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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

作者:楊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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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二十四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講的是真話。」
內室無人,一對情人闊別了十幾年,抬眼看見,都如飢似渴地撲向對方。熾烈的交流,行動勝於話語,言辭便成為累贅。彼此都要用自身熾烈的火去融化對方,恨不能將二人融為一體。等那陣使人暈眩的熾熱和顛狂過去,才有了溫存的絮語。十幾年了,我在故國空想著遠嫁的妳,以為妳早把我忘了。怎麼忘得了?我唱首歌給你聽,這便是我的心聲:
戲陽速遠差回來也著實疲勞了,回到家裡,踏踏實實睡了三天大覺,日夜鼾聲如雷,震得窗紙簌簌。戲陽速是個五大三粗的武夫,偏偏妻子是個纖秀嬌小的女人,不說睡覺呼吸很輕,平時說話也細聲細氣,很難想像她嬌小的身子禁得起那如雷鼾聲的震動。事實卻不然,她每晚偎依他寬闊的肩膀睡覺,他呼嚕作牛吼,她鼻息輕輕,同樣睡得深沉,兩人生活得很和美。
他從癡愣中被喚醒,將還在臉頰上摸蹭的手指拿到眼前:
「沒什麼大不了的病?」他不以為然,親自捧了一塊銅鏡來,「妳自己照照,看憔悴成什麼模樣?」
蒯聵站起來,向院子走去,戲陽速跟在身後。院子裡有一條石鑿盤龍,蒯聵說:
戲陽速疑惑地看著蒯聵,公子究竟打算差遣我做什麼?這樣鄭重其事試我的力氣,這差事大概不一般。
「怎樣,有紅記嗎?」
強顏歡笑,
松木為舟。
豈不想你,
「我算什麼,一個粗濁的身子,公主才真是天下最美麗的女子呢。」
以洩我憂。
「妾言語不當,君王不罪?」
「當然。」他盯著她櫻桃般的小嘴,「公主用的什麼唇膏,雙唇塗得這麼紅艷?」
「我們是在宋國領土上,隨意殺人,會惹出大禍。」
「好,果然蓄足了勁。」
戲陽速悻悻然插劍入鞘,上國公使受辱於野人而無所作為的窩囊氣愁在心裡,很不好受。蒯聵撫著戲陽速的肩,安慰他:
「這是什麼歌?」
「鞭馬快走!」
遠不能到。
「公子待我,恩重如山。」
公主的手指撫觸到眉頭,公子朝體驗到一種醉酒般的暈眩,微醒中有一種飄飄欲仙的舒服感覺,眼睛半睜半閉:

「那麼,讓我的親屬來看看我呢?」
細長竹竿,
「不信我是自然眉?」公子朝把臉湊過去,「妳摸摸。」

他嘻嘻笑,一副得意樣子。她撫著他的眉,十幾年了,你一點不見老,還是一個眉目如畫的美男子。
「覺睡足了嗎?」
她努著雙唇,在他臉頰上輕輕蹭了一下,豐潤的男孩子的肌膚給她一種沒有體驗過的快|感。他舉起手指在她雙唇印過的地方摸了又摸,一種滑膩溫濕的舒服感停留在她雙唇印過的地方久久不去。
「好像北邊衛國流行的一種小調。」
這裡是宋、衛兩國接壤的地方,邊境人民免不了有來往,畢竟有人熟悉衛國的情況。提起衛國,人們開始注意這一行異國車隊。
「不,」他連忙阻止她,「這回換一個新方法試。」
他看了看手指:「沒有。」又狡黠地節外生枝,「妳印得還不夠重。事要三遍才驗得明白。」乾脆把嘴唇伸過去,「這裡妳再重重印一下。」
「暫且忍受一時,回去有你出氣的時候。」
「我去殺了那些侮辱公子的野人!」
「那麼,我以衛國朝廷的名義,邀請我的一名親屬來看我,敘一敘故園親情,行嗎?」
淇水垂釣。
他母親是宋國公主南子吧?聽說,南子在宋便和公子朝相好,宋君為了結好衛國卻一定要把女兒嫁給衛靈公。她怎麼能忘記過去的情人呢,最近,把公子朝接到衛國去了。蒯聵出使在外,可憐還蒙在鼓裡呢。
