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死亡的恐怖
「真的,我沒那種事。」
文江覺得這個人的聲音越來越遠。
文江只是默默地聽著草永的聲音。
使她堅持信念最主要的一個理由是,由於她的出走——雖然不完全是她的責任——有一個人因此而死,這個事實即使再經過幾十年也不會消失。
「哦,是在東京嗎?」
是要喊救命嗎?還是要大哭一場?——文江自己也不知道。
「妳要知道,妳要揭發七年前的事,也許和這個人無關,但一定會引起某種程度的騷動,妳還是小心為妙。」
「隨便做點什麼吃的,看著辦吧!」
「因為縣警署有急事,我必須趕回去,因此我想麻煩妳……」
「以後的行程安排好了嗎?」草永一面穿上西裝外套一面說。
文江倒在地上起不來。
「現在只有做下去了。」文江自言自語道。
「我說剛開店不久,不大清楚。我不喜歡這樣調查別人的人,不管他是什麼理由。」
不知經過多久,文江慢慢爬起來,把吊在半空中的話筒放回電話機上。
如今要她放棄這種堅忍不拔的信念,那是不可能的。
「可以啊,就在樓下吃嗎?」
「謝謝。我會立刻去看坂東夫婦。」
「會是什麼人在打聽妳?」草永喝著咖啡,用比平常大的聲音說,因為店裏實在太嘈雜了。
「好的,在中午休息時間之前就能煮好義大利麵。」
「是啊,美女就是吃香。」
可是,這塊巨石已經推向下坡,誰也沒有辦法阻止它的滾動。
她又拿起話筒想撥電話,但手指不聽使喚地發抖,撥幾hetubook.com.com次都沒成功。
但是,文江心裏知道,自己是絕不可能真正出現那種情形,她所想要過的生活方式不是這樣——對百代或母親那種極平凡的賢妻角色,文江心裏絕不嚮往。
「有事嗎?昨晚沒好好招待,真抱歉!」文江覺得自己鬆了一口氣。
「喲,照你這麼說,好像我沒有一點真才實學。」文江笑著和草永走進電梯,下到一樓走到餐廳推開門。
「她還沒有這個意思。」草永說,手伸向口袋,又縮回來。「噢,不對,我差點忘了我正在戒煙。」
「不知道。這件事真令人不舒服。」
突然背後伸來一隻手把電話按住,同時把電話線像蛇一樣繞在文江脖子上。
「他……算是中等身材吧,不太起眼,穿著灰色外套。」
這是只有餐檯的小店,現在又沒有其他客人,而且距離十二點還有十分鐘。
「那個人向你打聽些什麼?」
「久等——」是草永的聲音:「喂,您那一位?」
「打聽我?」
「嗨!早安。」肥肥胖胖一看就知道是餐廳老闆。
文江全身直發抖。
「我想一、兩個小時內就會有電話給妳,那我不能去,就麻煩妳……」
文江轉頭看看鐘,一點四十分,算起來躺在地上大約有一個小時。
必須停止一個月的工作,雖然有些儲蓄,但是不知道這些儲蓄夠不夠花……。
她連去想想看發生什麼事的心情都沒有,只是躺在那裏等待時間的過去。
「小心什麼?」
「大概不會有遺漏的……」m•hetubook•com•com文江翻閱著筆記本,自言自語:「沒有問題了……全都連絡過了……」
「要找草永先生嗎?請等一下。」是女性的聲音。
「我說的是真的,妳別仗著自己年輕就對自己要求太高。」
電話鈴聲響起時,真把文江嚇了一跳,剛才的過堂風難道是一種錯覺嗎?
