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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壘情關

作者:雲中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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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梅花劍陣

第二十章 梅花劍陣

千里追風帶著從人告辭走了,林華與宇文豪自有一番計議。
宇文豪接口叫道:「二十年前,目下貴門的掌門人羅世英孟夫人,乃是金花堂外三堂總堂主,與本會主小有交情。貴會的堂主千里追風康博文,也與本會主相識。當年貴門極力反對在下與唐姑娘交往的人,也就是康堂主,何不請他出來一會?便知在下是不是宇文豪了。」
電光連閃,接著是雷聲震天。
天樞背心被踹,立腳不牢向前仆倒,爬起時林華已經出陣。這位仁兄輸了認輸,困惑而悚然地注視著向後退的他,呆了一呆,這一來,七星陣暫時失去中樞,天樞不發令,其他的人不能各自追擊。
「那你……」
「唉!」身後五人暴叱,五劍分上中下左右五方齊聚,五人中只有兩人接招,三人則主動進攻。
「老朽宇文豪。」
「謝謝你,你是……」絳仙拭著臉上的雨珠叫問。
千里追風遠遠地便說:「中間那人便是本門的掌門人,左右是十大堂主,目下只有九人,在下等會兒便得歸座。請止步,在下前往稟報。」
女郎反應甚快,手一振,青錢灑出勢如暴雨。可是,他已經以閃電似的奇速,閃至女郎身右用食拇指輕扣女郎的曲池,然後扭頭便跑。
「老弟能將真名號見告麼?」
他心弦一陣悸動,不知自己所做的事是否錯了。
沙千里動員了所有的人,傾全力搜尋蔡家兩位姑娘與一位神秘客的下落,可是,冒雨四出搜尋的人皆勞而無功。
「如此相待宗老弟,是不是太苛了些?」宇文豪神色凜然地問。
「堂主請勿以在下的事為念,但請勿將小可的師門出身向外洩漏。家師已隱世潛修,不再過問世事,小可絕不能替恩師招惹是非,一切尚請包涵一二。」
「他老人家也是小可三位恩師之一。」
「知難而退,老朽恭送二位下山。」
她臉上迷惘的神情終於消失了,隨之而起的是堅毅的神情。
他腳下甚快,三兩起落便趕上了紅姑,向兩名侍女叫:「不要跟著前面的人往大樹下走,不要命麼?跟我來。」
「老朽先謝謝你,你替吳大爺做了件好事。」
「是的,大妖的藝業,算不了什麼。你家公子在開封招親,是……」
在場的人全都駭然失驚,千里追風張口結舌。
沙千里興奮地點了綠姑的軟穴,立即披衣外出。久久,他滿臉春風地入帳,向裸陳榻上的綠姑哈哈大笑,一面寬衣解帶一面說:「小心肝,告訴你一件天大的好消息,金花門的聖堂三老已經趕到,今晚將大開殺戒了。天南劍客不但已和金花門取得協議,也與前來助他或者被他騙來的群雄,已經各就埋伏地段準備停當了。令尊與內堂十二護法中的四護法,已到達古鐵城東路待機。看來,火拼之舉迫在眉睫,恐怕不會等到三更呢?哈哈……」
「這……」
林華搖頭反對道:「這不啻不打自招,告訴那些奸細你必定牽涉到重要的大事。」
「就在前面松林。」
他用老猿附枝身法倒吊在樹枝上,樹高僅丈餘,手一伸便可觸及地面。青衣人做夢也未料到他藏身樹上,只感到腦門一震,便失去知覺。
第二朵梅花的五個人雖已迫近至林華身後,但投鼠忌器不敢進擊。
可是,她沒有沙千里快,「噗噗」兩聲輕響,雙肩同時中掌。不等她再有所舉動,沙千里已將她向床上一丟。「嗤嗤嗤」一陣裂帛響,她狂哭,狂叫,瘋狂地掙扎,可怕地叫號,可是,她無助地倒在床上,成了一個一|絲|不|掛的裸美人。
「你……」
他已先一步脫下剝來的青勁裝,大喝一聲,頭前腳後凌空向前飛縱,青衣狂拂中,迎向五人齊發的無數暗器。
「謝謝。」
「在下恭候賜教,請。」天樞的壯年人回了一禮,客氣地答。
「等到沙千里吞併了七星會與金花門,再加上你的安西盟,姑娘,你便是天下間江湖霸主的夫人了。可是,霸主夫人的滋味並不好受,那時,你將用膝蓋擦眼淚,用痛苦來……」
「你仍願跟隨他麼?」
快!快主宰了一切,任何遲疑皆可招致失敗。他不撤招,雙掌將合,他突然奮身騰躍,雙腳來一招「比翼雙飛」,用的是攻上盤的高空鴛鴦連環腿,不但快速絕倫,而且兇猛無比,人影上升,靴尖已挑至對方的咽喉前。
豈知他早有準備,縱出的身軀突然上體下沉,不見了。
林華等到劍抵肩頭,方右閃旋身,劍危極險極貼胸而過,他已翻右手扣住了綠雲持劍的右腕一帶,左腳絆出,立將綠雲絆倒,左手戟指點中綠雲的章門穴,順勢將人扛上肩,一躍三丈,如飛而遁,溜之大吉。
「金花門示警了。」會主低聲說。
「老朽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死我一人但願能彼此化干戈為玉帛,值得的。」
林華大踏步前行,宇文豪在後低叫:「老弟珍重,見機行事,必要時奔劍並不丟人,以一敵二十五……」
「你何不到城裏去找貴會的人傳言?」
「我……」
「小姐,休教他走了。」綠雲急叫。
心不再悸動,掌心開始收汗,剛才因對方高唱撒劍的聲調所引起的寒意也徐徐退去,呼吸終於平靜下來了。六合如一,他能完全控制自己了。
林華呵呵笑,伸手說:「陪你去取火彈,幫你那位野心勃勃的好色之徒,去多殺幾個人麼?不幹。青虹劍可以還給我了吧?」
他不急於脫身,悄悄地逐寸前移,未發出絲毫響動。
「我得走。」林華沉聲說。
陣勢發動,人影飄搖。
綠姑氣得粉臉鐵青,伸手拔劍。
人追丟了,她想轉回虎躍溝告知沙千里綠雲被擒走的事,卻又怕沙千里不在,同時相距已在四五里外,最後她決定趕到客棧取回包裹兵刃,回來再說。
驀地,後面傳來一聲長笑,有人應聲道:「如果要問沙千里開封招親的事,何不問我?」
「謝謝堂主指教,感激不盡。」他誠懇地致謝,將劍繫在背上。
「酒菜即將送來,二位可以略為養息,老朽告辭,天明後再來候教。」
「老朽已查出那些陰謀詭計的不肖之徒,唯一難決之事,便是如何與金花門當面調解雙方的糾紛,老朽已決定親自往見金花門的羅掌門。」
片刻,林中出來了三個黑影,中間那人叫:「請至賓館小駐,隨我來。」
二十五個人抱元守一而立,二十五雙光閃閃的大眼齊向他集中注視,只有這雙眼是活的,像是二十五具石翁仲,看了這浩大而神秘陰森的陣容,任何武林中的成名人物也會心中發毛。看不見臉部的表情,便難猜出對方的膽氣和造詣程度,更難從僅有的一雙眼睛中,估料對方的心意,因此極難對付。
劍在手,他精神一振。
沙千里並未跟來,他在火場附近招呼手下撤離,留在最後走。
「金花門不需要說客調解。」
「不見得,這惡賊如果認為有把握擊潰貴門的人,裏應外合有機可乘,他會不顧一切冒險的。小可已請人牽制他,但是否能如願,卻無法知道。」
青影應掌便倒,手中的三枚外門暗器點腹刺失手墜地。
他不信世間有鬼,不信報應輪迴,立身行事問心無愧,他便不該橫死;如果不幸死了,絕不能以前生欠債今生償還的種話來解釋下定論,今生的事尚未弄清,誰知道前生的事?仙道無憑,鬼神虛幻,老天爺才不管人間的混帳事哩!
