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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劍懺情記

作者:雲中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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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大逆不道

第二十九章 大逆不道

罡風如雷鳴,劍氣徹骨,兩人各攻了二三十劍,愈打愈快,愈攻愈狠,青袍人仍然神定氣閒,勾魂手卻大汗如雨,手腳漸漸地不太靈活了。
在草棚中啃烙餅的人,正是窮酸司徒威。他驚訝地盯視著春帆,抽著涼氣說:「賢侄,我的天!你的傷好了?但臉色犯青,怎麼回事?」
「他與堡中哪些人最為接近?」九幽天魔接著問到。
勾魂手沒料到青袍人會突然轉身,剎不住腳步,疾衝而上,百忙中全力一出掌之後,他卻大吃一驚,急叫道:「葛小友,是你!」
上官唯真也淡淡一笑,說:「堡主既認為那人是睡道人,睡道人能從容接下堡主三劍,並非奇事哪!老雜毛是老一輩名宿中的第一高手哩!」
「噗噗!」兩聲悶響,勾魂手右肩背如中雷擊,渾身都軟了,眼前金星直冒。
「在江南,姓宇文的人,少之又少。往走江湖以來,從未見過與我同姓的人。公子既然將這種巧合認為與我有關,但不知為了何事?」
青袍人不再硬接,向右移,身影不徐不疾,長劍輕靈地吞吐,從空中找機出招,換了兩次照面,勾魂手攻了七招,青袍人也回敬了九劍,兵刃不再接觸,愈迫愈近,身法也逐漸加快。
江陵琵琶寺神僧釋惠安,是宋朝以神異名震武林的怪僧,從小被賣到荊州為奴,十八歲方得主人允許至琵琶寺出家,怪事就從他入寺後開傳出。他人生得平庸,才不出眾貌不驚人,寺中的和尚瞧他不起,常常找機會折磨他,他毫不在乎。他可以從空壺中倒出百十名僧人所需的水,可以從閉了的大門隙縫中出入自如。後來他行腳天下,隨一名商人的船入湘,船至中途他病了,遺言請商人將他還未氣絕的身軀留在岸上。半夜裏,船上的人見屍體冒出熊熊烈火,走近一看,屍體早已僵了。但船抵湘東,這位僧人早已先到,活生生地,誰也弄不清是怎麼回事。總之,他是宋朝大名鼎鼎的神僧,既名之神,當然不可思議。他的神跡,後來有一位南陽的隱士劉虬,指出他已練成了可以成道的火光三昧,所以能有此神異。他後來在世上失了蹤,大概成佛到西天享福去了,火光三昧大法也失了蹤,想不到他卻用梵文寫載,將大法留在人間惹事生非。
果然被他料中了,被他平安地到達興國州。在興國州他不敢多逗留,因為城西的昭明太子廟,便是九幽天魔的興國秘壇報在地,城中眼線密,風險太大。
「那菩提真經,內載佛光三昧正法心訣,但所記的字是梵文,無人能解。醉佛忘我禪在獲經時,根本不知經內載有佛光三昧心訣,他的弟子略通梵文,所以交與唐華夫婦帶回湖廣寶慶,還以為真是佛祖的經典哩。」
春帆對佛光三昧心法一先所知,忙問:「佛光三昧心法是怎麼回事?」
「這兩人不但名中三字與姑娘相同,臉貌也有七分相像,所使用的劍法,也與姑娘剛才鬥勾魂手一般兇猛凌厲。」
上官唯真凝神注視著她,久久方沉聲答:「愚叔定然帶到。」
上官唯真本想截出,但九幽天魔卻搖頭將他止住。
青袍人將劍仔細察看,大喜道:「湛盧!湛盧!」
勾魂手頭一低,斷劍從他的頭頂呼嘯而過。
勾魂人知道青袍人了得,防守得十分嚴密,但青袍人的劍法並不高明,卻能迫近他的身側空門進招,不攻則已,攻則險象環生,兩人都在冒險,每一接觸兇險無比,生死在呼吸之間。
九幽天魔躍下馬背,向前迎去,雙方在官道中遇上了,他一揖到地,說:「姥姥,你老人家何必為了丫頭生氣?她……」
上官唯真說:「楊青雲出身是摩天嶺綠林,父母雙亡,自小淪為山寇。追隨二堡主時,十分賣力,返回堡中後,任內三壇天壇的弟子。當然,在未查出真憑實據與未查出他的下落之前,屬下不敢武斷地認為他有奸細的嫌疑。」
九幽天魔一群人,趕到了連津村,在村口,九幽天魔兄弟、屠龍客父子、花魔、遁客、陰婆、潛翁等一大群人分兩批向興國州趕去。
「不錯!在下小勝。在潛翁司空老狗來插入之前,在下不知他倆是九幽天魔的爪牙,不然的話,哼!他們難逃一死!」
久久,九幽天魔向眾人說:「咱們快趕,火速到祥雲堡。剛才那蒙面人身具奇學,八成兒是八怪中的睡道人。咱們趕先一步,先會合白龍,死域山人和銀冰老叟,唯有合四人之力,方可將老雜毛鏟除。那傢伙一日不死,咱們就前途多艱。」
「楊青雲的底細如何?」九幽天魔問。
