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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泰萊夫人的情人

作者:D.H.勞倫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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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是的!你泥?你是紅熱的『春臼夫人』?」
「是的,我愛他。」
她在他金色的陰|毛叢中,結了兩朵粉紅色的蝴蝶花。
「我斷定你還是去威尼斯好,」他答道。他的聲音是冷靜的,有點譏諷的。
「是的,也許,也許!好!那麼我不說了,我停嘴了。但是您得穿上衣服,回您的堂皇大廈去。時間過了!約翰和小珍奴的時間過了!穿上您的內衣罷,查泰萊男爵夫人!您這樣子站著,沒有內衣,只有幾朵花兒遮掩著,您是誰都可以的。好,好,讓我來為您解衣罷,您這沒有尾巴的小畫眉喲!」
康妮忍不住驟然地、驚愕地狂笑起來。但是他卻不理她,繼續著說:
「你知道我下禮拜四便要動身了麼?」她說。
「請你告訴我吧,」她沒精打彩地說,「你以為我不去威尼斯好些麼?」
「我將對他們說:瞧罷!瞧瞧老喬!他一舉一動多可愛!又生動又靈敏。他有多美麗!再瞧瞧老張!他又笨又醜,那是因為他從來不願激勵起來。現在,瞧瞧你們自己罷!一肩高一肩低的,兩腿彎曲,兩腳走了樣。你們都做了什麼來,你們的勞作使你們變成怎麼了?你們把自己弄壞了。不必做那麼多的工呢!把衣服脫了瞧瞧你們自己吧!你們本應富有生氣而美麗的,而你們卻是醜陋而半死。——我將這樣告訴他們。而且我要使人們穿上另一樣的衣裳,……也許是紅色的窄褲子,深紅色的,和一件小而短的白襯衫。啊,假如男子們有了紅色的漂亮的兩腿,單憑這個便足以使他們在一個月內改變了呢。他們將重新變成真正的人,真正的人!女人們呢,她們想要怎樣穿便怎樣穿。因為男人們一旦用那鮮紅的兩腿走起路來,短小的白襯衫後面,露著那可人的鮮紅的屁股的時候,那時女人們便也要變成真正的女人了。那是因為男子不成男子,所以女人才不成女人啊。……然後,把達娃斯哈消滅了,而建築幾座美麗的建築,以收容我們大家。再來把國家各處收拾個乾淨。可是不要多生孩子,因為世界已經人口過剩了。
「去使他們相信一些謊話。」他說。
「是的!」
「是的,為什麼不?」他慢慢地說。
「把我當個日曆罷!」他說著,笑了起來,胸前的花也墜了下來。
他取了張舊被單,從上至下擦著她,她像個孩子似的站著不動。然後,他把屋門關上了,再擦著他自己。爐火裡火焰高冒著。她把被單的一端包裹著她的頭在擦拭著她的濕髮。
「假如你撤點尿或拉點尿,我是高興的。我不要一個不能撒尿不能拉屎的女人。」
當她帶著花,喘著氣回到小屋裡去時,她看見爐火已經燃上了,柴枝在噼啪地響著。她的尖尖的乳|房,一高一低地盪動著,她的濕頭髮緊黏貼在她的頭上,面孔鮮紅,通身光亮。她圓睜的眼睛,喘著氣,濕了的小小的頭兒,飽滿而天真的滴著水的臀部,她看起來像是另一個人似的。
「你的上校死了以後,你覺得你的軍官和貴紳的生活是幸福的麼?」
隆隆的雷聲漸漸地遠了。
「假如你不願帶我走的話,我便不得不了。」她說。
「但是你信任我吧,是不是?」她柔軟說著。
「是麼?我覺得我已經死過一兩次,可是結果我還是在這兒偷生著,而且準備接受種種煩惱。」
