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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

作者:楊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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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二十二

「弟子不過問問罷了,先生何必賭咒發誓?」
「我只要決心見他,就有辦法叫他非來不可。」
忽然想到,我在帘後,他在帘前,我看得見他,他卻看不見我,我不先向他招呼,他怎麼好先開口?
「夫人有什麼妙法?」
仲尼進宮見南子,並沒有在弟子們中間聲張,所以,回去時也想悄悄進門了事。誰料,子路當門而立,見了仲尼,劈面就問:
她故意沉默著,看他怎麼辦?他走到離帘幕一定距離的地方,停步不走了。往日,這地方有宮女站立,作為止步的標誌,今天,她故意把這標誌止步的宮女撤走了,試試他懂不懂規矩。到該止步的地方,果然止了步,這人確實知禮。
忽然見道旁田地裡,有一老人,鬚髮雪白,八十歲,九十歲,百歲?很難看準,反正古稀以上。他一手扶杖,一手向田裡拾取遺落的稻穗,口裡還唱著歌,樣子逍遙快活。
「真是一位樂天的人,不知老之將至。」仲尼慨嘆,又命子貢,「你去和老人談談,也許會有啟迪我們的東西。」
南子在殿上,靠近錦帷坐著,帷幕上有個小小的望眼,裡面暗,外面亮,她能清清楚楚看見外面,外面卻看不見她。
「蘧伯玉?他是什麼人,在朝裡做什麼官。」
仲尼想像不出,一個素昧平生的女人,有什麼話要傳給他。只好含糊地「哦」了一聲,作為答應。
「蘧伯玉先生相邀,住他家了。」
「不,他的確是一個有學問、懂禮的人,他的言談舉止容態,都是按禮儀行事的。」
聽人說仲尼先生進宮見南子去了,子路開始還不大相信。不會吧?先生向來不和女子私人交往,怎麼會私自去拜訪南子呢?現在,他自己承認,的確見南子去了。子路氣不打一處來:
誰說河廣,
南子聽了宮女們對仲尼的一派非議之辭,反倒有點同情他了:
「老丈,你說呀。」
「最近又回來了。」
子貢見老翁說話不客氣,言語也就直率起來:
「他就是當今世界上學生最多、學問最大、品德最高的先生?」
只是,伯玉本人就是個懷才不遇、需要引薦的人,住在這裡,和朝中當權的人物不免隔膜,怎樣實現自己德治仁政的抱負呢?
侍女講了一些聽來的事例。魯國有一個寡婦,半夜遭大雨,屋頂破了,沒地安身,去叫鄰居的門,請求避雨。那男子不但不開門,第二天反造了那女子許多謠言,說那女子如何不正經,他自己怎麼見色不亂。仲尼知道了,誇那男子是懂禮、守禮的真正男子漢,送他一個美名叫「魯男子」。那女子平白無故受誹謗,沒處申說,只好自縊身死……他常常把女人和小人同等看待,世界上大概還沒有值得他尊重的女人。
一個月前,從顏濁鄒家出走,現在再回顏家,估計他也不會拒絕,仲尼和弟子們畢竟覺得尷尬。
他跪下去,神情就恍惚了,除母親之外,他在世界上還沒有跪拜過第二個女人。她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值得自己跪拜,剛才,怎麼糊裡糊塗,兩膝一軟就跪了下去呢?他有點後悔,輕易進後宮,輕易拜見一個女人,但後悔已經來不及,已經匍匐在地。隱約聽見帘幕後面有衣裙的綷縩聲,女人頭上簪的、戴的,珍寶玉器,玎玎璫璫的撞擊聲。他猜想,南子在彎腰、俯身,回拜行禮。她的聲音溫柔、清脆,她的態度並不倨傲,他心裡才得到些許安慰。
侍女不慌不忙說出自己的主意。魯國有個叫仲尼的人,以品德學問聞名於世。他教的學生好幾千人,遍佈各國。他m.hetubook.com.com在魯國做過大官,近來因為和魯國公族幾個掌權的大臣不和,出走衛國。如果,讓他進宮拜見夫人一次,國人知道之後,夫人的名聲就會好得多。仲尼一向不願見品德名聲不好的人,更見不得女人。如果仲尼進宮拜見夫人,朝野誰還敢說夫人名聲不好?
