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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龍騰

作者:雲中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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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大橋小鎮

第二十章 大橋小鎮

中海向左圈馬,在剎那間又發射了三把飛刀,讓出空隙向後叫:「靳姑娘,先走一步。」
素素聽說他身中朔望散的毒,且為了救她而耽擱了好些天,至今已拖了十天了,驚得粉臉變色,跌腳叫苦,焦急地說:「糟了!我根本沒找到八爪蒼龍丘老爺子怎知道回春居士的下落?天啊!你也太……」
「老朽有一好友,住處距此不遠,何不替老朽帶封書信將敝友請來,多一個人也多一些照顧。」
「也許在十年前,也許更久些,是麼?世事淒涼,今天不知明日事,誰敢保證回春居士仍在九宮山?正如他老人家的堂弟八爪蒼龍一般,五六年前還有人看到他在許州,但我卻空跑了一趟。」
踏入鎮口,上橋客棧的招牌入目。
素素怔在一旁,訝然問道:「大哥,怎麼回事?」
「令尊目下在何處隱居?」中海第一次問起天玄劍的下落,以前有小孤人妖在,他不方便問。
店伙李三應喏一聲,上前接過兩人的小包裹,說:「客官請隨我來。」
「你認為可以一找便到麼?」
中海不敢在武林朋友面前透露底細,他準備找到回春居士之後,趕赴麒麟山莊,所接觸的人越少越好。
素素長嘆一聲,語聲有點變了,說:「大哥,我知道你心中焦急,我同樣的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飛到九宮山,可是,你……你支援不住啊!再像這樣不要命地趕,你會倒下去的,唉!我真該死,你為了我……」
中海爽朗地一笑,轉過話題問:「姑娘可知道與姑娘齊名的四妖魔?」
店堂中一燈如豆,甚是狹隘,只有一名店伙和一個掌櫃的照管店面,掌櫃的向店伙招手,一面答道:「有有,兩位落店麼?」
中海點點頭,沉重地說:「靳姑娘心腸太硬,太過主觀,也太過任性,憤世嫉俗之心太重,這種人很可怕,對是非很難分清,因此,極易受人利用,她與枯骨魔僧等人不同,他們是闖蕩一生經過無數劫難的人,自尊心極重,不受人驅策不甘人下,因此不會輕易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自尊心更不許他們聽命於人。靳姑娘不是這種人,她假使遇上一位工於心計,專在投其所好上下工夫的人,她會不顧一切走上歧途的,她之所以救你,只是基於一時義憤,她想利用你接近小襄王,以便乘機除去四海遊僧報一己之仇而已。」
南道也是到岳州府的唯一陸路官道,商旅卻不太多,因為往返兩府的人,大多走水路,走路陸不但辛苦,而且山區中經常可以發現劫路的歹徒。
「我怎樣?」素素訝然搶著問。
「本來,不管皇莊也好,中官莊田也好,原田主事實已一無所有,只是敢怒而不敢言,只好怨命,可是,這畜生欺人太甚,存心報復當年趕他出鎮的舊賬,王令剛下,便限令附近百頃良田的主人於五天之內離境,否則一律擒解王府問罪。今天是第三天,他帶了百名豪奴前來,佔了老朽的莊院,將老朽打得遍體麟傷。
「目前不可,但我在盡力而為。」
「但你……」
到九宮山有兩條路可行,一走東南先到興國州,從州南的太平山到九宮東面,一是南行,先到通山縣,翻越大城山進入寶石河,便到了九宮北面,兩條路相較,走通山要近百里左右,因此中海決定走南道。