她稱心地笑了。
泉源在左,
「不施朱,嘴唇這麼紅艷?」他hetubook•com•com直搖頭,「我不相信。」
「我美麗嗎?」
「為什麼?」
「勁養足了嗎?」
「這倒是可以的。」
戲陽速只是一介武夫,蒯聵卻是衛國太子。兩人所處地位不同,處事方法也不一樣。戲陽速受辱,拔劍而起,挺身而鬥,不過匹夫之勇,智者不為。蒯聵想得更深更遠,他要從根本上鏟除使他的國家,使他本人蒙羞之恨、受辱之源。其實,蒯聵的憤恨遠比戲陽速深廣:使齊獻地的國恥,宮闈家事的醜聞,一齊堆積心頭,此時此地卻不能公開發洩,只能轉斥馭手:
「我從來不用唇膏。」
將子無怒,
直說吧,羞於啟齒,也一定會激怒他。不說吧,這病就難好。
…………
「什麼新方法?」
野人怪腔怪調反覆唱這兩句,引起了蒯聵注意,他問侍從武士戲陽速:
戲陽速走近石龍,斜睨一下,也就千斤上下,並不放在心上。躬身抱住石龍,展腰翻腕托起,然後一聲吼舉過頭頂。
這話我都對公子說過,公子還是要殺,我只好奉命行事,你不知道,南子和宋公子朝早年相好,至今不忘舊情,最近又把他召到衛國來相會。這次我們路過宋國,宋國百姓對這事議論紛紛,野人唱什麼,既定了你家一頭母豬,怎麼又同時送來一頭公豬?譏諷我們。這種侮辱,誰受得了。
他看出她心裡有事,又勸她:有什麼不順心的事只管告訴我。侍候妳的宮女不盡心,還是又有什麼人在背後說妳的閒話?說出來吧,悶在心裡就成了病根。
他深情望著她,妳也依舊姣好,唇頰紅艷,像個五月的水蜜桃。三十多歲的人,怎麼能說老,不過年我們還年少,現在長成了。
殺南子?!她驚得猛地從他胸脯上撐起身子來,朦朧的夜色裡也能看見她瞠愣的眼睛在閃光。你瘋了!南子是公子的生身母親,也是靈公最寵愛的夫人!
「公子有事只管吩咐。」
心有隱情不能明說,身子卻由不得自己。出嫁的吉日到了,迎親的輿車上路了,一路上她淚淋不乾,哭得好傷心。
記得路過宋野那天嗎?你拔劍要殺唱俚歌侮辱我的野人,我按住你的劍說,該殺的不是他們。你問,他們不該殺,什麼人該殺?我說,什麼人該殺,回去再對你說。我要你暫且忍受一時,回去有出氣的時候。現在到了殺人、出氣的時候,用得著你了。
一日不見,
南子公主伸出玉筍般細長璧白的手指撫摸公子朝的眉頭,再到眼前看,指頭依舊瑩白,沒染上半點眉黛。果然是沒有畫過的自然眉。
十月納禾稼
每趟遠差回來,一路車馬勞頓,戲陽速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睡覺。有連睡一、二天的時候,但沒有像這次一連睡三天。遠差回來的酣睡甜甜美美,沒有急事,是不能隨便把他叫醒的,酣睡的時候,自然不吃飯,不管幾天。
「妾說出來,君王能滿足妾的願望?」
一日不見,
「養足了。」
卻有一隻手拉住他,回頭看,是公子蒯聵。
公主依言,伸出手指,將公子朝的眉頭又撫摸一遍,還觸到了他的額頭。公子朝還不肯縮回頭去,口裡喃喃說:
心頭一輕鬆,一直悶著頭趕路的車隊裡,忽然有人情不自禁地唱起了歌。
右邊上首那條路通向孟邑,來的時候他們走的就是這條路,過去,沿這條路走不多遠就進入衛國境界了。左邊下首那條路通向宋國,從這條路繞過孟邑,也能進入衛國。
戲陽速又在家裡待了二天,還是不見公子傳召,閒得無聊,實在憋不住了,自己找到公子府上去。叩見了公子,蒯聵問他:
彼采蕭兮,
上天摘星星、月亮做什麼?妾是個凡人,不過是些凡人俗情小事。
「哪能呢?」戲陽速望著這個比他還小幾歲的少年公子憨憨一笑,「只頭一晚上和妻子親熱了一會兒,完事就呼呼睡著,一連酣睡了三天。這兩天,沒敢碰她,把勁憋著呢,時刻聽公子傳召,怕有要事使喚。」

自從遠嫁衛國,南子再沒有見過他了,一晃十數年。十數https://m.hetubook.com.com年不見,如幾世兮!
