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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戈爾短篇小說集

作者:泰戈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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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兒

棄兒

終於,凱蘭深深嘆口氣,將墨水壺放回箱子裏去,就像她自己是賊,用麻布把它蓋起來,就像她發現時的那個樣子,而在上面放置她的贈物,和她給他的鈔票。
她把箱子帶到她自己的房間裏來;把墨水壺拿出來拋到河裏去。
再生鳥啊,唉!你為什麼要
在尼爾康塔到來不久,沙拉特的弟弟沙提雪從大學放假回來跟他們一起渡假。凱蘭非常高興又找到了新的玩伴。她跟沙提雪同年。他們的時光就在遊樂、爭吵、和解、笑聲,甚至眼淚中度過。她會突然從他後面以她那塗有朱紅指甲油的手蒙住他的眼睛,或在他的背上寫個「猴」字,或把他閂在門外,聽他求助的笑聲。沙提雪還以顏色則不是這類虛架的招式。他會偷走她的鑰匙或戒子,把胡椒粉倒進她的鼻煙壺中,當她不注意的時候,他會把她綁在床上。
每個結過婚的人都馬上會了解,這番談話都不會像我在這裏所寫的這麼簡短。事情本不難處理,但贊成與反對未能達成協議。這番討論就像沒有舵的船,繞著一個點在兜圈子;終於在熱淚中爭論得令對方都非常驚懼起來。
這個男孩蓄著長長的鬈髮,有一雙會表情達意的眼睛,但臉上還沒有長髭鬚。在凱蘭叫他飲過一些牛奶後,她探問他的身世。
但是現在,如果凱蘭不去叫他那樣做,不幸的是,他什麼胃口也沒有了。他甚至吃得很少,起身便走開,並含著眼淚對侍僕說:「我不餓。」他認為他那句「我不餓」的推辭語,一而再,再而三,總會傳到凱蘭的耳裏;他想像著她的關懷,並希望她會來找他,強迫他吃東西。然而,那樣的事情並沒有發生。凱蘭並不知道,也並沒有來找他;侍僕只是將留下的東西拿走就算了。後來,他更把燈提出房間外,自己睡在黑暗中,把頭埋在枕底,猛哭泣起來。他在哀傷什麼呢?他在反對誰呢?他希望獲得誰的補償呢?最後,並沒有人來,還是睡神撫慰這沒有母愛的少年傷的心,而呼呼入睡了。
黃昏時分,這貧窮的孩子曾經又髒又餓地躺在他那骯髒的家裏,聽王子與公主的故事,故事中都是金色的光輝,然而在他家那黑暗的小屋中,只點著一支暗淡的燭光,他的心卻不受貧窮與不幸的限制,超越所有的障礙,經由仙女故事的領域,使他進入美麗光明,衣著華美,對他來說一切都可能辦到的世界。
由於人人見到尼爾康塔那麼小,由於他自己也覺得自己那麼小,於是,他不再得到他年齡上應有的尊重,有時表現出僅是個十三四歲孩子的行為——然而他所懂得的已超過一個十七歲少年的知識。又因臉上還沒有長髭鬚,年齡的混亂就更大了。再因為他既抽水煙袋,又講些超過他年齡的話語;他能出口成章,這表示他已經很老練;但是,他的大眼睛卻閃著幼稚天真的光亮。我想他的心還未老,但是他那社交的雄心卻顯露出幾許老練氣派。