「這事最近才證實,上月九幽天魔曾去了一趟浙江。據浙江的朋友說,四明山阿育王寺一夜之間,失蹤了五名來自天竺的高僧。佛門弟子大都知道,當年佛祖成道,共留下舍利珠一萬四千顆,每座供奉一珠。最大的一顆舍利珠,就是阿育王寺那一顆,由天竺送來的。因此,阿育王寺住有從天竺來宏法的僧人,這些僧人當然懂咱們中土的語言。九幽天魔這次到浙江,收買了神水堡父子,阿育王寺五僧失蹤,毫無疑問是他所為,兩相參證,消息保證可靠。」
「什麼?」勾魂手怒聲反問。
姑娘淒然一笑,瞥了九幽天魔一眼,目光落在她母親的臉上,呼出一口長氣,眼簾徐張。
「誰?」
「許夫人和令弟,如果走水路至武昌府,便不能等到了。走吧,我和你一起走,到武昌府等候。」
「你……你……」他張口結舌地說,說不出所以然來。他被青袍人信手一掌震出,心中寒氣未消,這位像春虹的年青高手,一掌鎮住了他這個大名鼎鼎的七星鏢主人。
「睡道人擔心的是香溪鬼叟曲東陽,和早年橫行北地,長春教的老道天玄子上官文靜。其次是七魔中的幾個小輩,他們與睡道人齊名,早年雖被睡道人所懲戒,但彼此的修為相差不會太遠,值得警惕。」
他大吃一驚,以為九幽堡的人在這裏誅殺江湖朋友,他已是驚弓之鳥,立即向右折,沿官道向西狂奔。
九幽天魔含有深意地瞥了上官唯真一眼,笑道:「如果真是睡道人,總管也定可勝他!」
姑娘久久方點頭,低聲答:「是的,我逃出來了。」
她柳眉倒豎,向前急迎。接近至十丈內,兩人幾乎同時站住了。
姑娘不管身外事,她向悠然甦醒的宇文長華顫聲叫道:「娘,九泉下見……哎……」
「這……這……」
青袍人冷哼一聲,突然站住了,以令人難覺的奇怪的身法倏然轉身,青灰的臉孔十分嚇人,像個從棺材中爬出來的死人臉孔,但五官生得出奇地俊逸,尤其是一雙黑多白少的虎目,神光閃閃,與青灰色的死臉完全不同,生機勃勃眼神令人震駭,太冷太厲了。
她右掌穿了兩個孔,胸左也有兩個洞,另一辨芒珠則貼左臂擦過,飛了,兩瓣入胸的芒珠,令她感到如中電擊,慢慢向後倒。
勾魂手被挖苦得怒火沖天,但又無可奈何,他用了全力也無法將兩丈的距離拉近一尺半寸。
「你以為在下會輕易便宜你?」
驀地,一陣狂風突然在他要轉身時颳到,颳得姑娘的風帽護耳向上揚帶動了鬢角,現出右耳根上的小小朱砂痣。他熱血沸騰,用暴雷似的聲音大吼:「是你!你……你可認識我大哥?」
和*圖*書姑娘毫不反抗,她用似乎來自天外的聲音說:「我知道會有這一天的,你下手吧!仇恨會使人盲目瘋狂,你的做法是合情合理的。記得嗎?那次在常山,三奇妖處置趙三錢四,我便覺得仇恨兩字是多麼可怕了。」
由於她事先早有準備,春虹無法從她的神色中看出任何可疑的表情,心中惑然,說:「姑娘真不認識這兩個人?」
罵著罵著,已到了草棚前。草棚中的人,似若不知世間還有比吃烙餅更重要的事,自顧自埋頭猛啃猛吞。
她一面迫近,一面盯住上官唯真,上官唯真朝她微笑。
同一期間,北面七八里地雪封的林中,一株古松下坐著兩個人,其中之一是葛春虹,另一人赫然是曾在括蒼山天知院落腳的睡道人,睡道人手中,有用來蒙面的頭巾。
「一個月?小侄落水脫險失經,是六月初的事,目下已是十一月初了,整整五個月了!」春帆失驚地接口。
趕著趕著,趕得他心焦火起,頓忘厲害,反正目下他的寶劍在手,膽子大啦。
她發瘋似地在附近狂搜,勾魂手沒留下腳印,如何找法?在山腳的樹林中搜了兩圈,眼角瞥見身後人影疾閃,她火速旋身,看到二三十丈一個青影疾射而來。她心中一動,急急扣了兩顆彩虹五芒珠,忖道:「是了,剛才大叫住手的人,就是他!定然是麥老狗的爪牙,正好找他要劍。」
書韻避過一旁,她不敢受禮,笑道:「小女子三番兩次身受公子的鴻恩。」
九幽天魔右閃,冷笑道:「老太婆,是你先動手的。」
「天哪!你吃了他的虎魄神丹?」窮酸大驚地搶著問道。
姑娘聽到了叫聲,如中電劍,轉頭一看,狂叫道:「娘!」
她艱難地爬上了俯瞰落馬坡的山坡頂脊,向下一看,哀叫一聲,突然向前仆倒,倒在積雪上,向下滾滑。
接著,他劍眉一軒,臉色一沉,大踏步地走近。
九幽天魔看清了乃妻雙肩的劍孔,突然將她抱入懷中,淒然地低喚:「長華,長華,長……長……」
「接著!」青袍人叫,斷劍閃電似的射出。
「咦!是你!」春虹也困惑地叫。
聽到人聲,他半轉腦袋向外瞥了一眼,大眼中神光乍閃,原是昏暗的眼珠變得好快,接著,他想站起,突又低下頭吃他的烙餅,不再理會奔來的兩人。
青袍人扭頭一看,掠入草棚收劍行禮道:「司徒老伯,你老人家好,小侄正是葛春帆。」
「站住!小輩!」他飛步急趕,一面怒叫。
九幽天魔一耳光將她擊倒在地,憤怒地說:「好啊!是你引他們來殺你母親的?」
兩人談談說說,奔向大治城。
姑娘搖頭苦笑,黯然地說:「葛公子,俗話說,識時務者為俊傑。」
「你還廢話什麼?」九幽天魔嗓音沙啞地叫。
巫山神姥搶近,伸手將她抱起,老淚掛在腮邊,哀傷地,感慨地說:「是的,姥姥老了,不適宜在江湖稱雄道霸了,該回巫山安度餘年了。走吧,我帶你走。」
