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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

作者:楊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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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二十

「不過幾十人。」
忽然,他想起一個人。仲尼和弟子們初到衛國,這人曾幾次造訪,邀請仲尼和弟子們到他家住。這人便是衛大夫彌子瑕。仲尼知道彌子瑕為人不正派,不是個賢臣,便一再婉言辭謝他的邀請。以後,他再不登仲尼的門了。看來,他是著實惱了。
「從先生遊學,目前住在衛國的弟子有多少?」
下午,仲尼正給弟子們講學,早上出城的人馬回來了,似乎仍回宮廷去。依舊馬蹄達達、車輪隆隆、戈矛相磨。吵得仲尼沒法講課,學生們也沒法聽課。只好停下課,倚在窗上看。果然是宮廷衛隊。卻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心裡卻總覺得不充實,有一種落寞感。到衛國來,不僅僅是謀個飯碗,在魯國住著,飯也還是有吃的。為什麼從魯國出走?與魯國權臣季桓子等人政見不同,「道不同,不相為謀」。出來當然要吃飯,但更想找個好的環境行道,實現自己多年的抱負,以仁、以德治國。俸祿按月送來,衛靈公為什麼卻遲遲不再召見我,談談仁政德治的事情呢?
「俸粟二千石。」
「假造先生的話,說衛靈公是賤妾所生,不該做國君。庶子繼位,於禮不合。」
龜山蔽之。
顏濁鄒走到仲尼居室外面,聽到琴歌之聲,停下腳步。心想,仲尼先生唱的什麼?莫非我接待不恭,招待不周,他心裡有什麼不高興,故意藉彈琴唱歌來表示?聽說,一些寄寓在外的劍客、讀書人,常常用這樣方式,傳達對主人的意見。
這天黎明,仲尼一覺醒來,心事和圖書又驀然襲上心頭,思索靈公遲遲不予召見,將他涼了半年的原因。忽然,一陣馬蹄達達、車輪隆隆、戈矛相磨的聲音,由遠而近,直奔窗下而來。窗外臨街,兵馬從窗下驅馳而過,直震得窗紙簌簌作響。仲尼哪裡還睡得著,相鄰幾間房裡住著的弟子們也都被吵醒了,一面抱怨,一面起牀。那支人馬似從宮廷附近來,向東門外去,足足走了半個時辰才完。
感傷故國政道不正,百姓不得其所。曾想墮三都,削除三桓,結果力所不及,失敗告終,只好出走。感傷、抑鬱,便想藉琴歌宣洩。他焚了一爐好香,淨了手,抱出琴來。一面彈琴,一面唱起〈龜山操〉的歌:
「什麼讒言?」
像這樣的弟子,還可以舉出好些。所以,只要有米,煮飯做菜的事,不愁沒人動手。
衛靈公避開職位問題不談,哈哈一笑帶過,仲尼的試探沒有結果。但門沒有關死,「從長計議」四個字還留了一道門縫。頭次見面就許了個年俸二千石,不錯了,別的事,從長計議就從長計議吧。話談到這裡,該適可而止了,仲尼起身告辭,衛靈公也不堅留,還是親送出殿。
左右勸諫,仲尼不過是一個落魂士人,國君見他,已經夠禮賢下士了。出殿迎接就過分抬舉他,降低了國君身分,也會招來國人非議。
仲尼有點尷尬,衛靈公沉吟著,又問:
「走,為什麼?」
「我們做了什麼錯事,為什麼趕我們走?」
「仲尼拜見國君。」
他盼衛靈公第二次召見,一晃半年,再沒有召見過。總說忙,沒有時間hetubook•com.com
子路有勇,卻是粗心,竟想不到如此明白的一個進讒造謠的人。想點出彌子瑕的名字,話到嘴邊又留住,畢竟只是懷疑,並無真憑實據。彌子瑕是子路的連襟,點出來難免使子路尷尬。
「說走就走。你告訴弟子們,收拾準備,明早五更,趕在宮廷衛隊出來示威之前上路。」
「什麼人會這樣卑劣呢?」
衛靈公哈哈一笑,「民以食為天,先解決吃飯問題,別的事以後從長計議。」
雖然沒有見過面,仲尼一看台階上內侍簇擁著一人,服飾、風度與眾不同,就認定他是衛靈公。連忙快步、小步走上前去,兩手相抱,躬身長揖:
仲尼氣得直瞪眼。這謠是誰造的呢?我新到衛國,得罪了什麼人,惹得他造謠害我?一個個疑問在他腦子裡升起,逼他思索、分析。
「一連幾天,一天兩次,兵馬來窗下示威,不明擺著要趕我們走嗎?」
仲尼這話很得體,這姿態兼具退和進的性質。不願無功受祿,是在高俸厚祿前的謙退,卻順理成章提出職位問題,進而試探衛靈公。
「幾十人也不算少。」衛靈公笑了,「如果讓顏大夫供養,他那點俸祿還不定供得起。」
「先生在魯國當大司寇,年俸多少?」
「造謠進讒,實在卑劣!」
弟子曾參是貴國人,家裡也窮,絮衣破爛,常幹粗活,手足生出老繭。常常煮一頓飯吃上三天、食不果腹,以至面目虛腫。
「如果把散居列國,曾經向我短期求過教、從過學的弟子都算和-圖-書上,那就多了。只怕好幾千,準確數字我自己都說不上。但跟在身邊,從我遊衛的學生就少些。」
聽了幾遍,終於聽明白仲尼唱的什麼。他不是抱怨我有什麼不恭、不周的地方,原來還在想著故國、家園,想著在魯國受排斥那些不痛快的往事。那麼,我來得也許正是時候,告訴他一個好消息,衛靈公要召見他。他平生志願,便是得遇聖明君主,以實施政治抱負,聽了這個消息,一定高興,這是一次機會。顏濁鄒心中坦然,繼續往前走。
如果,有人在靈公面前進讒言,此人就是彌子瑕無疑。想到這裡,仲尼憤憤地說:
仲尼新到衛國,閒住下來,心又飛回故國、故園。透過窗櫺遠望,故國在哪裡?曲阜城外有龜山,迤邐而來,和蒙山相連,將故國和故園都遮蔽了,哪裡看得見?