那是當然的,這個問題還是由凱蘭提出來了,她提議帶他同行。但是,她的丈夫、母親、弟弟都極力反對,以致她只好放棄她的立場。在他們動和圖書身前兩天,她把孩子找來,並勸他回到自己的家去。
沙拉特說:「醫生說你應該在這裏多待幾天。」

即使現在,尼爾康塔在遊伴中仍尚未表現出一個全是少年行徑的氣質。他甚至下了決心要從沙拉特的跟班那兒學些東西。然而,尼爾康塔是沙拉特的妻子掌上玩物,沙拉特的跟班見他就討厭。其次,長久的訓練也不適於他那急性子;早晚幾個基本字母總像迷舞那樣在他眼底晃來晃去。他會把一本書攤開在他的膝上,依坐在恆河的岸上矮林中,一坐便是幾個小時。下邊河水波濤在嘆息,小舟載浮載沉而過,在他頭頂上小鳥不停地唧唧喳喳。這時他俯望著那本書,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實際上他自己心裏明白,他一個字也讀不進去,而他只是有那種光榮的想法——他是在讀書,在充實他的靈魂。每當小舟經過的時候,他便把書舉高起來,假裝很用功的讀書模樣,大聲唸著。但是,當聽者一過,他的精力便消散了。
那兒沒有事情可做,也沒有有趣的鄰居,她討厭整天都忙著吃藥和配好的食物,都是夠量的藥劑和溫渥的動作。這些便是他們在這個暴風雨之夜,在這緊閉的屋裏所討論的問題。
這個孩子就跟他們住在一起了。這次他死裏逃生的事,使凱蘭對他產生濃厚的興趣。沙拉特認為這個男孩此刻的到來也正是一件好事,這樣他的妻子便有排遣這苦惱的對象了。也使她會願意在這裏多待些時候。他的岳母也高興禮遇這個孩子。尼爾康塔更是高興他已逃出他師傅的管教,逃出了另一個世界,而住到一個有錢人的家裏來了。
然而,沙提雪非常生氣。他判定是尼爾康塔偷走了這件東西——因為有人說看見他前一個晚上在屋裏躡手躡足地走來走去。他把他的嫌疑犯帶到凱蘭的面前來,說:「馬上給我把東西拿回來。」常被沙拉特處罰慣了的尼爾康塔,不管是應不應該,都處之泰然一併接受下來。但是,在凱蘭面前說他是小偷,他的眼裏充滿怒火,他的胸膛起伏,喉頭哽咽著。如果沙提雪再說句話,他會像野貓那樣撲上去,以他的指甲代爪去抓。
然而,不久,沙拉特和他的岳母改變了看法,希望這孩子早點離開。這孩子發覺抽沙拉特的水煙袋是件極有樂趣的事。並且,他可以打著沙拉特的絲緞洋傘,在雨中遍遊這個小村莊,與他所遇見的人交朋友。尤其,他喜歡一隻野狗,因太寵愛牠,以致牠那隻泥腳常到家裏來東踏西踩,也在沙拉特那潔淨的床單上留下腳印。而後,他又集合了一群對他忠心耿耿的男孩,真是五花八門,什麼樣的人都有,其結果不是像鄰居的芒果待時成長而已,事態卻更為嚴重了。
他早就失去關懷了,她的這種關懷使他深為感激,不禁猝然哭了出來。凱蘭的眼眶也充滿了淚水。她想到他們之間所建立的感情不能不中斷時,不禁十分懊惱。
這一家人返家了。最後這裏的花園荒廢了,只有尼爾康塔曾收留過的那條野狗,沿著河岸悄然徘徊,汪汪吠叫,好像是在傷心哭訴。
凱蘭喜歡https://www.hetubook.com.com社交與娛樂;河邊別墅的寂寞生活一點也不適於她。
凱蘭立即表現了她的溫暖本性,去找些乾衣服給那個男孩穿。而後,她熱了一杯牛奶,並把他叫進房裏來。
尼爾康塔急速離開他們。他想如果他是一把刀子的話,一定要把沙提雪切成碎片;如果是根針,必把他刺穿;如果是團火,一定把他燒成灰燼。可是,沙提雪無所恐懼,而他的心卻已滴血。