忽然,聽得錦帷後面傳出一個女子婉轉悅耳的聲音:
「夫人不是不想見他嗎?」
她還沉默著,看他怎麼辦?往日,那些謁見者到這裡自然跪下,向夫人請安,獻上厚禮。今天,這仲尼怎麼木然立著,竟不開口呢,他在等待什麼?國君夫人,對外國來訪者說,也稱寡小君,和對國君一樣,也應該跪拜行禮。一個習禮、講禮的讀書人,不會不懂這些。你愣站著幹什麼,難道要我向你先行禮?!
「住哪裡?」
「世界上還有這種怪男人。」
「見夫人南子。」
容不下小船像把刀。
太監的話說得意味深長,仲尼不得不重新權衡得失。
寵愛、享受,都滿足了,南子應該沒有憂愁。但天下不可能有十全十美的人生,人總會有些不順心的事,南子也不例外。最近,朝野對她的議論越來越多了。說她母雞司晨,夫人專政。甚至美麗也成了罪過,說她妖冶,說她狐媚惑主。
仲尼不知道說話的是什麼人,正不知道如何對答,宮女一旁提醒他:
「不礙事。約好日期,夫人自會派人在宮前等候、導引,宮闈雖深,通行無阻。各國來的使者,有要事必須見靈公的,都是想法先見夫人,然後由夫人引見靈公。」
他兩手空空,什麼禮物也沒有帶,臉上沒有一點諂媚的顏色。帘幕上有望眼,裡面能看見外面,外面看不見裡面,這是公開的秘密。他竟然毫不慌亂,神色自若,這是不容易的。
仲尼含糊其辭:「進宮去了。」
心裡犯難,行道遲遲。
一位宮女在前面引導,仲尼相跟著,登階,升堂。兩旁卻沒有執戟的武士,只有宮女,宮女。
這和你的名聲、身分相稱嗎?你平時在莊嚴的講壇上,怎麼教育我的,不是說:唯女子和小人難得相處呀,最好遠離著他們點。不是說: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你見南子這言行舉動,是禮呢,非禮呢?
她是宋國(今河南商邱一帶)公室的女兒,嫁到衛國,做衛靈公的夫人。因為她來自南邊的宋國,便給她取名南子。
「進宮見什麼人?」
「年輕人,我為什麼要懊惱,你懂什麼是懊惱嗎?」
「嗯,人們都這麼說。」
仲尼在殿中站立半晌,兩廂只有侍立的一些宮女,一個個穿紅著綠,整個大殿似乎全是斑斕的色彩。心癢癢的,想看,又不敢看。正殿上卻不見人。夫人呢,難道還在住處沒有來?那就只好站著等候吧。
「就在衛國。」
「是這樣。」
「恕我直言。老丈少年不肯苦學,壯年不求進取,老了無位無祿,奔波勞累,還要親自拾穗求食,這是第一懊惱的事。垂垂暮年,沒有子孫代勞,可見命裡無福,這是第二懊惱的事。老丈怎麼快活得起來呢?」
「夫人,妳又犯愁了。」
「我並不是真心想去見她,實在出於不得已而去的。如果不是這樣,天懲罰我,天懲罰我!」
誰說宋遠,
「你這樣有名氣,有學問,靈公是應該見見你,和你好好談談的。你今天既然來見我,就是信得過我,你放心好了,我為先生引薦,過不幾天,靈公就會親自召見你的。」
