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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真相

作者:茱迪.皮考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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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十一章

第二部

不要叫左手知道右手所做的。
《馬太福音》第六章第三節

第十一章

「關於這一點,妳自己問問妳的外甥女吧,」艾莉轉向雅各。「我只知道昨天晚上你跟她出去了兩個小時,她回來之後,就拒絕讓我採用我想要的方式幫她辯護。你到底跟她說了什麼?」
「我以為妳打算採用精神失常的抗辯,」麗達說。
「說不定嬰孩是自然死亡。」
艾莉不耐煩地叉起雙臂抱在胸前。「例如哪種食物?」
「那麼病原體可能來自其他途徑,比方說母親的血液或是尿道感染,這些都可能引發絨毛羊膜腔炎。但我們找得到這方面的證據嗎?」歐文輕敲驗屍報告的其中一頁。「我一直注意到一點,」他坦承。「報告中忽略了肝臟。肝臟有細胞壞死的現象,但卻沒有發炎。」
「妳說什麼?」喬治說。
「你妹妹知道你收到這些信嗎?」
雅各搖搖頭。「我昨晚打算告訴她,但是案子很快就要開庭,她已經夠心煩了,跟她說起這件事似乎只會讓她更頭痛。」他苦笑一聲,活動一下擱在桌緣的雙手。「我想我今天應該把這些信拿給她。」
「我什麼都不能說。我這個當事人不了解法庭運作,她堅決相信她可以說真話,而且得到寬恕。她怎能不這麼想呢?她的教會就是這樣運作。」
「為什麼?」
嚴格來說,艾莉應該帶著凱蒂一起前往費城,但既然她已經搞亂了法律程序,稍微違反凱蒂的保釋條件,顯然不會為她增添更多麻煩。其實,直到她把車子停在庫柏工作的醫學大樓停車場之前,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開車駛向費城。
凱蒂困惑地說:「我不懂。」
艾莉看著他小心處理桌上的所有玻璃片,最後他揮舞著一個小瓶子。「那是碘酒嗎?」艾莉猜測。
「請相信我,我清楚得很。庭上,但我沒有其他選擇。為了遵從我對法庭和我當事人的道德義務,我必須這麼做。我只是在能力範圍內盡早知會兩位。」
雅各嚇了一跳,牛奶濺灑在法蘭絨襯衫上。「什麼?」
「比方說打針?」
「我全都跟妳說了!」
「太好了,妳辦完凱蒂的案子之後,可以接著幫我辯護。」雅各伸出雙手順順頭髮,再度坐下。「我之所以這麼做,不是因為想當個壞人。說真的,其實我想當英雄。我不想讓凱蒂承受我當初離開阿米緒社區之後所面對的狀況——我不想讓她背棄爸媽,在一個龐大而陌生到讓你整晚睡不著的地方找尋立足之地。我不知道凱蒂懷孕,但連我都看得出來她喜歡亞當——我也知道這種感情若受到鼓舞,她最終必須在兩個世界之間做個選擇。我以為他離開之後,如果兩人斷得一乾二淨,她會忘了他,結果對大家都好。」
「我並非不具行為能力,這點妳很清楚,」凱蒂堅稱。
正如預期地,喬治勃然大怒。「妳不能在距離審判只有三個半星期之前做出這種事。」
凱蒂搖搖頭,悲傷地笑笑。「不,妳的辯護策略穩當得很。」
幾分鐘之後,祕書桌上的對講機嗡嗡響,祕書小聲講了幾句話,然後庫柏打開了相通的門。「嗨,」他說,雙眼閃爍著光芒。「我聽說妳有急事。」
艾莉挺直背部。「我們改為提出無罪的抗辯。」