上橋鎮,是一座小鎮市,只有百十戶人家,官道通過鎮中,另一條小街在東面與官道平行,鎮西有一條小河,河對岸延西一帶全是水田,秋冬之際田中無水,還沒開始冬耕,鎮東是綿延起伏的山林山都不高,但樹林卻很濃密,是這一帶燃料的供應場。
房門口人影乍現,店伙正捧了食盒送飯菜到來,見房門猛然拉開,脫口驚叫道:「咦!客官你怎麼……」
「我的意思是,你必須趕回家中隱身,不可再在外闖蕩了,你為人好管閒事打抱不平,不知衡量利害,在這風雨飄搖危機四伏的境遇中,委實不宜在外行走,為大局著想,所以你必須立即趕返湘潭我送你到咸寧再分手,怎樣?」
崗頂居高臨下,可聽到清晰的馬蹄聲,他向南面的山林一指,說:「山區中可能還潛伏了不少人,咱們由這一面穿出,從南面的曠野脫身。」
「龍大哥,你是專程趕來的救我的?」素素接口問。
「初冬了,誰還在晚間出來喝西北風?這座大橋客棧可能是鎮上絕無僅有的一家,希望還剩有房間。」
「大哥,你在那兒?」素素站在廊下叫。
「這……這倒沒問。」
素素如遭電殛,驚叫道:「大哥,此話當真?這……這……」
「我從平邱集便得到你的消息,好不容易才趕上你的……」他將前後的經過一一說了,只隱下飛虹劍客鄒老人的事,不願洩露鄒老人的隱居處所,以免替老人招麻煩。
「我帶著鬼丐常真的手書,鬼丐知道他的隱居處所。」
「在下理會得。」中海答,隨著店伙走了。
「她失蹤好幾年,也許死了呢。」
宓蔚慘笑,虛弱地說:「上告?往那兒去告?布政使衙門等於楚王府的偏院,布政使知府大人只算是楚王的家奴,而王府中當權的奴才,以中官為首,府城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文武官員,誰敢不仰他們的鼻息?上京擊登聞鼓告御狀麼?本地官府不發路引,寸步難行,總之,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們要我們死,我們絕難活命。」
「至於老朽的家小,恐怕已經……我死不足惜,這只是開始,兩天之後,鎮中那些願與鄉土共存亡的人,不知如何下場。唉!誰知道呢?」
「老朽的傷勢,說來話長,本鎮有個不長進的敗類叫作韓芳,從小便人見人厭,年青時則遊手好閒,專做偷雞摸狗的勾當,為鎮民所不容,將他趕出本鎮,豈知他到了府城自割投入楚王府,轉眼二十年,他居然成了府城大名鼎鼎的王府中官。上月,他請准楚王將本鎮的田劃為莊田。
「咦!你像是知道哩!」
「杜老前輩並未說過不許傳人,有何不可,等我的心情平靜下來時,你我得好好切磋一番,進去吧,晚安。」
「大明皇律規定中官可以劃授莊田,但法有明文,莊田名義上雖劃賜中官,卻仍歸原主耕作,只不過改向所屬中官完糧而已。
「沒你的事與你無關?哼!誰也休想置身事外。」
一早,送走了小孤人妖,中海立即準備首途。
「最好是有套間的上房。」素素加上一句。
秦嶺道上二次並肩救金鳳,她對中海加深了一層認識,但還不至於達到令她傾心的程度,而這幾天,情形有了異樣,她感到中海在她的心目中已完全不同,奇異的感覺震撼著她,一種難以言宣的神奇電流襲擊著她。
男人先梳洗,似乎是天經地義的事,等她浴罷出到外間,吃了一驚,几上熱茶仍在,卻不見已梳洗停當的中海,燈火明亮,人卻不見了,身處險境,她的警覺性特高,掀開床上的枕頭,中海的追電劍仍在。她匆匆取了一件衣衫將劍包了,拉開了房門。
素素粉臉泛紅,忸怩地說:「你……你先歇息,我……我還不累。」
