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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與吉卜賽人

作者:D.H.勞倫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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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六章

「相當英俊!」伊薇說。
「吃點燉的菜怎麼樣?」他說。然後又悄悄地對老婦人喊了幾句,老婦人一面含糊地回答他,一面把鐵鍋滑向棍子末端。
她就這樣跟隨著,跟隨著在她面前的他。他軀體的安靜、神秘、難以抗拒的動作,使她身不由己。她在他的意志之下走著。
伊薇走到火堆前去暖暖她的手。
「是的!我要到碧波衛。我父親是碧波衛的教區長:賽維爾先生!」
「不!」吉卜賽人說。
他也變得有點不可親近了。他的種族是十分古老的。在它與已經建立的社會之間的特殊戰闘中,他們並沒有求勝之心;不過他們卻時時都能得勝。
「你說你禮拜五都在這裡,」她說。「所以我走到這裡來,正巧天氣很好。」
老婦人一面嘰咕了些什麼,一面把盤子分放在火堆旁邊。火的餘燼上,還有兩個鍋子吊在一根水平的長棍上。其中一只小鍋子正在一個鐵製小三角架上面沸騰著。在陽光下,熱氣與水蒸汽一起晃動著。
她高貴的把圍巾往肩上一披,然後隨在猶太女人的皮大衣後面;那件皮大衣的貂領掛在她肩上,好像自己用兩條小腿走路似的。
「所有的銅器和黃銅器都是你做的?」她問。
「她帶著籃子出去了。馬車上所有的人,也都去賣東西了。我不出去賣東西,我只做東西,不賣東西。不常賣!」
「火是大家公有的!」吉卜賽人說。
他靜靜的站起來,轉身用一種低沉的命令口氣對老婦人說了幾句話。然後他又看著伊薇,同時將他的「力量」灌注在她身上,使她自己,或她的行動,對她都不會再是一個負擔。
她現在全部攤牌了。她不想欺瞞任何人。
她穿著一件光滑而寬大的黑貂皮大衣走來。一個男人跟在後面,穿了件藍色大衣;他脫掉他的皮手套,並且拿出一只煙斗。
「午飯煮好了,嗯?」他輕聲喚著。
「大概有五個吧。」他抬頭看著她的眼睛,慢慢地回答。
「查爾斯,給我根煙!」小猶太女人懇求的叫著。
那人開始把毬果輕快、小心的放進紅色的火燼上。很快的,一個接一個,都著了火燃燒起來,而且發出像玫瑰般的火焰,空氣裡洋溢著一股甜甜的香味。
他們正在談論戰爭。吉卜賽人曾經在少校那一團的砲兵聯隊裡服過役。
她說不出他這句話中到底有何意義。事實上,她也無暇仔細體會。現在,她是被那個小猶太女人迷惑了。那個小猶太女人,兩個孩子的媽媽,現在卻要離開那位著名的工程師,帶著她的財產,改嫁給這位年輕而一文不名的易思華少校。他起碼比她小五六歲。真是有趣!