「家兄雖葬身火窟屍骨無存,但在下仍似乎清晰地聽到他的聲音,是你!你這可惡的女人!」
在州城飽餐一頓,沒有付賬,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吃了就走,沿官道向大治,想到武昌找朋友設法,渡江赴黃州府取道返回河南。他不敢走武昌府,武昌府正是九幽天魔實力雄厚的大本營所在地。
「走黃州府,抄近道至祥雲堡。目下祥雲堡群雄聚集,狂風暴雨將至,得先作打算。」
春虹看不出姑娘的神色,只好冷冷地說:「那兩人是九幽天魔的爪牙,在貴溪與在下發生衝突。」
叫完,仆倒在樹下。樹幹上,刻了兩行字,刻的是:「殺我者廣信葛春帆。宇文長華。」
春虹淡淡一笑,語聲仍是冷冷地:「宇文姑娘,在下先謝過姑娘在楓林村援手之德。」說完,舉手長揖。
「氣死我也!」他狂怒地叫。
落馬坡北面,字文書韻一時大意,丟掉湛盧神劍,右臂發僵,打出五枚彩虹五芒珠,仍未將勾魂手留下,等她狼狽地爬起,勾魂手早已消失在樹林中。
「已證實哪些兇魔在替九幽天魔賣命了呢?」
「那是什麼發現?」
巫山神姥到了,向上官唯真厲叫道:「你該死!你為何打落老身的拐杖?」
巫山神姥先後攻了七杖之多,皆被他輕靈地閃過。
「世間奇事異聞不能全信,也不可不信,不可思議的事多著呢。因此,睡道人有點擔心,要找九幽天魔試試他的真才實學,看他是否已練成了佛光三昧心法。同時,有幾個早年可怕的兇魔,也可能出面替九由天魔賣命,這些人也必須加以提防,睡道人未來的責任,太艱鉅了!」
「唯死而已,無可奉告。」姑娘斬釘截鐵地答。
「不錯。你失經是六月初的事,但經不是落在九幽天魔的手中,在他的一名爪牙手上。這人獻出搜來的三梭針,暗算唐家父子嫁禍於你。直至九月下旬,方被九幽天魔查出。這人知道性命難保,逃出來被迫殺於洛陽,恰好被睡道人碰上救了他,方知其中變故。」
勾魂手大驚失色,湛盧劍無堅不摧,竟未能將青袍人的劍擊斷。
姑娘大駭,抽口冷氣硬著頭皮說:「自然認得,不然怎會到楓林村替他阻敵?」
糟了!他身形剛轉,青袍人竟然不再接劍,向他的劍迎來,防守左側甚為不便,相反地,想向對方的左側遞劍,也極為困難。假使身法不比對手高明三兩倍,不可能辦到的。但青袍人辦到了,身法快了豈止兩三倍。
怪事出現了,那人並未回頭瞧,仍泰然趕路,但這兩丈左右的距離,始終無法再拉近半尺。那人急趕急走,慢趕慢走,不趕不走,始終未回頭瞧,始終用背影對著他。
巫山神姥姥接近至丈內,兇狠地問:「哼!你何時變得如此驕傲的?你果然欺負我老了,好吧,我倒真看看你這些年來,練了些什麼出人頭地的絕招奇學,打!」
窮酸吁一口氣,無可奈何地說:「毀家奪妻之恨,殺弟之仇,不能不報。但目下九幽天魔羽翼已成,高手如雲,聲勢浩大,以單人獨劍去拼鬥,實非上策。目下祥雲堡已豪傑雲集,將和九幽天魔決一雌雄,賢侄不前往聚會?這樣也許機會多些。」
「不必提了。」春虹揮手阻止她往下說,稍頓又道:「咱們之間恩惠兩消,不必再提。在下有事請教,尚請姑娘坦誠相告。」
勾魂手大駭,劍來得太快了,保命要緊,向右飛飄,同時拔劍急揮,硬接來劍。
李文良將一顆丹丸納入書韻的口中,在她背心拍了一掌。接著,他的目光落在樹幹上,看清了樹上的字跡,如被雷擊,倏然將姑娘扔倒在樹下,厲聲叫:「丫頭,看看你一念之慈所得到的教訓。」
原來是驅馬引走李文良一群惡賊的蒙而人到了,兩人說走便走,人化輕煙,向北冉冉而去。
春虹搖頭苦笑,將前情往事一一詳說了,最後說:「如果沒有青城丹士的一顆金丹,虹兒恐怕早就殘廢了。」
厲叫聲中,急扎而上,山藤杖風雷急起,旋劈而出。
他這種話可笑極了,世間除了「名色」二字,還有什麼值得一爭,值得一求?姑娘淒然一笑,問:「爹能答應女兒善待母親嗎?和*圖*書
「被我料中了,九幽天魔果然練有菩提真經上的絕學佛光三昧心法,更具有白蓮教的邪術,確是武林的大不幸,浩劫難挽唉!」睡道人心情沉重地說。
原野白茫茫,山嶺一色,鋪上了一層銀色粉妝。官道上好半天看不見一個人影,今年的雪不但來得早,而且來勢洶洶。
春虹在丈外站住了,冷冷地說:「多承關注,在下活得好好的。」
他自在懷中掏丹丸,不管三七二十一塞兩顆到宇文長華口中,吹口氣度入咽喉。
「沒有可說的了,葛公子,殺了我吧!」姑娘搶著說。
姑娘斷然地搖頭,用堅定的聲音說:「我不認識這兩個人。怎麼回事?那兩人與公子有過節?有恩怨?」
巫山神姥哼一聲打斷他的話,冷冷地說:「老身多事了,但韻丫頭不該由你迫死。將宇文長華交給老身帶回巫山,從現在起,你如果派人至巫山或者你自己親往,老身必定殺你。」
春虹指逐漸加勁,姑娘的眼珠開始逐漸外突,她的身子不住痙攣,痛苦地咬緊牙關,忍受即將到來的慘禍,準備接受無可挽回的噩運。