中海嘆口氣,誠懇地說:「靳姑娘,請恕小可直言,姑娘在江湖的行徑,委實難怪俠義門人的非議,在姑娘來說,僅算是遊戲人間,事不分好歹,人不分善惡,好歹善惡全決於姑娘一念之間,因此自以為是任性而為,但人的好惡決定是非曲直,更主宰別人的生死,在情在理都是說不過去的,龍虎風雲會的作為,也和姑娘的行事如出一轍,只不過他們比姑娘更為險惡歹毒而已,他們經過了周詳的策劃,長年累月的秘密進行方有今天的成就。一旦羽翼已成,立即便露出猙獰面目,順我者生,逆我者死,用毒藥挾人為質,以控制那些宇內名宿就範,下一步將是狂風暴雨似的鉅變光臨宇內,可怕的劫難將君臨江湖,這就是任性而為的最好榜樣,人的慾望永無止境,但犧牲別人成全自己的作為,不足為法……」
中海一怔,隨即淡淡一笑道:「素素別說洩氣話了,生有時,死有地,我不在乎。」
「小的沒看見,他怎麼啦?」
中海的身影,已開始令他迷亂,令她煩惱,令她恐慌,甘涼道上第一次見面,他僅感到中海是個難得的奇人,是個有丈夫氣概的義士而已,並沒有留下太深的印象。
中海停下腳步,神色肅穆地說:「不然,目下已有人暗中出面主持大局了,時機未至,必須等到能一舉將該會連根除去之時方能下手,這一天不會讓咱們等得太久的。因此,小可奉勸姑娘暫行忍耐保全實力,以便日後大舉,多保全一個人,日後便多一分實力,希望姑娘三思。」
在馬臀上扎了一劍,直待馬兒負痛向北狂奔老遠,方從容向預定聚會處走了。
兩位姑娘下馬向西走,他牽著小孤人妖的座騎,向北急馳,遠出三里地,方下馬解了馬兒的韁繩塞入草叢中藏好。
「客官何不叫叫看,也許是上茅坑去了。」店伙一面說,一面進入房中,將飯菜擺好。
「不必了,回春居士目下隱居在九宮山,我一個人趕路方便些。」
小襄王一群人,敢驅馬入林追趕的人不滿半數,長距離與馬匹賽馬,事實上不可能,這一來,步行追趕的人,只好洩氣地盯著逐漸遠去的人馬背影興嘆。
「詹老哥是前天光臨舍下作客的,一言不合與豪奴們衝突,被一個叫翻天鷂子夏聰的傢伙所擒,把他折磨得死去活來,再命人將我兩人送來店中,限令店家嚴加看守,想讓我們死在店中,應了客死兩字的俗語。
中海點點頭,沉要地說:「見死不救,何以為人?素素,快將救傷丹取來應用,裏面有兩個人急需援手。」
解毒的時間只剩下五天,而從武昌府到九宮山,還有七百里以上的路程,山道不好走,必須趕路耽誤不得,因此,不再晝伏夜行,決定在三天之內趕到。
「不見啦,小二哥。」
「有,有,小店今天只接了八位客官,空房間多著哩。李三,領兩位客官到東跨院丙字號上房安頓。」
兩位姑娘等得心焦,見到人大喜過望,施姑娘趕著問:「大哥,聽,他們果然向北追去了。」
「是的。」
「早說?被小孤人妖聽到,不是替丘老爺子招災麼?」
中海並未表示意見,和-圖-書「唔」了一聲說:「難怪貴鎮如此冷清了,原來如此。」
素素挽著小孤人妖說:「靳姐姐,謝謝你這次冒萬險前來救我,不敢或忘,希望小妹能有為姐姐效勞的一天,但不知姐姐今後打算……」
「客官是……」
清吏司,是刑部分置在各部政司的衙門,天下原設有十四個司,宣得十年革除交址,剩下十三個審理各地的重大刑案,百姓小民見了官,不是害怕便是怨恨,想高攀的人並不多,怕惹火上身的人卻多的是。
「不必為我擔心,一天兩夜,絕對可以趕到九宮山,我還有兩天尋找回春居士的時間。」
中海確是有點難以支持了,朔望散的奇毒已經逐漸發作,他感到一陣陣倦意不斷地襲來,似乎渾身脫勁,懶洋洋地,胃口出奇的壞,臉色一天比一天難看。
「我想不會,俗語說,出其不意,制勝之機,他們料定咱們必定利用山林藏匿,絕不會冒險走曠野,咱們偏偏由曠野脫身,這就走。」
「近來江湖傳言,說是四絕秀士已重行出山,在南一帶行道,這麼說,主持大局的人會不會是他呢?」
素素突然訝然叫:「金雕詹雄老前輩,怎會落得如此狼狽?」
「大哥,能不能教我?」