雅各一語不發地站起來,走到樓上,一會之後,他拿著一疊被橡皮筋綁住的信件回來。「這些信每兩星期準時寄到我家,從不間斷,」他說。「收信人是凱蒂,而請我轉交。寄信人的地址始終沒變,郵戳來自蘇格蘭。我知道凱蒂沒有寫信給他,因為我始終沒有把任何一封信轉交給她。」
庫柏輕輕吹了一聲口哨。「妳不能說服她……」
歐文看看波諾。「艾莉,這部分就得讓妳失望了。李斯特桿菌症不像鏈球菌性喉炎,你不可能隨時都有機會受到感染。就懷孕的婦女而言,受到感染的機率是兩萬分之一。和圖書一般而言,母親吃了含有病菌的食物才會感染,以現今的科技而言,食物送到人們口中之前,幾乎已經沒有病菌。」
「法醫認為肝臟細胞壞死導因於窒息,也就是缺乏氧氣,這也正是他所假定的死因。但事實並非如此——那些傷處不太合理,顯示出窒息之外的某種狀況。有時你看到因為窒息而引發的細胞壞死,但純粹的細胞壞死相當不尋常。」
透過顯微鏡鏡片,歐文仔細觀察革蘭染色法的結果。他眼前出現一叢叢深藍色的革蘭氏陽性球桿菌,根據解剖檢驗的結果,這些桿菌是類白喉菌——也就是基本的感染病原。但桿菌的數量極多,使得歐文懷疑它們是否真為類白喉菌。
雅各閉上眼睛。「我講的事情跟她無關,」他呻|吟了一聲。「而是關於我自己。」
「事實上,他是的,但這是一連串事件的後果。窒息肇因於早產,早產則肇因於絨毛羊膜腔炎——而絨毛羊膜腔炎則肇因於李斯特桿菌症。嬰孩從母體感染了李斯特桿菌,尚未出生的胎兒若感染到這種病菌,死亡率幾乎高達百分之三十,但母體中卻檢測不到。」
庫柏淺淺一笑。「如果凱蒂想要留下那個寶寶,醒來之後卻發現他死了,說不定就在那個時候,她跟現實脫節。說不定她在解離狀態下處理了屍體,事後卻不記得。」
她擱下公事包,讓它鬆鬆靠在腳踝,慢慢在法院的台階上坐下。然後,她花了一些寶貴的時間,思索著在落後這麼多的情況下,該如何才能打贏這場官司。
「嗯,你成功了,」艾莉冷冷地回答。「這會兒她以她這位誠實的大哥做榜樣,她要在證人席上坦誠告白,假裝陪審團是她的教友們。」
「我是說醫學諮詢,庫柏。我的思緒非常混亂。」她把頭埋在雙手裡。「我決定不採用精神失常幫凱蒂抗辯。」
「性行為,」歐文說。「引發絨毛羊膜腔炎的病原體,大都是定期存在於陰|道中的細菌。一加一等於二,其他的就不用說了。」他聳聳肩。
「但是我跟她說精神失常是個很好的抗辯——」
病理學家聳聳肩。「妳當事人懷孕的時候可不可能飲用生乳?」
「沒錯,妳沒有發瘋,我們已經討論過這一點。」
「這麼說來,你在哪裡看到這種現象?」
艾莉既感到好奇,又替凱蒂感到氣憤,兩種情緒交雜,不知所措。「你知道這樣是犯法的。」
艾莉很快地點點頭,收拾起她的東西,快步走出法官辦公室,留下法官和檢察官面面相覷,不曉得剛才究竟是怎麼回事。
「謝謝。」艾莉坐下,開始翻閱六個月前的舊雜誌,但連一頁都讀不下去。
「好吧。這麼說來,妳怎麼想呢?」
「我希望得到一些免費諮詢,」艾莉坦承。
「我現在不多想小寶寶怎麼來的,」凱蒂喃喃說。「我只想知道他們上哪裡去了。」
「先天性心臟異常——但是這個嬰孩沒有這個問題——或是感染。說不定在人體產生病理學家看得見的發炎反應之前,細胞就已經壞死,嬰孩也可能在那之前就已經死亡。我會從法醫那裡取得一些細胞組織切片,進行革蘭染色法分析,看看能夠找出什麼結果。」
斐爾蜜娜.萊貝特法官看著艾莉.哈洛薇笨拙地搜尋著筆,自從進來法官辦公室之後,她已經三度瞎摸找筆。艾莉雖是個大城市的知名律師,但此時卻像個深深投入首樁案件的新手一樣慌張怯懦——昨天她才一派信心十足,精明幹練,今天卻是這副模樣,想來更是奇怪。「哈洛薇小姐,」法官說。「妳請我們回來討論一些事情?」