「我們用毬果把火加熱好嗎?」
他脫去了粗線條的大衣,露出一件漂亮、新型的毛織運動衫,衣服呈黃、灰裡滲黑;下身是縫製合度的長褲,相當寬大。運動衫褲都很貴重,而且他還有一副壯碩魁偉的身材,和一個運動家般突出的胸部。像個經驗豐富的露營老手,他開始把火苗聚集在https://m.hetubook.com.com一起。安靜的像個戰鬥中的軍人。
他看著伊薇。
吉卜賽人從他的篷車上下來,信步走向火堆。猶太女人以其種族特有的中產階級的大膽眼光向他的面孔探索著。
「呃?」
第二天,又是個豔陽高照,寒霜遍地的日子。已經是二月了,可是北國的地面,還沒有在陽光下融化。伊薇聲稱要騎腳踏車出去旅行,並且要帶午飯去,因為她可能要到下午才能回來。
「想想看你們兩人現在都在這裡!——要下雪了。」她抬頭望著天空。
那吉卜賽男人,正背對著馬車車轅,坐在地上敲打一只銅碗。他在陽光底下,頭上沒戴帽子,只穿著他的綠色毛線運動衫。三個小孩子在他周圍安靜地轉來轉去,在馬棚裡面玩耍。馬和車都不見了。一個老婦人彎著腰,頭上包著一條圍巾,正在一堆柴火在上作飯。唯一的聲音,就是發自那個呆滯銅器快速單調的撞擊聲音。
「我們並不在乎下那一點雪。吉卜賽人說。」
那最小的孩子這時搖搖擺擺的走到了他前面。
顯然她以猶太女人怪異的方式愛著那個高大金髮的「小白臉」。他用他那雙心不在焉的藍眼回望她,眼中好像沒有什麼不豫的意味;一個微笑搞皺了他平勻光滑的雙頰。他的笑容不帶任何涵意。
「妳看!」猶太女人對伊薇高聲說,「何不讓我們用車子送妳到『諾曼頓』?我們住在『司考斯比』。我們可以把腳踏車綁在車後。」
「謝謝您,先生。」
老婦人捧了些搪瓷盤子,古怪地慢慢從篷車的扶梯上走下來。
他慢慢的,用著徐緩的、運動家的動作,拿出煙匣。內心一股容易受傷的情緒使他變得格外緩慢而謹慎,好像他曾在別人面前傷害過自己一樣。他先給他太太一根煙,然後給伊薇一根,最後乾脆把煙匣遞給吉卜賽人。吉卜賽人拿了一根。
「你參加過戰爭,在易思華少校那團服過役?」她問。
「你們真的在度蜜月嗎?」伊薇說。
但是,自從那場大戰(現代化的戰爭——指一次世界大戰)以來,就是昔日那種時時都能獲勝的老式的孤注一擲的機會也被徹底剝奪了。屈服是必然的。吉卜賽人的眼裡仍然保留著他們那大膽的神色;可是那神色已被僵化了,已被無情的疏遠了,那種自豪的親密態度已消失殆盡了。他已「打完」了這場戰爭。
「你們儘管弄好了!」吉卜賽人說。
「你們不在乎?」伊薇說。「我還以為你們會在乎呢!」
她準備好出發了。雖然寒霜遍地,陽光卻帶來一絲春天的氣息。公園裡,麋鹿遠遠地站在陽光下取暖。一隻長著白色斑點的母鹿,緩慢地走過這幅一動也不動的風景畫面。
他正走到樓梯頂端,而她也到了樓梯腳。這時,她感覺到有陣突然闖入的聲音。她站在原地不動。有部汽車駛來。他站在樓梯頂,詫異的回頭望著。老婦人大聲刺耳的喊了些什麼。是部過路的車子。一部車子https://m.hetubook•com.com用一種急速增強的聲音馳近了。
在她背後,兩個男人正簡短的交談著。她往後一瞥,用她那雙棕色的大眼盯著吉卜賽人。
他望著她的眼睛,點點頭。
「和我們一塊吃點吧?」他問伊薇,眼睛並沒有看她。
「妳沒戴手套?」
鎚子快速而憤怒的喀喀作響,像個小型機關槍的聲音,正好在那個女人的話聲可以聽到時爆發開來:
「不,我想不用了,」她說。「我的手很乾淨。」
「Ein Schoner Mensch!」猶太女人說。「一位英俊的男士,呃?」
她走到火邊,因為天氣太冷,身體在大衣裡凍得有點發抖。他們曾在一部敞篷車裡馳行過。
「噢!」猶太女人說。「我曉得了!他是一位很有才華的作家!非常有才華!我讀過他的作品。」
她現在終於了解那小猶太女人大而孩子氣的棕色眼睛裡流露出那種怨恨、蔑視神色的緣故了。她是個誠實的小傢伙,但也許正是由於她的誠實太過理性化了,所以才會使那著名的賽門.佛雪敢於如此肆無忌憚吧?