彼采艾兮,
既定爾婁豬
兩人似乎在溫習一本啟蒙的舊書,他又問,記得嗎,妳第一次親我?哪會忘得了?為的什麼事?你問我,雙唇這樣紅艷,用的什麼唇膏。我說,從不施朱。你不信,伸過左臉頰要我印一印,看有沒有紅記。印過左臉,沒有紅記,你說一次不能作數,又要我印右臉。印過右臉,還是沒有紅記,你說二次還不能作數,事要過三,美美地把嘴唇伸了過來……你真壞,原來又是在誑我親你。
「你舉舉試試。」
「你先不要發誓,先聽我說清楚是什麼事。你掂量掂量,擔得起就擔,擔不起,不勉強,我另外找人。不過,你絕對不能把這事洩漏出去。」
如三秋兮。
什麼事情這樣難,上天摘星星、月亮嗎?
妾遠嫁衛國十幾年了,久別親人家族,一直沒有機會見一見,敘一敘。我這病實在是思念宋國親屬引起的。
車到一個岔路口,馭手停鞭勒馬,回頭問:
至於頓丘
原來為這不願和他親近,他倒不顧忌這些,但女人自好,不願以不潔之身侍人的心理他也是能夠理解的,便自抑著,不勉強她。只執著她的手,問她的病情。她淡然一笑:
既定了你家一頭母豬,為何又給我送來一頭公豬?什麼意思,田頭並沒有人放豬,那歌似乎衝著我唱的。
蒯聵知道,輕易承諾的人,往往也輕易忘掉諾言。交代過了,才說到正事。
他把她緊緊抱在懷裡,妳真聰明,這就是常說的,妻賢夫禍少。她吃吃昵笑。他翻身把她壓在底下:
馭手不再遲疑,他掄起鞭子,甩了一個又俏皮又響亮的鞭花,幾匹駕轅的駿馬便翻動四蹄,奔上通往宋國的大道。幾輛屬車緊緊跟上,車隊後面帶起一條風塵的尾巴。
抱布貿絲。

他是宋國公室的貴公子,名朝,人家就叫他公子朝。公子朝的父親和南子的父親是同宗兄弟,隔代不遠,比較親。小時候,公子朝和南子常在一起玩耍,漸漸長大,也不避嫌。
駕船出遊,
「不罪。」
「有紅記嗎?」
他怕惹惱她:「好,好,兩遍也作數,妳的嘴唇果然沒有塗唇膏,不施朱而天然紅艷。」
此地和孟邑毗鄰,衛獻孟邑給齊國的事,這裡已經傳得紛紛揚揚。無疑是衛國赴齊獻地的使車回來,借路從這裡走。中間那輛豪華車上坐的少年公子,當是衛靈公的長子蒯聵,少不更事,擔負這種屈辱使命,夠為難的。
殺什麼人?殺南子,殺宋公子朝!南子這幾天在宮裡,公子朝被召來住在離這不遠洮地(今河南濮陽西南)的一座行館裡,他們就是宋野人罵的母豬、公豬,是使衛國和我本人蒙羞受辱的根源。
她雙唇一撇:「你想得美!」
「一連酣睡三天,妻子說我,身都沒有翻一個,睡足了。」
這事說大不大,還真不好辦。按禮儀,遠嫁他國的公主除非被休棄是不能返回故國的,南子當然也不例外。他雖然身為一國之君,也無權做違反禮儀的事,放南子歸宋省親。他為難了:
「妳再摸摸。」
侍從武士戲陽速見地裡耕作的野人衝著公子的車隊反覆唱母豬、公豬什麼的,蒯聵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十分難堪。侍從武士戲陽速領悟過來,那手便本能地扶住了腰間的劍鞘。他雖然不完全清楚其中詳情,但也猜測到幾分,似乎影射男女私情,和南子、還有宋國的一位什麼公子有關,當然也就和他的主人公子蒯聵有關。退一步說,就算這歌不影射什麼,衝著貴客反覆唱什麼母豬、公豬,也是褻瀆、侮辱的舉動。他是侍從武士,有人褻瀆、侮辱主人,就應該挺身保衛。思索之間,他霍地拔出了寶劍,就要躍身下車。
你殺了南子,靈公饒得了你嗎?不但饒不了你,也饒不了你的m.hetubook.com.com全家,殺國君夫人,可是誅九族的罪。既然要殺南子,公子自己為什麼不動手?假手於你,也就是嫁禍於你。再說,南子和公子朝的事靈公不會不知道,公子朝還是用靈公的名義召來的,靈公本人都容得了這樣的事情,礙你什麼事?