「這麼說來,嬰孩是自然死亡?」
她最近一次禱告是什麼時候的事了?不是陪審團一一出列hetubook•com.com時的默禱,也不是被公路警察逮到她飆車飆到時速一百三十公里時的祈求,而是真正的禱告。就算一起禱告,她會有何損失呢?她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逕自悄悄跪到莎拉旁邊,彷彿她是這家人的一分子,彷彿她的祈願說不定會得到應允。
「嗯,等一下我非常樂意提供免費的……」
「什麼辯護策略?」艾莉喃喃說。在凱蒂驚慌的目光中,她趕緊試圖掩飾。「對不起,我只是不曉得該拿妳怎麼辦。」艾莉頹然坐在兩排豆子之中,豆藤幾個星期之前已被採集一空。「如果我從未走進那個法庭——如果我讓妳用妳想要的方式幫自己辯護——妳會被視為不具受審能力,而且很可能被送進精神病院。」
「差不多,這只是一種染劑。」他在每個樣本上滴了幾滴,然後把第一片玻璃片擺到顯微鏡下。「如果這不是李斯特菌,」他喃喃說。「我就見鬼嘍。」
雅各不管麗達的驚呼。「我不確定,艾莉,我只是懷疑。」
艾莉自己也看顯微鏡,但她只看到一些邊緣呈現褐色、狀似大顆米粒的東西。
「我們沒有保持聯絡——我連房租支票都是寄到一家房地產經紀公司。辛克萊從去年十月就不在國內,」雅各說。「他也沒有聯絡凱蒂,更別說知道她懷孕了。」
艾莉用力拉扯紅蘿蔔彎曲的莖葉。「這兩者可說是同樣意思。」她又用力扯了一下,紅蘿蔔頓時從土裡冒出來,她忽然領悟到自己說了什麼。「我的天啊,凱蒂,妳是阿米緒人。」
「這就是辯護策略,」艾莉慢慢露出微笑。「阿米緒男孩參戰嗎?」
艾莉試圖思索這個策略,但卻一直想著另一件事,這事像根木刺一樣尖銳而頑強地凸顯,揮之不去。自從驗屍報告出爐之後,大家都曉得凱蒂懷胎三十二週就生產,而卻沒有人——包括艾莉在內——問起這事。「怎麼會這樣?」這時她問道。
艾莉感覺自己又要頭痛了。「請繼續。」
「因為這樣有違她的道德準則,」艾莉語帶嘲諷地說。「我真高興為了有史以來第一位具有強烈道德感的嫌犯辯護。」她站起來走到窗邊。「凱蒂告訴我小寶寶的父親是誰——這人是雅各的朋友,是個教授,而且始終不曉得凱蒂懷孕。現在她既然老實跟我坦承,她便執意不讓我站上法庭、辯稱她在解離狀態下殺了小寶寶,因為她發誓那不是實情。」
歐文瞇著眼睛看顯微鏡。「記得我跟妳說過肝臟的細胞壞死可能來自於感染嗎?這就是造成感染的細菌。」
「一般而言,什麼因素會引發絨毛羊膜腔炎?」
艾莉花了半小時才找到雅各,雅各前一晚在蘭卡斯特郡過夜——但不是待在他爸媽家。艾莉一敲門,麗達就過來開門,麗達對她笑笑,但她視而不見,眼睛緊緊盯著那個站在冰箱面前、直接從牛奶盒暢飲牛奶的年輕人。「你這個混蛋,」她忿忿地說。
「你應該幫我,你應該告訴我每一件有助於你妹妹案件的事情。」
「他什麼都沒說。他暗示胎兒細胞組織和胎盤受到汙染,因此沒有另外加以分析。」
「包括亞當.辛克萊在內嗎?」
「就算只是懷疑,你也該告訴我。噢,你為什麼不早三個月跟我說?天啊,我們上法庭之前,難道沒有半個人願意跟我說真話?」
「阿米緒人?」艾莉聽錯了。「我想陪審團從妳的衣著看得出來。」
「讓我們姑且假設她真的沒有殺害嬰孩,」庫柏說。
「波諾.傑哈德,」男人伸出一隻手說。「很高興認識妳。」
「凱蒂才十八歲,而且身體比同年齡的大部分女孩子健康,她怎麼會早產?」
萊貝特法官不理會他的評論,她自己也不太高興臨時被叫回來、被迫更改時程來配合。「哈洛薇小姐,請妳說清楚一點,好嗎?」