當他和她走到馬路上的時候,恰恰碰見了波太太,臉孔蒼白慌慌張張地向他們走來。
「不過,我覺得那倒是和克利福斷絕的第一步。我真想有個孩子。那給我一個機會去,去……」她正要說下去。
「啊!不!」她憤激地說,「那足見你不真正要我!如果這有這種感覺,你不是真正要我的。」
「你知道我心裡想什麼嗎?」她忽然說,「那是我突然想起的,你是燙人的『鐵杵騎士』!」
「好。」他說,「隨你喜歡吧,和通常一樣。」
「我是個引誘麼?」她愛撫著他的臉說,「我真高興我竟是個引誘你的!讓我們不要想它了吧!你一思索起來的時候,你便使我生怕;你便把我壓扁了似的。讓我們不要想它了吧!當我的倆分離了的時候,我們想它的時間多著呢。這是最要緊的!我曾想過:在我動身以前,我無論如何得再和你共宿一宵。我得再到村舍裡去一次。我禮拜四晚上來好麼?」
「是的,親愛的!要是我們照現在這樣生活下去,那麼在百年以內,這島上的人民將不到一萬;也許不是十個,他們將斯文地互相消毀。」
「帶你到哪兒去呢?」
她沉思著。外面雷聲轟響。他們好像是在一艘洪荒時代的巨舟內。
「怎樣準備!」
「十七!」他說,「什麼時候回來?」
「那麼,為什麼你這樣悲傷呢?」
「那時多可愛!」她說。
她差不多要到那條大馬路上去了,然後他才趕到了,赤|裸裸的兩臂緊抱著她,抱著她溫軟的、赤|裸裸的腰身。她狂叫了一聲,伸直著身體,把她整個柔軟而寒冷的肉體,投進他的懷裡。他癲狂地緊摟著,這柔軟而寒冷的女性的肉體,在交觸裡,瞬即變成火一般的暖熱了。大雨傾盆地淋著他們,直至他們的肉體冒著蒸氣。他把她可愛又沉重的兩乳握在兩手裡,並且狂亂地緊壓在他自己身上,在雨中戰慄著,靜默著。然後,突然地把她抱了起來,和她倒在那小徑上,在雨聲怒號的靜謐中,迅速地,猛烈地,他佔有了她,迅速地、猛烈地,而完畢,好像一隻野獸似的。
她微微戰慄了一下。
「你有你的自由。」他說。
「好看得同生命一樣。」他答道。
「他呢,他愛你不?」
「但是那麼一來,她得知道了?」
「他們既都是波爾雪維克主義者,那麼你應該高興了吧?你定覺得高興地看著他們急忙忙地向著末日走去和圖書吧!」
「哪兒都好!只要遠遠地遠遠地離開勒格貝。」
他有點茫然地望著她。
他在那毛叢裡添了一朵粉紅色的野蝴蝶花的蓓蕾。
她坐在他的大腿上,她的頭依著他的胸膛。她象牙似的光耀的兩腿,懶慵慵地分開著;爐裡的火光閃閃地照著他們。他俯著頭,在那火光裡,望著她的肉體的摺紋,望著她開著的兩腿間那叢柔軟的褐色的陰|毛。他伸手在後面桌上把剛才她採來的花拿了,這花還是濕的,幾滴雨水滴在她的身上。
「我得動身到威尼斯去和以後應該安排的事情。」
「讓我們為旁的東西而生活。我們的唯一目的不要為找錢,無論為自己或為他人找錢。現在,我們是迫不得已;我們不得不替自己找一點兒錢,卻替主人找一大堆。讓我們停止這種情境罷!一步一步地讓我們來制止著罷。我們不必狂暴,一步一步地,讓我們把整個工業生活丟棄了,而回到以前去。金錢,只需要一點點便行了。其實無論誰,你與我,工頭主子們,甚至國王,只要一點點金錢便行了。只要有決心,你便可以從這紛亂中跳了出來。」
「我自己都差不多死去了,但是當我恢復了原狀時,我明白了我的一部分是死去了。但是我一向就知道那終是要一死了結的。其實,什麼東西不終是一死了結!」
「啊!夫人!我們奇怪著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她把氈子擺脫了,跪在爐火面前,伸著頭搖著,使頭髮乾起來,他默望著她臀部的美麗的下垂曲線,他今天所心醉的就是那個。這曲線多麼富麗地,下垂到她沉重而圓滿的兩股上!