快!快得令人目眩,「啪」一聲響,中間的青衣人被青衣拍中,向側衝倒。
「你看出了破綻?」
「老朽極感驚訝,但深信不疑。此行特來恭請老弟仗義援手……」
王死人略一遲疑說:「事已至此,顧不得許多了,我將設法混入砦中……」
「他們並未成親。」
雷秀萍冷哼一聲,乖戾地叫:「你必須發誓,今後不與沙千里……」
那有什麼賓館?原來是一座掩埋在地下的古老地窟,四面是巨型陶磚所砌成,經過一兩千年的歲月,居然完好而且乾爽沒有霉氣。
「借力打力與引力是不同的,前者借力為己用,只能應付少數的人,而且經常可失手傷人;後者可應付群毆,卸除聚力,化力而不傷人。而你今天如用借力打力術,必定傷人,可能引起誤會。」宇文豪憂形於色地說。
「那……外圍如無樁,萬一沙千里那群野心勃勃的人乘虛而入……」
「不對,對陣勢老朽自問頗有心得,看五朵梅花的排列,內環的五人身形一輪,便形成了花心,變化萬千,並不遜於本會的七星劍陣。」
「你如果與沙千里為敵……」
林華飛退八尺,嘆口氣說:「女人,真是不可理喻的東西。雷姑娘,忠言逆耳,你已被愛迷昏了頭,在下即使舌底翻花,也無法令你相信沙千里是個陰險狠毒奸猾詭計的淫賊……」
「已經是日前的事了。如果他們得手,目下正在回程中。」
「我們如不回去,你便注定失敗了。」綠姑硬著頭皮說。
「老朽本想遴選一位有膽識的人同往,已央定由孫護法膺任。老朽希望老弟能助老朽一臂之力,阻止沙千里前往趁火打劫或火上添油。老弟……」
前面草梢微搖,掠來一名同樣打扮的女人,手中挾了一串青錢,是金錢鏢。
「咱們先別動武,坐下來談談。呵呵!誤會是可以解釋的。」林華含笑上前說。
「一句話,一切聽命於老弟臺。」
兩人退入林中。久久,三名大漢大踏步到了林外,並肩而立,中間那人大聲叫:「請貴客前來說話。」
林華腳下漸慢,也低聲說:「我們已穿越三道埋伏了,跟來的共有四個人,相當機警。」
就在這陣腳移動的剎那間,他一聲低嘯,猛撲第一朵梅花,搶制機先動手,人影似電,劍虹漫天,風雷驟發,灑出了重重劍網。
「哈哈!你當然不敢說。即使說,也會說沙千里是個大英雄大豪傑。」林華笑道。
「七星會與金花門相安二十年,這次大衝突委實不幸,此中定有誤會,在下希望雙方主事人坦誠相見,解釋其中誤會。此來並非在下輕率,事先一無安排,自然多有不便。只是事非得已,在下只好貿然前來拜會了。」
「在下不信貴門的人願意兩敗俱傷。」
「哦!有可指教?」
「好吧,在下少陪。」
「你……」
「我可是好人家的女兒,家貧被賣入蔡家……求你,宗爺,殺了我吧,我不要聽,我……」
「老弟,敝會這種分崩離析之局,那能言戰?再說,老朽確是不願雙方https://m.hetubook.com.com兩敗俱傷,互相殘殺又有何好處?和平相處是不是江湖之福呢?」
「陸姑娘不可追趕,伏下!」有人大吼。
「他……他是家公子的死對頭……」
宇文豪與林華站在場南等候,會主老眉深鎖,低聲道:「五朵梅花二十五名高手,老弟臺這番太過風險哪!」
「老朽就這樣沒有用麼?」
「你……」
「住口!你……」
她攔住綠雲,笑道:「綠雲,安靜些。宗三爺為人俠膽慈心,遊戲風塵少不了有時會得罪人的,不久前他與你家公子曾起了小衝突,不傷大雅。」她轉向林華粲然一笑,又道:「沙千里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們能成為道義之交。我要趕回客棧,我們一同前往可好?」
「咦!你怎知我姓雷?還有,你……你怎知我要回客棧取火彈?」雷秀萍訝然叫,心中疑雲大起。
日上三竿,他們進入第一關。這是一座十餘畝大的短草坪,四周殘壁散處,草木殘落,不知到底隱藏了多少人,反正有不少怪眼從隱僻處向外張望。草坪中,七名赤著上身,健壯如獅的壯年人,按七星方位切陣,璇璣在右,玉衡在左,七雙怪眼神似電,目灼灼注視著來人。
「他居然是七星會中真正存心叛會的人,買通一些江湖敗類,居然想乘會主到達時裹脅會主呢!他認為你礙事,一而再派人暗算你,最後仍然失敗,所以將你趕走。老朽希望你盡一分心力,你與會主孤身涉險的事,我已經知道了,老朽寶刀未老,可否陪你走走?多一個人也多一分照應哪!」
他在千鈞一髮中身軀疾沉,青衣一揮之下,罡風乍起,勁氣四蕩。
在大雨滂沱中,雷雨交加下,三個穿蓑衣戴雨笠的人,悄悄地神不知鬼不覺進入了菜園子王死人的家。
鐵城砦負責傳遂消息的人,堅決表示不曾見到兩位小姐返砦,而七星會既定的進擊金花門的大計,仍然依計進行,並不因任何意外而改變計畫。
雷秀萍的目光,落在綠雲的臉上,綠雲臉上變了顏色,垂首急道:「奴不言主非,小婢不敢妄論。」
綠雲花容失色,依然頑強地說:「不要你管,你想把我怎樣?」
可是叫晚了,雙方已經接觸,勝負已判。
「綠雲,不可造次,他是我的朋友。」雷秀萍叫。
林華說得輕鬆,千里追風卻聽得老眉一軒,沉聲道:「小老弟,你們還有機會。」
「其實你想聽得緊。在下制了你們一位同伴,藏身在帳頂偷聽,怎能不知?姑娘,你這是伴俏郎君如伴虎,總有一天被虎所嚼,不久前沙千里帶了兩名侍女,追殺那可憐的女人,脫了衣裙上刑你是親眼看到的,他這人可不是憐香惜玉的好郎君。最後他帶了你那位同伴追上了我,為了殺在下滅口,他居然用神花把你那位同伴打死了,遺屍荒林不聞不問。姑娘,你跟隨這種主人,在下委實替你擔心……」
「那麼,一切仰仗宗兄了,兄弟就此上道。」
「不要臉!我不要聽。」綠雲尖叫。
「在下走了,希望自珍重。」他冷冷地說完,扭頭便走。
「沙千里不但勾結了七星會的敗類,也賣動了貴門不少兄弟;這件事絕非無中生有,而是千真萬確的事。今晚他倆志在必得,卻大失所望一無所獲。七星會疑兵四出,與貴門無關,用意僅在引那些人疲於奔命,讓他們空歡喜一場。因此宇文會主此來,意在坦城相見,絕非乞盟而來,此舉不僅可表示出宇文會主的誠意,也可明白地表示七星會無意與貴門決裂。火拼之後,雙方必將死傷慘重,元氣大傷,並非江湖之福,唯一得到好處的人是沙千里。
「駝俠楊柏。」
所有的人,皆倒抽一口涼氣,呆立在對岸張口結舌。三丈寬溝已是超越的極限,沒有一二十年火候的人,即使是平地,也難以一躍三丈。而他卻站在溝旁躍起,沒有多餘的地方起勢,竟亮了這麼漂亮的一手絕學,平安到達彼岸,委實令人吃驚。
「會主親自前往,不怕風險?」他訝然問。
「糟了!」
