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孤獨的夫妻
「不,沒有問題,我來負責。」室田說:「坂東的妻子一個人外出,這件事很奇怪。」
「上面的字已經看不清楚了。」
「有人倒在裏面。」
「那些太太們可以說是情報的寶庫。」
「要跟我說再見嗎?」
「那對叫坂東的夫妻真有點怪。」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個人所說的「不要多管閒事」,這件閒事就是田村那件事。
「我實在說不過妳。」草永無可奈何地笑著:「妳要特別小心。再怎麼樣我都不希望妳丟掉小命。」
室田和文江準備離開公寓時——
「我真拿妳沒辦法。」草永搖搖頭說:「妳知道我現在要怎麼做嗎?」
室田的口吻顯得十分客氣。
「以後……也許有人來東京了。」
文江思索著,那個男人究竟是誰?沒有任何蛛絲馬跡可以找到答案。既沒有看到面孔,聲音又是壓低著在耳邊說的,實際上根本分辨不出什麼來。
「好,我到隔壁去借電話。」
「是啊!而且這種情形還是第一次,害得我不知要怎麼回答才好。」
這個好像頗具幽默感的人,幾句話就使得文江露出笑容。
「他們經常吵架嗎?」
室田仍然很鎮靜(這是當然的),文江戰戰兢兢地走過去看躺在地上的老人。
「而且,不是妳在村莊時,而是回到東京以後才發生的事。」
「那麼,就在『八公』的前面見吧。——不過,那裏都是情侶,也許妳會感到尷尬……」
「對,不能說他們是一對單純而可憐的老夫妻。」
然後,婦人又像在解釋般的撇清:
「這個嘛……雖然只是斷斷續續的聽到,但好像是為了孩子的事。」
「是……認識。可是變成這樣……」文江說到這裏突然雙手捧住胸口,嘔著從房間跑出去。
「好像是坂東。」室田說。
「我覺得不便開口。我心裏有一種想法不讓我說出來……」文江搖搖頭說:「我無法形容得很好。」
雖然沒有用喊聲來助陣,在室田緊抓住門把的時候,草永以不合美學標準的姿勢從身後抱住他。草永不愧是年輕力壯,他的不良姿勢並不須維持很久,隨著木板破裂的聲音,門把就跟著壞了。
文江心想:這個方法可真妙,如果他說「我是警察」,那婦人一定立刻把門關上,免得捲入是非裏。主婦除了東家道長西家道短之外便無所事事了,一看徵信事務所的人來,她可以一施長才了。
「那麼,你要做什麼?」
「相當頑固。」主婦皺起眉頭以示嫌惡。
「我不要……和_圖_書,不好意思……」
文江想:室田說得一點也沒錯。
「喂,我是常石。」
她幾乎被殺害,這是為什麼呢?她幾乎什麼也不知道呀?什麼原因要置她於死地?為了田村……?
