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天之聲
「她們馬上來。」他說。
打了止痛針,里枝終於又睡著了。
「止痛藥消解了!叫她快來!」
「飛來這裡?」
「別裝蒜了!S電視台的新聞導播立野里枝啊!」
「你去打,應該是一個叫今田的接,你把我的事和醫院地點告訴他,叫他十萬火急飛來這裡。」
「她吃了止痛藥,現在睡著了。」
「嗯。不過,他們的態度太壞的關係。」
片山回到病房。
掛斷後,片山吃驚地喃語。
「馬上預備。」
「立野里枝因汽車交通意外入院了吧!我知道了。她在哪兒?」
「好痛……」
「是今田先生嗎?」
「知道!請轉告她我會飛去!幾號病房?」
年輕的男聲。
在邊上旁聽的片山也嚇一跳。
「對不起!喂,燈光!」
可是,惠利也知道,她愈說,晴美就跑得愈遠。
「今田君!你來啦。」
「是的。現在……痛不痛?」
「所以才必須拍下來啊!」
片山總算忍住了。
「怎麼啦?」
「謝了!」
「嗯。」
「我走了。」
「立野里枝的病房在哪兒?」那人大聲問。
片山也聽過那個名字,大概因為她滿頭滿臉都是繃帶的關係,感覺完全不同。
「這裡現在空著,沒病人。」
「——立野里枝新聞導播的意識好像恢復了,讓我即刻向她詢問事情的經過。」
該名傷者用清晰的聲音說。
「誰?」
「請等一下!十一位數的數字,我記不起來的!」
「那位司機當場死亡了吧。」
「現在馬上打針……」
「等等。先談過話才……」
仔細一看……那名新聞導播睡著了。
片山表明身分後,醫生這樣說。
難怪用那種方式說話,難怪聲音如此清亮。
今田他們一行人離開後,片山也找到先前那位護士,把藥力消解的事轉告。
「沒問題。」
「OK。來,麥克風。」
「——立野小姐,和_圖_書就在這裡呀。」護士指著旁邊那道門說。
「他這樣說了,清清楚楚的。然後喊說:『末日來臨了!』也不拐彎,就這樣直直地衝過去!」
「『飛來』?她是這樣說的嗎?」
「你真叫人不耐煩啊!」那名看來相當急性子又好勝的女子說。「你也有手提電話嗎?」
「謝謝,我也希望早日復原,重返工作崗位。」里枝點頭微笑。
片山嘀嘀咕咕地出到走廊,利用公用電話去打給立野里枝說的手提電話。
「——里枝小姐入院了?」
「是的。關於計程車意外的事,我有事想請教——」
「通知電視台宣傳組的人!」
「嗯……如果有甚麼事——」
「傻瓜!你來訪問我呀,我一直想做一次新聞題材被人採訪的。」
「S電視台?」
惠利的聲音隨著她的熱忱愈變愈大,店裡的客人都聽見了。對於別人不時投來的厭煩的視線,惠利完全沒察覺到。但那個對晴美來說仿如坐針氈,非常不自在。
「你是誰?」
店裡的女侍應也不隱藏她們希望惠利早點離開的樣子,甚至連水杯也拿走了。
立野里枝臉上浮起笑容,她咬緊嘴脣忍痛。
「怎麼回事呢……總之,我在電視台附近坐上那部計程車後,來到高速公路的赤見附一帶,突然司機大叫兩聲:『天之聲』!」
「換句話說,不是意外了?」今田問。
「同感!」三十多歲的老練護士愉快地說。「不過,他們很快就會倒回來的。」
「謝了!走吧!」
「我叫片山,碰巧在意外時人在現場。」
「遺憾得很。」惠利說,快步想離開的樣子,走了幾步又停步,回頭對晴美說:「我們在那邊見吧!」
「借我!我可以用右手打。」
「哦——明白了。」片山不情不願和-圖-書地說。
對方好像倒抽一口涼氣的樣子。
「不行!」片山頑固的時候也不輸對方。「刑警不能做那種事。」
「那個必須等調查之後才分曉了,也有可能是司機突然神經錯亂……」