暗器陣的右方有一處深溝,狹窄處寬不足八尺。千里追風帶了宇文豪風那兒超越,與林華會合,首先替林華道賀。
「賀副會主為人嫉惡如仇,似乎與這次的事件無關。」
綠雲飛掠而至,在他身前丈餘止步。
「綠雲住手!」雷秀萍良知未泯,揚聲急叫。
「你答應不與沙千里作對麼?」
他正想動身,遠處綠影再現。
中年人惶然接過名帖,惶然地說:「閣下此時此地投名貼,豈不令在下為難麼?」
雷秀萍當然不是毫無理性的女人,她並未忘林華對她有救命之恩,一聽綠雲說林華是沙千里的死對頭,並未因此生出惡感。她已經親見林華救了那位垂死的女郎,並知林華是從沙千里手中將人救走的,雙方成為死對頭並不足怪,這件小事並不是不解之仇,說開了雙方必可互相諒解的呀。
「我是不……不得已,我的生死操在他手上。」
屋內,林華與兩位姑娘皆換上了王死人的破衣褲,一頭濕淋淋的頭髮披散著男女不分。林華身材高大,穿起王死人的短小衣褲,樣子十分可笑。
不久,高壘在望,在二十餘畝寬的草坪北面,聳立著一座以巨磚砌成的壘形建築物,西角已經倒塌一半,依然可以看出遠古歲月遺留下來的雄偉規模。
久久聽不到回音,林華大為不耐叫道:「七星會會主親來拜會,如此相待,豈不太過小器了麼?」
可是,林華已控制了破陣的先機。
「轟隆隆……」雷聲震撼著宇宙,像是世界末日。
「四叔打算如何混入?」
他嘆口氣,忖道:「宇文豪,你的麻煩即使解決了金花門的紛爭,依然未了。」
「毫無好處,有百害而無一利。」
「會主已獲得消息,成敗操於會主之手,似乎……」
綠雲侍女伴著雷秀萍繞道西南行,在參天古林中急走。雷姑娘臉上淚痕猶在,但卻湧現著可人的笑意,鳳目中煥發著奇異的光輝,她沉浸在被愛的幸福中。
林華一怔,想不到七星會的會主親自來了,看穿著像是村夫,聽口音確是宇文豪。不管對方是誰,他無須退縮,拉開柴門笑道:「請進,想不到會主竟會輕身涉險,小可佩服得緊,同時也謝謝會主的信任。」進來的乃是三位熟人,玄天神劍宇文豪、宇文燕小姑娘、妙手書生孫奇。三個卸下雨具,感激地行禮。
林華似乎不知綠雲從身後撲上進擊,仍然若天其事地止步。
擦草聲變急,接著青影乍現,青影只現出戴了青頭罩的腦袋,挫身向響聲傳來處急竄,追逐落泥處。
「咦!老前輩也來了?」他訝然叫。
「老前輩怎知小可藏身此地?」他坐下問,伸手倒酒。
女人倏然止步,取下了頭罩,是一位眉清目秀的俏女郎。他突起發難,先下手為強,乘女郎剛取下頭罩的剎那間,一閃即至,右手一伸,用擒龍手擒人。
這人的劍向外張,擋住了同伴的劍。
「呵呵!好,好,在下道歉,算我多嘴,不該批評大英雄大豪傑幻劍神花沙千里的不是,好不好,我有事待辦,將青虹劍還我,咱們朋友一場,彼此最好免傷和氣。」雷秀萍將青虹劍解下時,綠雲卻叫:「小姐,劍不能給他,青虹劍是吳大爺的,這人對吳大爺心懷叵測,寶劍落在他手上,將是心腹大患,恐將對公子爺不利。」
「二小姐,些須小事,何足掛齒?在下有幾件事,不知該不該問。」他打斷綠姑的話,顯得困惑地說。
「憑一片保全江湖元氣的信念,與滿腔見義勇為無畏無懼的熱血。」
「為何不能?難道你不想自由自在地生活?你年輕,你貌美,你沒理由毀了自己的一生幸福,總有一天你會毀在沙千里的淫|威下。走吧,去找一個真正愛你的人,快快樂樂過一生。也許日後你的生活會貧困、會痛苦,與錦衣肉食絕緣,與高樓大屋遠隔,但你的身心是自由的、愉快的。能看得開,你便快樂;看不開,你將痛苦。言盡於此。走那一條路,全是在你的抉擇了,你走吧。」
「乃是小可的師兄。」
他不再多想,朦朧地睡去。
「會主之意……」
林華身形一頓,三枚銀彈呼嘯而至,全部落空。
「小可敢來,自敢擔當。康堂主回覆貴掌門,日上三竿,區區將伴同宇文會主拜山。」
林華是局外人,他是清醒的,在塞外接受甘龍的囑託時,他便知那是一場極難處理的情愛糾紛。雷秀萍身為安西盟數百塞外亡命盟友的盟主,居然放棄了盟務,萬里迢迢單槍匹馬進入中原尋仇,而起因僅為了沙千里的一枚神花,單純的仇恨,絕不可能令她置安西盟於不顧甘心至中原涉險。
三更末,兩個黑影鬼魅似的向鐵城山飛掠。夜黑如墨,天宇中烏雲未散。雨雖止了,似乎並未完全放晴。
宇文燕戴了淡金色的面具,像是鬼怪幻形,猙獰萬分,足以令膽小朋友望之心驚。她站在三丈外,用激動的聲音說:「你也走吧,不走將有殺身之禍,求求你,走吧,千萬珍重。」
天宇中陽光隱去,遠處天際傳來一聲殷雷。
府城西門外通濟橋四里餘,有三家小茅屋,種了五十畝菜園。通濟橋在城外不足一里,可看清城門口進出的客商。三戶人家人丁眾多,生活相當清苦。最後一戶主人姓王行四,本地人皆叫他為菜園子王死人,因為他為人呆頭呆腦,而且沒有家小之累。而其餘兩家,老婆孩子一大堆。總之,這三戶微不足道的人家,永遠不會引人注意。
「什麼機會?」林華問。
「看誰的耐性好。」他想。
他深深吸入一口氣,豪氣飛揚地叫道:「在下入陣了,恕在下放肆。」
「你……」
蔡綠姑命不該絕,當她已被沙千里剝光,眼看要生死兩難的危險關頭,帳外傳來了絳仙的叫聲:「公子爺,東路主事金刀客公孫龍派來信差求見。」
蔡紅姑臉頰腫得變了形,並未受傷,被兩名侍女挾持著匆匆逃命。她後面,絳仙與兩名侍女輪流背著綠姑。綠姑穴道未解,渾身發軟,絳仙不知何穴被制,不敢動手解穴,只好背著走。
雷秀萍心中遲疑,她的心已全放在沙千里身上,任何對沙千里不利的事,她都必須加以防止的,遲疑地問:「宗三爺,你認識沙千里麼?」
千里追風滿臉迷惑,久久方問:「你也是傷心別有懷抱,因此不惜自己hetubook.com•com寶貴的生命?」
「七星會的勢力範圍,南面不出德安府。」
「閣下之意……」
「但願不至令你失望。」
「小可心如槁木死灰。」
豈知他們興奮得收了暗器奔來,林華的身影已從下面翻上,一聲長笑,一鶴沖天飛躍而起,半空中連換數種身法,飛越三丈寬溝,輕靈地落在對岸,抱掌行禮笑道:「諸位請留步,少陪了。」
在叱喝聲中,林華劍幻千朵銀花,從劍虹飛舞中穿越,震退了攔路的三個人。
「多謝指引。」林華笑答,向前邁步。
他將人翻過,苦笑道:「是女人,白費一番功夫。」
「轟隆隆……」天宇中乍雷撼動大地,一陣狂風掠過樹梢,樹葉搖搖,勢如萬馬奔騰。
林華久經敵陣,曾在千軍刀馬中衝鋒陷陣,但看了這梅花劍陣形成的劍壘,也不由心中暗驚。
「就按拜山規矩辦理好了。」
