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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

作者:楊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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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麼名字,知道這裡設的什麼宴嗎?」
「過了……沒……」
什麼鳥叫,如此怪異,好像說話?翠綠翠綠,還夾一點斑駁的雜色,煞是好看。八哥?畫眉?翡翠……細聽來,終於悟出,牠說的是:
遷於喬木。
這人大概就是季孫府家臣陽虎了。別看他是個大管家,在曲阜城裡也是盡人皆知,和季平子一樣有名。據說,這人精明能幹,還有一身武藝。季平子是膏粱子弟,養尊處優,府裡事務全仗陽虎。季孫府很多事情,陽虎說了算,有時候根本不通過季平子。費邑,雖說是季孫氏的封邑,食采之地,但季孫氏子弟一向住在曲阜城裡,很少到鄉下去。陽虎為費邑宰,更是那裡的土皇帝。魯侯管不了身為臣下的季平子,季平子又管不了他的家臣陽虎,一個比一個僭越,真是報應!
那些前來與宴的士子,走到陽虎面前,一個個謙恭行禮,陽虎才把他們讓進府去。哼,奴才比主子還神氣!
「走,進去吃頓白食。」
吃空了?笑話!宮廷也靠季孫氏供應,他比魯侯還富裕。庫房裡東西多得很,吃不完用不了,任它霉爛。季孫府吃空,魯國大河小河也就沒有水了。
這念頭一起,他便羞赧地臉紅了,彷彿褻瀆了去世的母親,心立刻沉靜下去。但又於沉靜中緩緩抬起頭來,母親生前期望我什麼,不就期望我學成六藝,輔佐君王嗎?我去季孫府,並不是為了宴樂,而是自薦於大夫。母親有靈,不但不會怪我,還會嘉許我呢,不算不孝。
矧伊人矣,和*圖*書
口氣不小,什麼人都想混進去吃白食!
相彼鳥矣,
「據說,進門酒肉管飽。」
仲尼脫下喪服,換了吉服,走出門來,才覺得渾身不自在。看了看長長的里巷,幸好沒有什麼行人,便加緊了腳步。但走過每一家門前,都覺得門裡有人在瞧他。天氣並不熱,卻頭上冒汗,天也怪,半邊陰沉,半邊開朗。
鼓瑟吹笙。
我才十幾歲,名不顯於當世,人家會接納我嗎?取士難道主要憑年紀、名聲嗎?可以當場測試嘛,禮、樂、射、御、書、數六藝,哪一項我也不會比別人差的。
「這流水席一開幾天,得多少酒肉,不把季孫府吃空了?」
吹奏壎簫笙管,撥弄琴瑟絲絃,誦詩諷歌的,一色全是瞽矇。這些失去雙目的盲人,心裡該有多少悲苦。也怪,《周禮》卻明白規定,祭祀宴樂律呂歌詩的工作,由瞽矇擔當。就是宴樂的歌,由他們口裡唱出,聽的人也會有一種淒楚的感覺。
出了闕里,走上大街,夾在熙熙攘攘的人流裡,他就自在多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天下熙熙,皆為利來。我也是為利而往嗎?不,何必言利,仁義而已矣。
陽虎這才認真打量起面前這個少年來。原來,他是仲尼,年紀不大,已經有了點小名氣。曾聽人說,已故陬邑大夫叔梁紇晚年生一子,名和圖書丘,字仲尼,讀過不少書,懂得禮儀。他此刻的言談舉止,卻傲氣十足,似乎不把我放在眼裡。他母親去世才年把時間,還在守孝,怎麼換了吉服來與宴呢?陽虎想譏諷搶白仲尼幾句,以回報他的不敬。想想,不值得,你瞧不起我這個家臣,我還瞧不起你這個乳臭未乾的白丁!簡單兩句話,把他打發走算了。
他信心十足地站起身,理理衣容,對著銅鏡猶豫了:喪服未除,出門應徵與宴,合乎禮儀嗎?又頹然坐下,重新捧起簡冊。依然看不進去,一隻翠鳥在屋後槐樹上婉轉地叫,叫得人心煩。細聽,叫聲似說:
仲尼身後是看熱鬧的人群,一面踮足翹望,一面嘖嘖議論:
入夜,市聲漸漸沉寂,瞽師的琴聲歌聲就分外清晰,幾乎整個曲阜城都能聽到。
「過了這村……沒這店。」
「呦呦鹿鳴」的唱詩聲,越來越響,季孫府快到了。好像所有的人都是朝那個方向走,所有的人都在議論季孫府大宴四方士子的事。呼朋引類的,大概是去看熱鬧的;風塵僕僕,背上背個褡褳的,大概是聽說盛會,遠道趕來的。怎麼翻來覆去,總是唱〈鹿鳴〉這一首詩呢?宴會賓朋,還有別的樂歌可奏可唱嘛:
食野之苹。
又走了幾條街,一座豪華府第出現在面前,不用問便是季孫府了。門庭若市,好熱鬧,好氣派!季孫、孟孫、叔孫,魯國三家最顯赫的大貴族,魯桓公三個兒子的後裔,皇親國戚,掌握魯國大權,魯www.hetubook.com.com侯側目,又無可奈何。三家中,季孫氏權力又最大,也最為富豪吧?