「就是這樣。早產本身不是問題。https://m.hetubook.com.com早產並非不尋常,也沒有完善的治療方式,產科醫生大多數時候不曉得成因,但以妳的當事人而言,絨毛羊膜腔炎極可能引發早產。」艾莉一臉不解地瞪著他。「這是病理學、而非細菌學的診斷。基本上,羊膜和腸絨毛顯然嚴重發炎。」
艾莉吞了一口口水。「請容我先做個聲明,我通常不會這麼做,但這不是我的選擇。基於保密原則,我無法一一詳述,但我的當事人認為——也就是說,我認為……」她清清喉嚨。「我必須撤銷精神失常的抗辯。」
坐在她右邊的喬治.蓋拉漢輕蔑地哼了一聲。「妳是說,自從我們上次見面到現在的十個小時之間?」
「為什麼?」
歐文.辛格勒博士喜歡艾莉.哈洛薇。他跟她合作過一個案子,在那個案件中,一個施暴的先生毆打懷孕的太太,造成她失去懷胎二十四週的嬰孩。他欣賞艾莉正經直率的態度、她男子氣概的髮型,以及她那雙似乎延伸到頸部的長腿——雖然從身體結構而言不可能,但卻依然具挑逗性。他不知道這次她的當事人是誰,但從目前的進展看來,艾莉.哈洛薇提得出合理的懷疑縱使理由或許相當薄弱。
「而且死了之後自個兒走到工具間、把自己埋藏在一疊鞍褥下面?」
「你的話顯然沒有奏效。」艾莉雙手交握。「我必須知道哪裡找得到亞當.辛克萊。」
「我告訴凱蒂,我之所以回來,跟我當初離開的原因完全相同——我無法生活在謊言之中。我無法再讓大家以為我是另一種人。六年前,我一心只想讀書學習,但我讓大家以為我樂於當個簡樸的阿米緒人。現在我是個助理教授,但我最想念的卻是我的家人。」他抬頭看看艾莉,一臉憂傷。「漢娜溺斃時,我以為是我的錯。當初我應該看顧她們,但我卻躲在穀倉裡試圖閱讀。我跟凱蒂說,生平第二次,我看著我的妹妹沉沒——而這次沉沒的是她,我也隱瞞了她來找我的時候所發生的事情。」
「我是說誠實。但我也是阿米緒人。」
艾莉叉起手臂。「也是凱蒂小孩的爸爸。」
法官揚起眉毛。「哈洛薇小姐,誰不需要多一點時間?」她平板地說。「嗯,我很抱歉,但審判已經排定在距今三個半星期之後,而且這是妳的決定。」
艾莉匆匆離開法官辦公室,穿過最高法院的走廊,衝出大門,筋疲力盡地停下來望著乾枯的樹枝和灰撲撲的天空。她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她腦筋轉個不停——這樣倒好,因為她只剩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來架構一個跟原先計畫中完全相反的抗辯。
艾莉格格輕笑,然後拿剪刀從藤上割下一條節瓜。「當我得知小寶寶是如何受孕時,我簡直不敢相信。從邏輯的觀點而言,那似乎行不通。」
「唉,佛洛依德醫生這下會怎麼說?」她喃喃自語。
「如果你沒跟他聯絡,你怎麼知道他依然不在國內?或是凱蒂一直沒有寫信給他?」
「我裡裡外外你都治得來,」艾莉說。「別小看自己。」
微生物學家笑笑。「沒錯,我不知道應該選擇荷蘭鬱金香、庖疹病毒,或是中間絲蛋白。」他對著歐文帶過來的玻璃片點點頭。「那是什麼?」
艾莉大聲嚼食炸豬皮,一次又一次令歐文.辛格勒博士分神。嘎吱巨響第十次吵到他時,歐文.辛格勒博士抬頭看看。「妳如果知道那些東西對妳身體造成什麼影響,妳就不會吃得這麼津津有味了,」他說。
「這麼說來,什麼因素引發絨毛羊膜腔炎?法醫怎麼說?」
但是今晚艾朗用英文念誦禱詞,艾莉聽了甚為驚訝——阿米緒人向來用德語禱告,要不就是德語方言——她發現自己雙唇跟著張合,低聲祈禱的莎拉抬頭看看艾莉,然後悄悄往後移動,讓出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些空間。