「是的。」她說,「是的!你是鐵柞爵幸,我是春臼夫人。」
她有點惱怒起來。
「當我回來的時候,我們將更明白我們的情境。是不是?」
「是的,當然。世界將會自己解救出來,當最後的一個真正的人被消滅了以後,當所有的人都被馴服了,白種人、黑種人、黃種人,各色人種都成了馴服的畜生,那麼一切都會痴愚起來。因為健全的心理是植根於睪丸之內的。他們都將痴愚起來,並且將舉行偉大的火焚刑。你知道『火焚刑』便是一種『宗教儀式』麼?好,他們將舉行他們偉大的宗教儀式;他們將互相成為獻祭品!」
他們沉默了一會。
「啊,我實在關心得很呢!」她望著他說。
波太太望著狩獵的,愛情使他滿面春光。——她遇著過他的半含笑,半嘲諷的視線。他有著不如意的事情的時候,總是這樣笑著的。——但他和藹地望著她。
他的臉上露著一種半苦笑的微笑。
「快樂?是的。我喜歡我的那位上校。」
「啊!我打算把一切都告訴她。其實我已經多少告訴她了。她於我是很有用的,她是個老於世故的人呢。」
「啊!」她說,「美呀!美呀!約翰爵士!」
「可是我應該離了婚,而你也應該離了婚才行,否則我們便要有麻煩了。」——要考慮的事情有多著呢。
「我到過印度,南非和埃及。」
「你有四樣的毛呢,」她對他說。「你胸膛上的差不是黑色,你的頭髮是淺色,但是你的髭鬚是粗而深紅,而你這兒的毛,愛情的毛,卻像是一叢光耀的金紅的荊刺刺,這是最好看的毛。」
「孩子呢,在勒格貝生麼?」他問道。
「認得嗎?這是我呢!」他說。
「這是迎娶珍奴夫人約翰.湯姆斯,」他說,「我們得和康妮與梅樂士分手了。也許……」
她又在他胸前暗色的毛裡,嵌上一朵毋忘我。
「怎麼?」
「是的,那也是事情的一種。難道你要他們知道真話麼?」
在那沉重的兩眉下面,他的臉是失神的,不可思議的。
「太陽!」他說,「是你應該走的時候了。啊,時光!時光!我的夫人呀,什麼是無翼而飛的東西?時光!時光!」
他把法蘭絨的襯衣舉到頭上穿著。當他的頭冒了出來的時候,他說:
「為什麼,當然啊,夫人!那是榮譽債呢。」
他怪異地、失神地望著她,飄忽得像一個孩子似的,但又奸詭地像一個老人一樣。
她俯視著那些乳白色的小怪花兒,雜在她下身的褐色的陰|毛叢裡。
「你這兒不會忘掉我罷!」她吻著他的胸膛,把兩朵毋忘我,在每只乳上粘了一朵,她再吻了吻他。
「因為當我覺得人類的卑鄙齷齪到了無可救藥的時候,我便覺得殖民地並不怎麼遠。甚至月亮也並不怎麼遠。因為在那兒,你回轉頭來便看得見雜在繁星之中的世界,又骯髒,又殘忍,又乏味;一切被人類弄成卑鄙污穢了。那時我覺得吞了一塊膽,一肚子苦糾結著,只要有可以逃避的地方,無論哪裡都不會覺得怎麼遠。但是當我找到了個工作做著的時候,我卻忘記了這一切,雖然,最近百年來,一部分人對於群眾的行為是可恥的;人變成工作的昆蟲了,他們所有的勇氣,他們所有的真正生活,都被剝奪了,我定要把地球上的機器掃除乾淨,絕對地了結了工業的時代,好像了結了一個黑暗的錯誤一樣。但是我既不能,並且也沒有人能,我只好靜靜地過我的生活——假如我有生活可過的話,這倒是使我有點懷疑的。」
「為什麼不讓我們到南非去呢?」
「我愛它!」他說:「我愛它!假如我只有十分鐘的命,可以去愛撫您這個臀兒,去認識它,我定要承認我活了一世了!您不明白?管什麼工業制度!這是我生命中的一個偉大的日子。」
她不知道怎樣,覺得他是報復似的。
「真的!」
「我卻不然!我不願他們用冰冷的心腸來對待我;至少是當我還在勒格貝的時候,當我決絕地走開了的時候,他們愛怎麼想便可以怎麼想了。」
他靜默的。她的兩臂緊緊地環抱著hetubook.com.com他的頸項。
唔,他不是有點兒狂麼?康妮這麼想。她覺得他對於礦務的熱切和銳敏,也是瘋狂的表現;甚至他的感奮本身也是瘋狂的感奮。
「的確!我不能阻止他們,因為我雖想阻止他們也做不到。」
「他受了你的錢麼?」康妮驚愕地問道。
