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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中的女人

作者:D.H.勞倫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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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米諾

第十三章 米諾

她沿著自己的思路在思索。
「那,讓我回家吧——我留在這兒幹什麼?」
「他為什麼讓古德蘭也去?」她立即提出這個問題。「他是想保護他自己,還是認為我不能單獨去?」
「你是個霸王嗎,米諾?」伯基問。
「這就像傑拉德.克瑞奇對待他的馬一樣,是一種欺負弱者的慾望,一種真正的權力意志,——太卑鄙,太下作了。」
「這麼講話太突兀了吧?」她調侃道。
那隻迷途的貓四下裡打量著,眼睛裡好像有兩道綠色的火焰似的盯著伯基。然後她悄然轉身,跑到園子裡去了,到了那兒又朝四下裡觀望起來。公貓米諾轉過臉來傲慢地看著他的主人,然後閉上眼睛雕塑般地佇立著。那隻野貓圓睜著驚奇的綠眼睛一直凝視著,像是兩團不可思議的火苗。然後她又像影子一樣溜進廚房去。
「不,不是,那是因為我信任你——如果我確實信任你的話。」
「但愛的是自由啊。」她說。
「我很抱歉,我不能隱形來滿足你的要求。」她笑了起來。
歐秀拉聽著他的話,腦子都木了,她幾乎沒有知覺,他的話太不符合實際情況,令她不知所措。
他的話流露出一種不信任甚至是生氣的口氣。她沒有回答,她的心在猛烈收縮,令她無法開口說話。
「某種東西。」他看著她,內心裡在抗爭著。
他沉默了好久。他無法與她交談,她正處於一種對抗的情緒之中。
對這些話,歐秀拉思考了好一會兒。然後,她從椅子上微微站起身來,用一種不可改變的反感的語氣說:
「是的,我必須信任你,否則我就不會在這兒說這番話了。」他回答說,「但我只能這樣來證明。在眼下這個時刻,我並沒有強烈的信任感。」
「他這樣不是太可怕了嗎!」她大聲說,出了房間到了花園,衝米諾喊:
「她是隻野貓,」伯基說,「從林子裡跑來的。」
「他為什麼這樣做?」歐秀拉氣憤地問。
「我同意,權力意志是卑鄙下作的。但對於米諾來講,牠的願望是把母貓帶入很穩定的平衡狀態,令她與一個男性保持超常永久的和睦關係。你看得出來,沒有米諾,她僅僅是隻迷途的貓,一個毛絨絨的偶然現象。你也可以說這是一種權力意志。」
「有,」他心不在焉地說,「有一個最終的我,赤|裸裸而沒有人的情感,也超脫於任何責任。同樣也有一個最終的你。我想見的正是這個你——不是在激|情或者綿綿柔情之下——只有超脫,沒有語言、沒有條約。那時,我們是兩個赤|裸的無人知道的動物、兩個完全陌生的動物,我想接近你,你也想接近我,而且不用負什麼責任,因為那時沒有行為的準則,不需要理解、不負任何責任,什麼也不需要,誰也不強求別人,只按照你的原始慾望去佔有。」
「門在那兒。」他說。「你是自由的。」
這時米諾很漂亮地躍了起來,一陣風似地跳到她身上,用一隻細細的白爪子準確地打了她兩個耳光,把她打了回去。然後他跟在她身後,用一隻和-圖-書滿是魔力的白爪子戲弄地打了她兩下。
「要是她真能對我立下終身誓約就好了。」他懷著一腔激|情這樣思忖著,但不抱任何希望,因而內心不禁發出一陣輕笑。
