠兩腿站立,身子不停地旋轉,就像處於龍捲風的中心。古迪蘭覺得像有什麼東西刺入她的心臟,使她快要暈過去。
兩位姑娘無聲地走著。在左邊,煤礦堆得高高的,黑色的鐵軌和停著的貨車,這裡看上去就像一座巨大的港灣。
「不,」他說:「不值那麼多。」
年輕人大笑起來。
開過來的馬車無法從這擁擠的路上開過去,車伕們只好停下來又叫又喊,直到密密的人群閃出一條道來。隨時隨地,你都可以看見遠處來的年輕小伙子站在路上或角落裡跟姑娘們聊著天。小酒店的門全都開著,燈火通明。男人們進進出出,川流不息,到處可見男人們打招呼,或走來走去,或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討論,沒完沒了地討論,刺耳的說話聲,無休止的採礦聲和政治性的爭吵聲混雜在一起,在室中像一部不協調的機器發出的轟鳴聲。可就是這些人的聲音令古迪蘭神魂顛倒。這聲音令她眷戀,令她渴望的心兒發痛、發瘋、令她感到難以自己,這感覺真是莫名其妙。
古迪蘭睜大眼睛,出神地望著他。他神采奕奕地騎在馬上,固執地強迫那匹上下躥動的馬在原地打轉。火車一節一節慢慢地從鐵道口處駛了過去,緩慢、沉重而驚人,而馬卻始終無法擺脫傑拉德的控制,也躲不開那可怕的轟鳴聲。
「那個穿著紅色襪子的,你說呢?我願意付我一星期的工錢,就五分鐘,嗯?只要五分鐘!」
「哪個?」年輕人笑著急切地問。
「你老婆會找你算賬的。」他說。
有時候,古迪蘭真想跳到一邊,以旁觀者的身份來看待這些,看看她自己如何沉淪的。這時她就會感到無比的氣憤和羞恥,她覺得她陷入芸芸眾生之中,盤根錯節地糾纏在一起,無法呼吸。這和圖書太可怕了,她感到窒息,她想逃離這裡,瘋狂地埋頭幹自己的工作。但是不久,她就又無所謂了。於是再次回到鄉村——黑暗卻富有魅力的鄉村。於是,這種魅力又開始誘惑她了。
他們看見兩個姑娘走了過來。在下午強烈的陽光下,那是兩個耀眼的身影。兩個姑娘都身著淺色的輕鬆活潑的夏裝:歐秀拉穿一件桔黃色的上衣,古迪蘭是一件淡黃色的;歐秀拉腳穿嫩黃色的長筒襪,而吉德蘭的是亮麗的玫瑰色,兩個姑娘走在寬闊的交叉道上,她們身上白的桔黃的淺黃的玫瑰色的亮色,在佈滿煤灰的世界裡閃閃發光。
又一陣轟鳴,小火車帶著車輪連桿發出的匡噹匡噹的聲音出現在路口,那可憐的馬像滴在熱鐵上的水一樣向後蹦跳開去。歐秀拉和古迪蘭也恐慌地躲進路邊的籬笆後。但是傑拉德依然沉穩地坐在馬背上,又把馬牽了回來。看上去他就像磁鐵般嵌在馬背上,簡直可以把馬背壓塌。
「流血了!牠在流血!」歐秀拉叫著,對傑拉德充滿了敵視和憎恨。
又是一陣沉默。
當她醒過來時,她清醒而平靜,沒有任何表情。火車的轟轟聲仍在,人和馬仍在搏鬥著,但她卻不再緊張激動,她已經對他們毫無感覺了,她的心變得漠然而堅硬。
這時,那個年長的男人一臉饞相地對年輕人說:
看門人進屋繼續喝他的茶,兩個姑娘走上一條被柔柔的一層煤灰覆蓋著的鄉間小路,古迪蘭被傑拉德橫暴地騎在馬上的景象驚呆了,那男人不可征服般騎在那馬的身上,強有力的大腿緊緊夾住那受驚的馬,完全控制了牠,那胯部、大腿和小腿肚,似乎有種白色的柔和的磁力,左右著牠,使牠完全屈服。
古迪蘭就這樣跟帕爾莫一起散步,一起去電影院,他那長長的蒼白而又相當英俊的臉,每當他發表嘲諷性言論時,就會閃爍著一種奇異的光,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兩個都很清高;從另一個方面說,他倆又都追隨著人群,與這些醜陋的礦工們溶為一體。這一祕密似乎在所有的年輕人身上起作用。古迪蘭、帕爾莫和所有的放蕩的年輕人以及憔悴的中年人,他們都有一種神祕的力量,一種無法表達出來的消極情緒,一種致命的敷衍感,和一種意志的消沉感。
姐妹倆下到礦區街上,從斜頂黑磚牆的房子中穿過。濃重的金色夕陽籠罩著整個煤區,醜陋的礦區上塗抹著一層美麗的夕陽。在鋪滿煤灰的路面上,陽光顯得越發溫暖、厚重,這給這片亂七八糟、骯髒不堪的礦區增添了一層神祕的色彩。
她的話很清晰,騎在馬背上的男人禁不住轉過身來,驚奇地望了望她。馬的前蹄像打鼓般地在道口枕木上敲了三下,人和馬便彈簧似的向前跑去,看上去有些不協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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