他向著林中小徑走了下去。康妮望著他的白皙而清瘦的形影。彷彿一個鬼影,一個幽靈似的,一步一步地向著遠處飄緲而去。——當她看不見他的時候,她的心沉重起來。她站在那小屋的門裡,披著一張氈子,對著外面黯然沉默地站著。
她明白了他們倆的心裡都帶著離情別意,最後她覺得悲傷起來。
「親吻我罷!」她細聲說。
「是的!從某方面講,他是愛我的。」
他一邊說,一邊輕柔地愛撫著那圓滿的後臀,直至他覺得彷彿一種蔓延的火熱,從那兒傳到了他的手上。——他的指尖觸著了她身上的兩個祕密的孔兒,他用一種火似的拂掠的動作,摸了這個又摸那個。
「他死了以後。你覺得很痛苦吧?」
「你呢?你要不要我?」
「多麼好看!」她說。
他用手在她的背後愛撫著,緩緩地,微妙地,愛撫她臀部的曲線和飽滿。
她回轉身去,爬在他的膝上,緊依著他。
雨停了。外邊籠罩著一種潮濕的、沉重的,芬芳的靜寂。天色已近黃昏了。
「別說這種話!」她說,「你只是說來傷我的心罷了。」
他拿起了襯衣。
「爸爸這個禮拜要到倫敦去,我將於六月十七日禮拜四那天到你那裡。你得準備好,我們隨即便要出發,我不想在勒格貝多佇留,那是個可怕的地方啊。我大概要在勒霍的高爾門家裡過夜;所以我禮拜四便可以到達,並在你那邊午餐。我們在午後茶點後便啟程,晚上或可在格蘭森宿一宵。和克利福過一個晚上是沒有好處的。因為假如他不喜歡你走,那於他是無趣的事。」
「那兒!」他說,「那兒便是毋忘我應該在的地方!」
他把頭低頭。然後他用土話說:
「那麼,你們將於午後茶的時候離開勒格貝,好像你到倫敦去似的,你們的路線怎樣?」
他說起正確的英語來了。
「他恨他們!」
「請告訴我你實在想有一個孩子,你期待著!」她喃喃地說,她的臉孔在他的小腹上壓著。「告訴我你想吧!」
「啊,我將一切都告訴克利福。我不得不告訴他。」
在這兩股間,深隱再神祕而溫熱中,便是那神祕的進口!
他重新靜默起來,臉孔沉鬱著,外邊只剩下雨打的聲音了。
「是的!她將接到一張傳票。和她同居的男子也是一樣,他是共同被告。」
「唔!」他最後含糊地說。她感覺得到那奇異的意識的轉變與鬆懈,顫戰著穿透他的身體。——「我有時想,假如有人能在這兒的礦工們中間試一試!他們現在沒有什麼工作,而且入息又不多,假如有人能夠對他們說:想想旁的事情去吧,不要光想錢了。假如只是為了需要。我們所需要的並不多。讓我們不要再為金錢而生活吧。……」
當他這樣滿口說著土話的時候,她是從來不知道怎樣回答的。於是她穿上了衣裳,準備著回去,有點恥辱地回勒格貝去。至少她是這樣感覺著:有點恥辱地回去。
「於我這是很富裕了。」
「也許什麼?」她說。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你知道等我回來以後,我們便可以計劃那一切的。現在我什麼也說不上。我得鎮靜一下,清理一下。」
「當然啊,」他說,「我得在半年或八個月間過著一種模範生活。這一來,要是你到威尼斯去了,至少在兩三個星期以內,我可以少掉一個引誘。」
好!她又棋盤上給人佈擺著了。
她現在沉思起來了。最後她說:
一片黃色的陽光在樹林上照耀著。
他低著頭。
「那不使你快樂麼?為什麼不呢?我們不會窮的。我一年約莫有六百鎊的入息,我已經寫信去問過了,這數目並不多,但是也夠了,是不是?」
「噯!這陰|毛裡正是個放勿忘我的好地方。但是,難道你不關心未來麼?」
「晚安,波太太!現在我可以不陪男爵夫人了。晚安,夫人!晚安,波太太!」
「沒有!你呢?」
「你既覺得快活,我是快活的。」他說,「不過我卻以為那是怪對不住那孩子的事。」
克利福是大大不喜歡她走的,原因只是因為她若走了,他便要覺得不「安全」。她在的時候,不知怎麼的,他便覺得安心,便覺得可以自由自在地做他的事。他常到煤炕裡去,勾心鬥角地去求解決那些差不多不能解決的問題,如怎樣用最經濟的方法去採煤,然後出賣。他知道他應該找個方法去用自己的煤,或者把煤煉成其他的東西,這樣他才不必拿出去賣,更不必為沒有銷路發愁。但是,假如他把煤變成了電力,他自己又用得著麼,或賣得了麼?至於把煤化成油,此刻還是件太花錢而且不容易的事,要維持工業的生命,便需要創造新的工業,那像是一種狂病。是的,那是一種狂病,非得一個狂人是成功不了的。