當女房東把她引進屋時,伯基正站在屋子中間。他也激動得厲害,她看到他渾身在發抖,好像有股強大的力量從他那脆弱的身上迸發出來。這力量震動了她,令她神魂顛倒。幾乎讓她眩暈。
「茶準備好了,先生。」女房東在門道裡說。
「是的,可以說是這樣。我愛過。可是有那麼一種超越愛的東西。」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了,歐秀拉再沒有收到一絲音訊。他不準備理她了?他不想進一步瞭解她的祕密了嗎?她每天心事重重,感到焦慮、痛苦極了。但她自己很清楚她是在自尋煩惱,她明明知道他會來的。她對任何人都隻字不提這事。
「你真這樣嗎?」她一笑,感到很傷心。
「哼!」她刻薄地叫道,「這是死朽的道德精神。」
「你,騙子!」她真的生氣了,大叫起來。
「但你想像一下,這兒該有多空虛。」他笑道。
「我需要的是與你奇妙的結合,」他輕聲道,「不是一種會合或混合——正像你說的那樣——而是一種平衡,兩個人純粹的平衡——像星星之間那樣。」
「告訴你吧,我不相信那樣的愛。你想讓愛幫助你達到利己的目的,你認為愛是起輔助作用的,不僅對你,對誰都如此。我討厭這個。」
「可為什麼?為什麼?」她低下頭,彎腰把她那光滑誘人的臉貼向他,「難道這還不夠嗎?」
「你一把星星給扯進去,我就不相信你的話。」她說,「如果你說得對,就沒必要扯那麼遠。」
「是的,——古迪蘭不能來。」
「那就更談不上迷人嘍?」她辛辣地嘲諷道。
「我對此一點都不關心。」
米諾又瞇起了眼睛,似乎是在看太陽。看了一會兒,他突然撇下這兩個人,興高采烈地豎起尾巴跑遠了,白白的爪子歡快地舞動著。
「你永遠也不會相信,我從來沒說過這樣的話,」他回答。
「你是說你無法愛我?」她神色驚恐地問。
「別說偽善的話,」他說,「愛是排除所有其它方向的一個方向。你可以說它是一種自由。」
「不,」他說,「這是造物的規律,每個人都有義務,一個人必須與另一個人終生結合,但這並不意味著失去自我——它意味著在神祕的平衡與完整中保存自我——如同星與星相互平衡一樣。」
「可是,你不覺得我長得好看嗎?」她調侃地追問。
「我不能說我要向你表示愛慕——我要的並不是愛情,我要的是更加不帶個人感情的、更堅固、更罕見的東西。」
公貓很有風度地邁著修長的腿走在她後面,突然他嫌她擋他的路了,就給了她臉上一巴掌,於是她跳開了幾步,好像從地上被風吹起的葉子,然後又順從地俯下身體。公貓米諾裝作對她不屑一顧的樣子,自顧眨著眼睛看著園子裡的景致。過了一會兒,她振作起精神,像一個棕灰色的影子一樣悄然向前挪動幾步,就在她加快步伐,轉眼間就要像夢一樣消失時,那年輕的老爺一下子蹦過去擋住了她,伸手照她臉上就是一個漂亮的耳光,她馬上服貼地和_圖_書趴下了。
不出所料,他果然託人捎來一張便條,問她是否願意和古迪蘭一起去他在城裡的房子裡喝茶。
他十分平靜地坐在那兒說。她靜靜地站了幾秒鐘,然後又坐了下來。
「你過分自信了!」她說,「一個人這麼肯定怎麼能對呢?這說明你是錯的。」
「那野貓就不理會,」伯基說,「可她感覺得到這是對的。」
「別打了。別打她了。」
看著她臉上那滿不在乎的嘲諷神情,他幾乎感到害怕了。無論是天堂還是地獄,她都要一直走下去。這樣一位放任恣肆的女子,有著無可阻擋的破壞力,太危險了,真讓他害怕。可他心裡又禁不住笑了。
「如果你向西走,」他說,「你就會失去北、東和南三個方向。如果你想一致,就消除了一切混雜的可能性。」
一想到他要保護自己,她心中馬上就一陣難過。最終她自語道:
他們交談著,鬥爭著,到最後他們都精疲力竭了。
「是的——我的愛——我的愛。有愛就足夠了。我愛你——我愛你。我別無所求。」