上官唯真搖搖頭,說:「屬下仍未查出。他的人緣好,對誰都和和氣氣,他厭惡的人,倒查出了兩個。」
「抓住了又怎樣?你少做清秋大夢,一廂情願,誰知道你的大閨女像啥玩意?也許像條老母豬,難道也妄想找大爺做女婿不成?豈有此理!」青袍人毫不放鬆地挖苦勾魂手,刻薄缺德,把勾魂手氣得幾乎要吐血。
同一瞬間,青袍人已近身了,右手一翻,抓住了勾魂手的右肘,左手發似奔雷。
九幽天魔又閃過一招,厲聲道:「老太婆,目下江湖風雨已臨,不是朋友便是死敵,可別怨我寡情絕義。」
兩人踏上北上的路程,春帆一面將花魔火焚楓林村,百毒青妖給他服虎魄神丹之事一一說了,最後說:「百毒青妖救了小侄,他對斷了的脊骨也無能為力。但他知道小侄志切復仇,便說出他有一種用天下奇毒所煉製的奇藥琥珀神丹。神丹經過證實有起死回生之效,而且可將人體中的生命潛能發揮至極,可是卻無法消去奇毒,百日之內必將精力耗盡而死,迄今他仍找不到中和奇毒的奇藥,所以他自己不敢服用,用人做試驗,先後三個人全都如期身故……」
上官唯真臉色毫無異狀,答道:「屬下正在進行,尚無眉目,只知堡中一個天壇弟子漂萍客楊青雲,在鬼谷坪失了蹤,很可疑。」
窮酸搖頭苦笑,說:「不知道。」
「不必說了!除非葛某骨肉化泥,不然絕不甘休!再見。」春虹怒不可遏地說。
青袍人踏進兩步,冷笑道:「你是誰?說!」
從腦後的鬢角估計,那人必定相當年青,所以他叫對方是小輩。青袍人恍若未聞,腳下如行雲流水,飄然而行,速度恰好與他相等,區區兩丈距離,像是咫尺天涯。
接著是巫山神姥,第三個是花魔,然後是二堡主李文良和屠龍客,上官唯真最後出現,神定氣閒地跟到。
窮酸搖搖頭,說:「你在地獄谷所見的人,依你從前所說的光景猜測,是否就是她在你身後下手,大有疑問。」
窮酸不住搖頭,好半晌方沉重地說:「你錯了,賢侄!」
「哦!希望小侄也能遇上他,老伯剛才提到舍弟的師父……」
勾魂手一咬牙,手按劍靶吼道:「小輩,你好狂!在江湖道中,敢用這種口氣向我勾魂手盤問的人,還未曾有,你是誰?」
他的目光落在勾魂手光華四射的湛盧劍上,冷冷地說:「好劍!在下正用得著,拿來!以你的性命交換此劍,相信你定然要命不要劍吧!」
窮酸搖搖頭,苦笑道:「令弟目下何處,我也不敢確定。我這次從四川回到湖廣,便是想尋到轉達他師父睡道人的口信。據我在朋友間打聽的消息看來,令弟的身分已被九幽天魔偵悉了。楓林村廢墟之前,留有你小弟春風和鄱陽漁隱與及瘋丐的墳墓,是令弟春虹所立的。之後,聽說令弟曾和紅綃電劍許夫人在龍虎山出現,據說是五天前的事,我料想他可能隨許夫人返祥雲堡,所以在路上相候。」
「不談那女人,先談正題。」
不久之後,姑娘蹌踉向前走,不住輕揉著淚水如泉的鳳目,口中虛弱地呻|吟:「爹,何苦?逞一己私慾,不知坑殺了多少人。你……」
坡頂上,第一個人影出現,正是英華照人,瀟灑俊逸的九幽天魔李文宗。他渾身不沾半顆雪花,神定氣閒,身形剛定,聽到了叫聲,便向下注視。
聲落,抱著奄奄一息的書韻姑娘,頭也不回地向西急奔,隱沒在官道轉角處。
九幽天魔不將人交到老太婆手中,反而放在雪地上,向老太婆漠然地一笑,冷冷地說:「老太婆,這就是你調|教出來的徒弟。十年分居,她已不認我李文宗是她丈夫,我也沒理由再尊敬你這老太婆。拿去!我李文宗絕不會到巫山找你。」
聲出,拔杖已脫手飛擲,射向姑娘的左後肩外側。
「師父,那……那……」春虹焦躁地接口。
「啪」一聲輕響,勾魂手被一股無可抗拒的奇異勁道橫震出八尺外,手掌一麻,腳下大亂,幾乎跌倒。
「他練成了嗎?」春帆擔心地問。
「你說不說?」
「我不寄望你信。」姑娘淒然地答。
她身後,不少人影在後飛掠而來。
姑娘痛苦地搖頭,淒然地說:「我知道會被人誤會的,區區此心,唯天可表。」
巫山神姥在四周巡視了一遍,仰天厲叫。
下面屍體橫陳,一個中年婦女正艱難地爬伏在路旁一棵大樹下,正吃力地用金簪在樹上刻字,矮林中,山轎入目,馬兒噴氣踢蹄的聲音清晰入耳。
春虹怔住了,久久,方詫異地問:「宇文姑娘,你從九幽魔域逃出來了?」
「睡道人在令弟下山不足一月之後,便參悟出苦練十年的奇功,之後便進入江湖察看動靜,在川陝邊境與我碰頭。據他說,他已暗中偵知九幽天魔的毒謀,已經傳信舊日好友,分頭警告天下不願受天魔驅策的武林朋友,必須在十一月初一前這天及時趨避。他還說,這次下山有一個重大發現,這事有關武林大劫,後果可怕。」
前邊山尾伸出一條矮山脊,官道向上斜升,山角下有一座方便行人歇腳的草棚,遠遠地看到一個身穿破棉襖的人,蹲坐在壁角下,低頭啃著手上的烙餅。大冷天,烙餅居然熱氣騰騰,捲在餅內的肉脯也油光水滑。草棚中,升起裊裊青姻,原來地上升了一堆火,餘燼未熄,這人定然是在這兒生火烤午餐,面向內埋頭大嚼,看不清面孔,但可看到破青巾下的灰色鬢角,大概年紀不小了。破棉襖外攔腰綁了一條泛灰的布腰帶,胸前掛了一隻短布囊,只顧大口啃烙餅,懶得理會外面的行人。