他的手緊緊地壓在她那兩個祕密的地方,好像表示一種親切的問候。
「啊,是的!高興得很。」他有點冷酷地說,「打鐵要趁熱的時候打。」
「但是你要我,是不是?」她問道。
「把什麼事情弄得使你為難?」
「經過諾汀漢和吉蘭森。」
「啊,我得回來的。」她說,兩人又靜默起來。
「但是,那一切不會有個了結麼?」她說。
她有一天對狩獵人談起她將國外旅行的事。
「得讓這些花留在那兒,假如它們願意。」他說,「好了!您重新赤|裸起來了,您只是個赤|裸裸的女兒,帶著幾分珍奴氣!現在,穿上內衣罷,您得走了,否則查泰萊男爵夫人要趕不上她的晚餐了!『您上哪兒去來,我的美麗的女兒?』和圖書
「不!不要這樣說!請不要這樣說!」她懇求道,「我相信我要有個孩子了。告訴我你將快活吧。」她的手放在他的手上。
「是麼?好,以希兒黛可以載我回來。她可以在曼斯菲德過夜,晚上把我帶回來,早上再來找我。這是很容易的事。」
她心神不寧戰慄著,她等待著完全脫離他的時間,等待著時機,等待著她自己、他自己的成熟。
「啊,一定的!」
她最後告訴他,她十七號便要走了。
他對她說著他的偉大的計劃,她只驚訝地聽著,讓他獨自說去。一堆廢話說完了後,他轉頭去聽無線電收音機,失神似的一句話不說。無疑地,他的計劃像夢一般的隱退了。
「她一定要知道麼?」
她把他的衣服拉開,露出了他的小腹,她在他的肚臍上輕吻了一吻。然後她把臉頰依在他的小腹上,兩臂環抱著他溫暖而靜穆的腰。他們孤寂著在這洪荒世界中。
「可是,你不覺得高興麼?」
「那兒!那代表我,站在您這毋忘我的地方!那是荒葦叢中的摩西(Moses)。」
她的臉頰溫柔地磨著他的小腹,並且把他的睪丸托在手裡。溫柔地,那陰|莖在顫動著,但沒有堅挺起來,雨在外面急打著。
「我並不悲傷!要是我的雄雞能作最後一次的啼嗚,我也無所謂。」
但是不久他便回來了,蹣跚地跑著,兩隻手裡拿著一些花。她有點害怕他,彷彿他不似是一個人似的。當他跑近的時候,他望著她的眼睛,但她不懂他這種視線的意思。
另一天,她問些關於他自己的事情。那時他們是在小屋裡。外面正在雷雨交加。
「一個男子最危險的一剎那,便是當他的頭放進襯衣裡的時候。那時候他的頭是在一個袋子裡。所以我喜歡那些美國襯衣,穿的時候和穿普通的褂子一樣。」她老是望著他。他把短褲穿上,扣好了。
她的手臂緊攬著他的頸項。
她有一天對康妮說:「那晚我輸了二十三個先令給克利福男爵。」
他很怪異地望著她。可是他實在是願意她走的,那是奇怪的。他的確願意她走,願意她有點小浪漫史,也許她懷了個胎回來呢。而同時,她這一定,卻又使他感到害怕……
他正伸手做著一種姿勢,卻打了個噴嚏,把鼻子和肚臍的花搖脫了。他再打了個噴嚏。
康妮笑了起來,外面的雨在傾盆地下著。
「不!」他說,「他是不屑去恨他們的,他只是討厭他們罷了,那是有個分別的。因為,據他說,連丘八們現在都變成一樣假道學,一樣半睪丸,一樣食道狹小的人了。這種情形是人類的命運。」
他停了一會,然後繼續說道:
「沒有什麼?」他說。
「多麼可憎,這種手續!我想我和克利福也得打這條路經過的。」
他又在他自己身上的毛裡嵌了些花朵,在陰|莖的周圍繞了一枝爬地藤,再把一朵玉簪花黏附在肚臍上。她守望著他,這種奇異的熱心,使他覺得有趣。她拿了一朵蝴蝶花插在他的髭鬚上,花在他的鼻下掛著。
他忘記了。他這種有頭無尾的話,是她覺得最令人喪氣的事。
「真的?」他沉思了一會,「那麼你想什麼時候決定再走呢?確定一個日子。」
他坐在那小屋裡,臉上籠罩著譏諷的神氣,雖然是這樣,他還留意著一隻耳朵聽著外面林中的暴風雨聲,那暴風雨聲使他覺得非常孤寂起來。
他要陪她跑到馬路上去。她的幼雉已經關好了,可以放心了。
「是的!好!七月二十!」