「我支持你,米諾,」伯基對貓說。「保持住你男性的尊嚴,還有你那高級的理解能力。」
他忽然皺起眉頭,顯得很惱怒。
她說著摟住他的脖子。他把她摟過去,溫柔地吻著她,用似愛、似調侃的口氣喃喃道:
「什麼東西?」
小貓又看看伯基,流露出對這位吵吵嚷嚷的女人不屑的表情。
屋裡一片寂靜。
但他沒有理會她,他在自言自語。
「那就是說這世上沒有愛情。」歐秀拉嚷道。
她坐上了電車,車子爬上了山丘,駛出了小鎮,往他的住宅開去。她覺得自己遠離了現實,似乎進入了一個夢幻般的世界。她看著小鎮破爛骯髒的街道慢慢後退,好像她是一個與此沒有任何聯繫的人,這一切和她有什麼關係呢?她再不去想別人怎麼看她了,人們在她的世界中消失,她不受任何約束。她模糊地覺得自己從物質外殼的生活中分離開來,就像一隻漿果從它熟知的世界中落下來,落入未知世界。
「我已經夠愛你了,」他生硬地說,「可我希望這是另一種愛。」
「不,就不!」她叫道。
「誰說不是啊!」她不管不顧地高聲叫著。「這有點荒謬,不是嗎?」
「除了同床共枕和生兒育女以外,就不怎麼需要。從根本上說,現在男人對女人的需要是一樣的,只不過誰也不願意做根本的事情。」
「那就別相信我好了,」他氣惱地說,「我相信我自己,這就夠了。」
「我喜歡這些玩意兒。這些東西本來就很可愛,讓人打心眼兒裡舒服。德金太太人很好,她把一切都考慮得很周到。」
他們相對坐在茶桌旁。
「就因為這個他才打她嗎?」
「我相信。」
「自己加糖吧。」他說。
他也盯著她,注視著她。他的臉上露出嘲諷的表情。
「我的確覺得,」他說,「世界是由人與人之間神祕的紐帶連結在一起的。最直接的束縛就是男人與女人之間的紐帶。」
「他們相處得很好。」伯基說。
「謝謝你,德金太太。」
「你又錯了,」她說,「你並不相信你自己。你並不完全相信你自己說的話。你並不真地需要這種結合,否則你不會對此說這麼多,你會去https://m.hetubook.com.com得到它。」
「多迂腐的觀點,」歐秀拉說,「為什麼愛要是一種束縛呢?不,我不。要它。」
「它多美啊!」她先打破了沉默。
「看來咱們都很苦啊。」他嘲諷般地說。
修長的貓看看他,瞇起了眼睛。然後牠又把目光轉開去,凝視遠方,不再理睬這兩個人了。
「你太傲慢了,先生!」她譏諷道,「你怎麼知道什麼是女人的情感,我有怎樣的思想、觀念?你甚至不知道我是怎樣看你的。」
歐秀拉看著園子裡的男人,他的頭髮被風吹舞著,眼睛裡閃著挖苦的光芒,她大叫道:
她看著他。他一臉正經,誠懇得讓他顯得愚笨、俗氣。他這樣子令她不自由,不舒服。可是她又太愛他了。可這和星星有什麼關係呢?
「因為我們還有更好的東西。」他說著摟住她的腰。
「是的,」他說,「對於我來說,如果你不強迫我在視覺上注意你,你就是無形的。我也並不想看到你,也不想聽到你說話。」
「是的,如果你願意這樣想的話,儘管並不盡然。我不知道。無論如何,我並沒有愛你的感覺,——沒有,而且我也不想有,因為最終,愛情是會枯竭的。」
「我想在你身上找到連你自己也不知道的你,那個被平凡所否定的你。我並不需要你的漂亮長相,也不要你的女人味的情感,我也不要你的思想、主意和觀點——對於我來說,它們全都微不足道。」
這時,睡在沙發上的一隻小灰貓跳了下來,伸直牠的長腿,聳起瘦削的背。然後拱起牠的脊背,然後像箭一樣,衝出房間,穿過窗戶到了花園。
「我並不想強求你記住,如果你不想的話。」她在眩暈中強打起精神道。
「我覺得你很蠢。我以為你原是想說你愛我,可你卻要繞著彎子來表達這個意思。」
「那你為什麼請我來喝茶?」她諷刺道。
「米諾,」歐秀拉說,「我不喜歡你。你是個喜歡欺負別人的傢伙,和所有的男人一樣。」