「有https://m.hetubook.com.com趣倒有趣,但也可能他不肯來。」
說完,子路疚歉地轉身走了,仲尼心裡這才好受些。
「先生如果想在衛國長住,那還是應|召去見見夫人吧。」
「還沒有呢。」
踮起腳尖就能看見。
「老丈,小子這邊行禮了。老丈這麼大年紀,不能在家裡安居養息,還得奔波勞碌,到田裡拾稻穗為食,應該覺得懊惱難過,怎麼還有心情唱歌?」
「今天的會見,怎麼樣?我沒有失禮吧?那位當今世界上第一個興辦私學、學生最多、學問最大、品德最高的先生,今天表現怎麼樣?」
「沒有做官,是普通百姓。那麼說,他自己還指望別人引薦,更沒有辦法引薦你見靈公了。」
「當然,如果夫人沒有什麼不方便的話,仲尼還是願見夫人的。」
子貢也覺得老人行為不平常,想同他聊聊,走上前去,很有禮貌地說:
「其貌不揚,實在看不出來。」
「回來了,好。妳找太監去傳話,我要見他。」
子貢被老翁一番話駁得無話可答,只好作了一個長揖,告退,回去稟報仲尼。
「仲尼見我一面,能提高我的身價?」南子不屑地笑起來,「他要有這麼大的能耐,也就用不著背井離鄉,流落異國了。」
「這位老先生是挺古板,夫人不想見他,也就算了。」
仲尼走了,南子從錦帘後面走出來,問宮女們:
原來,夫人是這樣一種心情要見仲尼,侍女也覺得怪有趣的。宮廷生活寂寞,正需要新鮮事情來刺|激刺|激,快活快活。
一個早晨就可以到。
一個侍女在一旁靜靜聽著,揣測著夫人的心事。南子停了琴歌,嘆息一聲,侍女趁機說話:
「妳剛才怎麼說,仲尼最見不得女人?」
「現在,我想見他了。他最見不得女人,而一個據說名聲不怎麼好的女人,偏偏要見他,看他怎麼辦。這事不是挺有趣嗎?」
南子狡黠地笑著,說出她的主意。仲尼離開衛國不久,又折回衛國,說明他走投無路,很想在衛國安身,找個官做,推行他那一套仁政德治。他愁沒有機會接近靈公呢,如果我答應引薦,他一定會來見我的。
他竟進一步追問,也許子路已經聽說南子召見的事。看來支吾不過去,也沒有必要隱瞞。
這麼一比較,她又有幾分同情他,甚至生了幾分敬意。畢竟是個書呆子,少幾分世俗之氣。
仲尼講到在匡地遇到的波折,返回的原因。蘧伯玉邀請仲尼到家裡住。仲尼早聞蘧伯玉是衛國有名的賢達,但對他的境況不甚了了。現在見他年紀這麼大還下田拾稻穗為食,以為他晚景潦倒、窘迫,實在不願給他增添額外負擔,神色頗為猶豫。
「你這次重返衛國,見過靈公嗎?」
要在外面,這些女子都會避人的,見了陌生男子,不敢說笑,趕快低頭走過。在這裡,她們不避人了,他不敢看她們,由眼角的餘光感覺到,她們倒不斷飛來目光,撩他一眼。也許,來見南子,求她引見靈公的人多了,她們司空見慣。但今天她們似乎並非司空見慣的目光,而是夾雜幾分新奇,莫非她們都知道我的身分?這樣一想,他便覺得不自在起來,周圍的目光像投來的芒刺。也覺得在殿外等的時間太長了,南子怎麼還不傳進?