老闆一個人既要烹飪,又要收錢,還要招呼客人,簡直不是普通的忙,流著汗來回奔走,他卻忙得十分快樂的樣子。
「他拿出妳的照片給我看,問我認不認識照片中的女性,還說應該是住在這個公寓裏,問我有沒有看過。」
「你怎麼回答他呢?」文江問。
剛才的瀕於死亡邊緣,現在才一步一步地逼近恐懼。
文江輕輕把聽筒放回電話機上,發出〈咔〉的一聲。
「妳給我聽清楚。」男人的聲音繼續說:「妳必須停止,不要多管閒事……明白了嗎?」
「我是常石。」
到了五樓,文江走出電梯,打開〈五〇三〉房門,突然有一陣風吹過。
「知道了。還不結婚嗎?」老闆邊做義大利麵邊問。
走進電梯,按下五樓的按鈕。
「妳去揭穿已經過去的事,也沒有什麼好處。……明白了嗎?」
文江突然覺得這種情況就像新婚夫妻的早晨,丈夫上班,新娘送行。
「喂,我是室田。」
文江和草永互望一眼。
「啊……」文江發不出聲音,電話線又緊勒了一下,文江只覺無法呼吸,眼前一片黑。
「什麼,還在戒呀?」老闆在說笑,又說:「阿文不是回鄉下去和圖書了嗎?」
「還是小心點吧!」草永說。
「不要說那種可怕的話。」
她很高興草永沒有堅持要她放棄這件事。——文江一旦決定了的事是不會半途而廢的。
她聽到有人離開客廳的聲音,然後又有關門聲,但那些聲音又都好像在很遙遠的地方。——文江呼吸困難,哮喘不止,她讓自己繼續躺在地上。
在公寓的一樓有一家小小的餐廳,過著單身生活的文江難免常在外面用餐,這倒是挺方便的。
「我知道了。……我說阿文哪,剛才有一個人在打聽妳的事。」
「不知道……反正是各方面。」
「大概是被強迫相親吧!我說得沒錯吧?」
「我知道……首先要小心男人。」
「下一次妳就沒命了,不只是妳一個人,每一個人都要死。」
也許幾十年後,她會後悔當初的決定,但那也沒關係,至少現在她要忠於自己的心意去過日子。
「那個人是什麼樣子?」草永問。
文江走進公寓,向著電梯走去。——剛才草永說的話如鯁於喉般令文江內心不安。
「隨你怎麼猜。」文江說:「我還要一杯咖啡。」
她原本就具有不妥協的性格,加上這七年的生活奔波,使得她的個性變本加厲。她曾經遭遇相當大的困難,但從未因此而放棄,總是達到目的。
「完全是你的作風。」文江笑了。
草永很難得像這麼認真在談一件事,這也不是說他平常都是輕浮的,而是他的個性裏不適合向別人提忠告。
「反正在一點以前到達就可以,對吧?我們一起去吃午飯吧。https://m.hetubook•com.com」文江從沙發上跳起來。
但是,究竟是誰呢?——文江想不出有這樣的人。
「今天也是好天氣。」文江拉開窗簾,伸伸懶腰。
「是回去了呀,但是這邊有事,所以又回來了。」
「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一些什麼事?」
「過分緊張容易衰老哦!」草永達也說。
除了呼吸困難之外,喉嚨也痛,輕輕摸一下脖子,知道皮破了,有一點出血。
文江覺得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模糊,似乎死神就在眼前了。
「嗯,是不是跟妳相親的男方在調查妳的行為呢?」
草永則是襯衫領帶整齊得很,他正準備回公司上班。因為能夠請半天假,所以早上他就在床上和公司電話連絡,然後又和文江做了一下『運動』,之後又小睡了片刻。
這裏是文江居住的公寓。時近中午,文江身穿T恤和喇叭褲,很懶散地躺在沙發上。這樣的裝扮實在不像個服裝設計師。
文江突然不明白自己究竟為什麼要打電話給草永?要在電話裏說些什麼呢?
——突然電話線鬆了,話筒落地又彈回來吊在半空中晃盪著。
「喂……」聲音沙啞得連自己都嚇了一跳,重複地喂了好幾次:「請找總務的草永達也先生……。」
「喂喂?……喂喂,那一位?」
「我現在交代別人調查詳細情形,查出來以後他會和妳連絡。」
當他們開始吃義大利麵時已經十二點,附近上班族也都來吃午飯了,小店立刻就滿座了。
「這副打扮,只好在那裏吃啦!」
「那裏,那裏,沒關係的。」
文江心裏一陣奇怪,https://m•hetubook.com.com如果沒有打開屋裏的窗戶,照理是不會有這種過堂風。她記得出門時,窗戶和陽臺的落地玻璃門都關好的,文江又走進房裏四處看,似乎沒有什麼不對勁。
「我現在開始好好想一想,有了一個月的時間要怎麼安排。」文江拿起布製手提包,和草永一起走出在公寓五樓的房間。「我很了不起吧,沒有一個客戶想終止和我的契約。」
「我知道了。」文江也收起嘻笑的態度,認真點頭。
「那樣就好,也給他一份。」
「昨晚打擾妳,真是失禮。」
文江開著玩笑,但草永沒有笑。
「對,就是關於坂東和也的父母,他們好像也在東京。」
「哦?那又是為了什麼?」
電話鈴繼續在響,她決定先接電話再說。
那個叫室田的刑警已經答應幫忙尋找和也父母的下落,雖然不知道他們和事件是否有關,但文江認為應該去見坂東夫婦。
「是的,就是這個原因,實在很抱歉,絕不會有第二次。是,一個月後就回來,而且,還有不情之請,就是我回來以後……。是的,那樣就太好了,對我有很大的幫助……是,回來會馬上跟你連絡……請多包涵,……。」常石文江放下電話後嘆一口氣。
在公寓大門前和草永分手,文江對走了幾步又回頭看的草永,再一次揮手。
「不要動!」男人的聲音,低低的說:「妳敢動我就勒死妳。」
的確,她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騷動,在那安靜和平的田村重新引起事端。不管怎麼做,坂東和也都不可能死裏復生,甚至要找出七年前所發生的事件真相也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