中海起身告辭,說道:「兩位好好養息,俗語說,天無絕人之路,又道是天道循環,報應不爽,有因必有果,作惡多端的人必受天譴,請拭目以待,靜觀奇變可也,小可告辭,等會兒小可請店家替兩位熬藥並準備吃食。」
「看到我大哥麼?」她急急地搶問。
素素心中自然十分焦急,但他不知中海要到何處尋找回春居士,而且看了中海日漸憔悴的神色,她感到有點心酸地說:「龍大哥,這兩天你太辛苦了,神色憔悴,多令人躲心啊!昨晚一夜奔波,落店休息不到一個時辰,怎能立即上道?我看,你還是……」
「不!你太估低她了,大哥。」
「我……這樣吧,你先走一步,這裏的事交給我。」
素素一面說,一面踏入店門,直趨櫃檯向掌櫃的問:「掌櫃的,可有上房?」
中海更是技高一籌,兩匹馬轉入林中,向西北方向急衝。
「早些天有兩個不是和你在平邱集胡來麼?」
「豈只嚴重而已?目下毒娘子已經率領了大批高手入川,留下小襄王在各處擾亂江湖,吸引江湖朋友的注意,以掩護毒娘子在四川進行可怕的陰謀,並預定下月中旬在湖廣大會黨羽,如果我所料不差,至遲下月初旬,四川必將傳出震驚江湖的重大消息。中旬龍虎風雲會大會群魔之後,暴風雨即將君臨江湖,當然,這得看毒娘子是否在四川如意,如果她在四川的陰謀落空又當別論。總之,不管事情如何發展,長春子極可能在最短時間內以嶄新的面目在江湖出現,他也絕不會公然與毒娘子在表面上親善合作,只在暗中策劃他的惡毒陰謀,大劫將臨,所以你得火速稟明令尊早作準備,無論如何不可出面,盡速通知朋友們小心提防。」
小孤人妖已不等招呼,從他讓出的空隙中馳過,衝入林中。
「啊……」王兄弟慘叫一聲,飛墜馬下。
馬匹穿林,騎士如不小心,十分危險,馬兒不會管背上的人,只顧它自己能否不受樹枝的擦掛,幸而小孤人妖的騎術相當高明。
客棧共有三進兩院,內部居然相當闊爽,只是店伙少得可憐,廊下無燈,客人稀少,走進東跨院陰沉沉鬼氣沖天,沒有一般客棧所特有的喧鬧聲,倒像是大戶人家建在深山避暑的廣廈。
中海答,稍頓又問:「前輩尚有需晚輩效勞的事麼?」
沿途為了今晚是否落店的事,曾經發生爭執,中海長吁了一口氣,讓步道:「好吧!只好依你了,我確也感到十分疲倦。」
「後房兩位老丈的茶水藥湯,準備妥當了麼?」中海再問。
「不信,但事實上我們只能勉強自己相信以求解脫,只怪我們都是平凡的人……咦!這座市鎮怎麼如此冷冷清清?通街大道地處宿站,似乎不該如此冷落的。」
她這一生中,第一次對異性關心,不知怎地,在這短短三天相聚中,她那少女的心湖突然湧起了波濤,一生中第一次油然興起了奇妙的感覺。
「大哥,咱們目下自顧不暇,你……你又管閒事了。」
「老天,你還叫我施姑娘……」
另一名老人傷勢稍為輕些,胸前是皮鞭傷,浮腫凝血而已,只是年老氣衰,已然難以支持。
暮色茫茫,炊煙四起,遠遠地,上橋鎮的燈光,在黃昏的朦朧中閃爍,兩人大踏步趲趕,中海的腳下已有點浮動,但仍咬緊牙關支撐。
在武昌府,小孤人妖接受了中海的勸告,先暫行隱身,答應日後助他一臂之力,她準備下南京,找昔日的朋友盤桓一些時日,然後再隱身江湖,等候機會秘密除去龍虎風雲會的羽黨爪牙。
「不!她……不說也罷……」
「住口!你知道我是誰?」
店伙一聽說是清吏司的人,嚇得打了個冷顫,扭頭便溜。
「真的?」
「是的。」
剛放下碗筷,街頭忽然傳來了一連串震耳的鑼聲,中海接過店伙送來的臉巾淨面,一面信口問說道:www.hetubook.com.com「老兄,鑼聲是怎麼回事?」
中海的話令她感到心向下沉,她聽得出中海話中的弦外之音,假使找不到回春居士,他便會不在人世,挽救江湖大劫的重任,自然便落在他爹天玄劍的身上了,她急出一身冷汗,出了武昌城,不等中海催促,她已邁開大步向前急趕,恨不得插翅飛往九宮山。