說完,她閉上鳳目,大顆淚珠從鳳目滾滾而下。
春虹正想說話,耳中又傳來低喝:「小聲!跟我走,九幽天魔快到了。」
春帆低首沉吟,自語道:「會不會是暗算我的綠衣少女搜去的?」
九幽天魔出現在一旁,驚駭得張目結舌,突又神智一清,兩手將兩人分開,扭頭叫道:「二弟,快來救韻丫頭。」
春帆淡淡一笑,說:「小侄希望能重見賊子一面,所以必須到九幽魔域一走。九幽和-圖-書天魔無緣無故毀了我廣信葛家,他沒有理由不受報應的。」
九幽天魔用一聲斷喝阻止她申辯,怒聲說:「都是你!你一念之慈,救走了葛春帆,送他下武昌,不但連累了武昌九江兩地的秘壇平安船行被挑,枉送了許多兄弟的性命,現在更連累你母親,你……你有何顏面偷生人世?你……你給我死!拔劍自刎!咦!你的湛盧劍呢?」
春帆黯然,片刻,神色冷漠地說:「不管九幽天魔練成何種神奇異法,小侄但願能和他決一死戰。」
老太婆激怒得幾乎發瘋,怪叫道:「畜牲,你好大膽!大概你仗著人多,不把老身放在眼下了。你拔劍,老身要殺了你,看誰敢出面?」
九幽天魔聞聲一怔,抬頭問:「怎麼回事?」
他到底是在江湖混了大半輩子的人,思路敏捷,經驗使他對突如其來的變故,能冷靜地分析權衡。他認為自己掩去本來面目,屠龍客父子絕不會料到他膽敢奔向興國州,必定往東追。往西走必定比往東更安全,風險反而比往東小得多。
「小侄為了這事,幾乎被唐家父子誤會,當然記得。」
勾魂手定下神,抽口涼氣,青袍人太像春虹了,但仔細再看,卻又不像。分手不半天,他對自己的眼睛有自信,知道認錯人了。這人的身材沒有春虹雄偉,臉色相差十萬八千里,再說,如果是春虹,怎會沿途戲弄他?
姑娘連滾帶爬搶到樹下,尖叫一聲,抱起乃母跪倒在地,渾身是血的宇文長華透過一口氣,閉著眼,用血跡斑斑的手不住摸索,虛弱地低叫:「孩子,是……是……是……你……麼?」
姑娘心中早有決定,故作不解地說:「天下間姓宇文的人,為數很多,請再明示,他們是誰?」
巫山神姥退出丈外,臉色也變了,驚詫地死盯著上官唯真,她難以相信上官唯真怎能接下她一掌,更難以相信上官唯真為何竟然佔了上風。
前面十來丈是一座樹林,在官道的左側向遠方延伸,人影徐現,巫山神姥的身影出現在林緣。她身後,剩下的兩女一男亦步亦趨,一名中年女人抱著已包紮傷口的書韻姑娘。
「恭喜!師父獲至大成。」春虹舉手稱賀。
所有的人,包括花魔在內,全都退在四周,神情肅穆地向著他父女兩人注視著。
「真糟!虹兒連八成也沒練到,十成,要二十年。」春虹愁眉苦臉地說,不住的嘆氣。
「書麒,書……麟……」姑娘似乎在思索地輕唸。
「好!這就走。」
「哦!堡主如果用上菩提經中的奇學,睡道人難逃一死,何以懼哉?」
「唔!是個初出道的小混混,穿長袍懸著劍,冒充斯文自抬身價。哼!找他!」他一面向前趕,一面自言自語。
「你為何不死?」青袍人冷冷地答。
「令兄中杖之後,跌落奈何。以後……以後的事,我便不知道了。」
窮酸神色一怔,說:「你該記得你遺失唐家的菩提真經的事?」
「是令兄說的?」姑娘悲憤地大叫。
「一是地壇壇主地殘星晁元昊,一是葉夫子。」
春虹站在那兒發怔,久久突然大叫:「我不信!」
「葉夫子曾當天壇弟子之面,責罵他擅入人壇結交人壇的弟子。晁壇主則因開壇較技之際,連環三掌將他擊傷,因而結怨。」
叫聲如巫峽猿啼,淒厲刺耳。
「你家裏可有大閏女嗎?」青袍人問,始終沒轉頭,腳下也始終保持與勾魂手相等的速度。
「狗東西!老夫非活剝了你不可!」
叫聲,她暴怒地一掌劈出,相距甚近,掌勢如山。
官道向西一折,遠遠的,一個袍袖飄飄,腰懸長劍的孤零零身影出現在白皚皚的官道中,從容舉步而行,不徐不疾向西走。他只能看到那人背影,目光盯在那人脅下看去十分沉重的小包裹。
聲落劍出,一顆寒星破空射向勾魂手的胸膛。
「咦!葛公子似乎心中不愉快,是嗎?」書韻從容地問,臉上笑容有些勉強成分。
春虹冷哼了一聲,伸手一把扣住姑娘的右肩井穴,真力漸加,右手雙指點在姑娘的眼簾上,厲聲道:「你說是不說?!」
屍體雖蓋上了一層雪花,但身側仍可看出身分,不用仔細看,她已知道下面的屍體,正是谷姨和男女八衛,更有一些不明身分的遺屍。
「屬下不敢自信。」上官唯真泰然地答。
「一個叫宇文書麒,一叫宇文書麟。」
春帆用一聲慘厲的慘笑打斷窮酸的話,說:「老伯,小侄不承認錯。小侄一日不死,九幽天魔絕不會罷手,天知道他何時再派人取我的性命?小侄躺在床上如何自保?哼!目下他們再也無奈我何了。不必再談小侄的事了,舍弟目下怎樣了?」
勾魂手好不容易奪過一把寶劍,幾乎送掉老命,到手只有半天,怎肯放手?一聲怒叫,飛撲而上,招出「射星逸虹」,全力硬攻硬搶,因為他看出青袍人的劍上有缺痕,膽氣大壯。