「久仰,久仰!」
「仲尼先生,南子這廂有禮。先生請起來吧。」
南子和侍女把辦https://m•hetubook•com.com法都商量好,這才派太監去向仲尼傳話。
「先生怎麼會私自去見這樣一個名氣不好的女人呢?!」
「管了幾千學生,散佈各個國家,魯國的那個仲尼?」
都傳說他學問怎麼深,品德怎麼好,幾乎是個聖人。那相貌卻很平常,甚至可以說有幾分醜陋,黑黑的皮膚,全不像許多貴族那樣細皮嫩肉,白生生的。方方的國字臉,眼睛有點暴,牙齒有點突。這就是當今的聖人,她有點失望了,有點瞧不起他了。
「長者的話,我們大受教益,剛才弟子言語有什麼衝撞,請老丈鑒諒。」
「原是伯玉老先生,仲尼早聞大名,不想在田間邂逅,幸會、幸會!」
「此人現在在哪裡?」
「夫人請仲尼先生進殿!」
「不、不,實在不敢打擾。」
仲尼終於來了。太監對她回話時說,他最初推辭,不肯來,到底是夫人交代的那幾句話管用,說出去,他不再推辭,答應來了。南子暗暗得意。
「我看那樣子有點呆,有點迂,大概是書讀多了。」
南子從錦帷後面的望眼裡,緊緊盯住仲尼的行禮動作。這個妄自尊大、瞧不起女人的人,終於拜倒在一個女人的石榴裙下了!他除了跪拜母親,也許還從來沒有跪拜過別的人,我就是他除母親外跪拜的第一個女人了。她覺得快意,有幾分勝利者的自得。這個被有的人崇拜得五體投地的人,今天在我的膝下五體投地了。他還拜倒在地,沒有起來呢,他是在等我回禮,等我請他起來。
國君夫人派使者帶信要見他,這事幾乎有點驚世駭俗,這種事情不但以前沒有碰到過,也很少聽說。只好婉言辭謝:
又看見衛都帝丘的城垣了。但那牛車,那弟子們的腳步,反而慢了下來。回到帝丘,到哪裡落腳呢?
南子這幾天又想家了。
仲尼這才心中釋然。正愁沒地方落腳呢,有這樣一位賢者、長者相邀,怎麼不去呢?
「其實,朝野那些閒言碎語,夫人盡可以不理睬。誰能將夫人怎麼辦?」
「不是說,他到衛國不久,就走了嗎?」
好長的一個人!這樣長的人,她還少見。有這麼好一副身架,怎麼不去習武,帶兵打仗,卻要讀書、習文,靠耍嘴皮子混飯吃,豈不是白糟蹋了材料?
「你和你的弟子們還住在顏濁鄒大夫家?」
她是個美麗又能幹的女子,一入衛宮,就把衛靈公身邊的女人都比下去了。靈公的寵愛都集中到她身上,喜歡什麼給什麼,要月亮不給星星。有時候,她還在國事方面給靈公出點主意,靈公也往往言聽計從。
在子路責問的目光下,仲尼覺得有愧,又覺得委屈,實在有口難辯,只好指天發誓:
「他似乎對女子有一種特別深的偏見。」
老翁哈哈大笑:「年輕人,你既不懂什麼是懊惱,也不懂什麼是快樂。正因為我少年學得不太苦,壯年也不孜孜求位求祿,所以我才能心廣體胖,活到今天的高壽。垂垂暮年,沒有妻室子孫代勞,也就沒有妻兒家室的拖累,一個人無牽無掛,不是更加快活像神仙嗎?」
「還要什麼感謝呢,先生親自來見我,就是最好的感謝了。」南子接著在帘後吩咐宮人,「送先生回去吧,先生既然在衛國久住,以後還會有機會見面的。」
蘧伯玉察言觀色,看出仲尼心事,又哈哈笑起來。剛才我和你的弟子的對話,是一種人生哲理的辨析,不能完全代表我的境況。確實,我八、九十歲了,還無位無祿,但托祖蔭,家裡還廣有房宅,生活也還過得去。接待你們師生數十人,吃住都沒有問題。