兩名侍女搶入,拖走了半昏迷的紅姑。
她與沙千里之間的情愛糾紛,像是一場兒戲,由愛生恨,由恨生愛,充分暴露了她的弱點。女人到底是女人,經不起沙千里花言巧語的哄騙,重新由恨生愛,愛得更為強烈,更為危險。千言萬語一句話:沙千里確是個令女孩子心醉的年輕英俊的郎君。
「他將不利於公子爺,快擒他交給公子爺處治。」綠雲大叫,突然拔劍撲上,劍出「射星逸虹」,奮身進擊。
要救人,敵眾我寡談何容易?他一面飛掠,一面思量該如何著手。
風雨漸止,送走了會主父女與妙手書生,王死人也就趕回來了。
「哈哈哈哈……」沙千里的狂笑聲震耳欲聾。
林華不住點頭,說:「在下已經再三思量,磯是不宜入砦,在下與兩位姑娘任何一人,也不可入砦露面。因此,你必須將信息傳到,在下已盡了力,以後的事,全看你們的了。」
他在心中祝禱:「如果沙千里能成功,七星會與金花門的群雄必須濺血荒山,那才是上蒼無眼;不然,我便不該死在劍壘中。」
「會主……」
聲落,他大踏步向前走,一步步沉著穩健,劍隱肘後神色從容,逐漸接近了。
女郎乘機迫近至身後,他向前急奔,保持與女郎約五尺左右的距禽,快趕快走,慢趕慢走。這一來,旁的人不事妄發暗器,站在高處以銀彈襲擊的人,也有所顧忌不敢發彈襲擊了。
「設法跟著別的人混入。」
林華深深吸了一口氣,臉上湧起堅強、剛毅、自信、豪邁的神色。
「目下他夫妻正把守在虎躍溪南面,他倆說不曾見到駱四與你姐妹經過,鐵城砦的人,自然認為你們不是在虎躍溪發生意外,怎會疑心到我頭上?哈哈!心肝寶貝,當初沙某在府上作客,一見你便鍾情,豈知你卻自命不凡,擺出冷面孔拒我於千里外,後來是你那位下賤的姐姐裙帶鬆,她成了你的替身不值半文錢,而你……哈哈!沙某早已決定非將你弄到手不可……」
「在下不助任何人的拳,此次是充任調人來的。」
「沙千里雄心萬丈……」她滔滔不絕地說出不少秘聞,最後說:「恩公如果真愛蔡二小姐,她目下正隱身虎口,也許……也許已經晚了些,但賤妾希望上蒼庇佑恩公能及時救她出淫賊的魔爪下。」說完,行禮走了。一聲乍雷驚醒了他,他向虎躍溪如飛而去。
「區區一無名望,二無靠山。」
不片刻,一名青衣蒙面人突然出現在他身左,飛掠而來,並未看到他隱身在樹上,貼地的掠來。
林華的劍尖,點在一人的心坎上。
駝背老人伸手指了指對面的木凳,說:「老朽點了他們的睡穴,下廚弄了些酒菜,請坐,咱們談談。」
追已無及,天樞有自知之明,落得大方,拱手叫道:「好自為之,在下不送了。」
「你兇什麼?」綠姑倏然站起厲聲問。
「祝福你,姑娘。」他動情地呼喚。
弦聲狂鳴,另一座殘壘上的人,發出了三枚連珠銀彈。
「你能從此得到多少好處?」
他必須另外找人,悄然溜出矮林邊沿,便看到右前方的廢壘頂端,站著一個人,用手指向他先前藏身的矮林,指出他的方位,並指引埋伏的人尋找他的蹤跡。
「唰」一聲響,他拔劍在手。解掉劍鞘繫帶,將劍靶丟在一旁。
「好,咱們來議定細節。」
妙極了,右前方傳來了輕微的撥草聲。
「本姑娘……」
「咱們只有兩個人,閣下如果存疑,何不請一位認識宇文豪的人出來相認?」
「太湖一君已查出令師兄的下落,已派人遠趕山東沂州府謀捕令師兄……」
正慶幸一切順遂,突聽後面遠處有人高叫:「兆芳老三被人制昏,頭罩衣褲俱被脫走了。」
「不管你閣下信是不信,七星會會主站在此地,卻是比青天白日還明白的事。好吧,閣下既然閉門不納,這證明了金花門要的是戰爭,不要和平。請轉告貴掌門人,在下不介入的諾言,就此取消作罷。宇文會主,咱們這就走。」
「老天!聽你所說的情形,如果全是真的……」
「在下保證你,字字皆真。」
蔡紅姑姊妹倆避嫌,知趣地退入內室。四人商量許久,一切停當,決定三更正時分,林華至鐵城砦北端的古槐樹下與會主見面。
右方十餘丈站在殘壘上的人,舉手高喝道:「除去頭罩,各人認明身分。」
他一聲長笑,一躍三丈,已可看到前面十餘丈的深溝了。
「在下義無反顧。」他豪邁地說。
「掌門人在城北殘壘相候,請二位立即啟程。」千里追風行禮沉聲說。
「呵呵!老朽也許能辦得到。」
「會主過獎了,王兄將小可託帶的事,已向會主稟明瞭麼?」他搶著問。
有人發出了來客已平安脫陣的信號,宇文豪緊張的情緒方鬆弛下來,心頭一塊大石落地,發覺自己的手心已經濕了。
「這……好吧,老朽該告辭了。」
「老朽在砦中偷聽來的。」
當路的兩朵梅花左右徐移,讓他入陣。
說完,他大踏步上前,剛踏入第一叢荊棘,兩側及肩荒草中便接二連三飛出六枚透風鏢。
「人已到了乾位。」殘壘上的人大叫。
「勞駕了。」宇文豪拱手說。
林華一看便知不是王四,發出一聲暗號,招呼兩位姑娘戒備,他閃在門後候敵。
「那位自稱宇文豪的人,是真是假?」
「小可不明白。」
千里追風在遠處止步,說:「這裏是暗器陣,陣北有一條寬三丈深六丈的深溝,過了溝方算安全。老弟,暗器可都是開鋒的,這時知難而退……」
「林老弟,咱們江湖人並非兵馬廝殺。兩軍對陣兵敗如山倒,一潰不可收拾。江湖人挺得住站得穩,來一個拼一個,乘虛突襲絕對佔不了便宜,老弟大可放心。沙千里如果真如老弟所說欲圖漁人得利,在七星會與金花門未曾兩敗俱傷之前,怎肯冒大不韙前來自投羅網?」
「且慢!」對方態度顯然軟化了。
林華淡淡一笑,接口道:「宇文會主,這事小可早已料及,不必爭論了。」
森林失火,茅屋位於森林中的斷崖下,失火那還了得?如被火所困,死路一條。
草坪綠草如茵,高僅及徑,開滿了一些不知名的小花,一些赤小豆高出綠草尺餘,因此顯得草坪並不平坦。
「劍在下不要了,等會兒你可以交還給蔡姑娘。」林華不悅地說,扭頭便走。
送走了千里追風,不久酒菜送來了,兩人將心情盡量放鬆,飽餐一頓。
「哎……」天機怪叫,被掀倒在丈外。
「錚……」劍鳴震耳,劍氣迸發,人影乍分。
「這個……」
殘壘頂端,三十名同樣裝束的男女雁翅排開,拱衛著中間席地而坐的十個人。
這瞬間,萬籟俱寂。
他退回林中,抓起潮濕的泥土,捏成十餘個小團,準備停當,分別向四面八方射出,立即發出穿枝落葉的響聲。他向上縱,藏身在樹上,輕如鴻毛。
「那就有勞老前輩了。」
「請教,老弟憑什麼?」
「好,住口。在下不願捲入你們恩怨情愛糾紛中,劍還給我咱們就此分手。」
她盈盈下拜,拜罷,抬頭挺胸神色肅穆地向右走向通往天涯海角的大道。
「又怎樣?」
身後暗器如暴雨,溝旁伏著的人與追來的人,紛紛現身用暗器襲擊,槽了!