禮拜四,有半天休假,降下一場濃霧後,太陽終於出來了。里歐開著車子來了,還是那群老夥伴。伊薇故意使性子,莫名其妙地拒絕出門。
然後,她獨自一個人出去散步,爬上結冰的山坡,向「黑巖峰」走去。
「不,謝了,我不想去。」她說。
再度,她心中的幸福之鳥又沉了下去,而且氣息奄奄。彷如置身夢境一般,她心神恍惚地從他手上接過一杯咖啡。她感覺到他像一個沉默的影像般坐在那邊的木頭上,手持搪瓷杯子,一言不發地喝著咖啡。她的意志已脫離了她的形體,他的影子緊緊籠罩了她。
「噢,我帶飯來了。」伊薇說。
「如果我們放一些引火的樅樹毬果進去,把火加大,妳想他們會介意嗎?」他問伊薇,同時默默的瞥了正在敲打的吉卜賽人一眼。
她用長叉指著那三個瞪著黑眼睛的小孩,他們正從黑色瀏海下瞪視她。但是,他們都很乾淨。只有那位老婦人不乾淨。連石坑也打掃得乾乾淨淨。
「是的!」她用一種有些裝腔作勢的保守作風回答。「這種天氣太不可靠了!」
那位陪伴著小猶太女人的男人信步走到吉卜賽人身邊,嘴裡叼著煙斗,靜靜的站在他面前看他。現在他們兩個男人是互相對上了,像兩隻陌生的雄狗,彼此在嗅著對方。
那猶太女人望著他,想看看是不是能從他那裡得到任何反應。然而除了那副古怪空虛的笑容外什麼也沒有。她又轉向火堆,皺起眉頭,看著自己伸出的白色小手。
「也好。」她說。
當他喝著熱咖啡時,他只注意到一件事情,就是:她神秘的童貞之果,她體內完美無瑕的溫情。
「是呀!在我們結婚之前!妳聽說過賽門.佛雪嗎?」——她提起北方鄉鎮一位富有而著名的工程師。「嗯!我就是佛雪太太,他正在跟我辦離婚!」她用一種怪異的反抗www.hetubook.com.com和充滿輕蔑不滿的眼光看著伊薇說。
他放下工具和鍋子,從地上站起來。
「妳要不要上來洗洗手?」他說。
她順從的走到火旁凳子邊,拿起她的帽子。他陰沉的坐在馬車車輪邊,重新拾起他的工具。
過了一會,他把咖啡杯放在火旁,然後轉身仔細看她。當伊薇試著從熱杯子裡啜飲咖啡時,她的頭髮垂到臉上。她臉上有著一種睡眠中的柔和狀態,那是一朵頻頻搖曳的花朵,在盛開之時所具有的。像一朵神秘的早開花朵,她完全綻放著,宛如一朵雪花展開三片白色的翅膀,從睡眠狀態中醒來,進入它短暫的花期裡。
「冷氣照樣透過來?」他說。
伊薇從腳踏車上跨下來的時候,那男人立刻抬起頭來望她;雖然停止了敲打,但卻坐著沒動。一個微妙而僅可辨認的勝利微笑掛上了他的臉。那位老婦人,調過頭來,從那骯髒的灰髮下,眼光銳利地看著伊薇。那男人對那老婦人說了一些只能約略聽到的話,她又回到火堆旁。他抬頭望著伊薇。
她那孩子氣的,彷彿剛從睡夢中醒來的,那種具有處女無比嬌媚的眼睛盯住他,一瞥即逝。她只感覺到他身上流露出一種幽暗奇異的東西,包覆住她的肢體,浸潤她,使她最後進入無意志狀態。她感覺著「他」,有如感覺一種幽暗完整的「力量」。
沒有一個人開口。
高崗上既空曠又清爽,像是另外一個世界。這時她已爬上另一個水平面。她慢慢地踩著腳踏車。在這片廣大石牆交織成的迷宮裡,她有點兒害怕走錯巷路。在她順著自認正確的巷路走過時,她聽見了一陣輕微的敲打聲,還帶著輕微的金屬鳴聲。
「妳受寒了,妳是騎腳踏車來的?」他問。
她蹲在那低矮的火堆旁,伸出一雙小小的手,手上掛著閃閃生光的鑽石和翡翠。
