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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中的女人

作者:D.H.勞倫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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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小島

第十一章 小島

「可是,」她反對說,「你自己也死了,這對你有什麼好處?」
他看著這朵花漂走,又投入一朵雛菊,再投一朵,而他就那樣蹲在岸邊,饒有興趣地看著它們。歐秀拉轉過身來看他,一種奇怪的感情湧上來。似乎她被什麼控制住了,可她又說不上來是什麼。她只是怔怔地望著那些雛菊的小小的明亮的花盤慢慢地在黑亮的湖面上漂流。
「沒錯兒,我是木匠的女兒,」她說著,卻很怕要做出什麼判斷。「但是我對木匠活一竅不通。它看起來還不錯,你說呢?」
「我?我也不正確!」他也喊道,「我唯一的正確之處在於我明白這一點。我討厭我的外形。我厭惡自己是個人。人類是一個聚合在一起的謊言,一個大謊言抵不上一個小真理。人類還不及個人,個人有的時候還講真理,而人類就是一棵謊言樹。他們說愛是最偉大的東西,他們堅持說這些——都是些大騙子,看看他們都在做些什麼!看那成千上萬的人不斷重複著,愛是最偉大的,慈善之心是最偉大的,但他們都在做些什麼?從他們的工作你可以知道,他們這些說謊者,這些懦夫,從不敢堅持他們的行為,更不要說履行他們的謊言了。」
「是的。我希望這船不沉就夠了,就算沉了也沒什麼,我還能夠上來的。來,幫我一把,把它弄到水裡去好嗎?」
「我為什麼這樣?因為我無法擺脫它。」
「從今天的生活看來還不錯,但整個人類是一株爬滿苦果的死樹。」
他誠摯的話語令歐秀拉思忖起來。一個乾淨、可愛、無人的世界——那的確令人嚮往,她的心開始猶豫。可她仍然對他不滿。
他們坐在島上的僻靜處,在柳蔭下看著水面。
「但它不讓你覺得可恥嗎?我想生病會使人感到羞恥,病是那樣讓人感到丟臉。你不這樣認為嗎?」
「嗨,你好,我正在給這條平底船補漏呢。你覺得怎麼樣?」
歐秀拉聽了這話不禁一怔,它太形象,太一針見血了。可她又無法阻擋他說下去。
「那也結束了——一個完全的失敗,除此之外,沒有別的。」
「一個人必須拋棄一切東西,把一切都拋棄,才能得到最後想得到的東西。」他說。
「但你們仍然相互瞭解。」
「噢,上帝,不是這樣,」他大叫,「讓它的舊的含義全都消失吧。」
「但是還有那些好的人呢?」歐秀拉抗議說。
「我不想去。」她冷冷但猶豫地說。
「沒有別的嗎?除了青草和小鳥以外?你那個世界太可憐了!」
他們又對望了一眼,她突然彈起身來,轉身走開去,他也慢慢站起來,走到水邊,蹲下來,無意識地笑著。他隨手揀起一朵雛菊投進湖裡,那花兒像一朵荷花一樣漂在水面上,綻開花瓣兒,仰天開放。花兒緩緩地旋著,慢慢地舞著漂走了。
又沉默了。他在思考。
「菊科植物嗎?噢,我想是這樣!」歐秀拉說。無論對什麼她總是不那麼自信。這一刻她所確信的東西可能在下一刻https://www.hetubook.com.com就變成值得懷疑的了。
「為什麼你總要做事情呢?」她反駁說,「這太庸俗了。我覺得還是什麼也不幹,只顧完善自我,就像一朵自由開放的花朵。」
「這船還行。」他說著,又向小島划去。
「我知道,」他相當小心地說。「是赫曼尼和傑拉德.克瑞奇一起來了,她一直想在房子還沒有裝修以前來看看。」
「怕什麼?」他邊問邊轉過身來望著她。他有一種非人的倔強,令她不安,令她不能自已。
接下來一陣沉默。這沉默簡直讓她想哭一場。於是她又掏出另一張巧克力包裝紙,開始又疊一隻小船。