但是,凱蘭堅決不信這件事。
凱蘭看到這情形非常擔憂,便把孩子帶到另一個房間,並以溫和的態度細聲對他說:「尼爾康塔,如果你真的拿了那墨水壺,你就趕快把它交給我,我務必不會讓別人對這件事再說你半句話。」孩子的臉上淚如雨注,最後,他把手蒙住臉哭得非常厲害。凱蘭從房裏出來說:「我敢保證尼爾康塔沒有拿那個墨水壺。」而沙拉特與沙提雪都認為除了尼爾康塔外不會是別人做了這樣的事。
年輕的丈夫沙拉特說:「我希望你多住幾天;但願你回家以後會非常健康。」
再生鳥啊,唉,你為什麼要

尼爾康塔究竟多大了,很難說出他的正確年齡。如說他是十三四歲,而從臉上看似乎又小了一點;如果說他是十七八歲,卻又嫌大了一點。說他是個大人,他卻又那麼孩子氣。事實上,他很小便已參加了劇團,他已表演過拉第卡、連瑪揚第和西塔等角色,並且,他那細心揣摹事物的天份,能達到他的經理所需要的造形,然而,從此就停止長高了。
沙拉特起來,打開門,看到一條小船在風雨中搖晃顛簸,一個婆羅門教的男孩已游泳上岸,抵達花園的階梯。
對這無家可歸的孩子強加盛怒,凱蘭對這種事情流露了同情心。她選了兩套新衣服和一雙鞋子,那天晚上,她把這些東西連同一張鈔票悄悄地放到尼爾康塔的房裏去。她是想把這些離別贈物放進他的箱子,以給他一個驚喜。那隻箱子也是她的贈物。
凱蘭回答說:「什麼都是你的醫生說的!」「好吧,」沙拉特說,「你可知道,各類疾病正在外邊流行。你最好在這裏多住一兩個月。」
但是,沙提雪對這個早熟的孩子的哭泣感到非常可惱。「為什麼傻傻的站在那兒只知哭泣而不說話呢?」他說。當凱蘭責備他是沒有人情味的動物時,他回答說:「親愛的大嫂,你是不會了解的。你太好了,太信任別人了。這個人不知天高地厚,卻想別人以王來對待他。當然老虎不會想再變成一隻老鼠。並且,他顯然已發現沒有什麼東西比一兩滴眼淚更能軟化你的心了。」
他告訴她,他名叫尼爾康塔,是劇團的一員。他是到附近村落來表演的,小舟卻突然在暴風雨中翻掉了。他並不知道他的同伴怎麼樣了。他是一個善於游泳的人,才能設法游上河岸。
沿強代納戈河邊一間門窗緊閉的屋子裏,一對夫妻坐在地上的床墊上,正在討論著緊要的問題。他們身旁點著一盞油燈。
尼爾康塔想起了一項不可破的信念,認為是沙提雪破壞了凱蘭對他的關心。如果凱蘭心m•hetubook•com.com不在焉,或失去了平常的笑容,他便會馬上認定那是沙提雪的詭計使她忿怒。他轉向諸神祈禱,以他熾烈的恨祈禱,祈禱諸神給予他再生的機會時變成沙提雪,而使沙提雪變成他。他有一個想法,認為婆羅門信徒的忿怒永不會落空。他越是以咒語之火去焚燒沙提雪,他自己心內的火就焚燒得越是熾烈。並且,在樓上,他聽到沙提雪跟他的嫂嫂在笑,在玩鬧著。
沙拉特要對這孩子做搜身檢查,但是他的妻子不容許這樣做。
妻子凱蘭說:「我的健康情形已很好了。我現在就可以回家,那不會也不可能對我有什麼妨害。」
「而我認為此刻,每個在這裏的人都很好。」
同時,只有天知道尼爾康塔如今是怎樣個想法。他突然痛苦起來,他一定要對某人或某事物加以報復。他會無原無故打他的忠誠伙伴,把他們打得哭著回去。他會把他那隻心愛的野狗踢得狂吠,吠聲在空中一直迴盪。當他出去散步時,他會用手杖打落路旁的矮樹叢的樹枝,而後將枝葉散落在小徑上。