「回去吧。」他說。於是他們向著小屋奔去。他迅疾地走著,他不喜歡給雨打著。可是她卻走得慢,採著毋忘我、野蝴蝶花和藍吊鐘。走了幾步,然後又停下來望著他走遠。
「你的過去好像有著無限的事。」她說。
「但是那天你的姊姊不是要來麼?」
「他說我早就該行事,現在也許要有困難了。可是因為是從軍去了,所以他想是可以辦得通的。只是不要案子一辦,她便跑回來就好了!」
「怎麼,」他終於說:「我覺得在這種世界中讓一個孩子出世,是件謬誤而悲傷的事。」
「但是給人瞧見了呢?」
「最遲是七月二十號左右。」
「好!你什麼時候要我?」
她聽見他的聲音裡含著譏諷。
「你的姊姊將把你在路上什麼地方放了,然後你再走路或坐車回來麼?我覺得這未免太冒險了。」
「我不太承認這話,」他低聲地說,「我不太承認這話。我有我的苦衷。」她覺得他此刻所以悲傷的緣故,一部分是因為她要到威尼斯去了。這是使她高興的。
「普通的群眾,工人們,也一樣麼?」。
「你的意思是說他們將互相殘殺麼?」
他俯頭望著,看見幾朵乳白色的毋忘我在他腹下的毛叢裡。
「啊,那時就快樂了!」
他行了個禮,轉身走了。
他把她頭髮上的葉子除去了,吻著她的濕髮;他又把她乳|房上的花除去了,吻著她的乳|房;他吻著她的肚臍,吻著她的陰|毛,卻讓他所結的花留在那裡。
「但是假如你不願意我走的話,我便不走好了。」她緊依著他說。
「噯,我剛才正要說什麼了?」
「比什麼都和_圖_書一定,我將要回來的。」
「這些花兒,刮風下雨都在外頭,」他說:「它們都是沒有家的。」
「從前你是一位中尉,一位軍官,而又是一位貴紳的那個時候,你是不是快樂的?」
「那麼當我回來的時候,我可以告訴克利福我要離開他。你和我便可以出走。他們決不會知道是和你走的。我們可以到外國去,是不是?到非洲去或澳洲去。你想怎樣?」
「我已經為了我離婚的事情去見過律師了。」他有點勉強地說。
「好,那麼我竟被封起爵來了!約翰.湯姆斯變成珍奴夫人的約翰爵士了。」
康妮嚴厲地譴責他們兩個。結果是克利福把波太太的年薪加了一百鎊;她賭的錢也有了。同時,康妮覺得克利福日見死氣沉沉了。
「我不會把事情弄得使你為難的。」他說,「我只想知道你究竟抱的什麼目的。可是你自己實際上也不知道。你只想延遲一下子;走到遠處去把事情端詳一下。我並不責備你,我相信這是聰明的手段。你儘可以依舊做勒格貝的主婦。我並不責備你的,我沒有勒格貝來呈獻給你。事實上,你知道我沒有什麼東西好給你的。不,不,我相信你是對的!我實在相信你是對的!並且我是毫不想靠你而生活,接受你給養的。這也是得考慮的一件事。」
「不要把事情弄得使我為難吧!」她懇求道。
「啊,我得回來的。我已經答應過了!我已經忠誠地答應過了。不過,其實我是為了你而回來的。」
「甚至沒有一間小屋!」她喃喃地說。
「瞧瞧珍奴!」他說,「在這些花卉中!明年將是誰替你結花,珍奴?是我呢還是他人?『再見罷,我的吊鐘花,福星拱照!』我恨這歌兒;這使我想起大戰初起的那些日子。」他坐下去穿著襪子。她依舊木立著。他把手放在她的臀部下面。「美麗的小珍奴夫人!」他說,「也許你會將在威尼斯找到一個男子,在你的陰|毛裡放上茉莉,在你的肚臍上放石榴花吧!我可憐的小珍奴夫人!」
他癡笑著,把自己的衣服也脫了。雖然那是令人難忍的!他裸著白皙的身體,有點顫戰著,向那急雨裡奔了出去。佛蘿西狂吠著飛躍在他的前頭。康妮,濕透了的頭髮黏在她的頭上,她回轉了溫熱熱的臉,看見了他。她的藍色的眼睛,興奮地閃著光亮,她奇異地開步向前狂奔,跑進了林中的小徑上,濕樹枝兒絆打著她。她奔竄著,他只看得見一個圓而濕的頭,一個濕潤的背脊,在逃遁中向前傾著,圓滿的臀部閃著光,一個驚遁的婦人的美妙的裸體。
「啊,絕對地!」
「但是我卻不向人們說教;我只把他們的衣服剝去了,說:瞧瞧你們自己罷!這便是為金錢而工作的結果!瞧瞧!這便是為金錢而工作的結果!你們一向是為了金錢而工作!看看達娃斯哈!真可怖極了!那是因為它是當你們為金錢而工作時建立起來的。再瞧瞧你們的女人!她們不在乎你們。你們也不在乎她們。那是因為你們的時間只用在工作上,和金錢的打算上。你們不再說話,不能活動,不能生活,你們不能和一個女人好好地在一起,你不是一起生活著,瞧瞧你自己罷!」
