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春
５
「你是片山先生吧？」
「你在幹甚麼？」和美問。
「嗯。」
「你好。請問——」
「在哪兒？」
「小和美？」
雖然爺爺的家非常非常大，但她從小來慣了，不會迷路。
那個人到底是誰？
「甚麼都可以。牛奶也行。」
「啊，來了好多人。」
然後走向門口。
「果汁？」
因為今天舉行「喪禮」。通常爸爸死了的話，孩子應該傷心得哇哇大哭才對。
爺爺坐在媽媽的對面，就像佛像似地一動也不動。那樣的爺爺看起來非常偉大。爸爸死了，爺爺並不怎麼傷心。當然了，因為不是真的兒子。
和美很想對那些「感覺遲鈍」地摸人家的頭的人這樣說。不過，當然她沒說出來。
「我口渴。」
一個看來溫和的男人，和美沒見過。他是誰？
和美悄悄對穿黑套裝坐在旁邊的媽媽說。
小貓咪率先出到走廊外面去了。
水沼用拐彎抹角的話說。
就在這時，有人喊：「恕我失禮。」
「冬美承蒙照顧了。」
「謝謝。」媽媽行禮。
那隻三色|貓不見了。肯定牠跑上二樓來了的……
和美從未見過夏子阿姨。據媽媽說，在和美出世之前不久，那位阿姨去了很遠的地方旅行，一直沒回來。
「沒有是不是？對不起，我不應該進來這個地方。但是這房子太漂亮了，所以忍不住想看一看。」
「甚麼照片？」晴美走過來。
可是，難道爸爸是個會說話的錢包嗎？
「哦，為甚麼？」
「嗯。」
「因為他幾乎不在家嘛。」
「爺爺的？哦，好大啊。」
「甚麼？」
總之，和美很高興的是，爸爸死了，學校放假，以及可以穿黑色的洋裙……
和美馬上喜歡那位刑wｗｗ.ｈeｔｕbｏoｋ•coｍ.ｃoｍ警先生。
途中遇到冬美阿姨，問她「去哪兒？」和美好好說明後，說我一個人會去。
說著，女人快步走出走廊去了。
「小貓咪，你上哪兒去？」
和美遲疑著不知如何是好時，那女人轉過身來，行動迅速，帶著警惕的眼神。
「是嗎？」
「喵。」
爺爺一直對和美很溫和。可是現在不能開口說話，好可憐。爺爺比和美可憐多了……
「可是……我叫牠在這裡等我的。」晴美在玄關外面四處尋找。
「冬美阿姨。」
「這裡是爺爺的房間哦。」和美告訴她。
女人不知何故，露出悲哀的神情。
「哥哥……」
和美發現，那隻跟自己並行的三色|貓一直看著自己。
「我和貓咪在玩耍。」
「阿姨……你是誰？」和美問。
「你說爺爺？嗯，他對我好極了。」和美說。「阿姨是來參加喪禮的？」
「喵。」傳來叫聲。
片山不太想跟他打交道。
「爸爸，他是刑警先生。」
「水沼先生，你知不知道——」
「哦……」
從未見過的人。也許見過。可是和美還小，若是嬰兒時期見過的人，當然記不得。
「嗯，我不說。」和美點點頭。
叫著叫著，和美想，那隻貓一定有名字才是。
「那麼……小和美，你要好好珍惜媽媽哦。」
「剛才有沒有遇見一個女人？」
媽媽的手交疊在和美的手上。
和美從大人們的椅子之間穿過去。
和美不說話。媽媽叮囑過，不跟不認識的人說話的才是「好孩子」。
「我？我是小和美不認識的阿姨。」女人說。
「咦，福爾摩斯呢？」晴美說。
「這是巧合罷了！我們沒做錯事，www.hetubook.com.com說起來是兒島姑媽不好！」
「你有見過阿姨嗎？」
噫，形象有點不同嘛，和美想。看起來不是很厲害，跑起來大概也不很快。
和美已經七歲了。在媽媽眼中看來，可能她是小孩子，但她自己認為「我已經知道許多事情了」。
這個笑法，跟媽媽一模一樣。
「嗯。」
但一看到和美時，女人稍微放鬆一口氣似地露出笑臉，說「午安」。
「謝謝。若你說出來的話，媽媽會覺得害怕。不要把我的事告訴她。知道嗎？」
別人問了兩次，她覺得還是回答的好。於是默默地點頭。
「媽媽正在擔心，怎麼不見和美回來哪。來，走吧！咦，那隻貓……」
「那我去了。」和美站起來。
又有大箱子搬進來了，和美不想干擾他們，於是走出廚房。
「啊……小貓咪。」
「哦……你長得這麼大了。」女人更向和美彎身。「真……可愛。」
因為她和媽媽一樣穿黑衣服。
和美不知道為甚麼，就是感覺這樣……
和美知道，爸爸是被甚麼人殺死的。媽媽瞞著不告訴她，也許以為和美現在還不知道。其實她知道了。
聽了和美的話，那女人笑了一下。
她叫「小貓咪」，當然不回應了……
「嗯？」
沒法子，紙包不住火。
不過，好像是「好人」。
貓兒看起來好像是這樣說。
「不知道。在不在那邊？」
由於和美的家太小，所以到爺爺的家來舉行喪禮。這樣的話，無論多少人來都沒問題了。
不過，一旦「公司的人」或熟人來到時，媽媽又把手收回去，低下頭來。
那女人向她走過來，稍微彎下身說。
「當然，我不知道可以做冬美的丈夫和-圖-書到甚麼時候。」
和美一直很想養狗或貓。可是爸爸不喜歡小動物，所以不能養。