她在這一切中留連忘返。她又想到上游的磨坊貯水池去。那個大磨坊除了有個工人和他的妻子住在其中的廚房裡外就空無一人了。她穿過空曠的農家院子,又走過荒蕪的花園,登上了水閘邊的堤岸。當她站在岸頂俯視她面前那古老的天鵝絨般光滑的湖面時,她看到岸邊有一個人在修補一隻平底船,又敲又打。那是伯基。
「好!」她邊說邊緊張地看著。
固執的沉默。
他開始覺得自己在受到嘲弄。
歐秀拉感到興奮,他的幻想使她非常愉快。當然,這僅是一種令人愉快的幻想,她自己也非常明白人類世界的現實,她明白人類不會那麼容易地消失殆盡,人類還有一段漫長而可怕的路要走。她那敏感的女性的精靈般的心靈對此非常明白。
「那麼我把這個詞留給你去說吧。」她嘲笑說。
她朝他走過去。
「但它指的總是一回事。」她說。
「是的,的確如此。」
「當然,因為如果他們說的是真理,那麼他們一定會盡力去完成,但他們維持的是個謊言,因此,他們最後便胡作非為起來。說什麼愛是最偉大的,這是在騙人。你還不如說恨是最偉大的呢,因為相反的東西能相互平衡。人們需要的是仇恨,仇恨,只有仇恨。他們打著正義與愛的旗號得到的是仇恨。如果我們想恨那就讓我們得到它吧——死亡、謀殺、迫害、暴力、摧殘——讓我們得到它吧。但是不要以愛的名義。而我痛恨人類,我希望它被徹底地消滅。如果明天所有的人都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世界不會有任何損失,甚至還會變得更好。」
「那赫曼尼怎麼辦?」歐秀拉問。
「我不知道,也許是自由吧。」他說。
歐秀拉緊緊地盯著他,自從布雷德利分別以來,她沒有再見過他。他很瘦削,面呈病態。
「我明白。」歐秀拉說,「她想來監督你房間的裝修。」
這增加了他們之間的某種理解的紐帶。
他不說話了,感覺出她在故意激惱他。
「你那可憐的鼻子。」她說著,注視他那輪廓分明的臉。
兩個人合力把把船推下了水。
「你有足夠的生活條件嗎?」歐秀拉問。
「難道你認為只有人類才能進行創造嗎?絕不是這樣,世界上有樹木、青草和鳥兒。人類是個錯誤,他必須離開——當https://www.hetubook.com.com可惡的人類不再打擾它們時,青草、野兔、莽蛇,這些隱居的主人,真正的天使,便可以出來自由地四處活動,那多妙啊!」
他抬頭看她,發現她的臉色奇異而激動,彷彿內心正燃燒著強烈甜蜜的火焰,他的心被這種奇異迷住了。她是被自身的生命之火點燃的。他感到驚奇,完全被她所吸引,情不自禁向她靠攏。她像一個神奇的超自然的女皇那樣端坐著,容光煥發。
這惹惱了他。
「你只想著你的維吉妮。」她大笑。
「可是,」歐秀拉沮喪地說,「那也無法改變愛是最偉大的這一事實。不是嗎?他們的所做所為並不影響他們說的真理,對嗎?」
「可是為什麼,」她終於又開口問:「難道人類生活中再沒有鮮花、沒有尊貴了嗎?」
「為什麼它們是這樣的可愛?」她大叫著,「為什麼我覺得它們如此可愛!」
「但它仍是愛。」她堅持。她的眼睛裡放射出奇怪、淡黃的光芒。
「整個意識已經死了。人類本身已經腐爛,真的,無數的人體掛在樹枝上,他們看上去還不錯,面色紅潤,是些健康的青年男女,但他們其實是索德姆城的蘋果,死海之果,或苦膽果。說他們偉大是謊言,他們體內不過是苦澀、腐敗的死灰。」
「怪不得它那麼難看。」他回答說。
「如果說我愛,」他說,「那便是我的病之所在。」
此時,歐秀拉已離開威利沃特湖,沿著一條閃亮的小溪漫無目的地緩緩前行。四下裡迴盪著雲雀的鳴囀。山坡上陽光明媚,盛開著的金雀花像燃燒的火焰。小溪畔,一些勿忘我競相開放。到處是撩人的燦爛景色。
「有關愛,」他說著,迅速地調整了自己的思路,「我是說,我們恨這個字眼,是因為它已被用得庸俗了,我們應該停止,不再讓它出現,直到我們獲得了新的,更好一點的觀念。」
「我不這樣認為,」他說,「這怎麼是妥協呢?」
他皺起眉頭沉默不語。
「也許,」他說,「我也不想讓她來佈置我的房間,不想她老纏著我,但我不能對她粗暴無禮,是嗎?不論怎樣,我得下去看看他們了。你來嗎?」
「可這是你永遠也不想治好的病。」她冷漠地嘲弄道。