現在,每天晚上,他和波太太玩著丘八們所玩的「潘東」脾,並且是賭六便士的。在這方面他也是一樣,他一邊賭著,一邊還迷失在一種無意識的境界裡,或一種失神的沉醉裡,或沉醉的失神裡,反正一樣。康妮看了真覺難受。可是她回到樓上就寢以後,他和波太太有時還要賭到早上二三點,安然地,怪沉溺地賭。波太太沉溺得不亞於克利福;她越沉溺,她便輸得越多。
外面的雷聲已停止了。但是雨卻又傾盆地下起來,天上閃著最後的電光,還有一二聲遠遠的沉雷,康妮覺得不太高興。他滔滔地說了這一大堆話,然而事實上只是對他自己所說,並不是對她說的。他彷彿給失望完全佔據著了;而她呢,卻覺得快樂,而憎恨失望。她知道他之所以重陷在這種心境裡,是因為她要離開他了。是因為他心裡剛剛體味了那種離情。她覺得幾分得意起來。
「您是真實的!啊!是!您真是嬌媚的,甚至有點兒淫野。這兒是您撤尿的地方,這兒是您拉屎的地方;我一隻手兒蓋著兩處,我愛您這一切。您有著一個女人的真正臀兒,怪驕傲的。它的確是可以驕傲而無愧的。」
他用幽靜的手指,把幾朵毋忘我花結在她那愛神山上的美麗的褐毛毛叢裡。
「您這後面多美麗,」他用那帶喉音的、愛憐的土話的:「那是人間最美麗的臀兒!那是最美麗的女人的臀兒!那上面一分一毫都是女人,純粹的女人!您並不是那種臀兒像鈕扣似的女兒,她們該是些男孩子。可不是!您有的是一個真正的、柔軟的、下傾的後臀,那是男子們所愛,而使他們動心的東西啊!那是個可以負擔世界的臀兒呢。」
「但是克利福男爵希望你一定要回來的麼?」
「那於我是無所謂的,怎麼樣我都無所謂的。」
「不!沒有什麼事情。」
她很興奮的談著她的計劃。
「但是假如你有個孩子呢?」她說。
「你愛他不?」
「也許什麼?繼續說下去呀。」她堅持著說。
「這有什麼好說?他是行伍出身的。他熱愛軍隊生活。他沒有結過婚。他比我大上二十歲。他是個很聰明的人,在軍隊裡很少與人往來,這種人便是這樣的;他是個熱情的人,並且是個很聰明的軍官。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是在他的迷惑之下生活的。我讓他指揮著我的生活,這點我是永久不會懊悔的。」
「說點他的事情給我聽罷。」
「當你走了以後,我的意思是說,你一定會回來吧?」
「我要離開你了,你不反對罷,是不是?」她不安https://m•hetubook•com•com地問道,仰望著他的臉。
「是的!約翰.湯姆斯封了爵位!我便是褐色陰|毛爵士夫人。你也得掛上幾朵花才是呢!」
「什麼時候?」
「等一會!」他說。
「你現在不會把我丟棄了吧,是不是?」他說。
「你從來沒有到過殖民地去過,是不是?」他問道。
緊接著是一陣死寂。康妮半聽著,一邊把她到小屋裡來時在路上所採的幾朵毋忘我花,結在他小腹下的毛叢裡,外面已變成靜謐而有點寒冷了。
「可愛極了!莫想著人類之消滅,和消滅後其他的物類尚未產生以前的空洞,那是最足以靜人心氣的事情。要是我們這樣繼續下去,要是所有的人,知識分子,藝術家,統治者,工業家,工人,都繼續著癲狂地消滅他們最後的有人性的感情,最後的一點直覺,最後的健全的本能;要是這樣代數式的一步一步地繼續下去,那麼,人類便要休了!再見,愛人!蛇把自己吞咽了而剩下一個空殼,亂紛紛的,但是並不是無望。可愛極了!一些凶悍的野狗將在勒格貝屋裡面狂吠,一些凶悍的野馬將在達娃斯哈的煤坑邊踐踏!te deun landamns!」
「不!我的同袍們都是一些蠢才。」他突然笑了起來,「上校常常說:孩子喲,英國的中等階級的人,每口東西都得咀嚼三十回;因為,他們的食道太狹,只要一粒小豆子便要把他們窒塞。他們都是一些女性般的可憐蟲,虛榮而驕傲,甚至鞋帶鬆了也要大驚小怪的。他們腐爛的像獵獸的肉,而且常常是自以為對的。我之所以不上進也便為此,這些磕頭,磕頭(原文:Kow tow Kow tow),舐屁股舐到舌硬了的東西,常常是自以為對的。他們尤其是些裝模作樣假道學。假道學!全是些只有半個睪丸的女性的假道學。每個——」