不斷的有許多人來。和美心想，爸爸也相當有名嘛。
「沒有哇。」和美說。
「公司的人」不來就好了。
「那傢伙怎會乖乖等你？」片山說。「在這兒等一會吧！很快就回來的。」
「我正想找你好好打個招呼。我是冬美的丈夫。」
「為甚麼？」
「喝了就回來哦。」
為甚麼呢？不可思議。
不出所料，拍到沒穿長褲的片山呆呆地站在那裡，以及裸肩坐在床上的冬美。
因此，她一直忍耐著讓那些沒見過面的大人們摸頭。
然後看到一隻三色|貓，從玄關沿著樓梯方向登登登地走著。
「好可憐哪……」
那位阿姨也很可憐呀，和美想。不過，當然我也有點可憐也說不定。
不知何時，那隻三色|貓好端端地坐在房中央。剛才躲到哪兒去了？
「爺爺是很偉大的人嘛。」和美只會這樣形容。
和美上到二樓，張望走廊。
她想，那隻貓一定是走進那裡去了。因為其他房門沒打開。和美也知道，貓咪不會自個兒開門的。
和美絕不是壞心眼，也不是毫無感情的冷酷小孩。那是爺爺本人這樣說的，絕對沒錯。死了爸爸，卻沒有悲傷的心情，是不是很羞恥的事？不過，四處張望前來喪禮的人時，真正傷心的人一個也沒有。
媽媽的回答，和美也聽見了。
「和美！原來你在這兒！」冬美阿姨出現了。「你在幹甚麼？」
「因為你笑起來很像媽媽。」
「但我不太傷心。」
這時有腳步聲接近。
和美並非不喜歡爸爸，只是——沒有時間去喜歡。因為他幾乎每晚夜歸，假日也出門……生日和_圖_書時，爸爸買禮物送和美。如果和美堅持說「我要那個」時，爸爸通常都會買給她。
坐在後方的人，都在和旁邊的人說悄悄話。出到外面一看，大家不是在抽煙就是在聊天。
「嗯，你父親很不幸哪。」
「哦，可能還要半小時左右——好吧！你到廚房去要點東西喝吧！」
可是，她的笑臉，她的說話方式，以及她的手輕輕放在自己頭上的觸覺，令和美想起「某個人」。
爺爺推了一下媽媽，嘴巴好像在動。似乎在問「他是誰？」
因為和美看得懂電視新聞。
那女人直起腰身，說：「再見，和美。」
「你是和美？」
但是，為何那門打開了？
「算了。」和美說。
刑警——電視上時常拿槍追人的人。
「一個人去行不行？媽媽不能走開。」
和美跟在三色|貓後面。
走進廚房，那裡人很多，擺滿三明治和壽司之類，看得和美眼都圓了。突然覺得肚子餓，於是捉住就近的女孩，要了一杯果汁和一片三明治，一溜煙跑掉。
「乖孩子。那麼，再見。」
至少和美想不起她是誰。然而對方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和美，然後說：
二樓很安靜。看樣子今天沒有人上樓來。
水沼打斷片山要說的話。
和美開始東張西望。
「牠又不是你。」片山說。
而且，媽媽聽見爸爸死了時，雖然大感震驚，但沒有哭。若是光叫和美一個人露出悲傷的臉也是無理由……
「哎。」和美說。「阿姨認識我媽媽吧！」
「對了——我想這個必須交給你。」水沼遞過一張照片給片山。「拍得不錯吧！」說完，咧嘴一笑，走開了。
以後……說不定可以養了。和美第一次思考這件事。
我知道。我會乖乖回來的。
貓和_圖_書。是不是貓的叫聲？
為何跟這個人說話，媽媽會害怕？和美不明白。還有，為何不能把這個人的事講出來？
「小貓咪——」
在走廊上走了一會，看見其中一道門虛掩著。那間房是……
「不能說出來哦。」
「是嗎？」
和美也很少上樓。過夜時上來過，那時通常都睡著了，從沒到處參觀二樓的情形。
「哦。」冬美阿姨微笑了。「來吧！」
「是的。」媽媽小聲說，「你要安靜哦。」
大人這樣說著，又摸摸她的頭。
「嗯。」
來者是水沼悠治。
和美走進去，四處張望，企圖找到那隻貓的時候——
和美知道，她也是來參加喪禮的人。
「嗯……」
「對不起，請讓一讓。」
「應該是的。他對和美好不好？」
「怎麼說，這裡是喪禮，場地不對。下次慢慢聊好了。」
和美窺望房內。有人在嗎？
和美不作答。心想，這個人是誰呢？
「媽。」和美輕聲說。
「不錯……抑或給牠發現了可疑人物？」
然後在回來的路上就被殺掉了……
片山的解釋，更叫晴美摸不著頭腦……
不要摸啦。難得頭髮梳得這麼漂亮。
不知何故，和美的心撲撲跳。突然好像變成「大人」似的——似乎有點迷失在「大人」世界的感覺。
有個女人站在那裡，面向爺爺工作的桌子而立。
媽媽的手又柔又溫暖。和美希望媽媽常常這樣做。
還有一個……名叫夏子阿姨的人，好像也是被殺的。媽媽和爸爸在談那件事時，被和美聽見了。
對。那不是爺爺的房間麼？爺爺在家裡做事的房間……和美進過去一次。
那人的手輕輕按一按和美的頭。不過，跟其他大人這樣做時不一樣，和美不覺得討厭。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