今天見南子,還算和_圖_書相處以度。既沒有拒而不見,過分疏遠,使她產生怨恨之心,施以報復,以至無法在衛國居留;也沒有過分親近,諂媚討好,失去人格,使她輕看,以至侮慢。唉,見一個女人,比見一個國君,難辦多了,但願這一輩子就只拜見這一個女人,以後再不要碰到這種事。
離開衛國的時候,帝丘郊外的稻田剛剛開鐮收割,現在稻穀早已割完,麥子也種下地了,田野上靜悄悄的。
「先生哪裡去了?」

「說他懂禮,懂什麼禮?起碼飛個眼色,或者臉帶微笑,給我們打個招呼。」
「夫人一片好心,仲尼不知道如何感謝……」
仲尼在蘧伯玉家一住多日,蘧家招待十分殷勤,仲尼每天依然給弟子們講學,餘下時間和伯玉老人促膝論道,也還相得。
進了殿,兩側依然只有侍立的宮女,卻不見夫人。夫人在哪裡,還沒有出來?仲尼站著,一時無所適從。
侍女狡黠地䀹著眼,南子心事被猜破,無話可說,只好默認。
聽到送客的吩咐,仲尼如釋重負,這場尷尬的會見,總算結束了。唉,只有女子和小人是最難共處的,過於親近了,他們便會舉止放肆,失去禮數;稍稍疏遠了,他們又會怨恨你。
仲尼在殿外等著,神色莊重,目不旁視。宮女們來來去去,不時傳來輕輕的笑聲,說話聲,撩撥著人,但他只莊重自持,不看她們。
只要一葉扁舟一把槳。
原來,說話的是南子夫人,她就在錦帷後面。難得她先來,免得我久等。他不由自主地趨前幾步,面朝北,理冠整衣,跪了下去,叩頭行禮:
各國使者求夫人引見靈公,一定都備有厚禮送夫人,可是,我卻是兩手空空來見夫人的。一來,我沒有錢,過去雖然在魯國做過幾年官,也只靠俸祿過日子,不敢額外索取,所以沒有積蓄。二來,我一輩子沒有用送禮的辦法求過人,實在羞於做這樣的事。當然,君子也有求人的時間,但那是以道求人。
「當然,誰也奈何不了我。但是,聽了總是叫人心煩。」
「到了,夫人就在這殿裡,先生在門外等候,等我告訴守門的宮女進去通報。」
「蘧伯玉是衛國的賢達,現在還沒有做官。」
「魯國仲尼拜見南子夫人。」
「你有什麼好法子?」
侍女聽了說:「好主意,有這番話,仲尼不會不來。」
老翁被逼不過抬起頭來,兩隻眼睛還那麼炯炯有神,甚至擺出挑戰的態勢:
她調了琴,輕輕唱著自己的心事:

夫人說,四方君子瞧得起衛國,到帝丘來,想要接近靈公,建立兄弟般親密關係的,事先都要見南子,由夫人引薦。仲尼先生是當代最有學問、最有品德的人,南子夫人很願意相見。
仲尼正在思索,想什麼辦法接近衛靈公,就有弟子稟報:宮中有太監來見先生。
「我姓蘧,名璦,字伯玉。」
仲尼走近老丈,行過禮,賠小心說:
誰說河廣,
「老丈,你怎麼不懊惱難過,還有心情唱歌?」
「妳怎麼知道?」
「不,還沒想到走。」
仲尼在見南子那天,果然有人在宮門前等著,一直將他引到後宮,完全到了脂粉隊裡。來來往往盡是女人,一個個年輕俊美,他一輩子也沒有見過這麼多年輕俊美的女子。這些女子使他想起早逝的母親,在他記憶裡,母親徵在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子。她美麗又溫柔,逝世的時候,大約也只有這些年輕宮女的年紀。現在,自己都垂垂老矣,但對母親年輕時候的形象,依然記憶猶新。https://www.hetubook.com.com