「但是你走了何必又回來呢?何必一件事分兩次做呢?」他說。
康妮笑了起來,但不是很快樂的笑。
「好!鎮靜你的清理你的去吧!」
「你知道那是不用說的。」
「不!」她說,圓睜著眼睛,「這並不是一條毛巾,這是一張被單呢。」
她把門打開了,望著外面的滂沱大雨,好像一張鋼幕似的。驀然地她生了一個慾望,慾望著向這雨裡飛奔,飛奔而去。——她站了起來,急忙忙地除掉了她的襪子,然後脫掉她的衣裳和內衣;他屏息望著她。她的尖尖的兩隻乳|房,隨著她一舉一動而顫擺著。在那蒼茫的光線裡,她是象牙色的。她穿上了她的橡膠鞋,發出一聲野性的痴笑,跑了出去,向著大雨挺著兩乳,展著兩臂,朦朧地在雨裡跳著她多年前在德勒斯登所學的諧和舞蹈。——那是個奇異的灰影,高著,低著,彎曲著,雨向她淋著,在她飽滿的臀上發著亮,她重新起舞著,小腹向前在雨中前進,重又彎身下去,因此只見她的臀和腰向他呈獻著,好像向他呈獻著一種臣服之禮,一種野性的膜拜。
「我會戴上避塵眼睛和面紗的。」
她向他望了一會,她的頭髮是亂蓬蓬的。
他站了起來把小屋的門打開了。門廊裡臥著的佛蘿茜站了起來望著他。
他沉思了一會。
他們倆繼續著忙碌地擦著頭,剛才的那番運動,使他們還在喘息不休。他們各自披了一張軍氈,裸|露著前身向著火,在火焰前一塊大木頭上並排地坐著靜憩。康妮嫌惡那氈子披在皮膚上的感覺;不過被單又已經全濕了。
「他們相信什麼?我是不關心的。」
兩人靜默了。他俯著身在火上添了一塊柴。火焰光耀著他靜默而沉思的臉孔。她等待著,但是他不說什麼。
「是的!但是她說我們將在午茶的時候動身。我們可以在那個時候動身,但是晚上她可以在旁的什麼地方過夜,我呢,我到你家裡來。」
他們間隔著一種奇異的靜默的深淵!
「啊,我不知道,當我從威尼斯回來以後,我們再準備一切。」
「也許你不想到那兒去罷?」她問道。
「向約翰.湯姆斯道晚安吧。」他說著,俯望著他的陰|莖。「他在爬地藤的臂環裡是安全的!此刻他並不是怎樣燙人的鐵杵呢。」
他立即站了起來,揩著眼上的雨水。
「那又有什麼關係呢?」她說。
「一模一樣,他們的血氣都死了。他們所剩下的一點,都給汽車、電影院和飛機吮吸了。相信我:一代人比一代人更不像樣了,食道是橡膠管做的,臉和兩腿是馬口鐵做的,這是馬口鐵做的群眾!一種牢固的波爾雪維克主義正在消滅著有人性的東西,而崇拜著機械的東西。金錢,金錢,金錢!所有現代的人腦裡所想的只有個主意;便是把人類古老的人性那種感情消滅掉了,把從前的亞當和夏娃切成肉醬。他們都是一樣,世界隨處都是一樣;把人性的真感情殺了,每條陰|莖一金鎊,每對睪丸兩金鎊!什麼是『孔』,那還不是性|交的工具!隨處都是一樣。給他們錢,叫他們去把世界上的陽|具都割了。給他們錢,錢,錢,叫他們人類的血氣消滅掉,只剩下一些站立不穩的小機械。」
「我們共用一條毛巾揩擦,這是吵嘴的預兆!」他說。
「怎樣,當我回來的時候呀。」
「現在你是富麗堂皇了!」他說,「珍奴夫人與約翰.湯姆斯合歡之日的嫁裝。」
他靜默著。
「為了你的丈夫的狩獵人而回來?」
他考慮著她的計劃。
他帶回來的是些樓斗菜花,野蝴蝶花,野秣草,橡樹枝葉和一些含苞未放的耐冬花。他把橡樹的柔軟細枝環繫著她的兩隻乳|房,再添了些藍吊鐘和野蝴蝶花在上面;在她的肚臍上放了一朵粉紅色的野蝴蝶花;在她的陰|毛叢裡,是一些毋忘我和香車葉草。
「是麼!」她說,「他怎麼說?」
早餐的時候,一封希兒黛的信放在托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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