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意外的發現
由良家的老婆婆
事後回想起來，這真是一件憾事。
金田一耕助和磯川警官抵達由良家時，正好誦經結束，大家一看到他們倆，都驚訝得停下手中的動作，互相對望著。
敦子的態度十分莊嚴肅穆。
只有歌名雄從來沒有離開過位置，他的工作服已經脫掉，換上一件乾淨的開領襯衫，以及燙痕清晰的斜紋褲。
青池里佳從十六歲開始從事走唱工作，對於這種場合自然能應付自如。
「夫人，請問你給村長幾個油炸豆腐皮壽司？」
鄉下地方缺乏娛樂活動，有時候，別人家的「不幸」也是一種很好的慰藉。住在喜歡聚集在一起吃吃喝喝的村子裡面，不管是禮金或奠儀，都是不可或缺的花費。
「夫人，這些油炸豆腐皮壽司是你跟你婆婆親手包的嗎？」
「我的問題可能很奇怪……不過，這些油炸豆腐皮壽司是你們家自己做的嗎？」
「啊！老闆娘，辛苦了。」
「啊……」
「『村長殺手』的名字聽起來真奇怪，那種花草有什麼傳說嗎？」
「磯川警官、金田一先生，你們也來啦！」
五百子像是想起什麼事情，伸了伸腿說：
金田一耕助好像很高興，他用五根手指猛抓著他的鳥窩頭。
本來在聽老奶奶唱手毬歌的榮子、敏郎的妹妹全都站起身，五百子唱的手毬歌不得不中斷。
「你這麼一說，我就記起來了。對了，聽說你還常常到『龜之湯』，真是令人懷念啊！你也這麼健康，真是太好了。」
「啊！是由佳利來了。」
「真是麻煩您了。」
直平的弟弟——勝平跟歌名雄、五郎他們一起坐在最下座，他們這幾個人經常進進出出做些雜事，很少安靜地坐在位置上。
「謝謝。」
「啊！這個……」
這位就是目前掌控由良家的八十三歲老婆婆，也就是敦子的婆婆——五百子，她綁起一頭雪白的頭髮，臉上布滿皺紋。
五百子認真地看金田一耕助說：
「夫人，請問m.hetubook.com.com一下。」
「不可以講這種洩氣話，跟我這種猶如風中殘燭的老人比起來，你還早得很呢！你今年幾歲？」
我們村長甚兵衛……
「聽說你跟村長很要好？」
「奶奶，來了、來了！大空由佳利……」
「敏郎，你在這裡陪他們一下，金田一先生、磯川警官，請慢用。」
磯川警官也神色緊張地看著榮子。
「這……目前我也不清楚。」
原來在八十三歲的五百子眼中，金田一耕助還算是個「年輕人」。
磯川警官的眼中閃爍著無法掩飾的好奇神色。
磯川警官有點不知所措，他不自然地並攏穿著短褲的膝蓋，不時揮動著扇子。
「老夫人，好久不見，您的身子還是很硬朗啊！」
磯川警官把杯子放在餐盤上，對五百子說道：
這時候，辰藏不知道在他耳朵說些什麼，只見仁禮直平搖著白扇子的手停了下來，笑著向金田一耕助點了點頭，金田一耕助也慌忙回禮。
事實上，他在意的不是磯川警官說的話，而是房間裡的大盤子……不！應該說是盛放在大盤子上的油炸豆腐皮壽司。
金田一耕助說出自己想到遺留在多多羅放庵屋裡那十個油炸豆腐皮壽司之後，榮子高聲喊道：
他的頭髮整齊地左分，身穿碎花上衣，罩上一件黑色罩衫。
「我這樣問或許很冒昧，但我還是想請問一下，這麼多的油炸豆腐皮，你們是跟哪裡訂的呢？」
磯川警官發覺到金田一耕助這麼問的用意時，不禁猛盯著大盤子裡的油炸豆腐皮看。
今天晚上，由良家只打開南側三間房間，在十疊大、有壁櫥的那個房間設置祭壇。
「是的，那是奶奶用筷子一個個夾起來給我跟婆婆包的。」
榮子露出一臉狐疑的神色回答。
由良家雖然是即將沒落的家族，但還沒有面臨戰後食、住缺乏的問題，不需靠典當物品來度日。此刻，桌上