「他們今天出門去了嗎?」
室田說話時有點輕描淡寫,甚至帶點幽默感,這種態度使得文江的心情愉快不少。
可是那種人情味也都經常包含著同夥的意思,以及嚴厲的排外精神,只要有一個夥伴有背叛行為,就絕不可能得到大夥兒的寬恕。
「現在已經找到坂東夫婦居住的地方了。」
「那麼坂東太太呢?」
「必須這樣麻煩嗎?」
和也就是犯了殺死夥伴的大罪,不管實際情形如何,村裏的人是那樣認定的。
「對,就是這個問題。你不認為反應得非常快嗎?我回田村後不到兩天,就有人想勒死我,同時還和這一對夫妻連絡過。」
「對不起,我又迷路了。」室田很不好意思似的:「那麼,我們馬上……」
「一直到妳懷孕,挺著千斤重的肚子,跑不動,才放妳出門。這樣妳該會放棄現在的念頭吧?」
「還有一件事……不知道有沒有關係?」那婦人壓低聲音說:「昨晚他們夫妻吵架吵得很兇哩!」
「真是麻煩,如果是在田村,只要說是某人的家,就可以馬上找到了。」
「可是,田村方面不是有什麼事嗎?」
草永立刻跑去借電話。文江站在那兒猛嚥口水。雖然曾經遇到過差點要命的事,但這輩子還未遇到過沒命的人。
「大概不壞吧,我偶爾到他家去,裏面整理得還算漂亮,不過,住這種破公寓,也好不到那裏去。」
「哦。」
文江沒想到草永的警告竟這麼快成為事實。……
「你真是個好人,但還是不能改變我的心意。」
「因為我聽到說『所以我說過要信任那個孩子的』,還有『不一定就是那個孩子幹的』這些……」
「這個社會本來就是那樣不單純。」草永一副哲學面孔說:「那個鄰居聽到他們夫妻在吵架,也很有意思,那表示他們已經知道妳回去過田村,是誰告訴他們的呢?」
「對不起,請問妳知道他們去那裏了嗎?」
「原來是刑警先生。」
「仔細看,上面好像有一個『坂』字。」
本來就連這個公寓都還沒有告訴母親呢,而那個『人』居然能在她外出時潛入房裏,等她回來……。
「法律就是這樣麻煩的東西。」室田的表情很嚴肅。
「並不是去銀行拿錢,不過這是和*圖*書我的猜想。因為到那時候他們就買了不少東西。」
穿好衣服,沖了一杯熱氣冒煙的咖啡。坐在沙發上喝完咖啡後,情緒才穩定下來。但是,身上的雞皮疙瘩卻沒有完全消失。
「這個嘛——」室田思索片刻,拍一下手說:「這樣吧,你來拉我的身體,沒有直接碰到門就不會有問題。」
事實上她壓根兒就還沒有開始做任何調查,對方立刻以這種方式出現,可見對方對這件事的緊張程度遠超過她。
「我馬上換好衣服就可以出去了。」文江道。
「你也這樣覺得嗎?」文江道:「他們在那種情況下離開村莊,究竟是誰供應他們生活費呢?」
在這段時間裏又有誰知道這件事呢?
「不知道。」冷漠的回答。
「是誰?」
當然,那個小村莊溫暖的人情味,以及鄰居們的守望相助,一旦離開那裏到都市長住,必然會產生強烈的思鄉病。
「哦,謝謝……」室田道謝的同時,拿出一張千元鈔票放在婦人手上。
「啊——」室田嘆一口氣,臉紅撲撲的。
「剛才我從外面看過,房間裏好像沒有開燈。」
「客人是這附近的人嗎?」
「從來沒見過,說話帶有一點鄉音。」
室田露出不安的神色,文江也感到不安。
「不,你不要動手,免得以後有麻煩。我一個人來想辦法……」
當文江走過時,等在那兒的室田先發現文江,就向著文江走過來。
「我明白,就是不想聽,隔壁的聲音自然而然就會傳進耳朵裏。」
文江開懷地笑起來。
婦人把鈔票塞入圍裙口袋裏時,嘴裏卻說著:
「我來幫忙吧!」
「沒有。他們絕口不談私生活的。我就常跟我先生說,他們是有著黑暗的過去。」
「這種門很容易打開,」草永說:「要我幫忙嗎?」
「這麼說,坂東先生是沒有特定的工作囉?」
文江心裏想:一定是田村來的人。
「這麼看來,是比較不和外界交際……」