「那……他們有馬匹,不是容易被他們趕上麼?」小孤人妖擔心地問。
「你在本鎮有田地?」
素素心頭一塊石頭落地,鬆了一口氣,急急繞過走廊,便看到一座小門前站著中海,正向她招手送食物的店伙也跟來了,看清了房間的牌號,搶前兩步惶然地搖手叫:「客官,千萬不可管閒事,千萬……」
中海不再多說,淡淡一笑道:「千真萬確,我已和長春子見過面,還幾乎丟掉性命,請稟明令尊必須小心謹慎,目下長春子只在背後撐毒娘子的腰,還未公然出面,假使他以武林三大高手的身分現身,假藉仁義號召武林朋友另樹立一大勢力,上當的人當不在少數,令尊恐怕也難逃毒手的,後果可怕。」
「我想,這一天我們這一輩子的人很難等得到了。」小孤人妖慨嘆地說。
後面還有一排下房,必須由走廊的另一端繞過方能到達,黑暗中突然傳來中海的聲音:「賢弟,到這兒來一趟。」
「目前在長沙府湘潭縣東西的昭潭潭邊,他老人家正在四出遊說武林白道隱雄共襄義舉,恐怕目前不在家,你問爹的下落,有何用意麼?」
樹林不高不矮,不宜乘馬,他扭頭低叫:「施姑娘,盡量伏下身軀,小心樹枝。」
素素跟定了中海,她要陪中海尋找回春居士,三天中,有小孤人妖在旁,中海不敢多言,他對小孤人妖還有些顧忌。
店伙打一冷戰,扭頭便走。
「胡說,你還不累?快!你先去歇息,小心門戶,我還得練功呢。」
「確是不假,剋音之學助長我的內力修為,不然我的進境那有如此神速?你沒感到我比半年前進步得多麼?」
素素帶了丹藥進房,看了傷勢吃了一驚,抽口涼氣說:「是鞭傷,下手的人好狠的手段!」
「是那位大個兒客官麼?」
一早,兩人便在廳中用餐,將劍用布巾裹了,準備出外走走。
他脫下奪自馮興隆的衣褲,恢復了莊家漢的裝束,領先向南走,素素緊跟在他身後,笑道:「龍大哥,你的易容術不高明嗎?」
中海欠身道:「小可不敢,只是為盡人的本分,向姑娘進言而已,希能諒我。姑娘上次在鬼愁嶺山神廟的話,小可仍然記在心頭,小可深信姑娘是個絕頂聰明而知大體的人,只不過自小養成任性而憤世嫉俗的性情,易於衝動,因而靈智時受蒙蔽而已。小可絕不信姑娘的一生行事中,沒有俠義可風的事蹟遺留在人間,江湖所流傳有關姑娘的謠言,也絕非全是事實,只要心存仁義,行事……」
小孤人妖搖頭苦笑,說:「要是見了她,你可得小心,她身上穿了一件銀皮特製的背心,刀劍不入,暗器難傷,加以練了鐵布衫一類的防身氣功,又有奇毒傷人,你……唉!恐怕傷不了她反而送掉性命。」
老人痛苦地低下頭,淒然地說:「老朽姓宓,名蔚,本鎮人民,家在鎮東近山區的坡地上,薄有田產,一向與世無爭,那一位是老朽的故友,姓詹名雄……」
「不但知道,而且可能是他死我活。」
「但……大哥,我在乎,你……」她眼淚溢出眼簾,伏在中海的肩上飲泣。
他將排雲山莊的變故一一道出,最後說:「吳濟慈為了留得性命以揭發長春子的惡毒陰謀,復被安慶雙醜所陷害,忍辱偷生在邊寨受刑,身死異鄉所謂何來,他死得有價值,排雲山莊數十名男女老少也死得轟轟烈烈,不管你信是不信,我將以畢生精力從事揭發長春子的惡毒陰謀,為生者全性命,為慰死者於九泉,我個人的仇恨還是次要,我必須請你向令尊提出忠告,先為保全武林實力而奔走,不必說了,我知道你疑問尚多,可惜我無法向你詳加解說,該走了,假使找不到回春居士,我想,日後挽救江湖大劫的重任,只有寄望在令尊的身上了。」
慘叫聲驚心動魄,中海先前所發的四把飛刀,已把最近的兩名騎士射落馬下,兩側的人馬無法加入進擊,想兜轉馬頭合圍,但被左右的空馬所阻。
「客官,求求你,放小的一條生路好不?」店伙哀求道。
「是的。」
「等候他們敗亡?」小孤人妖訝然問。
自然而然地,她的生活圈子不再以自己為中心了,甚至連父母親人都擱在圈子外,圈子的中心變成了中海啦!