「可惜你耳聾眼又瞎……」
林華留意對方的列陣方位,沉著地說:「羅掌門無意與小可為難,料亦無妨。」
「正是區區匪號。」
「哈哈!帳中那場捉放情景,炊喜冤家的動人情節,我看夠了。」
女郎不知是計,右手曲池被制,不能再發射暗器,倉促間奮全力狂追。
「你這造謠生事的卑鄙小人!」雷秀萍憤怒地叫。
綠雲惘然地整衣,遲疑地左右顧。左面,是虎躍溪方向;右面,是通向天涯海角的自由大道,這條大道並不平坦,甚且可能荊棘重重。
林華一聲叱喝,打破了四周的沉寂,撒劍、頓身、出招,捷逾電光石火,快速絕倫,像是電掣雷擊。
「那你就趕快換件衣服走吧,最好在雷雨未過之前趕到。」
「且慢!」宇文豪站起急叫。
「不錯,認識。」他泰然地答。
「呵呵!我不能不管。你們共有十二名同伴,現在只剩下十個人了。十二個俏女侍,白天要伺候沙千里這位作威作福的主人,晚上是主人的陪侍玩物。但我敢打賭,你們十二個人獲恩寵沾雨露的人機會並不太多,沙千里英俊瀟灑,喜新厭舊,他有數不清的賤女人投懷送抱……」
「他……他是……」
「請借光讓路。」
遠遠地,沙千里正帶著爪牙們向前趕。
地窟中燃起兩支巨燭,燭光明亮,共有兩男兩婦負責管理,一張八仙桌,四張條凳,正壁掛了一幅只繪了一朵尺餘圓徑金梅花的立軸。下面是一張神案,供著香燭法器等物,香煙繚繞,燭火搖搖。
外面已亂成一團,共有三十餘名從附近撤回救火男女。只能望火興嘆,毫無辦法。侍女們熟練地撒除帳幕,草草替綠姑穿上一件罩袍,帶了紅姑,匆匆向側方搬走。九名侍女與六名健僕,帶了帳幕與紅姑姐妹倆匆匆逃命。
「那麼,令尊必定與這件陰謀無關了。」
「宇文會主……」
「他活不成了!」有人興奮地叫。
林華嘿嘿笑,高叫道:「七星會的會主獨自前來拜會貴掌門人,乃是最隆重的禮數,閣下既然拒絕,那麼,一切後果將由閣下負責,請出面亮名號,以便交代。」
「在下宗三,閣下是否https://m•hetubook.com.com記得在下?」他亮聲反問。
天樞大驚,本能地下挫,以「霸王舉鼎」自保並上擊,寓攻於守,身手已臻上乘,果然很了得。
「我……我必定殺你。」
「會主可知目下的形勢麼?貴會的人退走不到一個更次呢。彼此是敵對雙方,會主或許對接待的方式表示異議吧?至於宗三老弟這時任調人,不知能否勝任?」
「呵呵!老弟不必為難……」
林華登時臉色不豫,冷冷地說:「雷姑娘,你無權干預在下的事。」
林華泰然一笑,豪氣飛揚地說:「在下並不期望貴掌門以客禮相待,也知道即使貴掌門破例接見,貴門弟兄也絕不肯同意,那會令貴門弟兄感到有失光彩,自然不肯贊同。因此,在下早已徵得宇文會主的同意,即使上刀山下劍海,也要與貴掌門當面解釋誤會。同時,在下必須說明,七星會並不如貴門弟兄所想的那麼脆弱,更不是已陷入分崩離析局面的七星會,心懷異圖的勾結外敵出賣會友的人,皆已分置於控制之下。在四周伺伏的叛會首惡沙千里與及由天南劍客勾結而來的江湖敗類,其實是七星會與金花門的公敵,他們希望兩敗俱傷,坐收漁利。
不需拉開頭罩看是男是女,這人的青勁裝將身材裹得曲線畢露,胸前雙峰雙突,小蠻腰顯得更細更可憐。
綠雲深深地嘆息,顫聲道:「為了我自己,也為了那些今晚可能血濺荒山的人,賤妾有些事不得不向恩公面陳,勞請恩公造福江湖,弭此浩劫。」
林華也神色肅穆地說:「正相反,小可認為貴門都是些英雄豪傑與巾幗英雄,皆是具有豪傑胸襟的江湖精英,所以敢毅然孤身充任調人。小可雖愚魯,還不至於赤手空拳愚蠢得與貴門上百高手名宿爭強鬥勝自尋死路。」
沙千里陰陰一笑,陰陽怪氣地說:「告訴你料亦無妨,這時已用不著隱瞞了。鐵城砦的動靜連一句話也瞞不了我沙千里。會主已次定今晚三更進襲,賀副會主已懷疑沙某另有所圖,因此要沙某前往聽候差遣,要利用沙某的朋友打頭陣,也想查出沙某的所圖。閻王駱四是個了不起的精明幹練小走狗,他能打聽出沙某隱身在虎躍溪,可惜他仍然不夠高明,居然妄想孤身將沙某騙回砦中弄玄虛。他建議續派你兩人前來做說客,以堅定沙某的信念,對不對?目下大事已定,你們不用回去了。」
說完,三人抱拳一禮,逕自退去。
中年人走後不久,進來了三個人,為首的正是千里追風。雙方客套一番,千里追風陰陰一笑,說:「會主大駕光臨,委實意外,但不知會主此來,有何用意?」
「宗大哥,是綠姐姐的事麼?請放心啦!爹已向蔡叔叔取得保證了。」宇文燕喜形於色地說著。
「啪」一聲爆響,沙千里一耳光抽在紅姑的白|嫩粉頰上,把紅姑抽倒在地,罵道:「下賤貨你還敢放肆?」冷笑一聲又向綠姑獰笑道:「今晚將有惡鬥,大爺爭得浮生半日閒,且快活快活再說。你,給我快脫掉衣裙。」
天權右後方的搖光趕到,他已在兩丈外站起,轉身向後徐徐退走,笑道:「承讓了,謝謝。」
「正相反,小可珍惜餘生。」
青天白日,但仍可在樹叢荒草中隱身,敵暗我明,不能大意。他伏在樹叢中,心中暗忖:「那砦石頂上的人,必是指示行蹤的眼線。硬闖不是辦法,我必須用機智脫身。」
「你有手有腳,有武藝防身,你……」
「你可以遠走高飛,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容身?朝廷法網不謂不嚴,但天下間的亡命者仍然數不勝數,那些罪惡滔天的元兇首惡,依然逍遙法外。」
領他們來的三個人是兩男一女,皆是四十出頭的中年人,一直就用懷疑的目光向宇文豪打量,可顯明地看出他們臉上困惑迷惘的表情。
前天璇後天權,同時出手策應。最外側的天璣,晚一步後到。
原來他並非中暗器下墜,而是以靴坐勾住溝岸旁的一條樹根,倒掛在壁上,不但避過暴雨般暗器的襲擊,且還接了四種暗器,然後出其不意翻上,露了兩手輕功絕技,連換數種身法飛越三丈寬溝。
「砦西護砦濠有一個流出污水的排水孔,約有尺餘見方。如果王兄會水,你的身材即使不用縮骨法,也可泅水度濠鑽洞而入,進砦之後便安全了。」林華提出入砦辦法,他在鐵城砦時曾經看到這座排水洞穴,那兒地勢開朗,接近排水口便安全了。
「哎呀!多久的事了?」林華驚問。
「這……」
大火被兩個時辰的大雷雨所澆熄,這一場傾盆大雨救了鐵城山附近的古森林。
商慧行禮退去,千里追風低聲道:「老弟必須繫在背上,佩上則行動不便,尚請小心。」
宇文豪笑道:「王會友乃是蔡副會主安插在此地的心腹,九年來未露身分,此事只有老朽知道,另一位知道的人是蔡二小姐。綠丫頭聰明機警,是蔡副會主極為賞識的人,想不到居然託綠丫頭的福,迎到了老弟的大駕。不瞞你說,上次獲老弟相助,解圍之德不敢或忘,老朽自信尚有知人之明,老弟神清氣朗,豪邁不羈……」
「這個……賤妾就不知道了。」
三人在湮沒在荒草野林的古城遺址中北行,到了一座矮牆下,牆後躍出一名少女,獻上一把長劍高叫道:「金花門外三堂弟子商慧,奉命向魯仲連獻劍。」
「放下她!放下……她……」雷秀萍大叫,急起直追。
雨太大,所有的人眼都睜不開,等發覺人不見了,已無法追尋啦!