「做什麼的?」
嚶其鳴矣,
這是個求進身的好機會,機不可失。禮麼,固然重要,不仁不義,如禮何?禮要和義結合,才有實際意義。學習好了,登仕途,求俸祿,輔君治國,這都是合於義的事,也是母親生前期望於我的。義不害禮,我雖居喪,腰繫草繩,身穿麻衣,但我是為義去的,人們不會指責我,拒絕我的。
我有嘉賓,
鼓瑟鼓琴。
季孫府的酒肉是那麼好吃的?喝了酒,吃了肉,要考禮、樂、射、御、書、數六藝,你會哪一樣?
仲尼看不慣季平子,甚多腹誹,但心裡又暗暗羨慕那些坐在席上品酒吃肉,有機會和季平子對話的士子。只要能和季平子對上話,我一定語驚四座,從千百與宴的士子中脫穎而出,讓季平子用我。
「這裡是在延宴四方士子,但並不接納你這樣的不更事少年!」
一連幾天,〈鹿鳴〉的歌唱聲傳到闕里,入夜更加分明。母親死後,仲尼在家守孝,閉門讀書,心如止水。瞎子們合唱的,帶著淒苦味的宴樂歌聲,一陣陣傳來,攪亂了他的平靜。他力戒自己,守孝期間,不與宴樂,可是,瞎子們〈鹿鳴〉的歌唱,卻不斷誘惑他。居喪年餘未食葷腥,此時彷彿聞到了宴席上酒肉香味,嘴裡不覺漫起涎水。當然,口腹之樂是次要的。聽說,季孫氏這次大張宴席,為了招納四方士子,這是和-圖-書個進身的好機會,也許該去季孫府拜望、拜望。
「我姓孔,名丘,字仲尼。這裡不是設的延納四方士子的宴席嗎?」
瞎子們還在唱:
我有旨酒,
…………
不求友生!
國君宴會群臣和賓客,要奏樂為娛,所以特撰〈鹿鳴〉詩,以備歌唱。現在,除了國宴外,像季孫氏這樣的大貴族之家,宴請賓客,也歌〈鹿鳴〉。真是個禮樂混亂的時代!
出自幽谷,
猶求友聲,
煮肉的大鼎都擺到院子裡來了,一排五、六個半人高的青銅大鼎,鼎下燒著大塊劈柴,裡面煮著大塊子肉。鼎,怎麼不放到廚房裡去,卻擺到院子裡來,鐘鳴鼎食,擺貴族的闊綽嗎?也許就食的人太多,廚房裡做不及,又在院子裡加一排鼎。那酒席不也是屋裡擺不完,擺到院子裡來了嗎?
…………
季平子膏粱子弟或者不知道〈鹿鳴〉之外,還有別的宴會賓朋的樂歌,那些與宴的士子呢,怎麼不提醒他?難道也是一些徒有虛名,白吃飯的人?
我有嘉賓,
陽虎說著,拂袖入內,把仲尼涼在門口。旁邊幾個守門的家奴,看得明明白白,不須陽虎再囑咐,已經虎視眈眈,盯牢仲尼,似乎隨時準備將他轟走。
呦呦鹿鳴,
以燕樂嘉賓之心!和_圖_書
門前一個家臣模樣的人在張羅,大聲喝斥那些擠擠搡搡看熱鬧的:無事閒人,退到街那邊去!
食野之芩
我哪樣不會,愣在外面做什麼?仲尼舉步向前。
求其友聲。
呦呦鹿鳴,
那個身穿貴族服飾,周旋在酒席之間的,一定是季平子了。他到哪一桌跟前,哪一桌的人立刻全部恭敬地俯身行禮。他給士子們敬酒,談話;這個連魯侯也不放在眼裡的,懷著野心的僭越者,卻做出一副禮賢下士的樣子!
鳥鳴嚶嚶。
…………
「與宴的。」
伐木丁丁,
讀書人不吃嗟來之食,陽虎一番搶白,已經完全打消仲尼與宴的興致。他扭頭回走,心裡不免沮喪,一個家臣如此恣肆,魯國真是禮義不行,該好好整治了。
「仲尼先生,啊!換了吉服;喪服滿了?」心怦怦跳,抬起頭,並沒有人迎面而來。他就準備碰見相熟鄰里,就等著這句問話。他真還沒有想好,怎樣簡明妥貼作答。說來也巧,巷子走完,也沒有等到這句問話。有兩個擦身而過的行人,腳步匆匆,連面目也沒有看清,似乎根本沒有注意什麼吉服、喪服的。
陽虎見一個少年逕直向府門走來,並不把他放在眼裡,暗暗生氣,上前將手一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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