這幾天氣候變了,天宇中烏雲密佈,陰沉沉地,從北面吹來的寒風冷咻咻的,一件夾衣已擋不住寒意了。
中海一抖韁繩,直衝入林,一面向小孤人妖叫:「暫勿棄馬,走!」
中海點點頭,沉重地說:「素素,我怎能不管?」
奔出三里地,座騎已有不支現象,中海叫道:「靳姑娘,你和施姑娘在西面那座崗頂等我,我引他們向北追,座騎給我。」
「這……這……金雕詹雄前輩早年是白道的知和_圖_書名人物,難道不足為證?」
中海呵呵笑,扭頭笑道:「我的頭巾丟掉了,這時又用不著扮駝子,當然看來不合身分啦!如果你早先看到我騎著騾子的怪相,保證你認不出是我,事實上今早我從遂平趕來,沿途龍虎風雲會的人全被瞞過了。」
素素仍是男裝,背起小包裹黯然地說:「走吧!一切以後再說,目前你需人照顧,無論如何,我得陪你走一趟九宮山找丘老爺子,不要攆我走,大哥。」
房中一燈如豆,前後兩張臥榻,分躺著兩個花甲以上年紀的老人,兩人的上身靠在床欄上,敞開衣襟,露出滿是血跡的胸膛,一條條鞭痕悚目驚心。
回到房中,素素換了一杯熱茶奉上,倚著中海坐下,秀眉緊鎖地問:「大哥,你決定要管?」
她低頭拭淚,匆匆出房,她的心很亂,江湖大劫在她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所關心的中海身中奇毒,必須盡早找回春居士。
「別說了,我不聽你的廢話。」小孤人妖叫,但聲色間已無怨意。
「令尊到過福建,該對武夷排雲山莊的伏魔劍客不陌生……」
「不!大哥,目下你正在困難中,你沒有理由趕我走,咸寧金河北岸,住著一位前輩,叫隱叟鄧公明,他老人家是爹的忘年之交,也許從他老人家的口中,可以知道回春居士的下落,我陪你去找他好了。」
「老天爺!看你說得有多嚴重?」素素呆呆地叫。
小孤人妖接口問道:「昨天鬧遂平的大地之龍,果然是你?」
「前輩請諒,恕晚輩守秘,再見。」
素素疑惑地注視著他,幽幽地說:「大哥,你……你似乎不信任靳姐姐呢。」
中海取出一錠小銀,塞入店伙手中,沉聲道:「我兄弟倆今晚到了這房間,只有你知道,如果你張揚出去,小心我要你的命,燒你的店,你給我悄悄走開,千萬不可聲張,快走。」
中海平時帶在腰間的百寶囊,經常帶著不少自製的膏丹藥散,這種沉重的外傷,他足以應付,內外藥齊下,素素也毫無顧忌地幫著中海替老人包紮傷口。
「中官大人派人傳話,等會兒客官便知道了。」店伙低聲答。
「客官,出門人……」
黑旗盟的十二個人,弄不清中海的話是真是假,稍一遲疑,中海已經衝到,飛刀向左右分飛,射向左右的四騎士,他自己衝向剛才發話的王兄弟,劍發雷霆。
「你教訓我麼?」小孤人妖變色叫。
馳出曠野,三人展開輕功,向南如飛而走,晝伏夜行,第三天他們便到了武昌府,沿途平安無事,因為小襄王己帶著人馬到南陽去了。
湖廣是玉麒麟的勢力範圍,所有的江湖人大多數與麒麟山莊有來往,誰知道金雕詹雄的朋友,是否與玉麒麟有交情?略一沉吟,斷然拒絕道:「老丈的好意,小可心領了,但不管事情是否辦好,前輩在十天半月中,不可能走動,前輩可將書信準備好,晚輩願將書信帶給貴友。」
「有何為證?」
以往三天中,素素有小孤人妖做伴,三人分內外間住宿,江湖人比世俗男女灑脫些,倒無甚顧忌今天她開始感到心中狂跳,有點惶恐。但梳洗畢,她開始平靜下來了,按下心潮,不再理會。