沙提雪從加爾各答帶來一個檯式墨水壺。墨水瓶放在一個青貝做的船上,小船為一隻銀灰鵝拖著,灰鵝還托著一個筆筒。那是他最心愛的東西,他用一塊舊的絲質手帕,每天很仔細地擦拭著。凱蘭會拍著銀灰鵝的嘴甲,笑著說——
也以同樣的方式,這個為旅遊劇團打雜的小廝,把世界跟他自己重新幻想,在他自己的歌唱中精神昂揚起來。恆河拍打河岸的水聲,沙沙的樹葉聲,鳥兒的鳴叫,那給他庇護的女神,蒼天無情的摒棄;她的恩典,她那美麗的臉龐,她那帶著手鐲的迷人雙臂,她那飾有花瓣的粉紅色的腳踝——所有這些一時之間像著魔似的都變成了他歌唱的美麗音樂。當歌唱完了時,他的夢幻美景也消失了,於是,現階段的尼爾康塔又出現了,垂著他那散亂的小仙童鬈髮。而後,沙拉特又遭到了鄰居新的怨言,被偷採的芒果園主人來了。尼爾康塔又挨揍了,又挨耳光了。這位使少年崇拜而又導向歧途的領袖人物,再次以他的人生理論——地球是水陸合併而成的,地球不乏有樹枝(暗示他的挨打是他成長的過程)——而去接受新的不幸。

從她自己的鑰匙中選了一把合適的,她悄悄地打開了箱子。但是,箱子滿滿的,使得新衣服放不進去。於是,她想最好把箱子裏的每樣東西都拿出來,再重新為他裝過。起先拿出來的是刀子、陀螺、風箏捲子、竹箭子、剝青芒果皮的貝殼片子,玻璃杯墊子,她發現這孩子居然喜歡這樣的一些東西。而後取出的是一塊麻布,上面有乾淨的地方也有髒的地方。而在麻布的底下出現了那失去的墨水壺和鵝襯子等全套東西。
有一天,凱蘭希望使沙提雪高興,因此,她像平常一樣叫尼爾康塔去傳話,但是他站在那兒默然不語。凱蘭非常驚訝,問他是怎麼回事。但是,他回答不出來。當她再度叫他去傳話時,他回答說:「我記不住話的。」而後一溜煙不見了。
在森林暗處對她迷戀?
當黑夜來臨時,暴風和*圖*書雨已極為兇猛。由於可怕的傾盆大雨和雷電交加,你也許會想,這是諸神與群魔在天空激戰。烏黑的雲塊像命運之旗在舞動。恆河怒漲,沿河兩岸內的宅第花園中樹木在左右搖擺,在嘆息,在呻|吟。
事情是怎樣發生的呢?凱蘭是一個普受家人與鄰居喜愛的人,因此,當她重病的時候,大家都對她非常關心。全村的人都認為,她的丈夫對他那唯一的妻子太過煩躁,引以為恥,甚至向他建議改變態度。他們問沙拉特,是否他認為女人以前都未曾生過病,或者,是否認為該地的人娶了她就不應該生病,是否命運之咒文不會降臨該地?然而,沙拉特跟他的母親置之不理,認為他們的小可愛之生命比全村人的智慧都重要。當危險威脅到這相愛的一對時,有人常據理加以分析。因此,沙拉特去強代納戈走一趟,這時凱蘭雖已恢復健康,卻仍舊很虛弱。她的臉瘦削,見之令人憐惜,他見了後心裏想,她怎麼逃過了死神的糾纏呢。
錯戀我們的貴婦人?
在沙拉特靜穆的宅第與花園裏,人性有時間在那兒自然成長。尼爾康塔逡巡在不合乎自然法則的青春期,而今他默默地迅速地發展而超越了這個階段。他那十七八歲應有的青春氣質已顯露出來。沒有人看到他這一改變,這一改變的第一徵兆是,當凱蘭以小孩子來對待他時,他覺得不光榮,不好意思。有一天她欣然提議。他應該扮演女人的角色,要他穿著像女人這一想法使他很傷心,雖然他並沒有說出來為什麼。因此,現在她再叫他表演以前的角色時,他就溜走不見了。
她與小叔子之間常會鬥嘴皮子。在他們起程的那一天,那個檯式墨水壺不見了,並且找也找不著。凱蘭笑著說:「小叔子呀,你的銀灰鵝已經飛去找你的小情人去了。」
錯戀我們的貴婦人?