她在這帘後面,見過許多職位遠比他高,遠比他富有的上卿、貴族。他們有求而來,進了殿,看見這帘幕,知道帘幕後面有雙眼睛正盯著他,很少從容自然的。一個個諂媚地笑著,捧著貴重禮物的雙手抖索著。但眼睛卻禁不住五色的誘惑,賊溜溜的,總要東瞅一眼,西瞅一眼,偷偷覷覷我這些漂亮的宮女。
但漸漸走近,她看出他臉上有一種與一般人不大一樣的凜然之氣,莊重之色。她故意把宮中最年輕、最美麗的女子,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侍立在大殿兩廂。他昂藏地走了進來,竟然視而不見,對宮女們叮咚的環珮聲聽而不聞。
宮女們七嘴八舌,嘻嘻哈哈,紛紛答話。
遇上不順心的事,她就想家,甚至懷念起少女時代在故國時隱秘的、甜蜜的感情經歷。衛國離宋國不算太遠,不過隔著幾條河吧,想回去看看,卻很難如願。

子路不過一時想不通,說了幾句氣話。不料,這幾句話深深刺傷先生,竟指天發起誓來。先生如此認真,子路反倒過意不去了:
老人依舊撿他的稻穗,唱他的歌,並不回答子貢的回答。子貢以為老人沒有聽見,又追著問:
不出仲尼所料,老丈是位賢者、智者,說的話很有哲理。遇見這樣的長者,自己應該下車行禮,表示敬意。
「他走路的模樣才怪,」一個宮女竟然當場模仿起來,「脖子挺著,身子直直的,兩眼發呆,眼珠子像不會轉動,兩廂那麼多宮女,誰也不看一眼。」
宮中太監來這裡,莫不是召我去見衛靈公?仲尼連忙親自出迎。見了面才知道,太監並不是衛靈公派來的,而是靈公夫人南子派來的。
「沒有住顏大夫家。」
太監看出仲尼推辭的意思,發話了:
妳讓太監對他說:四方君子,瞧得起衛國,到帝丘來,想見靈公的人,都得先見夫人南子。有南子夫人引薦,很快就能見到靈公,辦成事情。沒有南子夫人引薦,就很難見到靈公,辦不成事情。南子夫人聞仲尼先生大名,想見見先生,請先生等候召見。
「仲尼先生來了,歡迎你。」
幾句話頂得侍女無言可對,不作聲了。南子忽然想起什麼,問:
「就是。」
仲尼詫異,南子派人來有什麼事?來人見過仲尼,不等他開口,先說明來意:
「老丈是——」
誰說宋遠,
「這是為什麼?」
他一面走,一面僥倖地想,也許南子會將靈公請出來,一起見面。有靈公當面,說話行禮就方便多了,而且即使張揚出去,也只說靈公召見,夫人陪同。
「聽說仲尼先生到了帝丘,老夫打算前去拜望,又聽說你走了。我很後悔,失之交臂,不想你們去而復回。」
「夫人派我來,有話傳給先生。」
「夫人心中一有憂悶,就唱思念故國的歌,我一聽就知道。」
「不敢,我叫仲尼。」
「先生,夫人和你說話哩。」
他想像不出,南子怎麼單獨和他見面。靈公目前最寵的夫人,肯定年輕又美麗。一個年輕美麗的女子單獨和一個成年男子相對,無論如何是尷尬彆扭的。
「小人有個法子,叫那些嚼舌頭的住嘴。」
「南子夫人住在後宮,宮闈重門深邃,仲尼一個外來人,怎麼敢去打擾呢?」
「他怎麼一直鐵板著臉,像個木頭人?」
「剛才的年輕人是你的弟子?那你就是先生了。」老丈審視著仲尼,「先生是什麼人?」
「許多外國貴使送了珍寶,求見夫人,請她引見靈公,南子夫人還沒有功夫見呢。仲尼先生怎麼啦,夫人有請還不去?先生是不是又打算離開衛國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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