「錚!」一聲輕響,光華戳向寒星,火星四濺,人影乍分。
「你說什麼?」春虹厲聲問,打斷她的話。姑娘心中狂跳,低下頭說:「妾身無意勸公子罷手,但……」
「認識我?」青袍人冷冷地問,站在原地,腳下未動分毫,像是在那兒生了根。
「請轉告葉夫子,要他不可再出那些惡毒殘忍的計謀,他雖然不直接手沾血腥,但死在他的計謀下的人,何止千百?以德服人者王,以力服人者霸,王業永昌,霸業不久,他的計謀卻反其道而行,不知有何居心?冥冥之中有鬼神,請他少教唆我爹造孽。」
樹下的中年婦女聽到叫聲,金簪突然脫手墜地,艱難地扭頭,吃力地向蹌踉滑下的姑娘注視,口中突然迸出虛弱的叫聲:「韻兒,韻……兒……」
青袍人突然不再旋轉,長劍急迎,勾魂手自然轉過了頭,右半身反而暴露在青袍人的左手前。
「家兄是你救的?」
九幽天魔一馬當先,出了村口柵門。他安坐馬上,心中不住思索,思索在饒州消夏樓前的事,思索上宮唯真與死域山人試招的情景,心中疑雲大起。
他向後招手,一名大漢飛縱下馬,手中捧著袋中的宇文長華,將人交過,行禮退去。
青袍人發話了,語音奇冷:「老匹夫!你吠什麼?」
春帆沉思良久,點頭道:「好,小侄決定前往祥雲堡聚會。」
青袍人從容揮劍,不住旋轉,毫不放鬆地攻襲勾魂手的左側,迫使勾魂手無暇用右手發射七星鏢。勾魂手其實沒有鏢,當然全力保護左側,不住旋轉的結果,把勾魂手轉得頭昏腦脹。
一聲葛小友,救了他一條老命,青袍人右掌已發,立即撤勁,信手一揮,雙掌相接。
上官唯真急搶而出,一掌向山藤杖劈去。顯然,他在阻止巫山神姥救人。
話剛完,九幽天魔突然勒住了座騎,高舉馬鞭,後面的馬匹全勒住了。
「錚!」雙劍錯在一塊兒,迸出無數火星,青袍人的劍身從中兩折。
「你說!說那天的經過,說你怎樣脫出地獄嶺的?說!」
他曾經出手分開上官唯真和死域山人,心中有數,論真才實學、死域山人並不見得比巫山神姥高明,而目下這群人中,除了他自己之外,任誰也不敢硬接巫山神姥雷霆一擊。但上官唯真接下了,和*圖*書而且佔了上風,那麼,上官唯真為何接不下死域山人?上官唯真追隨他五六年,推心置腹委為大總管,情同手足,他對上官唯真的功力修為知之甚詳,按往昔觀察的結論,上官唯真絕不可能比巫山神姥強,可事實推翻了他的結論。
「你可以用最殘忍最狠毒的手段對付我,但我絕不能告訴你任何有關九幽魔域的事。唯一可說的,便是令兄在九幽魔域能夠保全性命,全是我一手維護所獲得的。為了這件事,我痛苦,我後悔,我該受報應,你下手吧,我不怨你。但殺我之前,你必須明白一件事,便是令兄那次能夠保全性命,我替他盡了力。唉!」
他腳下加快,肩股的傷還不至於令他舉動蹣跚,不消片刻,便到了那人的身後兩丈左右。他腳下放輕,加了兩成勁要欺近那人的身後面。
九幽天魔略一沉吟,說:「好吧!反正長華也絕不會安靜地回堡做一個賢妻良母,何必留下她呢?」
姑娘吃力地向九幽天魔叩了一個響頭,緩緩站起。她這時反而不哭了,拭淨了淚痕,平靜地抬頭向天,緩緩閉上鳳目,幽幽地說:「女兒對不起爹娘,有負爹娘養育十八年深思,只有用死來贖罪。蒼天哪!今天我才知道仇恨的滋味兒,才感到刻骨銘心四字的感受,我還能說些什麼呢?爹,女兒永別之前,請聽女兒最後幾句話。」
勾魂手被激得像條瘋狗,接著罵:「小王八蛋,老夫抓住你之後……」
「生見人,死見屍,這是不變之理。楊青雲既不見人,又不見屍,大有可疑。」上官唯真老練地答。
「我……我去……了,孩……子,保……重,回……巫山……」
「哼!你敢不說?」青袍人的口氣,委實令人受不了。
「咦!是你!」她略帶喜悅地叫。
「他沒說,但我想他會去的,令弟也必定前往,可能與許夫人一同返回。」
「孩子,你不是說他贈了你兩顆嗎?另一顆在不在?」
「呸!你到楓林村是要他的命,而不是替他阻敵。潑婦!你做得好事!」春虹暴跳如雷。
再追了半里地,趕得他額下見汗,仍不死心,大吼道:「小輩!再不站住,老夫我可要罵你了。」
「睡道人,老神仙不是說已參悟了某種神奇的功夫嗎?」
巫山神姥正待進撲,突見姑娘在地上艱難地翻過身來。雪地上血跡斑斑,虛弱地呻|吟著叫:「姥姥,回……回……巫……巫……山……」
九幽天魔淡淡一笑,轉過話鋒問:「總管,奸細的事,查出眉目了嗎?」
書韻心中似乎一寬,轉向大總管上官唯真說:「上官叔叔,能為侄女帶幾句話給葉夫子嗎?」
宇文長華睜開了無神的鳳目,呻|吟地說:「宗,回頭……是岸……」聲落,她昏厥過去了。
「孩子……」是宇文長華似乎來自天外的呼喚聲。
姑娘淒然拭淚,嘆口氣說:「你殺了我吧,我沒有可說的。」
九幽天魔屹立如山,毫無懼容,冷冷地說:「老太婆,你最好帶著人趕快走。韻丫頭是我李文宗的女兒,不勞你保護。不然,你將自取其辱,後悔莫及。」