仲尼漸漸犯疑,這不大像兵馬操練,偶然經過,倒像是有意安排,以兵馬相威脅。不通過衛靈公准許,不可能一連幾天調動宮廷衛隊,那麼說,這一安排是得到衛靈公同意的。難怪將我一晾半年,原來靈公已經嫌忌我了。可是,我哪點得罪了他,他為什麼嫌忌我?仲尼將來衛以後的言行,細細檢點一遍,實在想不出什麼地方得罪了靈公。
「顏大夫,快請進來。」
一住半年,仲尼來衛,暮春三月,正是草青樹綠;轉眼秋盡冬來,草枯樹凋,一年將盡。
「剛才我聽內兄說,有人在衛靈公面前進了讒言。」
奈龜山何?
俸祿卻按月由國庫送來,生活倒是優裕。除了講學、論道m.hetubook.com.com,剩下時間探幽訪古,什麼顓頊帝葬身的古丘,朝歌殷墟舊址,長河落日風光,一一都領略過了。
「宿,看來不成問題,顏大夫已經給安置了。」衛靈公說,「食,自己開伙,弟子們可以輪值做飯,但不能為無米之炊呀。」
近來,顏濁鄒也很少過來坐坐聊聊,他每天上朝,問問他,或許能知道點情況。仲尼正在納悶、不安,早晨出城的兵馬又回來了。不但有人聲、馬聲、車聲、干戈聲,還增加了肅殺的號角聲。這已是第四天,難道要沒完沒了地騷擾下去?他不禁一陣心寒,衛靈公到底想幹什麼?
子欲望魯兮,
魯國權貴季桓子專權,在國中一手遮天,上蒙蔽侮弄國君,下斥逐賢能,使奸佞滿朝,不就像龜山蔽魯嗎?
「先生的弟子有多少?」
手無斧柯,
想不到衛靈公這樣慷慨,不等他開口,主動提出給他每年二千石粟米的俸祿,和魯國上卿大司寇的年俸相等。有了這樣優厚的俸祿,就不必為自己和弟子們的衣食發愁,可以從容地讀書論道了。這本來是令人高興的事,但心裡又有些忐忑不安:
「世界上自然有這種卑劣人,但我們不須深究。合則留,不合則去;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天下大著呢。」
「仲尼新到衛國,還沒有職位,先受俸祿,這不是無功受祿嗎?」
「衛國每年也給先生二千石粟米的俸祿,先生和你的弟子們就不致為無米之炊了。」
仲尼一時弄不清衛靈公的用意,不好插話。衛靈公問:
「先生m.hetubook•com•com,這裡我們待不下去了,趁早走吧。」
先生的弟子會做飯菜,不需要另外派人炊事?我的弟子不少出身平民,過去在家裡就做過這些事情。比如顏回,上學前住在曲阜一條又小又破的巷子裡,生活就很貧困,每頓一竹筒飯,一瓢湯,都是自己動手做的。
第一天,只當宮廷衛隊出城操練,雖然攪擾,並沒有十分在意。誰知道,一連三天,一早一晚,天天如此,宮廷衛隊示威似的,總要從仲尼和弟子們住房外面,來回驅馳兩趟。
衛靈公走下台階,牽著仲尼的手進殿,仲尼一疊聲,不敢當。進了殿,分賓主坐下,問了些食宿生活情況。仲尼一一對答,暫時借住在顏濁鄒大夫家裡,顏大夫是仲尼弟子仲由的內兄。吃飯,自己起伙,弟子們輪值做飯。
聽說接仲尼的車子進宮了,衛靈公站起身,要親到殿外迎接。
又比如顏大夫的妹夫子路,小時候是魯國卞地一個普通百姓,常常從百里外背米回家贍養雙親,上山採藜藿野菜,煮了下飯。
仲尼不是一個普通士人,他在海內聲望很高,在魯國做過大司寇,位居上卿,給他高一些的禮遇是完全應該的。衛靈公口裡這樣回答勸諫他的內侍,心裡卻想:你們懂什麼,仲尼海內人望,我出殿迎他,多走不了幾步,損失不了什麼,卻能得個「尊賢」的美名。
「什麼時候走?」
仲尼聽到腳步聲,停了琴歌,抬起頭來,顏濁鄒正佇立窗前,笑瞇瞇地看他彈琴呢。仲尼連忙放下琴,站起身:
這時,子路腳步匆匆進來了,氣促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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