「我想那是B組鏈球菌或是李斯特菌,」歐文說。「但你說不定可以給我一個確切答案。」
艾莉的手停在半空中,完全忘了炸豬皮。「你的意思是說,小寶寶可能死於這種神祕的感染,而非窒息?」
艾莉盯著薄薄的藍色航空郵簡,郵簡摺疊整齊,貼上郵票,細細封起,寄信人用工整的字體寫下凱蒂的姓名。「倒也未必,」她說。
艾莉嘆了氣。「說不定其他人殺了嬰孩——但我們已經討論過這一點,我幾乎不可能將之作為辯護策略。」
地址看來眼熟,但艾莉從未來過這裡。她發現自己站在工商名錄之前,伸手碰碰刻著庫柏姓名的黃銅名牌。她走進庫柏的辦公室,一位漂亮的年輕女子過來問她有無需要協助之處,她心中忽然湧起一股強烈的妒意。「他在看診,」女子說。「妳想等一下嗎?」
「請幫我們這些不懂病理學術語的人解釋一下吧。」
「隱藏死亡依然違法,庫柏。」
「嬰孩患了李斯特桿菌症。」
「是的,庭上。我覺得審判之前必須再做討論,最近……出現某些新的狀況。」
「這是山葵過氧化氫酵素,它是一種寄附在抗體中的酵素。」波諾解釋。「從理論上而言,這種酵素只會出現在李斯特菌之中。」
「我也是誠實的。」
「他以前是你的室友?」
艾莉踮著腳後跟輕搖,緩緩放下剪刀。「妳該不會想要說出另一番告白吧?」
其實艾莉種下了懷疑的因子。如果這些革蘭氏陽性球桿菌代表著病原體呢?球桿菌很容易被誤認為桿狀的類白喉菌,如果進行測試的微生物學家沒有做革蘭染色法,更是容易誤判。
「沒錯,」艾莉回答,自從凱蒂把她的世界搞得亂七八糟之後,她頭一次稍微感到心安。她跟著庫柏走進去,讓他關上房門。「我需要緊急求醫。」
「而且是我的房東。」
「但是程度完全不同,」庫柏指出。「心愛的人過世時,有些人說不定因為悲傷而不願面對這個事實,但如果動手殺人的是你,悲傷之情發揮不了什麼影響力。」他聳聳肩。「艾莉,我不是律師,但我認為妳說不定可以掌握這一點——小寶寶自然死亡,而凱蒂下意識阻絕了這個事實。妳一定找得到幾位能夠重新詮釋驗屍報告的專家,對不對?我的意思是說,她早產,在缺乏保育器、燈光和新生兒中重度病房的照顧下,一個早產兒怎麼可能活得下來呢?」
艾莉露齒一笑。「歐文,太棒了,這正是我希望獲得的資訊。母親從何處感染到這種細菌?」
萊貝特法官皺起眉頭。「我確信妳也知道到了這個時候……」
「這麼說來,他不是死於窒息。」
庫柏吻她時,艾莉緊貼著他,臉頰在他燙得筆挺的襯衫上磨蹭。他帶著她走到一張柔軟的扶手椅邊,輕輕拉著她坐在他大腿上。
艾莉對著這位歐文引介的微生物學家笑笑。這名男子身高僅僅一百六十三公分,頭上戴著一頂印有長頸鹿和猴子的手術帽,衣領上別著一個小小的布娃娃,頸間垂掛著一副耳機,耳機蜿蜒到他右口袋裡的新力牌隨身聽。「妳錯過了孵化,」他說。「但第一幕結束之後再出席也沒關係。」
「沒錯,」這位病理學家說。「我會把結果告訴妳。」
波諾帶著她走到桌邊,桌上已經擺了幾個玻璃片。「基本上,我們試圖界定歐文藉由免疫過氧化酶染劑所發現的有機物體。我切取蠟塊切片,採用會跟李斯特菌產生反應的抗體來孵化——李斯特菌也就是我們想找出的菌體。這些是我們的正負控制組:獸醫學院提供的李斯特菌樣本以及類白喉菌。女士先生們,現在就是關鍵時刻。」
「一點都沒錯。阿米緒人完全遵循耶穌的教誨,這表示你們跟耶穌一樣甘心容忍,不予回擊——不僅只在星期天,而是分分秒秒。」
「你如果曉得我最近一次吃東西是什麼時候,你就不會跟我嘮叨了。」艾莉https://m.hetubook.com.com看著他再次低頭閱讀驗屍報告。「怎樣?」
凱蒂笑笑。「我從前以為被針戳一下就會生小孩。」