而後,沙提雪建議要檢查他的房間與箱子。然而,凱蘭說:「如果你敢這樣做,我便永遠也不會寬恕你。你不可以搜查一個可憐無辜的小孩。」而當她說話的時候,她那美麗的眼睛充滿了淚水。事情就這樣終止了,有效地使得他們不再去煩擾尼爾康塔。

終於,該是他們回去的時候了,大家忙著捆包東西。沙提雪要跟他們一同回去。但是,對尼爾康塔則沒有人提一句話。他是否與他們同行這個問題似乎沒有人關心。
呆頭鵝啊,唉,你為什麼要
無疑的,這男孩是凱蘭插手寵壞的。沙拉特常常把此事警惕她,然而她不聽他的話。她常叫他穿上沙拉特的衣服,穿得像個紈袴子一樣,有時還給他買新衣服。因為她對他有好感,並且想多了解他一些,於是,她常把他叫進自己的房裏來。在她沐浴後或午餐後,凱蘭常坐在床笫,旁邊擺著椒葉壺,同時,僕人為她擦乾頭髮,一面梳粧。這時,尼爾康塔常站在她前面,背誦他所收集的歌曲,並以適當手勢表演,他的小仙童鬈髮飄著。這樣一個漫長的下午便愉快地打發過去了。凱蘭常叫沙拉特與她同坐,一起來欣享這個孩子的和-圖-書表演,但是,沙拉特打從心底就不喜歡這孩子;況且,當沙拉特在場的時候,尼爾康塔的表演就不會那麼精彩了。他的岳母有時會因想聽到背誦的詩句或歌詞中出現聖人的名字而聽得頗為出神;只是她的午睡習慣入睡迅速,一會兒就屈膝入夢了。
這孩子常被沙拉特扭耳朵和打耳光,但這樣對他與別的孩子成群結隊胡鬧並無警惕作用,他甚至一點也不在乎。在他的小經驗中,他的看法是,地球是水陸合併而成的,而人是靠吃飯與挨打過活的,並且認為挨打比起吃飯總是多些。
凱蘭喜歡人家胃口好。尼爾康塔食量很大,從不拒絕給他的任何食物。因此,凱蘭高興他在她面前吃東西,要他吃這吃那,看到她的婆羅門孩子吃得飽飽的,高興得不得了。但是,當沙提雪來了,她便沒有那麼多時間來給尼爾康塔弄吃的,也就很少去看他吃東西了。在以往,她不來看他也不會影響到孩子的食量與胃口,並且總是一口就把牛奶飲盡,而後用水把杯子沖洗乾淨。
凱蘭臉上發燒,手裏端著那套墨水瓶檯子,無可奈何地坐在那裏,既困惑,又詫異。
他覺得他是到了另一個世界,他是另一種人。這熟悉的世界和他那可憐的生命都化成了音樂,並且他也變成了另一個人。那呆頭鵝與公主的故事投入他的心鏡中,就成了一幅絕世佳圖。他究竟把自己想像成了一個什麼樣兒,那是很難以言語說出來的。但他已忘了他曾是劇團一個貧窮的小奴工。
尼爾康塔從來不敢對沙提雪公開表示忿怒的敵意。但是,他能想出上百的小詭計使沙提雪感到懊惱。當沙提雪要到河裏去游泳,他會把肥皂留在他洗澡那個地方的階梯上,而當他回去拿時便不翼而飛了。有一次,他發現他喜歡的東西帶一種嘯聲從他身邊飄過,使他認為那是被風吹走了。
只要凱蘭講理,爭論自有公平論斷的機會。當她不回答時,她便不愉快地把頭甩向一邊去,於是,那個可憐的男人便投降了。當僕人在緊閉的門口喊著要按摩了,他們的爭辯到此,他便無條件地投降了。
他很自然地唱著以前他所唱的歌,只是如今他的心中有所激盪而已。歌詞並無多大含義,只是有點韻味而已。即使歌詞中有點什麼意義,他也不會了解;然而,他這樣唱著:
第二天,孩子不知何往,找不著了。村民沒有看見他;警察也查不出他的蹤跡。沙拉特說:「現在,如果大家好奇的話,不妨去查看一下他的箱子。」但是,凱蘭堅決反對這樣的行為。
同時,尼爾康塔在凱蘭不知不覺中,從後面進入房內。他已看到整個的情形,認為凱蘭像個小偷那樣進來,是來抓贓的——於是,認為他的罪狀成立。他曾希望如何來使她相信他不是一個賊,而只是要報復纔拿了墨水壺,這東西他只要一有機會便會把它投進河裏去?而是在這不得已的時刻,纔把它放入箱子裏,「我不是賊,」他從心底喊出,「不是賊啊!」然而,他是什麼人?他又怎樣來說明?事實上他已經偷了,還不是賊嗎?他又決不能對凱蘭解釋說,她是弄錯了。然而,他又多麼地不能忍受她那種想法,想要來檢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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