綠雲在前領路,分枝撥葉埋頭急走,一面走一面問:「雷小姐,家公子有你相助,必可大展雄圖,小姐曾經擊敗大妖,此事可真?」
「不行,多一個人,便會引起誤會。」
「但是……兄弟是不能入砦的,除非晚上……」
他向側繞,像是蟲行蟻走,聲息俱無。
「那天南劍客又是怎麼回事?」
兩人應聲而出,中間那人不等他們有所表示,接著說:「說客未經友好先容,貿然拜山求見須連闖三關。這是最後一關,跟本門掌門人座下僅三十丈,中設劍壘五座。闖關人必須突破劍壘平安到達掌門人座下晉見。二十五支劍聚為一擊,九死一生,步步兇險。如自問無此能耐,可由原路退走,本會派人恭送下山,絕不留難。不自量力的人,最好不必輕生涉險,刀劍無眼,傷了客人,本門弟子心中難安。言盡於此,去留悉憑客人卓裁。」
雷秀萍到底不會情令智昏,不會撒劍動手。
他淡淡一笑,說:「小可先走一步,少陪。」
久久,一無動靜。
「哈哈哈哈……」林華狂笑,向綠雲一指,又道:「去問問她好了,沙千里的女人,足以用車載船裝……」
「那……」
桌上首坐著駝背老人。王四坐在壁角睡得像死人。兩位姑娘則伏在神案下的八仙桌上,睡得正香甜。
「沙千里這次南下,以調解貴會與金花門的糾紛名義,與金花門商談,是不是令尊所授意的?是否經貴會主同意呢?」
「呸!狂徒你……」雷秀萍怒叫,衝上就是一耳光。
他將青衣人的頭罩取下,脫下衣褲,片刻間,他便變成戴頭罩的青衣人了。
「是的。五朵小梅花,構成一朵大梅花,可是方位太廣,而沒有花心作為中樞,因此任何一朵小梅花,只要有一人失閃,這朵花便沒有人補入,便成了殘花了,極可能反而擾亂了其他四朵花的陣腳,脫困的機會便大為增加了。」
林華上前抱拳一禮,雙手接過欠身道:「在下敬領了,謝謝。」
他先綑起綠雲的雙手,方解了穴道,將綠雲放倒,在旁坐下笑道:「子曰:惟小人與女子為難養也,果然不錯。小丫頭,你得了沙千里多少好處?」
狂風撼動著樹枝,落葉風舞中,飄下一個綠色的人影,從他的左側一掠而下。他旋身拔劍,訝然叫:「宇文姑娘,是你!」
「呵呵!康堂主但請放心,如不勝任,在下也就不敢來了。」林華豪笑著說。
四更初正之間,距古鐵城沿有半里地,會主低聲道:「老弟臺,有人跟來了。」
第一朵梅花的三個人,被震飄丈外。另一人小臂衣袖裂了一條縫,劍移至偏門。
「閣下既無名望,亦無靠山,那麼,只有憑勇氣出任調人?」
他不等身形落地,大喝一聲,上身前沉,右腳平伸向後一點,輕貼上天樞的後心輕輕一捺,借力身軀平射,「蓬」一聲仆倒在地,奮身右滾,一聲長笑,右手一鉤,勾住了天璣的左腳全力一掀。
為首的中年人請客人就坐,由賓館的人獻上香茗,自己在一旁站起,神色凜然而不安地說:「在下出道甚晚,會主在江湖神秘失蹤時,在下尚未出師,不知閣下的身分是真是假,兩位請在此地稍歇,在下即前往稟報掌門人。」
「暴雨將至,將有一場可怕的大雷雨。」他抬頭打量著天色自語。
「咱們退入林中,我傳給你引力術的秘訣。你精於借力打力術,只消略加指點,便可領悟其中妙訣了。走!」
「此地事了,在下方趕赴衡州,希望能搶先一步。」
「閣下請便,坪北便是坦途。」
場中共有二十五個戴頭罩的青衣劍士,列成五朵梅花陣,一式裝束,同等高矮,同式長劍繫在背上,二十五雙怪眼目迎著來客。
「宗老弟既無聲望,亦無德高望重的人做靠山,人微言輕,敢於出面做調人,不如此怎能令人心服?」
「沙千里即將吞併金花門,江河兩岸盡入他的魔爪下。」
「不錯。」
「哈哈!不要臉的不是我,也不是你,該是淫賊沙千里。你奇怪我怎會知道你們的事麼?」
千里追風長嘆一聲,心情沉重地說:「唉!老弟為何不早通真名號?這時已嫌晚了,這……」
「想脫身真不容易呢。」他想。
「你們不用回去了。」他繼續沉聲說。
其他四人看到襲來的淡淡暗器形影,不知是碎泥,吃驚之下,趕忙向側閃避。他一掠而過,三兩起落便到了溝旁,向前飛縱。
對方大概等得不耐煩,終於腳下加快了。他拾起一塊濕泥,向左後方輕輕一丟。
天樞迎著他的來掌,來一記「金絲纏腕」擒人。
「那賀副會主玉面郎君賀東風呢?」
「呵呵,雷姑娘,人的好壞,不是造謠中傷挑撥離間所能改變得了的……」
「沙千里是我的……」
前行約百十步,荊棘遍佈在怪石斷垣中,一叢叢矮樹擋住了視線,數座壘形廢屋的頂端m.hetubook•com•com,各站了一個青衣蒙面人,屹立在上,居高臨下,嚴陣以待,每人帶了一個百寶暗器囊,虎視眈眈。
「且慢!要小可相助,但須依小可的計策行事。」
千里追風面露喜色,笑道:「有他這位怪傑在,沙千里必定被牽制住了,黎明時分西面有交手聲傳出,大概是他在戲弄沙千里那些人。」
他貼地射出,從天權的身側突圍而去。
「老朽深感不安……」
「晚上便來不及了。」
千里追風第三次光臨,已是日上東山天色大明了。
宇文豪自林華闖入暗器陣後,看不見陣內的情景,一直就在提心吊膽,憂心忡忡。如果林華不幸喪身在內,那麼,他除了將林華的屍身帶走下山之外,別無他途,一切希望盡成泡影,而七星會與金花門生死存亡一決的火拼,已無法避免勢在必行了。
「你?算了吧,安西盟沒有幾個真正的高手,何況你並未將他們帶來。」
「在下要警告你的是,你將哭泣,你將痛苦一輩子,你將悔不當初。沙千里不會成功,他太過自信驕狂。再就是即使我不找他,他也會找我拼死活的,因為我知道得太多,不久前他殺死的女人,就曾經向在下吐露了不少有關他的陰謀詭計……」
「更不行。」
「住口!」
暗影中突傳來一聲陰惻惻的冷笑,有人問:「你是何人,怎敢批評本門的不是?」
「老前輩寶刀未老,小可怎會失望?來,小可敬老前輩三碗酒聊致謝意,先乾為敬啦!」
千里追風老眼放光,急問:「你……你就是江湖浪子?」
「好了好了,咱們犯不著生氣,劍你還是不還?」
「老天!他……他的輕功可怕極了。」她懍然地暗叫。
「小可對借力打力的奧妙,頗有心得。」
「小可想請老前輩纏住沙千里,拖他的後腿。」
千里追風吁出一口長氣,說:「好吧,在下這就回稟掌門人。但在下必須申明,此次鐵城山之行,敝門弟兄群情洶洶,恐怕掌門人肯以禮相待,弟兄們也將堅決反對,所以兩位尚請有所準備。」
五劍乍合,行雷霆一擊。
「說呀!」
不速之客是林華,他腳下一緊,跟至侍女群後面了。
「貴掌門必然有所決定,老弟但請通報就是。」
「對,這地方我記得。」王死人興奮地叫。
「你鎖上門,只要有人破門而入,在下便知道你失敗了。在你返回之前,兩位姑娘的安全,在下必定盡力。」
宇文豪心中暗懍,心說:「人說薑是老的辣,這小後生卻比我這種老江湖高明多了。到底是老啦!江湖中該是他們青年人的天下。一個沙千里已經鬧個江湖大亂,這小後生如不走正道,天知道會闖出多大的亂子來?」
他的手剛落在綠姑的胴體上,外面突傳來絳仙驚惶急促的喚聲。
他到了兩名侍女身後,向絳仙叫:「絳仙姑娘,在下替你們背人。林中危險,雷火劈下那才冤呢,跟我來。」
天權在他的左方,則發現他撲下,便一腳踢出,恰好他向右滾,一腳落空。
七星陣散去,千里追風與宇文豪隨後通過了短草坪。
「問她?」
「請。」千里追風向林華含笑招呼,向七星陣伸手虛引。林華頷首道謝,舉步上前,選中間的天樞抱拳一禮,朗聲道:「武林後學洛陽林華,不揣冒昧前來拜山,恕在下放肆了。」
「死中求生,一切得靠我自己。」他轉念想。
「但……本門恐怕無法於客地接待……」
「砰!」一聲爆響,火光一閃,前面一株古樹下,爆起一朵金紅色的火花,燃起片刻倏然熄滅。
他解了綠雲的綁,又道:「自助者必獲人助,你自己如果自甘墮落,不要怨天恨地,快走吧。」
「老人家恩怨分明,三十年前身受吳老大爺活命深恩,隱姓埋名暗中呵護鐵城砦報恩,義守乃妻墳塋三十年,鐵城山一帶地勢,他瞭如掌指。」
「沙千里真是英雄好漢麼?」
