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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

作者:楊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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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難道不崇尚勇武嗎?」
說罷,仲尼偕顏路穿過人叢,逕自去了。
仲尼想開導幾句,使他醒悟:
仲尼終於接過子路捧獻的束脩和委質竹簡:
仲尼止住笑,並不深究衣服的事,卻疑惑地探問:
「君子以義為上。君子有勇無義,便會作亂;小人有勇無義,便會為盜。」
言訖,仲尼忍不住哈哈笑起來。這一笑,把一個勇武自詡的年輕人,弄得忸怩了。
仲尼覺得這是一塊未加雕琢的璞玉,有心開導他,於是分開眾人上前去。圍觀的人以為仲尼要上去比武,也紛紛嚷道:
子路怏怏回到旅居的館舍,心裡像結著一個疙瘩,耳邊總迴響著那兩句話:「君子以義為上。君子有勇無義,便會作亂;小人有勇無義,便會為盜。」
這一天,弟子顏路的兒子顏回過四歲生日,仲尼登門祝賀。
那天為什麼上前曉之以義,用話開導他,不就覺得他像塊未加雕鑿的璞玉,而憐其才嗎?他雖是卞之野人,自行束脩以上,我就該收下他,有教無類嘛。
「不得無禮,這是闕里仲尼先生!」
「弟子一片真心、至誠。這一束肉脯,是弟子繳的學金,請先生莫嫌菲薄。這竹簡刻著弟子的姓名,及委身門下,至死不移的誓言。」
原來,人世間還有一個比「勇」更值得追求的「義」字,我枉活了二十五六歲,竟不知道「義」比「勇」高。今天幸得仲尼先和-圖-書生點撥,才開心竅。
「既然,弟子們都勸我收下,我就收下吧。」
「請先生收我做弟子。」
沒有人上去交手,但是圍著看熱鬧的卻越來越多,把那街道堵得嚴嚴實實。有認識的說,這是卞邑人(故城在今山東泗水縣東五十里),名仲由,字子路。為人粗俗,好勇力,但性情耿直。近日常在大街之上,恃勇賭勝,有一天總要鬧出事來。
子路正面有得意之色,不料,來人話鋒一轉:
仲尼正色說:「你這就不該了。士志於道,而恥惡衣惡食者未足與議也。還是換你們家常用的竹筒吃飯吧。」
闕里孔宅旁新搭蓋了一間小屋,三五個青年學子,在裡面孜孜苦學,琅琅書聲傳於戶外。仲尼手持一卷,當戶而坐。或給學生授課,或給弟子解惑,閒下來便自己讀書。
「閃開,閃開,給比武的人讓條道!」
生日飯,幾盤蔬菜之外,加了一大鉢狗肉,這在顏家便是難得的豐盛了。沒有備酒,吃的是麥米飯。盛飯用的,卻是幾隻比較精緻的彩繪陶碗。仲尼暗暗納罕,顏家什麼時候備了這樣精緻的食具?這碗,和這粗糙的、未加研磨的大麥粒蒸煮的飯,實在不配。
弟子顏路、曾點、南宮敬叔等在側,見子路態度誠懇,也一齊為他求情:
「再好是人家的,我還要我那個小竹筒吃飯!」
「先生,還認得卞之野人子路嗎?」
子路的拳頭不由得放了下來。眼前這長人就是仲尼先生?雖未見過,早聞令名。這是一個飽讀詩書,深知禮義和圖書,精通六藝,受人尊敬的學者,不可輕侮。不覺改容相問:
子路望著仲尼飄然遠去的背影,悵然若失,方才的一腔豪勇,化為泡影。一個氣壯如牛的勇士,沒有敗在赳赳武夫的拳腳下,而敗在文士溫文爾雅的言談中,完全出乎人們意料之外。眾人邊走邊說,傳為美談。
「可惜,你沒有卞莊子之智。徒手搏猛虎,捨舟渡大河,好勝逞強,不過匹夫之勇。」
從此,自帶一束乾肉做學金,來闕里孔塾就讀的人越來越多,仲尼弟子日眾。
「這儒服是臨時買的,不大合身,請別見笑。」
「子淵,你怎麼不吃呢?今天是你生日,仲尼先生特來祝賀,桌上又有肉,你應該高興地多吃幾碗。」
「我不要這陶碗。」
可是,我曾對他無禮,幾乎當街暴凌,他還肯收我這個弟子嗎?必須表示至誠,常說,誠能格天。有了,我只須如此、如此……
「聽說你是卞邑人,卞邑倒是個出勇士的地方,卞莊子一劍雙虎的事,多年傳為美談。」
子路在曲阜街上擺擂幾日,還沒有碰到一個敢上前交手的呢,不免認真打量來人。來人身高九尺有餘,在人眾裡像鶴立雞群,比自己也高出半個頭。不過,臉皮白淨,舉止斯文,身材頎長卻不壯實,不像個孔武有力的人。子路心中有數,不免睥睨輕視。
「你來這裡……」
仲尼停箸、放碗,問顏無繇:
雄雞、公豬,二物皆勇。此人冠帶雄雞毛,腰佩公豬皮囊,表明他崇尚勇力。此刻,他也確實像一https://m•hetubook•com.com隻好鬥的公雞,一頭好咬架的公豬。他拍著胸脯高呼:
無繇只好實說,先生是貴客,難得到寒舍一次;今天又是兒子顏回生日,所以,特地向鄰里一家好心腸的富室,借來幾個精緻陶碗吃一餐生日飯。
過了幾天,仲尼正在塾中授弟子課業,忽得通報,有書生求見。誰呢,一時猜測不出,且請來塾中相見。仲尼打量著來人,穿一件稍嫌窄小,不甚合身的儒服;似乎面善,一時又想不起在哪兒見過。他左手提十條一束乾肉,右手拿一塊刻了字的竹簡,樣子有點滑稽可笑,卻又像心懷至誠,究竟什麼來意?來人見仲尼眼神恍惚,似乎沒有認出他來,禮拜已畢,先說話:
「這陶碗不是你們家的?」
記憶一下子蘇醒,就是幾天前那個當街逞勇,招搖於市的小伙子。那天,他頭插雄雞毛,腰帶公豬皮,一身武士服,幾句話不對,就欲施拳暴凌,樣子多麼蠻橫。今天……
二人出了陋巷,來到大街,只見當街聚了一群人,鬧鬧嚷嚷,擋住去路。二人上前一看,街心人眾遠遠圍定一個青年小伙,他頭插五彩豔麗的雄雞毛,腰佩一隻風乾的整公豬皮,形象孔武。
吃了飯出來,孔子慨嘆說:「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
他忽發心願,要棄舊圖新,改弦更張。此後不再好勇鬥狠,逞能霸強,要跟仲尼先生學習禮義,做一個受人尊崇的君子。
說著,跪行到仲尼跟前,雙手捧肉脯、竹簡齊眉,獻https://www.hetubook.com.com給先生。仲尼哪裡肯接,連連搖手:
「今天,你換了裝束,說話舉止也斯文了,我一時硬沒有認出你來!」
顏路面有愧色,唯唯連聲,即時將陶碗換成竹筒。小顏回這才高興了,捧起竹筒,有滋有味地吃起來。
「子路一片至誠,先生就收下他吧。」
「不、不,我早對你說過:赤手空拳和老虎搏鬥,不用船隻去渡河,這樣死了都不後悔的人,我是不和他共事的。」
四歲的顏回盯著飯碗,只不動箸。
「弟子那天當街聽先生一席話,已經受教。知道君子以義為上,絕不再逞匹夫之勇。」
一聽來人藐視他為匹夫之勇,子路大怒,握起拳頭就要揍人。同行的顏路大喝:
啊,他也知道卞莊子,卞莊子的確是卞人的驕傲。當年,他在山中遇虎,兩隻老虎剛要捕食一頭吃草的牛。卞莊子正欲拔劍刺虎,旁邊一個孩子按住他的劍說:兩隻老虎將要吃牛,吃出味來一定爭食,爭食必鬥;兩虎相鬥,難免大虎受傷,小虎咬死。你再刺傷虎,不就可以收一劍雙虎之功嗎?卞莊子覺得這話有理,也就按劍不動。過了一會兒,兩隻老虎果然爭食而鬥,並且應了孩子的話,小虎被大虎咬死,大虎被小虎咬傷。卞莊子乘機拔劍猛刺傷虎,傷虎立仆,收到了一劍雙虎之功……子路從小就聽邑人講這個家喻戶曉的故事,他就是暗羨卞莊子,才如此好勇呢。
其實,設塾收徒的事,在仲尼之前也有過。一些做官致仕的貴族,告老回鄉,便設教於閭里。他們朝夕坐在門口,門旁房和_圖_書間就是學子受教之塾。只是,多限個別學生私授,受教者也還是鄉間有身分人家的子弟,並不收平民野人。不過,此種村塾,闕里人沒有見過罷了。
「有力氣有膽量的,請上來交手,一較高低!」
這可是闕里人沒有見過的新鮮事。向來學在官府,學宮為朝廷所設,學官為國君所置,入學讀書的是貴族子弟。怎麼教學,怎樣讀書,一般百姓懵然無知,又神秘,又新奇。過往行人不免駐足而聽,鄰近居民也趕來看稀奇,他們全是些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粗人,目不識丁,並不明白咿咿呀呀讀的什麼,但覺琅琅上口,咿呀成韻,倒還好聽。聽不懂,更添神秘之感,正襟危坐,一種高雅氣派。引來觀者如堵。如此半年,逐漸見慣,聚觀的人慢慢少些,但仍不斷。
他說得很急迫。仲尼覺得頗突然,他像一匹無羈的野馬,為什麼忽然自願上個籠頭?他見仲尼遲疑,再拜表白心志:
顏路是孔母顏徵在的族人,顏家雖是曲阜大族,但已經破落,子弟多數寒素。顏路住在一條比闕里更加偏僻的陋巷裡,房屋也比孔宅更加破舊。顏路的兒子顏回卻生而早慧,仲尼十分喜愛,所以顏回生日親自登門祝賀。
仲尼適周問禮,回到魯國,依然沒有機會出仕。但學問益進,名聲日振,來求學的弟子愈多。他想到村塾的辦法,才在闕里孔宅設塾收徒施教。他收的第一批學生裡,既有南宮敬叔這樣的貴族子弟,更多是顏路、曾點等人那樣,出身民家。
「怎麼啦?這陶碗多精緻,又畫有人物、花草,多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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