hetubook.com.com擺放的酒瓶、杯子和配置的餐盤、煙灰缸都是上等貨。「哪裡，真是招待不周。夫人正在那邊幫金田一先生、磯川警官準備食物，你們先喝一點吧！敏郎，幫他們兩位準備杯子。」
「啊！那些油炸豆腐皮壽司是那天村長從我們家拿回去的！」
敏郎從餐盤上拿起兩個杯子，他的妻子榮子也將醋漬小黃瓜分一點在小盤子裡。
泰子的頭朝北方躺在祭壇邊，三三兩兩守靈的客人聚集在一旁，村民特有的高亢聲調讓人感覺很嘈雜。
如果金田一耕助能將五百子的手毬歌聽完，或許就可以阻止日後的悲劇再度發生……
「現在金田一耕助也會揪出殺死您孫女的兇手，這個案子準會破的！」
磯川警官跟金田一耕助一回頭，看到青池里佳兩手抱著酒瓶笑著。
「老夫人。」
他們首先對著祭壇燒香，然後磯川警官拿出兩人署名的奠儀，敦子見狀，立即十分惶恐地行禮。
一聽到年輕人這三個字，金田一耕助不禁苦笑起來。
榮子仍是一臉狐疑。
「是有這麼一個故事……村長跟我很合得來，什麼話都會跟我說。金田一先生，村長的祖先當中有個很愛講話的人，因此當時的領主很討厭他，好像給他吃了一帖藥就死了。當時用的毒藥，就是從那種花草裡淬取出來，後來那種花草就被取了『村長殺手』的名字。這是村長以前告訴我的，不過，金田一先生……」
「老夫人，我想請問您一個問題。」
八十三歲高齡的五百子驚訝地看著磯川警官的臉回問：
磯川警官看了一下在座的人，確認他所說的話帶來一些效果，又故意提高聲音說：
再說，村子裡好像有人秘密提供生活費給多多羅放庵，說得清楚一點，就是可能有人受到多多羅放庵的恐嚇，被恐嚇者對恐嚇者懷有殺意，是非常自然的事情。
「是的。」
十日晚上，老婆婆假借「栗林」www.hetubook.com.com的名字來到鬼首村後，多多羅放庵就失蹤了。由遺留在多多羅放庵家中、十個查不出來源的油炸豆腐皮壽司來看，應該是老婆婆自己拿來送給多多羅放庵的。
一家人平日的生活起居大都在北側房間，遇上事情時便拿掉水門，就可以變成四十疊以上的大房間來使用。
磯川警官與金田一耕助在榮子的帶領下，沿著屋側走廊來到裡面的十疊大房間。
由良家除了這棟「三間流」的房子之外，還有一間偏屋，那間偏屋與北側八疊大的房間有走廊相通，老夫人五百子就住在那裡。
歌名雄擁有五尺七寸的勻稱身材，輪廓深刻的五官在這一群人中顯得出類拔萃，只不過他現在有點精神恍惚，大概是泰子的死讓他極度悲傷吧！
「奶奶、奶奶！」
「麻煩你了。」
「什麼？你說是村長從你們家拿回去的？」
守靈的客人之間擺放著一些盛裝炸油豆腐皮壽司的大盤子，以及涼拌黃瓜的大碗，在座客人可以隨意取用。
五百子眼神銳利地注視著金田一耕助，用細而顫抖的聲音開始唱起歌來：
青池里佳幫他們倆斟酒，將酒瓶放在餐盤上說：
「沒什麼、沒什麼。」
一隻麻雀說：
「不好意思，請問您是哪位？」
這附近房子的建造方法稱為「三間流」，通常在南側蓋了十疊、六疊、六疊三間房間，背側隔著一扇水門，緊連著八疊、六疊、六疊三間房間，村民的夢想就是希望能住這種「三間流」的房子。
「啊！」
「這附近有一種叫做『村長殺手』的花草嗎？」
「您好。」
接著，由佳利（千惠子）與文子、里子三個同窗同學，以及千惠子的母親——春江一起從屋側走廊進來為泰子守靈。
聽到磯川警官的解說，
和-圖-書霎時，在座的人都注視著金田一耕助，他不好意思得整張臉脹紅起來，在五百子面前低頭行了個禮。仁禮嘉平因為早上和敦子發生衝突，因此沒有過來弔唁，不過仁禮家的繼承人——直平正在跟本多醫生、辰藏等一起喝酒。他跟仁禮嘉平長得很像，身材十分高大，雖然已經三十六歲，卻給人一種輕鬆、閒適的感覺。