「哦!說起練功,我想起一件事,爹說你已獲得六指琴魔杜老爺子的真傳,到底是真是假?」
宓蔚吸入一口氣,往下說:「詹兄在十年前練一種奇門氣功,忽略了自己的年歲,不慎岔氣傷身,最後自毀氣門保全了性命,一身內家絕學化為淚水,只能使用普通拳腳防身了。」
中海一面走,一面說:「靳姑娘,在下認為最好暫時隱起行蹤,免為龍虎風雲的人所乘,等候他們敗亡的一天到來。」
素素憤然接口道:「貴鎮乃是通衢大道,他們竟敢如此胡為?難道說,貴鎮的人就不能聯名上告麼?」
「大哥,你相信宿命?」
中海輕撫她的秀髮,強笑道:「素素謝謝你的關懷,說一句真心話,換了你,你管是不管?」
包紮停當,被皮鞭打傷的老人強忍痛楚,虛脫地說:「謝謝賢昆仲援手之德,小老兒沒齒難忘,只是,兩位請珍重,趕快離開這塊是非場。」
「天!你……你要趕我走?」素素驚叫。
中海斬釘截鐵地答,小孤人妖是五魔之一,名聲不好,他不敢將內情說出,人心隔肚皮,他不得不防,隱約地說:「相信不久之後,必有武林仁義之士,召集同道共襄除去該群江湖兇徒為世除害的義舉。」
中海挪來張木椅在床前坐下,泰然地說:「老丈但請放心,小可自有主意,看兩位的傷勢,該是午前受的傷,能將原因見告麼?」
王兄弟身手了得,一聲暴叱,揮劍急架來劍。
素素搖頭苦笑,嘆口氣折回房中取藥。
「大哥,請依我,無論如何得在這兒落店,你身體有奇毒,即使是鐵打的人,也煞不住一天兩夜的苦趕。」素素用近乎哀求的聲音說。
「你為何改變姓海?如果我知道你就是甘涼道上的龍中海,也許我會留下來找你呢。你怎麼知道我的困難?」
中海一把將他抓住,沉聲問:「慢走,說,怎麼回事?」
中海笑笑,若無其事地說:「但願我錯了,反正來日方hetubook.com.com長,且拭目以待,請你轉告令尊,告訴他我已和白衣神君以及三丐連絡上了……」
兩人到了房門口,氣息甚弱的金雕詹雄突然瞪開老眼,吃力地說:「兩位稍候,翻天鷂子夏聰,早年是太行山附近大名鼎鼎的獨行大盜,一身輕功超塵拔俗,內外功根基甚厚,兩位如無把握,幸勿逞匹夫之勇。」
「我理會得,大哥。」姑娘答。
「如果是這些所謂俠義英雄出面主持大局,我小孤人妖可不願意聽他們驅策。」
「你的意思只是想當然,不足為證,長春子早年也是一代豪俠,但現在怎樣?一面之詞不足取信,咱們得進一步找出是非好歹來,天色不早,你該歇息了。」
中海搖搖頭,苦笑道:「還有好幾百里路要趕呢,時辰不多了,施姑娘,我看,你還是……」
「你有沒有問過鬼丐在何時曾與邱老爺子見過面?」
「鬼丐說過,他老人家目下化名邱誠,九宮山的人,都知道他老人家的住處,想來必定易找。」
「一部分老少婦孺已經投奔鄰村親友處暫避風頭去了。」
幸而道上行旅不多,足以讓他們施展,一陣急趕,第一天便趕了兩百里,入暮時分,便趕到了依山傍水的上橋鎮,距咸寧尚有八十餘里。
「氣門毀掉仍能保全性命,詹前輩果然名不虛傳。」素素萬分佩服地說。
「我會小心的,假使她真了得,豈會藉銀甲保護,顯然並不足畏,背心並不能保證她的安全,人的頭部更是要害,而且斷掉手足,也會失去抵抗力的,是麼?前面已是曠野,咱們加快些,靳姑娘受傷不輕,施姑娘可否扶他一把?」
「當然可靠。」
「哦!我老忘了,一時不易改過來,素素,你不該再說這種話,人的禍福似乎冥冥中自有主宰,怨天尤人只有自尋煩惱,對麼?」