他扭頭一看,看不見先前的現場,現場被幾株蒼松所擋視線所阻,看不見人。他心中大定,略一思索,立即七手八腳剝下屍體的衣衫穿上,撕一條布帛包頭掩住口鼻,將自己的外衣改為包裹掛在脅下,摘了屍體的劍鞘盛劍,將死屍丟入河中,向西如飛而遁。
大總管上官唯真向前跨出一步,不住搖頭,正想發話,姑娘已悠然一嘆,哀傷地說道:「湛盧劍已被勾魂手奪走,女兒只好用家傳的彩虹五芒珠了。爹,好好善待母親,女兒當含笑九泉。娘度過了十年漫長的歲月,度過無數哀怨的白晝和寂寞的黃昏,只為了不忍見爹熱衷於成王敗寇的可怕欲念。但願爹能從此放下屠刀,重拾十年前美好溫馨的歡樂歲月。爹殺人盈野,滿手血腥,只體會到殺人之樂,卻未曾想被殺的人|妻離子散的悲傷,更未想到未亡人心中的血海深仇是怎麼回事。今天,娘傷在葛春帆的手中,女兒心碎了。女兒雖三番兩次被葛春虹所救,但仍對他兄弟心中耿耿,傷母之仇難以遺忘,深切感到仇恨兩字的可怕。爹,即使能登上皇座君臨天下,也永遠抓不住十年前的幸福,只能永遠在恐懼中過活,被名利所羈,不克自拔。爹,希望爹能答應女兒臨死前的請求。」
她心中暗驚,以往的九幽天魔,在她面前是沒有任何違逆表情流露的,論真才實學,在她眼中,簡直不成氣候。巫山的落英劍法,由宇文長華傳給書韻姑娘,書韻又傳給書麒、書麟。九幽天魔固然已從宇文長華處學到這種劍法,算起來已是三易其手了,他怎敢向祖師爺動劍?
睡道人說:「為師我成功了,但已發了誓,絕不可欺騙自己,取九幽天魔的性命。」
「不!不!爹,女兒剛到,不知母親……」
春虹的雙指,正待戳入姑娘的眼眶,驀地,右手肘一緊,整條手臂力道全失,一支乾瘦的手扣住了他的手肘,低喝聲字字入耳:「放手!饒了她。」
上官唯真飄出八尺外,臉色一變,神目中厲光突現,臉上殺機泛湧。
「姥姥……」
睡道人未置可否,徐徐地說:「我將他引到一處峰頂上,開始用無量大真力和他相搏。他的劍是神物,我不願太冒險,所以只換了三劍,雙方似乎都未用全力相搏,最後,他爪牙趕到,想剋制他難上加難。」
「小侄不信佛光三昧心法會有奇蹟。」春帆堅決地說。
九幽天魔向下飄掠,身後,巫山神姥狂叫一聲,像一陣狂風般跟下。
睡道人也不住搖頭,無可奈何地說:「如果天注定道消魔長,大劫當頭,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孩子,像是大病十年似的,說說你的遭遇,別教我失望。」
春虹死盯住她,咬牙道:「你說謊!勞駕!你必須將那天的經過說出,並將九幽魔域的所在詳細說明。不然,休怪在下心狠手辣。」
「你給我站住!」
「別了!人……間……」姑娘吐出最後四個字,知覺全失,倒下的速度突然加快。
他左手一鬆,右手兩指也離開了姑娘的雙目,「砰」,一聲悶響,姑娘脫力地重重跌倒在他的腳下,以手掩面,渾身不住顫抖。
「別叫我!你肯不肯將長華交給老身帶走?」
她跌倒又爬起,連滾帶爬下了坡,尖聲叫:「谷姨!谷姨!」
她的話雖針對葉夫子而發,其實也在提醒她爹爹九幽天魔。上官唯真不住點頭,最後一字一吐地答:「愚叔定然替你帶到,你安心去吧。」
窮酸沉吟片刻,慎重地說:「他沒提起,但由他的神色來看,似乎並未有多少把握,不然也不至於將七魔列入勁敵之列。」
「師父,難道以無量大真力也難與惡魔相抗嗎?」
九幽天魔吸入一口氣,咬牙道:「好,爹答應你。」
青袍人橫飄八尺,低頭一看,劍身出現了二個半寸深的三角缺口,快斷了,難怪有火星濺出。
春虹狠狠地盯住她的雙目,捕捉她的眼神變化,說:「姑娘可知道江湖中,有兩位與姑娘同姓的少年英雄嗎?」
她做夢也未料到九幽天魔今天敢公然侮辱她,敢向她叫陣,她心中開始凜然了。
巫山神姥形如瘋狂,從一具屍體旁闖過,向這邊飛射而來,和-圖-書捷如流水電光,大聲叫道:「韻丫頭,且慢!」
驀地,草棚中傳出了驚訝地叫喚聲:「葛賢侄,真是你嗎?」
「又怎能證明九幽天魔參悟了佛光三昧大法呢?」春帆問。
勾魂手仍向南飛逃,不久便到了落馬坡的西首,他本來向東逃至九江府方向。剛向右揀出,看見前面不遠處山坡上的官道上,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影屹立在那兒,雪地上橫七豎,躺了不少屍體,屍體上已蓋了一層雪。
李文良用手向樹幹上一指,憤怒地叫:「你看看大嫂留下的字便知道了。糟了!我派了二十四名高手暗中保護大嫂,他們居然也遭毒手了。」
書韻心中有鬼,暗暗吃驚,強按心神道:「葛公子,別來無恙,一向可好?」
「如果有,你定然是找大爺我攀親。」青袍人的話真缺德。
人窮志短,馬瘦毛長。他目下肩傷未愈,左股下又挨了彩虹五芒珠的芒刺,除了奪得湛盧劍之外,身無他物,在興國州吃了一頓白食,這滋味不好受,這在一個大名鼎鼎的武林高手來說,不僅是有損顏面,簡直是丟人現眼,他必須先弄些金銀做盤纏,總不能又在大治縣城再吃一頓毫不光彩的白食吧?