金田一耕助靦腆地伸出五根手指抓著那顆鳥窩頭，然後環視現場一周。
跪坐在泰子遺體旁邊的，除了三位真言宗的和尚以外，還有敦子跟敏郎夫婦、敏郎的妹妹夫妻倆和他們的兩個孩子，另外還有個乾癟的老婆婆，她在一旁數著念珠，吸引了金田一耕助的視線。
「的確，我也想活到一百歲。」
這時候，五百子的一個曾孫跑進來，突然抓住她的肩膀說：
「這是我們家自己做的，老奶奶很會做油炸豆腐皮。」
「是這樣的，我是因為想到一件事情，才會問夫人這個問題。」
五百子往前探出身體說：
「這個啊……磯川，到了我這種年紀，老朋友漸漸少了，所以我跟村長的年紀雖然相差一大截，可是還算談得來，村長雖然冷眼傲視人間，不過跟我的交情還不錯，他常常來這裡跟我聊天。對了，磯川，村長到底怎麼了？」
男人都穿著有家徽的罩衫，女人穿著喪服。
晚上八點，金田一耕助跟磯川警官來到由良家，屋內已經擠滿守靈的客人。
多多羅放庵屋裡的油炸豆腐皮壽司是十個，因此，可能有兩個已經在多多羅放庵或老婆婆的胃裡；而且從留在屋內的嘔吐物中查出的毒藥，和在這附近生長，俗稱「村長殺手」的花草相符合。
金田一耕助抓住榮子問：
「對了，磯川，那位年輕人是誰？」
如果今天是泰子的忌日的話，當然必須作法事；但光是今晚守靈就用了這麼多油炸豆腐皮壽司，那麼八月十日法事的時候，也應該會有油炸豆腐皮壽司才對。
「是的，因為八月十ｈｔtps://ｗｗｗ•ｈｅtuboｏk.ｃoｍ.com日是我公公的忌日，我們幫作法事的客人準備了很多油炸豆腐皮壽司，村長也來參加法事。後來，他笑著說今天晚上有個神戶來的客人要住下來，因此，我就跟婆婆幫他把油炸豆腐皮壽司包了起來給他，村長就帶回去了。」
「我聽敦子說過那件事情，是一件好可怕的案子！那些案子都是他破的嗎？」
五百子非常開心地說：
「我將金田一先生、磯川警官安排在另一個房間用餐，現在還在準備中，請稍等一下。」
五百子滿是皺紋的嘴角往上一揚。
「呵呵呵！」
五百子回頭看著金田一耕助，她的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不是訂的。」
「奶奶要我們一人包六個，所以我婆婆包了六個，我包了六個，裝成兩包送給村長。奶奶，對不對？」
金田一耕助在旁邊插嘴道：
「老夫人，哪裡、哪裡，我是很想健健康康的，可是到處都出毛病，身體已經不行了。」
金田一耕助簡單地說一些弔唁詞之後，開始張望四周的事物。
我家後院有三隻麻雀
「老夫人，我們就別再提年紀這檔事兒了，反正要到一百歲還早得很呢！」
「小時候，我們這附近流傳著一首手毬歌。」
「是的，都是金田一先生破的案子。您別看他的外表不起眼，他可是日本第一的大偵探，還有，老夫人……」
「是的，榮子說的沒錯。請問這些油炸豆腐皮壽司有什麼不對嗎？」
磯川警官專注地看著五百子的臉。
「啊哈哈……都已經是二十三年前的事情，也難怪您會忘記。昭和七年發生凶殺案的時候，我們曾經見過面。我叫磯川，當時擔任警官……」
但是磯川警官的眼裡卻浮現更深的懷疑。
「啊！老夫人是說這一位嗎？他叫金田一耕助，是有名的私家偵探。老夫人有看報紙吧！岡山縣獄門島、八墓村在戰爭結束後發生的連續殺人事件，都是他破的案子。金田一先生，這位是五百子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