中海呵呵一笑,說:「不行,你心懸兩地,必定心浮氣躁,說不定會大開殺戒,這樣不但救不了鎮民,反而讓他們去頂殺頭抄家的罪,放心啦!我想不會耽擱得太久的,我問你,你認為宓老丈的話可靠麼?」
中海拉了他一把,強笑道:「施姑娘……」
「小可留神就是。」
「天機不可洩漏,總有一天,小可要和她作生死一拼。」
中海掏出金雲玉版副令晃了一晃,納入懷中說:「湖廣清吏司派來查案的人,你最好聽我的話準沒錯。」
中海用茶灌丹藥入喉,說:「不錯,是鞭傷。這種鞭叫作逆麟蛇尾鞭,是用來刮掉皮肉的歹毒玩意,一鞭下去,如果不抽動,麟片也可刺入肉中,運勁急帶,著鞭處的皮肉便被刮落,老人家挨了七鞭之多,創處可見胸骨,不死確是奇蹟。」
店伙臉色蒼白,向店門外一指,恐懼地說:「他……他們會……會告訴你。」
素素仍然不信,迷惘地說:「你的話我深信絕無虛假,但……但我怎能令家父相信呢?」
中海猛地收劍,挫身向側滑,鐙裏藏身長劍再發,「嗤」一聲向上送,刺入王兄弟的右脅,信手一帶,馬兒已相錯馳過。
也將在平邱集的事說了,最後說:「龍虎風雲會的會主,是長春子的姘頭兼弟子毒娘子北宮雲娘,他們的陰謀極為惡毒……」
「不是趕你走,而是……」
「你對付得了她?」
金雕詹雄不再勉強,只好說:「也好,祝兩位萬事順心,兩位貴姓大名,能見告麼?」
「一言難盡,其實,我並不知靳姑娘也在此地。」
中海淡淡一笑,泰然地說:「不必替我擔心,我會設法解決的,目下兩位準備作何打算?」
「很可能,有他老人家出面,何愁龍虎風雲會的小丑跳樑?」
廊下沒有燈,牆根壁角黑沉沉地,這一排上房只有她和中海兩個客人,其他的客房沒有燈光,她向黑暗中大叫,各處傳來的回音令人感到汗毛直豎。
「你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
「老天爺!你何不早說?」素素驚喜地叫。
「剛才我聽到這兒有人呻|吟,找到這兒……」
「不錯,他們已專程出寨返回甘涼去了,另一個毒娘子北宮雲娘……」
掌櫃的接口道:「兩位如果有貴重物品交櫃,但請吩咐。還有,小店人手不夠,伙食由隔鄰的鴻福包辦,客官如需酒食,可吩咐店伙早些準備。」
依他的意思,還想在上橋鎮進食,然後趕夜路到咸寧,趕一步算一步。但素素不依,她已看出中海已無法支持,假使再不珍惜體力,奇毒極可能提前發作,所以斷然作主,要在上橋鎮落店。
中海在她的心目中,不再是一個普通的朋友,不再是一個僅僅值得關心的英雄豪傑,而是一個令他傾心的男人,一個足以信賴的密友。
「我打算再闖蕩幾年江湖,等厭倦了江湖生涯再言其他,目下小孤山已成了是非之地,龍虎風雲會不會放過我,我也不會輕易地饒了他們,見一個殺一個,看他們能把我怎樣?」
還好,店伙雖少,茶水倒是不缺,所謂套房,通常作為接待攜帶家小上路的闊客住宿,有內間,有小廳。比一般的上房高級些,可容納四至五名的男女旅客。
「沒有,客官,小的靠雙手夾一肩討飯吃,不管雙方的事,反正與我無關,但客官卻把小的捲入是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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