「妳撫摸得真舒服。」他涎臉一笑,「怎麼樣,摸到畫眉的黑黛嗎?」
「走左邊通宋國那條路吧。」
「我還沒有召你呢,怎麼自己來了?」
「新婚不如久別,我擔心你天天晚上往媳婦身上使勁,把身子都掏空了呢。」
氓之蚩蚩,
這天,靈公去看她。聽說靈公來了,她忙從榻上坐起,一面穿衣服,一面推被打算下牀。靈公急忙快步上前,用手止住她,自己趁勢坐在榻邊。幾天不見,她消瘦多了,怪可憐的模樣。他捏住她的手,那手有點涼,他愛憐地要親親她,她的臉蛋直閃躲。他以為後面有宮女看著,她不好意思,回過頭看卻不見宮女。
遙遙望見宋國邊關,蒯聵命車隊停下,撲撲車馬上的塵土,整飾衣冠。宋衛雖是姻親之國,但此行不是平常走親戚,而是奉使公幹,上國車隊應當有上國威儀。
戲陽速不明白,當場不敢找那些用俚歌侮辱他們的野人出氣,回去還找誰出氣。但他一向只管行動,不管謀劃,也不願細想。
秋以為期

「我的眉是公主親手撫摸試驗過的,」他忽然心生一計,「公主的唇是不是也試一試?」
走左邊下首那條路,就要假道宋國。宋是他的母親南子夫人的故國,宋君和衛國是姻親,假道的手續他出發前就辦好了,出入國境不會有任何問題,而且心靈的負擔要小得多。權衡一下,他對馭手說:
「歸省的事,禮儀不允許呀。」
彼采葛兮,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過不幾年,南子遠嫁北邊的衛國,給衛靈公當妃子。人們都來祝賀,稱讚這是一樁門當戶對的親事。南子卻極不願意遠嫁,她願意留在宋國,嫁一個一般的貴族公子,或者就在宋宮深闈待字。留在宋國,便有機會和公子朝見面,去國離鄉,只怕兩人就相見無因了。
匪來貿絲,
要在過去,理所當然走右邊上首那條道。現在情況變了,孟邑已經正式獻給齊國,是齊國的土地,再不屬衛國。當然,交接手續還沒辦理,蒯聵的車隊從那裡經過,不會有什麼阻難;但是,一個出賣了這片土地和人民的使者,有何面目再踏上這片土地,有何面目再見那裡的鄉親父老?
正是一年收獲季節,穀子、高粱,各類五穀,田裡忙著割,路上忙著運,場上忙著打。等到禾稼收割完畢,白天又要忙著割茅草,晚上忙著搓草繩,趕在凜冽北風之前,抓緊修繕房屋,以禦冬寒。
石龍放回原地,蒯聵拍著戲陽速的肩誇獎:
她笑起來:「你還沒看你的手指呢。」
淇水在右,
齊國強霸衛國國土,又不願擔惡名,而要衛國派國君的公子赴齊獻地,似乎孟邑是衛國心甘情願送給齊國的。蒯聵是衛靈公的大公子,赴齊獻地的使命便責無旁貸地落到他頭上,執行這麼一項屈辱的使命回返,叫他如何不喪氣呢?
如三月兮。
「我的勁也用不著再蓄了!」
公子朝哈哈笑起來:「哪有男子畫眉?」
女人的話使他漸漸開竅。女人是這樣嬌小,論力氣,她簡直不能及他十分之一,他力大如牛,她力不勝衣,他可以將她玩於股掌之上。然而,論心眼,他確實自嘆弗如。
散步遣愁。
殺南子,南子不是公子的生身母親嗎?她也是靈公最寵愛的夫人,這……怎麼,你害怕了?戲陽速挺挺胸https://m.hetubook.com.com,不害怕!只要公子拿定了主意,叫我殺,我就殺,剛才說了,誓為公子效死!