「他們不在家。」
鄰家的婦人似乎激起好奇心了。
「可是,一想到那些好管閒事的人隨時盯著,換作我,會覺得很害怕。」
「以後怎麼進行呢?」文江問道。
「你看,這牆壁很薄,所以……」
室田的話使文江清醒過來。既來之則安之,不能再反悔了。
「生活情形如何?」
「坂東太太看到妳,沒有說什麼話?」
「我覺得心理負擔很重。」文江說。
這就是鄉下和都市的差異,在鄉下的人情味搬到都市來,便會成為妨hetubook.com.com礙和困擾。
「喂,等一下!」婦人叫住他們。
「的確是一團謎。我還活著的消息一定很快就在田村裏傳開了,可是以後……」
「很少,偶爾來的大概年紀和他差不多的人。最多兩三個月才有人來一次。」
「究竟是怎麼回事?」文江喃喃自語。
「不要緊的……,大概一小時後可以到達那裏。」
「這……」室田走進去打開電燈:「……草永先生,麻煩你打電話到一一〇。」
「大概是吧!我只看到太太一個人。大概上午十點左右,我到外面來時,剛好那位太太也走出來。」
室田走出公寓時笑著說:
「的確很有意思。……以前聽他們談過孩子的事嗎?」
「是,對不起,因為剛好有客人。」
「哦,原來如此。」室田態度認真的點頭,又問:「有客人來這裏嗎?」
經常會自言自語的人,就是長久單獨生活所養成的習慣。
「沒有。」婦人回答得既快而且肯定。
「那麼,是很頑固的囉?」
「真是的,鎮靜一點嘛!」文江笑著說。
「是啊!就是出去旅行,也不會帶一點土產回來給我們呢!」
「是應該進去。」
「那個偶爾來的老年人又是誰呢?不無可疑。」
「請告訴我地址,我想先去看他們。」
「他們住在澀谷區的公寓,因為沒有電話,還不能連絡。」
「這……是帶著一個比較大的皮箱。」
始終找不到『坂東』的門牌。
「晚上我再來一次。妳呢?」
走出一個中年女人。
「可是……妳打算怎麼辦?」
「走吧。」文江主動催促著加快腳步。
「我們倆就隱居在山上的小木屋裏。」
文江又被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嚇了一跳,似乎還有人會從背後勒她脖子,回頭確定沒有藏人之後才接電話。
「是這樣的……」室田抓抓頭說:「我是在調查這對坂東夫婦,我是徵信事務所的人。」
「你也要去嗎?」
「那麼,昨晚吵架的情形是怎麼樣?」
他們花了不少時間找坂東的住址。
「拿錢?」
「豈止是比較,根本就是沒有。我認為他們是很有錢的,可是要大家出錢修理下水道時,他還不願拿錢出來。」婦人滔滔不絕地說。
「是的,待會兒見。」
「妳說什麼?」草永一驚,把湯匙掉進湯裏。「幾乎被殺死?」
「這一次他們也是去旅行嗎?」
「還沒有回來嗎?」室田稍微皺了一下眉頭。
「不,」婦人搖頭:「所以我才覺得奇怪,搬來這裏快四年了,我hetubook.com.com從沒看過或聽過他們吵架。」
「好像不在,我來找找看。」
其實,真正該向和也的父母道歉的,是田村的村人們,但是那些村人,或許沒有一個認為坂東和也之死自己也該負點責任……。
「一言為定。」
「然後呢?」
「好的,那麼晚上八點鐘我們在那一棟公寓前碰面。」
「沒什麼怎麼辦的,我決定要怎麼做是絕不改變的。」
也因此,文江對即將見到坂東和也的父母,心裏十分畏懼。
草永埋頭猛吃一陣後,抬頭說:
「有。她說『我們兩個人都出去,家裏沒有人,請多關照』,就走了。」
「那麼我也去,我們約個地方見面吧!」
「謝謝妳,我晚上會再來看看的。」
「妳確實是很有眼光。謝謝妳今天給我很多幫助。」
「啊,在那個地方……可是,坂東和也就是因為在那種小地方才會自殺的。」
但是,回到田村,決心要找出事情真相至今,只經過極短的時間。