「怎麼得到?」他問。
說這話的時候,她心裡特別難過。
「他會再一次尋到那漂亮的野貓,用自己的智慧去招待她。」伯基笑道。
他看了看她,想看看自己是否覺得她真的漂亮。
「我講的是真的,你和我身上都有種超脫,那是高於愛情的,超越了視覺世界,就像有些星星是超越人們視野的一樣。」
「你一個人來的。」他說。
「是的,最終。當一個人最終只孤身一人,超越愛的影響時。到那時會有一個超越自我的我,它是超越愛、超越任何感情關係的。同你在一起也是如此。可是我們卻自我欺騙,認為愛是根。其實不然。愛只是枝節。根是超越愛,純粹孤獨的我,它與什麼也不相會、不相混,永遠不會。」
「你確信你知道我的愛是什麼嗎?」她有點生氣地諷刺道。
「愛情最終會枯竭?」她問,嘴唇都有些麻木了。
「不,」她說,「愛情包括一切。」
她抬眼看看他,臉上禁不住閃過按捺不住的狂喜,眼中亮起一道奇異的光芒。
那隻野貓說話間就影兒般地消失了。公貓米諾瞟了一眼歐秀拉,然後又倨傲地把目光轉向他的主人。
「我並不覺得你漂亮。」他說。
「是因為你愛我才需要我嗎?」www.hetubook.com.com她堅持說。
「不,」他說,「不是那樣。只是,如果我們要互相理解,我們就得下定決心才行。如果我們想保存一種關係,即使是友誼,也必須有一種永恆,不可改變的東西作保證。」
「你意思是你不愛我。」
「太荒謬了,」他說,「我真受夠了這些折磨。」
他笑了。
「如果是為了養家餬口,我希望不至於如此吧。就為了有個家而結婚,這挺噁心的。」
他在憤怒中沉默了一會兒說:
「說你愛我,說『我的愛』,對我說一句吧。」她請求道。
「行了!」他突然抬起頭氣憤地說,「好,走吧,讓我一個人待著,我不想聽你那俗不可耐的挖苦。」
「來喝茶吧。」他說。
「驕傲與謙卑,驕傲與謙卑,我瞭解你,」他冷冰冰地反駁道。「前倨後恭,再由謙卑到倨傲——我瞭解你和你的愛。它是一個鐘擺,一種反覆的彈跳。」
她走到他身邊,把手放在他肩上,一雙閃爍著奇異金光的眼睛盯著他,那目光很溫柔,但又隱藏著一股魔鬼般的神情。
「你的東西夠漂亮的!」她有點生氣地說。
她沉默了一下說:
她睜大眼睛不安地看著他。他的臉上帶著很誠肯的表情。
女房東的介入,讓他們又陷入了沉默。
他忽然顯出精神不振,缺乏自信。她不喜歡他這樣。
「是啊,」歐秀拉說,「這年頭兒,女房東比妻子要好啊。她們當然比老婆想得更周全。在這兒,比你有了家室更自在,更完美。」
「歸根結底,那不是愛而是別的東西,最終,沒有什麼愛。」
他把杯子遞給她。他的杯子等器皿都很好看。玲瓏的杯子和盤子是紫紅與綠色的,樣式漂亮的碗和玻璃盤子以及舊式羹匙擺在淺灰與紫色的織布上,顯得富麗高雅。但歐秀拉卻從中看到了赫曼尼的影子。
「真好喝!」她叫道。
於是她對他講起家人和母親,她的第一個戀人斯克里賓斯基,以及她與斯克里賓斯基關係破裂後的經歷。他默默坐著聽她娓娓道來,似乎懷著敬意在聽。她講到傷心處,臉上顯出難言的痛苦,那表情使她的面龐更楚楚動人。他似乎被她美麗的天性所溫暖,他的心感到欣慰。
「對,」伯基笑道,「我覺得他是想讓她明白他的意思。」
他們雙雙朝女房東看過去,眼神就像貓剛才看他們一樣。
他一時間無言以對,愣住了。
小貓氣派十足地搖著尾巴在小道上奔跑。這是一隻普通的花貓,爪子是白的,可算得上是位頎長的年輕紳士呢,這時有一隻毛絨絨的棕灰色母貓悄悄爬上籬笆牆過來了。公貓米諾傲慢地向她走過去,帶著一股男子氣冷漠的神情。母貓蹲在公貓面前,謙卑地臥在地上,這個毛絨絨的棄兒仰視著他,用像寶珠般碧綠可愛的眼睛熱切地看著他,他卻是一副漫不經心的神情看她。她又朝前爬了幾步爬到後門去,她軟軟地俯著身子,像一個影子在晃動。