「噢!真可愛!真好!」小猶太女人叫道,又抬起頭來看著她的男人。他十分仁慈的俯視她,宛如太陽照臨在冰雪上。「妳喜歡火嗎?噢,我很喜歡它!」那小猶太女人蓋過了敲打的聲音說。
他是一個使人一看就會馬上聯想到冬季滑雪、溜冰的人。而他也像個運動家般,與世無忤的慢慢裝滿他的煙斗,用長而有力、發紅的手指壓著煙絲。
騎著腳踏車,雖然使她渾身發熱,伊薇卻發現,依然很難保持手部溫暖。好在她扶著車子走過一段很長的山坡時,山頂並沒有什麼風。
吉卜賽人已經放下工作,走進篷車裡。老婦人從篷車內,啞著嗓子叫著孩子們。兩個大的偷偷走近來。猶太女人從她的皮包裡拿出兩枚銀幣給他們,一個一先令,一個弗洛侖。車內的老婦人粗啞的嗓音又再響起了。
少校走回來了,穿上大衣。
「來!」他說。
那吉卜賽人關好篷車車門從扶梯上走下。
「午飯,是的!」老婦人說。「替他燒的!也https://m.hetubook.com.com是給孩子們燒的。」
「裡面有些豆子,還有羊肉。」他說。
「來!」她喊著。「來拿呀!」
她那從睡眠狀態中醒來,完全張開的處女本質,正展露在她身上,像一片在陽光下的白雪花那樣,使人著迷喜愛。
「我戴了,可是不管用。」
「噢!」她發著抖。「我們實在不該坐敞篷車來的!可是我先生卻連冷都不許我說!」她轉身用她孩子氣的眼睛譴責的望著他,那雙孩子氣的眼中帶著中產階級猶太女人的那種機敏和狡猾。她很可能是一個非常富有的人。
「呃,還好!坐一會兒嗎?」他坐在那裡,轉過身,從篷車底下拉出一把凳子給伊薇。然後,趁伊薇把腳踏車推到採石場上停放時,他又開始用那種像鳥似的,輕快的手法敲打起來。
她走過去把午餐從腳踏車上解下,而他則走上自己篷車的扶梯。過了一會兒,他手裡拿著條毛巾,一邊擦手,一邊走了出來。
「那麼,再見了!」猶太女人以她特有的中產階級的口吻說,「謝謝你給了我溫暖的火。」
那金髮男子回來了。
「是的!」她回答。
「你們好嗎?」她彬彬有禮地問。
「是的!小姐!」
「我們把火弄大點好嗎?」他大聲對吉卜賽人說。
「可是你的太太到哪裡去了呢?」
「我想他們一定很樂意,」伊薇茫然的說,當那吉卜賽人迷人的魅惑漸漸離開她時,她感到枯燥而空虛。
「妳要坐汽車回去嗎?」他問。
那吉卜賽人極度的注意她,如影隨形般守候她,鍥而不捨。
她倒喜歡做個「專唱反調的小姐」。
「噢,多謝!」伊薇說。然後,突然鼓起勇氣,加了一句:「好吧,如果可以的話,只要一點點就好了。」
下一個禮拜,又是連日的傾盆大雨。這使伊薇惱怒異常。她本來打算這個禮拜天天氣會很好的,她尤其堅持週末天氣一定會好轉。為什麼?她沒問自己。
他正抬著頭,有點膽怯似的,看著那穿著漂亮羊毛運動衫的大個子,吸著煙斗,像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一樣,往下看。
他把洗手水倒掉,然後提著一個高大的黃銅製水罐,順著路走下去。他要從泉水流聚成的一個小池子裡打些乾淨的水回來。他帶了一個杯子,好把水舀到罐子裡。
「來!」猶太女人對那些從門縫裡往外偷瞧的孩子們喊。這時,金髮的男人正把腳踏車推走。「來!到這邊來!」同時拿出她的小皮包,掏出一先令。
「妳該戴上帽子了。」他對她說。