「不行,這裡是醫院。」
「總之,先打電話再說吧!」
說著,她把門邊的病患者名牌摘下來——那些人根本沒看一眼——放去另外一間病房那邊。
「多謝!今田君,剛才的錄音趕快帶回去!」
「握住我的手。」
「謝謝,我馬上去!」
力道太大,片山幾乎喊出來,而里枝拚命忍耐,從她握住片山的手的「力」來看,她已達到忍耐的極限。
「快拍呀!」
「立野里枝?」
今田先轉向攝影機。
話一說完,里枝逕自用力握緊片山的手。
「——好性急啊!」
「那位司機的言行舉動背後,是不是有某種宗教背景?」
片山從門縫窺見一切,大表欽佩。
「那個人呀——」說了一半,片山想起她說「其他電視台搶先的話,我沒立足之地」這句話。
不到十分鐘,S電視台的取材組就「飛來」了。
結果,片山跟著那名從高速公路掉下來的計程車乘客,來到這間醫院。
「這麼一點小事也辦不到的話,怎樣做人?」護士正經八百地說。
「對。因為很明顯的,他是憑自己的意志墜落的。」
她負責晚間的新聞節目,以尖銳批評政府及企業的言論見稱。
五名大漢一齊往前衝。地板震動,也有病人因吃驚而探臉出來張望。
片山走進立野里枝的病房,說:「我聯絡了今田,他說他會『飛來』的——立野小姐?」
「嗯,是的是的。她遇到交通意外,現在在N大附屬病院。」
「知道!」
「那還用說!骨頭都斷了。幸好活著,算是大幸了。拍了沒?」
「司機當場死亡啦,大致上還要驗屍的。」
跑的人https://m.hetubook.com.com似乎漠視護士的禁止。
「叫護士——幫我按傳呼鈴!」
「惠利,你信的是甚麼教?」
片山走過去搭訕:
惠利打從心裡相信二千年時就是末日來臨,真的想救晴美而費盡脣舌地說個不停,反而叫她沒法子處理。
——沒想到惠利說出這種話題!
「那麼,短時間行嗎?」
「究竟發生了甚麼事?」
「是。」
「片山先生呀——拜託,聯絡S電視台。」
惠利放鬆肩膀,嘆息。
「可是看你很辛苦的樣子……」
「晴美——天要審判世人哦。還有不多的時間,到那時候,跟我一起進天國吧!」
片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注視她的睡臉片刻,不覺就想起來了。
「你醒了嗎?」
「還沒——」
「是——我改天再來!」
「不會是甚麼謀殺案吧!」
「幹嘛那麼急?」
大約三十出頭的她,從繃帶之間跑出來的頭髮摻雜著不少顯眼的銀絲,可能是壓力的關係……
可是,那把有活力的聲音,一點也不像受傷的人。
「——喂?」
「我只是人在現場——不曉得出事原委,那不是太大的彎度,而那部計程車竟然快速衝了下來。」
片山正要回去病房時,傳來呱嗒呱嗒在走廊跑步的聲音。
「怎麼啦?」
「——惠利,別再說了。」晴美說。「我知道你是由衷相信才告訴我的。可是,我不贊同你的說法。」
「我是剛才給你電話的人——立野小姐在這兒。」
聽了他的話,對方似乎嚇了一跳。
某些地方令人連想到石津的男人。
「是的。」
「不能告訴你。」
「拜託。相信我。」櫻井惠利的額頭浮現汗珠。「晴美——我是為你好。我把你當好朋友才告訴你的。」
「很遺憾——你回去吧。好嗎?」
「晴美……」
「呃——立野……甚麼小姐叫我傳話。」
「今田先生嗎?」片山向他https://www.hetubook.com•com招呼。
護士小跑步走開了。
說起來,也是一份忙碌的職業。
話終於中止了。
「惠利——」
「請慢慢再說一遍。」
惠利突然站起來。
晴美微笑。
今田走進病房,喊了一句「里枝小姐!」之後,眼淚就撲簌簌地掉下來。
新聞導播!