「噓——這是餐廳!不要那麼大驚小怪!」
這真是一件令人思之不寒而慄的事。
這件行為在田村裏,其罪是唯一死刑。——那個純樸保守的村莊,村人們用耳語、視線、說話來定人入罪,它甚至比法律更具威力。
「不。」
「平常都不跟鄰居說話嗎?」
坂東和也的父母……,看樣子總算邁出第一步了。
要確定是不是坂東和也的父親,還需要點時間,因為和七年前比較起來,衰老得簡直不像是同一個人。而且,一條很細的繩子要了他的老命,勒得眼睛圓睜、嘴巴大張,痛苦的表情使文江不敢辨認。
淋浴時對著鏡子在脖子上敷藥,傷痕並不嚴重,沒有想像中清晰可見的程度,幾乎是看不出來,文江這才放心。
「是的。」文江點頭,又問道:「和也君的父親現在做什麼工作?」
「剛才的電話在中途就……」
室田的手緊握住門把,試著搖動,看得出來他用盡全力在搖,但這扇門可也不肯輕易就範,它頑強的抗拒著。
「難道妳是聖女貞德來投胎的嗎?」
「在這棟公寓裏,他們有特別要好的人嗎?」
「知道啦,你還是快吃吧!」文江看著手錶說:「八點以前我必須再到公寓去。」
「夫妻兩個好像都沒有固定的工作。」那位鄰家婦人開始說:「先生偶爾出去,好像是去拿錢!」
「妳……怎麼了?」
「為什麼?」
就在這時候,伸頭往裏面望的文江突然大叫起來。
「沒有,大概孩子會寄錢來吧!」
「是誰呢和*圖*書?」
室田舉手敲門。——連敲三次,但裏面似乎沒有什麼動靜。隔壁的門打開了:
「在東京光憑地址找房屋還真不容易呢!」室田說著又嘆口氣。
「沒有找到他的太太……」室田回到陳屍處,道:「怎麼樣?妳認識這個人嗎?」
「聽說從這裏走路去澀谷區只要十五分鐘,現在就去吧!」
「妳的心情我了解。」草永說:「快點吃,該走了,否則趕不上八點。」
「我要把妳帶到深山裏去。」
「如果你一定要比喻,請你用克麗奧佩屈拉或特洛伊的海倫,那種古今聞名的美女來比喻吧!」
「孩子的事?」
「我當然不知道。可是,妳為什麼不把有人潛入房間威脅妳的事告訴那個室田刑警?」
「好了……你們兩個留在外面,如果進去了,搞不好會被控告侵犯私宅……」室田說得有板有眼的。
「我也來吧!在這一段空下來的時間裏,我要去辦點事。」
「進去看看吧。」草永說。
「發生這樣的事還叫我不要大驚小怪……」草永想從湯裏撈起湯匙。「好燙!」眼睛瞪著湯,屁股跳起來。
「不礙事的,」室田的口吻十分輕鬆:「我已打電話告訴他們我要到警視廳參觀一天。」
文江和室田分手之後,她打電話到草永的公司。——一股莫名的衝動,使文江極想聽到草永的聲音。
文江看著室田以漂亮的招術,從容不迫地和這位婦人應對,不禁露出讚許的笑容,真不愧是個刑警。
「可是……」
「在那裏呢?」
室田在一個房門前停下來,房門上的門牌前釘著一張白紙。
「對啊,就是那樣。」
「當然。」草永說:「我怎麼能讓妳和其他男人單獨在一起。」
「她是說『兩個人』嗎?」
八公銅像四周有很多人。
「我是室田。」
七點五十五分到達公寓時,室田也差不多同時到達。
文江正要斥責草永「不要亂來」時,很意外地室田竟然點頭同意:
「坂東當然會有工作,」室田道:「可是到黃昏應該會回來的。」
「妳其實不必感到內疚……不過也許妳辦不到。」
幸好都市裏的人整天為生活奔波,幾乎沒有閒情去管別人的雞毛蒜皮事。會因好奇心而豎起耳朵的,畢竟只是少數特定人物的興趣。
不,也許不能算是很順利,文江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脖子。
「應該是這個房子吧。」
「有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