「難道你不知道,這並不是一個視覺審美的問題。」他大聲地說道,「我不想看你,我見過的女人太多了,我對於看她們感到厭倦了。我要的是我看不見的女人。」
「可是,你怎麼知道呢,如果你沒戀愛過?」她問。
「不,」伯基說,「他有他的道理。他不是個霸王,他只不過是要讓那m.hetubook.com.com可憐的迷途貓兒承認他,這是她命中注定的事。你可以看出來,那迷途貓長得毛絨絨的,像風一樣沒個定型兒。我支持米諾,完全支持他,他要堅持這種絕對的穩定。」
「是啊,我知道!」歐秀拉叫道,「他要走他自己的路——我知道你這番花言巧語的意思。」
「僅僅通過愛。」她挑釁般地回答。
「不,我不想讓古迪蘭去,因為我想讓他多對我說些什麼。我決不把這事兒告訴古迪蘭,我要一個人去,這樣我就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了。」
他亂了方寸,開始正視她了。
他站立著衝她笑了。他受了挫折,心裡生氣,可又感到有趣,不由得對歐秀拉羨慕甚至愛起來,她那麼機智,像一團閃閃發光的火,報復心很強,心靈異常敏感。
「這純粹是自私。」她說。
他們倆都靜靜地坐著,房中有一種可怕的緊張氣氛。她注意到這屋子很舒服,屋裡採光充足環境很安寧。她還發現屋裡有一盆倒掛金鐘,有腥紅和紫紅色的花兒垂落下來。
「什麼根本?」
看她不回答,他繼續說,很熱烈地表白他自己。
「這是詭辯。」
他們沉默了許久,這沉默竟令她像孩子一樣得意、興奮。
「不,」她叫著,像一條眼鏡蛇那樣仰起頭,目光閃爍著,「愛是一種驕傲,我要的是驕傲。」
「不,不會的。」她用充滿情慾的聲音強烈又溫順,「我們只能相愛。對我說『我的愛』,說呀,說呀。」
「多愁善感的假話。」他說,「你需要混亂狀態,就這麼回事。所謂自由的愛,所謂愛是自由、自由是愛之說純屬虛無主義。其實,如果你進入了和諧狀態,這種和諧直到無法改變時才能變得純粹。一旦它無可改變,它就變成了一條路,如同星星的軌道一樣。」
歐秀拉只感到一陣暈眩。
「好吧,」她振作起精神道。
「如果沒有愛情,還有什麼?」她幾乎是控制地嚷道。
「是嗎?」歐秀拉叫道。「誰相信這話!」
伯基站起身問:「牠在追什麼?」
「我也一樣。」
「跟我談談你自己的情況和你家人的情況吧。」他說。
「是的。如果說是徹底的純粹,倒是說對了。但是一點也不自私。因為我不知道你要什麼,我接近你就等於是把自己交給陌生,我們之間所需要的就是發誓,發誓拋開一切,甚至拋開自己,不再生存,這樣我們就可以趨向完美。」
他馬上猜出是什麼原因。
「是的,」她低聲道,柔順地緊緊偎在他懷中。
「是啊——你認為我忘了上次我說的話了嗎?」
「這真的是挖苦嗎?」她譏諷地笑道。她的臉開始舒展開了,她覺得剛才他已露出他對她的愛慕,但他的語言卻很荒謬。
他在端詳著她,幾乎沒有注意到她的話。
「是的,我相信我知道。」他說。
「同樣,」歐秀拉說,「現在男人不怎麼需要女人,是嗎?」
他深感懊惱,又不說話了。
「我還沒說完呢,」他說,「你應該再給我機會讓我說完。」
她無法忍受。她覺得自己昏厥得厲害。但她不能屈服。
「天啊,什麼男性的優越!氣死我了,這簡直是在胡說!沒人會理會這套鬼話的。」
「不,」她說,「我嫉妒男人們有如此完美的女房東和如此漂亮的住所。男人們有了這些就沒什麼憾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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