倒不如她遊說自己買甚麼騙人的玩意兒,或是勸自己加入保險之類的來得輕鬆。
名叫立野里枝的女子說。
「里枝小姐是嗎?」
「大家關掉手提電話的電源!」
「要拍嗎?」攝影師問。
「你自己報導嗎?」
「嗯,她叫我這樣轉告——」
需要廣告商支持的民營電視新聞節目,很難貫徹「反政權」的方針,隨時有被革職的可能,必須憑實力決勝負。
「她止了痛,雖然有點發呆,但應該有意識的。」
片山決定暫時不打攪她。反正S電視台的取材組很快就會「飛來」的。
片山看到了記下病者名字的卡片,上面寫著「立野里枝。」
「哦。」
鏡頭轉向張開了眼睛的立野里枝,里枝稍微揚起右手示意。
即使睡著了,但里枝還是不放開手,片山想動也動不了……
「是奇蹟吧!」醫生說。「這麼嚴重的車禍,居然能夠存活下來。」
「刑警?你是警務人員?」
「你就是不肯相信我呀。」惠利說。
「沒關係啦!他們不知道的。」
本來,公元二千年這個數字的本身,乃是從耶穌基督出生的年份算起(儘管不太正確),不會是基督教以外的宗教,不過,惠利大概對這種意見也聽而不聞吧!
「——OK。」今田說畢,里枝痛苦地皺起眉頭,伸出右手探索著說:
片山也愉快地說:「幹得好!」
「當然啦,連我也以為自己死定了的。」里枝說。
對方嘩啦嘩啦地講了一遍,片山無奈地拿出記事簿來。
「我是。」
「當然痛啦!好想分一點給你。」
「是嗎—m.hetubook.com.com—那就不勉強了。」
「明白了,請多多保重。」
「好吧。」
「天之聲?」
「性命並無大礙,當事人叫我轉告,希望你『飛來』醫院。」
「——手嗎?」
看情形,那個今田已經在飛跑了。
「痛嗎?」片山走到她身邊。「對不起,我明知故問。」
「不明白。」片山坦直地說。
「晴美……」惠利有氣無力地說。
——晴美鬆一口氣。
大概被人的動靜吵醒了吧,立野里枝張開眼睛。
「別跑!請安靜!」
「你這樣說他就懂了,拜託。」
「我是電視台的人呀!若是被其他電視台先來取材,我豈不是沒面子?」
「我去叫好了。」片山說。
藥物的關係吧!或許是交託了片山聯絡,覺得安心的緣故。
惠利已經喋喋不休地說了兩個小時。
「求求你!」
助手開了手提的燈光照明對著立野里枝,攝影機在旋轉——她即刻閉起眼睛,裝成「意識不明」的樣子。
「在其他電視台趕到以前,否則我沒有立足之地。你明白嗎?」
「——從前面的聯絡通道走過去,別館,同樣六樓。」
跟先前的電視台大不相同的是,他們沒有發出呱嗒呱嗒的跑步聲,名叫今田的年輕人發施號令:
緊接著從牀上有聲音飛來,片山嚇了一大跳。
「嗯——我可以見見那位乘客,跟她談一談嗎?」
傷者的頭被繃帶包紮著,左手骨折,身體各處有數十個傷口,全身是繃帶,姿態令人心酸。
但她還是不死心。
護士及時趕到,片山鬆一口氣。
「到那時候,只能讓天來公平地評判這個世界了。如果到時我的結果是下地獄的話,那也沒法子。」
「外科的——呃,六樓。」
醫生走開後,片山悄聲走進病房。
「我怕痛……拜託你,刑警先生!」
「總之,聯絡S電視台去!手提電話號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