「如果你不信仰愛,那你還信仰什麼?」她挖苦地問:「只相信世界末日和青草?」
「所以你希望世界上的人都被毀滅?」歐秀拉說。
他沉思了一會兒。
「噢,是的。我這輩子沒取得什麼成就。人長鼻子彷彿就是在前進路上用來碰壁的。」
「什麼?一切都不存在了?因為人類消亡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嗎?你太抬舉自己了。一切都會存在下去。」
幾瓣小雛菊遲疑地向她漂過來,在清澈的水面上羞怯地閃閃發光,它們那歡快明亮的色彩越漂和_圖_書越近,使她高興的幾乎落下淚來。
「是的——我每年大約有四百鎊,那會使我的生活還過得去。」
「你知道,一朵雛菊是由許多管狀花冠組成的,可以變成一個個個體。植物學家不是把雛菊列為最發達的植物嗎?我看的確是這樣。」
「因為你愛它。」她堅持道。
正是伯基給她造成的這種兩面性的感覺使她內心裡對他形成一種細膩的恨意,一方面有一種難得的生命活力,令他成為一個別人渴望得到的人;另一方面,他也有種可笑的卑微的特性,學校的教師一樣嚴肅而死板。
「是的,完全正確。你呢?你不覺得創造這樣一個沒有人的世界的想法很美麗嗎?只有無人踐踏的青草和棲息其中的野兔!」
「如果我知道世上的人都要被清除,我寧可馬上就死。這種想法太美好了,那時,就再也不會出現另一個人類來玷污這宇宙了。」
「是的。」他冷漠地回答說。
「不,」歐秀拉說,「那就什麼都不存在了」
「你知道嗎?」伯基說,「我在磨坊這兒有幾間房子,我們在這兒好好消磨一下時光,好嗎?」
「真是些漂亮的花兒!」他說。她那滿懷激|情的聲音使他感到有些不安。
歐秀拉笑起來。她很有些害怕,而當她害怕時,她總是笑,總是做出得意輕鬆的樣子。
「噢,是的。可我會因為做不好事情而生氣,真的發怒。手忙腳亂時候,就會怎麼也做不好事。我不知如何去做。人總得在某些方面做些事情。」
他開始猶豫、迷惑、退縮了。
她站在水閘頂上注視著他。他一點都意識不到有人來了。他看起來非常忙,像隻野獸似的充滿精力又專心致志。她覺得她應該走開。他也許不願她在這兒。他看起來那樣全神貫注。但她卻不願走,於是她就在岸上踱著步,想等他能抬頭看到她。
片刻之後,他們又在一起了。她踏進濕漉漉的小船中。
「也許是吧。」他冷漠高傲地說,顯然被激怒了,但卻仍然擺出一副傲慢的架式,對她敬而遠之。
「既然如此,你又為何關心人們呢?」她問,「如果你根本不相信愛,你又為何為人類而煩惱呢?」
船停泊在一棵柳樹下。面對著一片茂盛的氣味難聞的無花果和無花果樹。她躲閃著,但他卻徑直往前走。
「一個空無人煙的世界。」
「你害怕嗎?」她說。
她彎下腰去看修補過的船。
「你是木匠的女兒,你可以告訴我補得怎樣。」
很快他果然抬起頭了。他一看到她立刻就放下手中的工具,並走上前來招呼道:
「我真地生活得不錯,你呢?」她問。
他們沉默了一會兒。
「現在我上去試試,你看著,如果它可以的話,我帶你去那個小島。」
「不。」他說,「不是這樣的。你沒有必要說這個詞。」
「為什麼,為什麼人們都是些灰塵滾成的髒球,那是因為他們成熟了但不願從樹上掉下來,他們固守原位,直到長了蛆蟲、乾枯、腐爛為止。」
歐秀拉不喜歡他這樣,但同時她感和*圖*書到一種失落。她看著蹲在湖邊的他。他身上有種舊學校那種呆板、清高又嫉惡如仇的勁兒。但他的身影既敏捷又迷人,讓人感極其舒暢。儘管他滿臉病容,但他給人以一種相當的自由感,他的眉毛、下巴,他的整個身影,都有一種說不出的生機勃勃。
「我可不想舉行什麼華托式的野餐。」
「生病當然不舒服,」他說,「至於人是否真怕死,我還說不準。有時一點也不害怕,有時又非常怕。」
一段長時間的沉默。他的言辭開始更激烈更尖刻。歐秀拉感到不知所措。他們都沉思著,忘記了一切。
「如果人類是那樣的話,那又是為什麼呢?」她故意地問。他們倆在互相引逗對方的反抗情緒。
上了岸,她又高興了,又自由了。她沿著堤岸走向水閘,那些雛菊的瓣已經散開,漂向四周。這些閃亮的小玩藝兒像些興奮點,漂得到處都是,為什麼這些花使她如此強烈如此神奇地感動?