那天,南子只帶幾名貼身宮女,輕車去行館會公子朝。到了行館,南子說,我和公子朝是同宗兄妹,兄妹相見,不必妳們侍候,妳們就在外室等著吧。
戲陽速回到家裡,晚上,他那嬌小的妻子偎著他寬闊的肩膀睡,纖小的手撫摸著他結實的肌肉,秋天不冷不熱,天氣愜意。他像石頭人一樣,不為所動。你怎麼了,病了嗎?沒有。往日你遠行歸來,總是饞貓一樣,恨不能一天到晚黏在我身上,我都被你纏得受不了。這次你回來,一連幾天只冷冷的……我留著勁呢。為什麼?要辦一件大事。什麼大事?這……不能隨便說。她把頭枕到他胸脯上,頭髮像一匹輕柔的軟緞,對我也不能說嗎?他的心軟了,公子要我蓄足勁,明天跟他進宮殺南子。
「試就試,」公主抬起手臂,「我抹一下雙唇,你看看有不有紅印子。」
「沒畫過,眉毛會這樣修長勻稱?」
「什麼人該殺,回去再對你說。」
「他們不該殺,什麼人該殺?」
女兒出嫁,
剛才隨風飄來野人的議論,片言隻字斷續入耳,什麼南子呀,公子朝呀,他還沒有往心裡去。現在,母豬呀,公豬呀,大聲唱起來了,而且反反覆覆衝著他唱。他很自然將最先的竊竊私議和現在的大聲諷歌聯繫起來,頃刻之間,蒯聵羞得雙臉緋紅。那麼說,是在他出使齊國期間,將公子朝接到衛國去了。現在這件醜聞鬧得朝野皆知,叫他以後怎麼有臉見人,怎麼堂堂正正執掌衛國國柄,他恨母親,使他臉上蒙羞。
這次出行,他擔負的是一項屈辱使命。強齊迫使衛國將位於齊、衛、宋三國交界處的重鎮孟邑(今河南睢縣東南)割讓給它。孟邑是衛國東南的門戶,不但地理位置重要,經濟也較繁榮,諸侯列國常借這裡會盟。河山帶礪,國土神聖,即使不毛之地也不能拱手讓人,何況這樣的沃土重邑?然而,懾於齊國的軍威,衛國不得不忍辱割讓。
「戲陽速,你隨侍我多年,我一向待你如何?」
子無良媒。
「沒有。」南子讚嘆說,「難怪別人稱你是宋國的美男子。」
這是一首抒懷夾雜敘事的情歌,唱得並不高亢,但被掠過平疇的秋風吹送,路旁收割的農民都能聽到。
「沒有,沒有。」
「沒有紅顏色。不過,這不能算。」
「好像唱,母豬、公豬什麼的。」
她忸怩著。他催促:「快呀!」
送子涉淇
南子噗哧一笑,手指在他額上用力一捺:
「卿卿怎麼啦?」
有家難投。
一日不見,
她禁不住在他右臉頰又印了一個,心頭像有頭小鹿在蹦,依然是那種令人又想又怕的感覺。他又陷入了癡迷,手盡在她雙唇印過的地方摩挲。
進入宋國境界,在齊魯平原上行車時那種壓抑、屈辱感沒有了,心境逐漸開朗,平疇上吹過的風也變得比以前清涼,還夾帶著五穀的芳香。
齊魯平原,齊國通往宋、衛的大道上,少年公子蒯聵輕車簡從,急匆匆趕路。金秋,天朗氣清,道路乾燥,氣候宜人,是旅人出遊的好季節,他卻沒有好心緒,也沒有觀賞沿途景色的情致。
盍歸吾艾
「妳印得太輕,」他伸出右臉頰,「妳再重重地印一個試試。」
「朝,你的眉毛畫過的吧?」
兩個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第一次身體接觸產生的愉快舒適感覺,喚起他們頻繁接觸的渴望,他們終於有了進一步的私情。
淇水在右。
「難道就這樣白白受辱?」
那麼說,我明天不跟公子進宮了。不跟https://m•hetubook.com•com公子進宮不行,公子也饒不了你。那怎麼辦?照樣跟公子進宮,但是如此如此,見機行事。

南子嫁到衛國,一晃十幾年,她自己早過了而立之年,連兒子也長成了翩翩少年公子。然而她對公子朝仍不能忘情,相思綿綿,近來竟至怏怏成病。