闖天樞必被璇璣玉衡所困住,三方合擊,首尾相應,必須向玉衡闖,因玉衡的搖光孤零零地懸在尾端,如以快速的行動擊退搖光,令璇璣來不及策應,便可一衝而過。但林華的想法不同,擊搖光事實上要先受到玉衡第二星開陽的襲擊,首當其衝的開陽只要能將他阻上一阻,便會陷入天衡與搖光兩星的夾擊,如不能一突破圍,天樞與璇璣便可同時策應,身陷陣中大事去矣!以一敵七赤手空拳搏擊,危險極了。姑不論這七個人身手是否高明,他不能下重手傷人,等於是束手束腳,只消被纏住,便無用武之地了,七個人一擁而上,他想脫身難上加難。因此,他必須冒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要用機智脫身闖陣。宇文豪是七星會會主,對方擺出七星陣,因此認為闖天樞太危險。
「四叔,難道就此束手無策了麼?」綠姑焦急地問。
「唉!」林華沉叱,搶先發難,撲向天樞左手先攻一掌。
他盡量放鬆全身的肌肉,盡量定下心神調和呼吸以壓抑波動的心潮。
「調解的事,小可義不容辭,會主既有和平解決之念,小可豈能袖手旁觀?必盡全力促成。為免沙千里趁火打劫,會主不可下令撒回派出的人,一切皆按原計畫行事,二更正各路人馬如期撤回鐵城砦,給他們來一次出其不意的行動。而四更正,小可與會主便到達古鐵城,按規矩拜會羅掌門。會主須將金花門的挑戰書帶上。」
「點點梅花天地心。」二十五人同聲叫,同時撤出劍鞘,抱元守一而立,二十五人聲音齊一,拔劍與身法步整齊一致,舉手投足不差分毫,唯一有差異的,是他們的嗓音,二十五人中,最少有一半是女人。但他們的身材,男女高度相等。他們戴了頭罩,只現出雙目,唯一可以分辨男女的特徵,是他們的胸部,隆胸細腰的,必定是女人。
雷雨未止,三個披了蓑衣的人,沿菜園中的小徑疾趁屋右角。
「你們……」
但聲音被雷聲所掩蓋,根本無法聽清,林華已不管三七二十一,背起綠姑便走。所有的人全成了落湯雞,叫苦不迭。
前面草叢中人影暴起,五名青衣中年人一字排開,喝聲似沉雷:「打!」
呆頭呆臉的菜園子王死人,今天可不呆了,也不像死人了,神態與往昔截然不同,像是脫胎換骨判若兩人。他身材中等,天生了一雙不帶表情的山羊眼,留了亂七八糟的稀疏鼠鬚,穿一身破破爛爛的灰直裰,怎麼看也不像是個身懷絕技的人。王死人今天靈活得像一頭獵豹,迅捷地關上了所有的門窗,四面巡視一周,方掩上了柴門。外面大雨傾盆,雷電交加,不要說人,連鬼也不見半個。
「你想想看,我怎敢相信其他的人?怎知那一位仁兄可靠?」
他放心地倒頭大睡養神,怪,一閉眼,便看到芸兒的幻影出現在眼前,似乎又變成了宇文燕,連他也分不清到底是誰了,這兩位姑娘太相像了。
林華淡淡一笑,說:「在下闖了十年江湖,自然知道。」
「你打算……」
「任何人在貼身婢僕之前,絕難隱瞞自身之優勢。當然,除非綠雲一無顧忌,不然她是不敢實告的。」
「是你的意中人,是吧?別忘了,他可是蔡紅姑的夫婿。」
「你何不問問綠雲?」
「什麼?這人還在人間?」千里追風驚問。
宇文豪黯然長嘆,憂形於色地說:「老朽無權要求老弟赴湯蹈火,但請念這次江湖大劫可能血灑荒山的人……」
聲落,像是勁矢離弦,射入茂林深處,三兩閃便隱沒在村影中不見。他愣住了,久久方驚叫道:「她不是宇文燕,她的口音……是芸兒,是她!」
「誰?」他低聲問。
他一聲長笑,並不逞強接鏢,以免被後到的暗器乘機偷襲,顧不得腳下荊棘傷人,他向下一伏,並側飄丈餘,鑽樹叢一閃不見。
「公子爺,林中失火,不好了。」
他想追,卻又知道無法追上了,呆呆地自語道:「咦!是怎麼回事?是……哎呀!玄天神劍出現,她……她她……她與南山魔女……不,她與千幻三娘來了,那戴黑色面具的女人就是千幻三娘。」
「好,小可伴同會主前往。」
他仰面著地躺倒,無數暗器從上空呼嘯而過,來得最快相距最近的不少暗器,皆被他的青衣擊落。他的左手也接到了兩枚鋼鏢,度過了難關。
「那……」
他長嘆一聲,苦笑道:「我可以阻止你自投虎口,但卻不願阻止你。禍福無門,惟人自招,你可以自由選擇,我不會阻攔你的。」
林華心情一緊,說:「不錯,我竟未看出其中的奧妙來,果然有點不對。」
「我……我能麼?」
「承告了,小可感激不盡。」
「沙千里已與太湖一君結為好友,可能已義結金蘭。目下太湖一君的幾位拜弟,正替沙千里賣命,在他們口中,可能獲得確實的消息。」
「你們說些什麼?請別誤會,在下的事與諸位無關,更與蔡姑娘無關。」他急急地答,丟下棗木棍又道:「諸位來了,小可也該走了,會主的事,小可愛莫能助,十分抱歉。」
「在下也是江湖人,但真正在中原走動的時日無多,七星會與貴門之爭,與在下毫無利害關係,在下之所以出頭管閒事,完全是基於道義,不忍見諸位喋血荒山。在下言盡於此,如何安排悉從尊便。宇文會主勇於負責,為雙方之福,毅然不顧會主之尊,委曲求全輕生涉險,區區一個江湖小卒,豈能顧惜自己的性命置身事外?在下不是什麼英雄豪傑,更不自命不凡,只知義之所在,奮不顧身,義無反顧,生死置於度外,因此敢自告奮勇充任調人。好了,康堂主可以回稟貴掌門準備了。」
「住口!」
右方第二朵梅花的五支劍,也潮水似的跟到,發劍如潮,石破天驚。
「家父確是贊成這小畜生充任調人,且經過會主同意的。但家父也認為小畜生的資歷淺,不宜以七星會特使的身分公然充任調人,因此小畜生是以會友身分出面與金花門協商的,豈知卻因此引狼入室,委實令人寒心。這小畜生果然陰險惡毒,賤妾不幸而言中,可惜家父被他的巧言所惑,致遭這次無法彌補的損失,賤妾也幾乎名節兩虧,說來委實痛心。」
「他是我的朋友,我正要請他助你家公子一臂之力呢。」
六枚透風鏢之後,射出一叢針形暗器,顯然發自女人之手,射向他伏下的荊棘叢,但他已先一剎那離開了。
林華不再多說,向門縫中瞄視片刻,說:「兩位www.hetubook.com.com姑娘可至內室歇息,養精蓄說,也許將有惡鬥呢。天色尚早,王四兄最少須有一個時辰方能返回,在下也需略為調息了。」
似乎萬籟俱寂,久久,另一人以不悅的語聲問:「閣下已保證不介入雙方的紛爭,為何食言為七星會助拳?」
「老朽當遵命行事。」
「但……在下有事待辦……」
「閣下有何高見?」
「我的天!你何不早說?聽說那千手神君……」
天樞迎上,左前方天璇包抄,左後方天權形成後援。右天衡同時合擊,右前方開陽齊動,搖頭斜退與天權形成第二道關卡。
把守在這一帶的暗樁,一時弄不清他兩人的路數,大惑不解。
「不敢相瞞,小可姓林,名宗如,草字華。」
所有的人,皆為之動容。
他倒不用替雷秀萍擔心,經過那場放火救人的大亂,沙千里必將因搜尋兩位姑娘的事,而忙得透不過氣來,諒那淫賊在這惡鬥迫在眉睫,而又忙於搜人的忙碌時辰,絕不會對雷盟主生出惡毒的淫念,至少在一夜中,雷盟主是平安的,何況淫賊要利用雷盟主的火彈,豈敢無禮?
他將對方塞入草叢深處,用草蓋上,掩起身形悄然轉折北行。
他的虎目中神光似電,臉色莊嚴肅穆,臉上的神色已凍結了。他仰望蒼穹,炎陽靜靜地照耀著大地。
「家父年事已高,有財有勢,且貴為副會主,沒有參與其事的理由。」
「閣下膽量是不是太小了?」林華加上一句。
遠處的宇文豪吃了一驚,心中暗叫道:「老天!怎麼向天樞闖?」
「天下雖大,沒有我容身之地,七星會無孔不入,我永遠……」
愛是盲目的,但局外人卻可看到盲目愛情背後的另一面的悲劇。
「他……」
「暗中保護……」
「小可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不是為了蔡副會主的二千金?」
但事實已不允許他退縮逃避了,他只有抱著置之死地而後生的信念,面對死神的挑戰,懼怕足以自陷死境,任何情緒上的絲毫波動,皆足以陷於萬劫不復的境地。
「喝!」二十五個人同時右腳踏前一步,手按上了劍靶,同聲暴叱。
蔡綠姑滿懷憤怨地走近林華,未開言先已珠淚滾滾,顫聲說:「恩公義薄雲天,臨危援手……」
「咦!她為何去而復來?」
再進一步分析。沙千里外表文質彬彬,風流倜儻,正是那些個性堅強,母性強烈,以保護者自居的高傲女孩子,極欲獲取的獵物。而像林華那種堅強得象一座山,無牽無掛,豪邁不羈不修邊幅的粗線條大男人,與她們格格不相入,鐵對鐵釘對釘兩對相遇,自然無法調和了,不成為死冤家硬對頭才是天大的奇蹟哩!