那天晚上會結霜。莎拉的消息來源是瑞秋.約達,而瑞秋.約達則是從亞蘭.貝勒那裡得知。亞蘭.貝勒患有類風濕性關節炎,每年氣溫首度下降之前,她的膝蓋總是腫得跟瓜果一樣。凱蒂和艾莉被指派到花園摘取剩餘的蔬果——番茄、節瓜以及跟拳頭一樣粗的紅蘿蔔。凱蒂把蔬果擱在圍兜裡,艾莉則從屋裡拿了一個籃子。艾莉仔細檢查枝葉茂盛的綠節瓜葉,尋找那些到了收穫季節仍未被採收的綠節瓜。「小時候,」她若有所思地說。「我以為小寶寶來自像這樣的菜田。」
「陪審團也不懂,但等我講完之後,他們就會了解,」艾莉說。「凱蒂,妳知道妳為什麼是東天堂鎮第一個謀殺嫌犯嗎?因為——而且僅僅因為——如果妳是阿米緒人,妳就不會犯下謀殺罪。」
他從顯微鏡下取出玻璃片,捧在掌心,走到醫院走廊另一邊的實驗室,微生物學家波諾.傑哈德在實驗室裡工作,歐文看到他正在翻閱一本試劑型錄。「你在挑選春天的花苗嗎?」
「別忘了還有一些不容爭辯的事實。比方說嬰孩生下來的時候還活著,但是不知怎麼地,過了一會卻被人藏了起來,而且夭折。」
「這麼說來,你知道她懷孕……」
庫柏移動一下身子,堅挺的男性象徵緊貼著她的大腿。「他會說雪茄不一定總是雪茄。」他呻|吟了一聲,然後急急拉著她在扶手椅上坐好,自己則站起來走來走去。「下一個患者上門之前,我只有十分鐘的時間,我最好不要魯莽行事。」他把雙手插|進口袋裡。「妳來找我有什麼事?」
「如果排除性行為的可能性呢?」
波諾把幾滴溶液滴在第一個樣本上時,艾莉倒吸了一口氣。
「什麼會怎樣?」
「不,他們出於道義原因而拒服兵役。」
快到十點鐘的時候,費雪一家會放下手中的任何工作,好像受到磁鐵吸引似地聚集到客廳中央。艾朗通常用德文說句簡短的禱詞,然後其他人低下頭,默默讚美天主,艾莉已經看了好幾個月,也總是想起自己剛到費雪家時,莎拉曾經質疑她的宗教信仰。她起先感到不自在,但隨後被好奇心所取代,最後則是無動於衷——她通常閱讀《讀者文摘》的一篇文章,或是她自己的法律書刊,其他人站起來之後,她就上樓休息。
艾莉先看看他,再看看歐文。「怎麼回事?」
「因為暴力不是我們的行事方式,」凱蒂回答。
今天晚上,她、莎拉和凱蒂大玩拼字遊戲。凱蒂堅持依照德語發音的字也算數,大夥幾乎玩瘋了。咕咕鐘響了十聲時,凱蒂把字母托盤放回紙盒裡,莎拉也跟著做,原本在穀倉裡的亞隆,這時也帶著一陣寒風進屋,他把外套掛在衣架上,跪到他太太旁邊。
「我不知道。但跟妳和檢方的警探談了之後,我已經猜出大概。」他搖搖頭。「我無意要求凱蒂完全接受我說的話,我只想讓她從我的角度看事情。」
凱蒂對著她眨眨眼。「如果妳花了這麼多個月才注意到這一點,我實在……」
「沒錯。母牛就是這樣受孕;我看過的。」艾莉也看過;人工受孕是培育乳牛品種的最佳方式。凱蒂大笑說:「天啊,我媽媽帶我去打麻疹預防針的時候,我簡直嚇得瞎鬧一場。」
「這對你又有何差別?」艾莉反駁。「你本來就打算辯稱她沒瘋——這會兒我只不過跟你說你想得沒錯。喬治,我沒有搞砸你的起訴;我搞砸的是我自己的辯護。」她深深吸口氣,轉向法官。「庭上,我需要多一點時間準備。」
他把她攬進懷中。「妳知道的,我是個精神科醫生,只治療心病。」
麗達往前一步,以免艾莉再對雅各發火,但艾莉依然看到雅各眼光一閃,顯露出祕密遭到揭穿的悔意。他按住姨媽,示意她沒有關係,然後轉向艾莉。「亞當怎樣?」
「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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