「也許是吧。這有什麼?」
「我們上岸去吧,跟著它們。」她有些害怕長時間地被困在小島上,於是他們上了船。
「不錯。」他冷漠地說。
水閘下面傳來一陣刺耳的狗叫聲。他像是被驚動了,可她卻不去理會。她只是感覺到他心緒不寧。
她本希望他說的那個字是「愛」。
「看啊,」他說。「你疊的那些紫色的紙船在護送著它們,儼然一支護船隊呢。」
「生病不是很可怕嗎?」她說。
她又大笑起來。這令他十分惱火。她很焦急也很迷惑,怎樣擺脫這種困境呢?總該有個法子。
「可我很幸福——我認為生活充滿快樂!」她說。
「我應該把這些都砍掉。」他說,「那就更浪漫了,像《保羅和維吉妮》裡的那樣。」
「什麼東西?」她挑戰性地問。
「這豈不是妥協的辦法?」終於歐秀拉開口道。
「噢,不。沒什麼!」歐秀拉說,「儘管從我個人說,我對她無法忍受,我覺得她整個是個謊言,你們這些人總在說謊。」她停了一會,然後突然大聲說,「噢,是的,我就是在乎,我介意她來裝飾你的房子,我不喜歡你總讓她圍著你轉。」
「怎麼會呢?如果沒有了人類?」
「真是草木叢生啊,」他說著向小島中心望去,「太美了!我就去接你來。這船有些傾斜。」
「然而,」她說,「你相信你個人的愛吧?儘管你不愛人類,是嗎?」
「也許吧。」他說,「不過人們知道人的生活從一開始就不那麼正確,這才是羞辱。跟這個相比,生病就不算什麼了。人生病是因為活得不合適。人活不好就要生病,生病就要受辱。」
「噢不!」他回答說,「不是這樣,我相信驕傲的天使和惡魔是我們的先驅,他們會因為我們不再出色而毀掉我們。那種魚龍就是這樣,牠們和我們一樣踉蹌著前進,除此之外,看看那些接骨花木和風鈴草——它們標誌著自然的純粹的創造將取代一切——甚至還有蝴蝶。但人類卻永遠無法超越爬行階段,它在蝶蛹時就腐爛掉了,因和*圖*書而永遠也不會長出翅膀,它是反創造的,就像猴子和狒狒一樣。」
她沉默了片刻,努力偽裝著自己,隱瞞自己的感情。
「如果我發現我一個人就可以應付生活的話,」他繼續說,「那我將放棄我的全部工作,工作對我已無任何意義,我自己假裝是人類的一員,但我卻不會相信它,我對我生活中所依賴的社會信念不屑一顧。當我有了徹底清醒的頭腦後,我就會放棄它——可能明天吧,我將作我自己。」
「是啊,我們可以在這裡舉行華多式的野餐了。」歐秀拉興奮地叫著。
「維吉妮就足夠了。」他苦笑著說,「甚至連她都不想要。」
「你病了,對嗎?」她說,感到很受打擊。
水塘很大,也非常安靜,水面深暗的光澤讓人覺得它很深,中間凸起兩座覆蓋著灌木與樹木的小島。伯基操縱著槳,笨拙地在塘中轉向,很幸運,小船漂了過去,他抓住一根柳枝,把船靠上小島。
「你過得不好嗎?」她幾乎嘲笑地說。
「我非常同意。」他說,「如果人能像花一樣盛開的話。但我卻無法使我自己那樣盛開,可它也不枯萎或窒息,它並不缺營養。更糟的是,它連一個花|蕾還不是,而是一個被毀掉的花結。」
「我相信隱藏著萬物之主。」
「我根本就不相信愛,倒不如說我相信恨、相信哀。愛和其他的感情是一樣的——所以你感到愛是很正常的,但我卻不明白為什麼愛會變成絕對的,它只不過是人們之間的一種關係,沒有別的,只是人際關係的一部分,我實在無法理解,人們為何需要總感到愛而且比悲傷或歡樂的感覺要強烈?愛不是一種急需品,它是根據場合的不同所感受到的一種情緒。」
「噢,是嗎?」她說。對他語調中那有意流露出的親密感並沒有理睬。
「但人類永遠不會消失,」她不自覺地鬼使神差地堅持著自己的觀點,「世界會與人類一起消失。」
她伸手在口袋裡摸到一小張包巧克力的紙,開始疊小船。他心不在焉地看著她。她翻動的手指帶著一種奇怪的傷感、楚楚動人。
「我們總不能裝作陌生人一樣吧。」
「噢,來吧,也來看看我的房子。」
「但是,如果所有的人都是錯的,你又能好到哪裡去?」她喊道,「你哪兒比別人高明?」
歐秀拉一直注視著他,他的身體裡似乎任何時候都有一種不耐煩和惱怒,同時他對什麼又都感興趣且很耐心。她最不能置信的就是這種容忍,而不是惱怒。她發現不管何時,他都想法去拯救世界而不顧自己。這種理解在她的內心有了一種自|慰和平衡的同時,也使她非常地蔑視和仇恨他。她希望他屬於她自己。無論對什麼人,他都會說相同的話,做同樣的事,以使對方對自己著迷,這是一種狡猾的令人不易發覺的賣淫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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