「我們正在度蜜月,」小猶太女人用一種詭詐、埋怨的眼神看著伊薇說。她的聲音相當高昂大膽,像某種鳥,一隻鴟鳥,或一隻白嘴鴨在蹄叫。
回來之後,他把水罐和杯子放在火旁,替自己拿了塊短木頭,坐在上面。孩子們則席地而坐,靠近火堆,圍成一圈,用湯匙和手指吃著豆子和碎肉。坐在圓木塊上的男人沉默而專注地吃著。那女人在三角架上的黑鍋子裡煮咖啡,一步一步地走上扶梯去拿杯子。營帳裡一片沉寂。伊薇脫掉和*圖*書帽子,在陽光下甩了甩頭髮,然後在凳子上坐下來。
「妳騎腳踏車?」猶太女人用一種驚奇的口吻問。
「也好,」伊薇說。
「我的手——」她緊張地搓著雙手說。
他點了點頭,又把凳子遞給她。她坐了下來。
她是個十分嬌小的女人,有個相當大的鼻子:可能是個猶太女人。她小得幾乎像個孩子,但在那件黑貂皮大衣裡,她卻顯得比實際上大些。她那一對驕縱慣的含著恨意的猶太女人式的棕色大眼,由她奢侈的打扮中好奇的往外瞪著。
「靠不住的天氣!」他仰望著天空,重複道。
那敲打的聲音使她心煩,她美好的小額頭輕輕一皺,往後瞅著,好像要命令那個男人別再敲了。伊薇也回頭看去。那吉卜賽人正彎腰向著他的銅碗,兩腿分開,頭部向下,手臂高舉。只會兒工夫,他好像已經離她很遠了。
過了一會,他說話的聲音打破了靜寂:「妳現在可否願意到我的篷車裡洗洗手?」
於是他靜靜地走到火邊,彎下腰,在紅色的火燼上把煙點著。兩個女人都在注視他。
和少校的看法相同;對她來說,那吉卜賽人只不過是個平凡普通的男人而已,是個「湯米」
「他們是你的小孩嗎?」伊薇從火旁站起來,轉身向那男人問。
「燒午飯嗎?」她一面將凍得發紫的修長柔軟的雙手伸到餘燼上面,一面孩子氣地問那個吉卜賽老婦人。
著火的樅樹毬果已經全部燒光了,原來旺盛的火炷,現在已變成零碎殘餘的火玫瑰。下午的天空雲層越集越厚,也許到傍晚時分便會下雪。
「是的,只要我們一辦好離婚,我就要跟易思華少校結婚了。」
「我們可以在營火上暖暖手嗎?」
「再過一會兒就要下了。」那男人望著天空說。
跟著他們聽見一陣女人的叫聲,以及車子煞車的聲音。然後車子停下來了,就在石坑外面。
「我想我還記得他的臉!」他說。「他是我們的一個馬伕,是管馬匹的一流高手。」
「真的啊!」伊薇說。
「和艾若斯的騎兵旅在一起。」吉卜賽人低聲說。
那男人走到汽車邊,帶回一袋毬果,從裡面抓了一把出來。
「妳看起來真誘人!」那個穿著由許多死去的小動物身上的皮剝製而成的大衣的女人說,並且對她隨行的同伴發出了一個猥褻的、半謙虛、半猶豫不決的傻笑。
伊薇靜靜地蹲在火堆旁邊烘手。那男人飛快地敲打銅碗,好像要打破剛才那片刻的沉寂。那個老巫婆慢慢爬上了第三輛最舊篷車的扶梯。孩子們又開始了他們的遊戲,像一些小野獸般,安靜而忙碌著。
「再見!」伊薇說。「為了你們,我一直希望不要下雪。」
「真是個好天氣!」那吉卜賽人說,一面看著她凍得有點發白的面頰、覆蓋在她發紅耳朵上的細軟頭髮,以及膝蓋上那雙凍得青一塊紫一塊的纖纖玉手。
「你有幾個孩子?」伊薇突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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