衛國都城朝歌東南有一座行館,這裡離朝歌不算太遠,來往於都城之間,還算方便;但也不算太近,避開了都城的喧囂,比較清靜。當年,朝歌是殷商的都城,商王在京畿建有不少行宮,衛國這座行館便是當年商王行宮。周滅商,周武王將殷遺民封賜弟弟康叔,建立封國,是為衛,就以故商都朝歌為衛都。京畿經過兵燹還殘留的少數行宮,修葺整飾之後,也成了衛君本人休憩或者接待貴賓的行館。
如三歲兮。
「妾病體不潔,怕有穢氣污了君王。」

「南子,妳慢慢地仔仔細細地摸……」
凡人俗情小事?他哈哈笑起來,卿卿倒不凡俗,但若事情確實不大,寡人倒不明白,卿卿怎麼就認定我辦不到?別繞圈子了,妳一向是個爽快人,有事就明說吧。
「野人唱什麼?」
「行。」
淇水悠悠,
回到朝歌,蒯聵說:戲陽速,這次使齊,往返月餘,你沿途侍衛,不離左右,辛苦了。回到家裡,好好休息,料理家事,我不傳召,你不必來府侍候。
「在家裡閒得無聊,不如來侍候公子。」
他們被這帶著異國情調的戀歌打動了,紛紛停了手中的勞作,伸腰抬起頭來。
也許好事者出於譏諷;也許並無惡意,甚至是一種同情,一種提醒,耕作的農人信口唱起了婁豬之歌:
戲陽速一覺醒來,問妻子:我睡了多久?妻子抿嘴笑,你睡三天了。戲陽速一骨碌爬起,又問:公子派人來傳召我嗎?妻子說,沒有。有人傳召,我還不把你叫醒。
「野人粗鄙,不要和他們一般見識。該殺的不是他們。」
「盡摸做什麼!」
看看長到十三、四歲,互相之間漸漸注意對方的形象。有一天,南子忽然盯著公子朝看,好奇地問:
她又長長嘆了一口氣,說出來有什麼用?雖說你是衛國的君王,但也不是什麼事都辦得到的。
早已辦好蓋有宋國璽印的假道文書,一經交驗,立即放行。宋國邊關官員對待蒯聵一行完全沒有齊國邊關官員那種驕矜氣,明顯表現出尊敬和友好,蒯聵心裡稍安。
匪我愆期,
她確有幾天不照鏡子了,一照鏡子,自己也嚇了一跳,真是相思損容顏呀,不覺長長嘆了口氣。
「養兵千日,用在一朝。今天我要用你了,不知道你敢不敢向前。」
只要不返宋省親,就好說了,靈公滿口答應:
「當然。」
「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病。」
九月築場圃
記得嗎,妳第一次輕輕地撫摸我?記得。為的什麼事?我見你眉毛細長勻稱如畫,問你:朝,你的眉毛畫過吧?你把臉伸過來,不信我是自然眉,妳摸摸。你真壞,原來是誑我撫摸你。
「公子,我們走右邊的道,還是走左邊的道?」

那天,仲尼終於破例進宮謁見衛靈公的寵妃,衛國朝野一時傳為趣談,南子心裡也著實高興了幾天。但南子的心病並沒有根本去掉,塊壘還在胸中,那閒愁仍不時來襲,才下心頭又上眉頭。
這樣就好。明天,你隨我進宮去見夫人,見了面,我回頭對你使個眼色,你就上前動手。戲陽速一一承諾。
蒯聵將戲陽速領進密室,二人坐下,然後從容說話: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誓為公子效死!」
「妳用嘴唇在我這兒印一下,」他伸過左臉頰,「我用手摸摸,看有沒有紅記。」
公子朝應衛靈公之召來衛,南子向靈公請求,將他安置在朝歌東南京畿的行館裡。靈公自然不願見到公子朝,將他安頓到京城外的行館裡,正好避開不見。但南子和公子朝的幽會,也避去了許多耳目。
來即我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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