「站住!」雷秀萍叱喝。
林華在無數暗器的襲擊下,襲擊他的人眼看他跌落深溝,甚至有些人曾經看到暗器擊中他的背部,全部以為他被擊中跌下溝去了,紛紛興奮地奔來看個究竟。
三人繼續向前行,林華神情肅穆向千里追風問:「康堂主,貴門的人是否皆撤回此地了?」
「恩公請問,賤妾知無不言。」
千里追風似乎已有先見之明,頗有自信地說:「暗器最為兇險,但在千手神君暗器之王的弟子來說,該可以平安度過此難。熟悉暗器的人,必定對人的心理揣摸得一清二楚,本門這些人擋不住他的。」
聲落,右手一揚,拋過四枚暗器,一鏢、一刀、一珠、一袖箭。
千里追風到了門旁,腳下一頓,緩緩轉身神色凜然地注視著林華,一字一吐地說:「宗老弟本門武林眾望所歸,高手輩出,我千里追風浪得虛名,本門中像我這種人才,可說是車載斗量。上次康某大意失手,閣下是否因此而輕視本門無人?」
「你轉告七星會的人,金花門除了決戰之外,別無商量。」
雷秀萍大喜,回身叫道:「宗三爺,你來得正好。」
紅姑被罵得幾乎要吐血,一聲厲叫,撲上伸手抓向沙千里的臉部。
林深草茂,她的輕功差得太遠,只追了半里地,林華已形影俱渺。
雷秀萍登時變了顏色,不悅地說:「好朋友不該說朋友的是非,更不該說那些中傷的話挑撥離間。宗三爺,你該感到慚愧,我將你看成好朋友,你……」
千里追風已看出宇文豪的心意,笑道:「會主不必擔心,在下曾經與林老弟較量過,他的機智足以平安出陣,闖天樞可能另有妙招哩!本門擺出七星陣,不啻班門弄斧,但也算是本門對會主的一分敬意。」
一覺醒來,天色已近暗昏,他鼻中嗅到了酒香,猛地一蹦而起。他本來睡在廳角的長凳上,第一眼便看到了廳正中桌上排下的酒菜和人影。
「宗三爺,你話中帶刺呢。」雷秀萍不悅地說。
侍女們本來被火迫得夠狼狽,再經暴雨一淋,沉雷撼天動地動魄驚心,早已花容失色叫苦不迭,有傻瓜代背何樂而不為?
他已用腰帶背好了綠姑,兩手皆可活動自如,猛地抓住紅姑的手,向側方矮林中一鑽,溜之大吉。
「不要再說了。」綠雲珠淚滾滾地叫。
「哼!七星會大舉進擊,兵臨城下,卻又突然撒走,正不知玩弄什麼玄虛,目下卻說是七星會會主獨自前來拜會,誰相信?誰知你閣下使的是什麼詭計?」
「但……」
「不錯。」
松林失火是無法挽救的,相距不足三五十丈,大風一吹,刻間便可繞到崖下。
「賽孟嘗楊副會主,是否有牽涉在內的可能?」
遠遠地,隱約傳來一兩聲叱喝和一兩聲長笑,但聽不真切。兩人的腳下完全放鬆,像是兩個遊山客,身上不帶兵刃,從容不迫。雨後草木潮濕,兩人的下身已完全濕透了。
「哈哈哈……」沙千里狂笑,笑完說:「吳大爺是會主的心腹;閻王駱四則是賀副會主的忠狗;天南劍客是勾結金花門,意欲鏟除七星會精英取會主之位而代之的狂妄小子。哈哈!鐵城砦另一位教師爺吳淮中與你姐妹的護護刀疤曹五,卻是沙某的得力助手。刀疤曹五枉死十分可惜,因此沙某除殺黃山雙妖洩恨。吳淮中的妻子神針周五娘,目下負責替我傳遞信息,他夫婦盡了力,七星會中誰也不知吳淮中的妻子就是大名鼎鼎的神針周五娘呢。
沙千里大為放心,認為救了兩位姑娘的人,可能已經葬身火窟了。如果仍然在世,必會奔回鐵城砦報信,那麼,進擊大計不可能仍照原計畫進行,鐵城砦中眼線四伏,絕對可以發現可疑的徵候,兩位姑娘不可能以五行遁法遁入砦中而不被發現。
宇文豪驚叫道:「老弟,那八臂哪吒是你的什麼人?」
「老朽當據實回稟。」
「何處失火?」他大聲問。
「怎不派人救火?」他不耐地叫。
看看五更將盡,千里追風重臨賓倌,神色肅穆地向林華道:「宗老弟,你可知道充任調人的條件麼?」
「哎呀!那……你是魔簫的弟子?」
「天哪,我……我確是被蒙在鼓中,我……」紅姑聲淚俱下地叫。
「是的,老弟,包在老朽身上。」宇文豪拍著胸膛說。
「是為情為愛?」
王死人走後,林華立即準備應變,將唯一的一把劍交給綠姑使用,他自己在柴房找來了一根八尺長的棗木棍作兵刃,三人在屋中靜候消息。
「牽制他的是什麼人?」
「正是家師。」
「篤篤篤!」叩門聲輕響。
「你會引力術麼?」
「我不要聽。」
「康堂主隨便。」宇文豪含笑送客。
林華不理他,一聲長笑,腳下加快,快步到了梅花劍陣前。
「那沙千里本來已迫吳大爺叛會,後來被閻王駱四查出內情,吳大爺只好見風轉舵,拒絕沙千里的收買。這次沙千里重臨鐵城砦,對吳大爺恨之切骨,便誘使金花門的人騷擾鐵城砦,沒料到平空殺出黃山雙妖那批人,把這件事弄得更為複雜。如不是你的消息洗脫了吳大爺的嫌疑,吳大爺難免受到會規的處置。」
林華帶走了綠雲,反向虎躍溪走,距沙千里的住處兩里地警戒圈外圍,在暗僻處將人放下。
他挺身躍起,同時左手丟掉鏢抓了一把碎泥,喝聲「打!」身形前射。
「有勞康堂主領路。」宇文豪泰然地說。
「日上三竿,古鐵砦佈下了劍壘刀山。」
兩人在先前金花爆燃處止步,會主朗聲道:「彰德府宇文豪前來拜會羅掌門。」
遠出兩里地,木材爆裂聲震耳欲聾,狂風大作,天宇中金蛇亂舞,雷聲殷殷,火鴉滿天飛,灰燼遮天蔽日,熱浪迫人。
「火勢已成燎原,救不及了。」
他緩緩轉身,冷冷地說:「雷姑娘,你還不滿足?」
他大吃一驚,這時已可聽到木材的爆裂聲,在帳中也感到有些熱浪侵入了。他火速穿上衣褲掀開帳門叫:「快搬走,向下風移。」
「他為人如何?藝業如何?」
他潛伏草中,等對方超越伏身處,方突起發難,鬼魅似的到了青影身後,照青影的後腦就是輕輕一掌。
王死人端把木凳坐在門後,不時從縫中向外張望,乾咳了一聲,用他那濃重的湖廣口音說道:「宗三兄,你如果入砦去見會主,絕對逃不出沙千里那些內奸的耳目,委實冒險而且可能誤事。」
一個堅強的女人,感情不易外露,但必定外表冷似冰霜,內心熾熱如火,如果動了真情,便將不可收拾。同時,這種女人愛與恨皆為強烈,愛起來就生死與之,恨則不惜粉身碎骨以求解決,不是愛就是恨,絕不走中間路線。雷秀萍,這位橫行塞外,統率西域漢蒙回番各色亡命的女英雄安西盟盟主,就是這一型的女人。
「小可曾與羅掌門有一面之綠,曾經答應她不介入你們雙方的紛爭,但小可改任調人,諒不至令羅掌門誤會。」
綠雲卻大吃一驚,變色拔劍叫:「是你!你你……」
宇文豪在懷中取出一張名帖,遞過說:「在下來得魯莽,老弟感到意外理所當然,這是在下的名帖,請呈交貴掌門人。」
亂中,誰也沒留意多了一個陌生人。這位仁兄大概在火場附近逃出來的,身上十分狼狽,揮身都是火灰,頭面一塊黑一塊青,真所謂灰頭土臉,沒有人認得出他是誰。後面陸續跟來的人中有些與他一樣狼狽,有些甚且更糟。尤其是從火場邊緣逃出的人,衣褲有焦痕,手腳亦被灼傷。
「你放心,不會的。一個太過自信又太過狂妄的人,所犯的錯誤更多,何況他又是個好色之徒,人格有虧,不可能領袖群倫,只配駕馭一些貪鄙小人。」
床上的綠姑,絕望地手腳一鬆,失去了抵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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