「老伯,路上詳談。」
春虹突然解開衣襟,取出辟邪佩,連同絕塵慧劍,雙手呈上說:「師父,這是孤舟大師的遺物,劍不怕任何神刃損傷,佩可辟邪,虹兒已試過了,師父可用這兩件神物與九幽天魔分個高下。」
「怎能不擔憂?如果所料不假,他已練了快一個月了,豈不可怕?」
「呸!天才不管你們這些無法無天的人?你說,你在地獄嶺遇見家兄,為何在身後擊斷他的腰骨?你說!你說!」
不久,不遠處有了回嘯聲。逃得性命,剩下來的兩女一男飛奔而至,渾身水濕,衣褲仍在冒霧氣。
罡風呼嘯,人影急閃,上官唯真出掌慢了一剎那,杖尾擊中姑娘的右肩外臂儒穴,方被上官唯真渾厚無比的劈空掌勁所擊中,向側飛躍。
五芒珠按在心坎上,只消輕輕一按,珠裂芒飛,必死無疑,這時想搶救已經不可能了,除非她不想死。
「他同行的人不是全死了嗎?」二堡主接口。
「所以本堡主認為可怕。」
「哈哈……」睡道人大笑,笑完說:「那者雜毛他這種金丹,數十年辛苦,走遍天下採集藥物,一爐只可煉製九顆,珍同性命。想不到他卻鬼迷了心,一下子便送了你兩顆!吞下金丹,練氣行功,我助一臂之力,半天功夫,保證你可以將無量神罡練至十成。然後,我指點你練無量大真力,九天便可完成。由你出面和九幽天魔一決,也許可以挽救江湖大劫。」
「娘……」姑娘拼全力大叫。
兩人像在推磨,勾魂手是磨心,青袍人盯住他的左側旋轉遞劍,一面低喝:「丟下劍!饒你不死。你這奸滑陰險的惡賊,難道還打算與劍共存亡?著著著!」
姑娘右掌真力已發,五芒珠應勁爆裂,但肩臂被擊,掌心向外略移,原定射向心坎的芒瓣也就失了準頭,向左偏了寸餘。
「原因何在?」
姑娘右手拿了一顆彩虹五芒珠,輕輕按在心坎上。她不願流淚,但淚水成串的往下流。
巫山神姥又掃出一杖說:「老身要教訓你這畜牲!」
接著,他感到自己正被兇猛的力道打翻在地,右手如折,劍被人奪走了,耳中聽到青袍人冷冷的聲音,「滾你的蛋!謝謝你的劍。」
書韻一怔,但仍泰然地說:「請教不敢當,尚請明示,小女子願效微勞。」
「唔!可怕!可怕!」他下意識地自語。
「那……那……何必擔憂?」
春帆黯然長嘆,說:「一言難盡。老伯目下打算何往?」
「他……他良心何在?」姑娘尖叫,接著掩面大哭,泣道:「天哪!我……我為了他,不知受到了多少委屈,幾乎不容於……於……為了保護他,我拼死攔住阻路的黑衣蒙面人全力一擊。他背上中杖,應杖昏倒,難道說,他自己不知道是杖傷而不是劍傷?」
睡道人搖搖頭,苦笑道:「不行,我絕不能開殺戒。高手相搏,一著之差,生死立判,豈同兒戲?自你返家之後,我苦參無量大真力的心法始終難以悟解。後來,我只好向天發誓,參悟之後,絕不用以殺人,孩子,不是為師心中有鬼神,只不過借此定心,一方面除去得失之念,一方面求心之所安,所以有此愚夫愚婦的發誓舉動。果然,不出半月,被我參悟出無量神罡中集力聚力的機契。你該知道,不論人|獸,皆具有一種與生俱來,但不宜控制自如的生命潛能,只有在生命垂危時偶然出現而已,不出則已,出則奇蹟現,如獲神助,這便是為師苦參十年而無法解決的奇功。為師給這奇功定為無量大真力。」
「衝突?你是與他們交過手了」姑娘訝然地問。
他似乎一驚,隨即淡淡一笑,道:「總管,我指的是那個蒙面人,他竟能從容連接本堡主三劍,要不是你及時趕到,恐怕本堡主要失手哩!」
三匹馬並肩而行。左首,是乃弟李文良,右首,是上官唯真。上官唯真的目光,有意無意向他瞟,捕捉他的神情變化,這時突然接口問:「堡主,有何可怕?」
九幽天魔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眼神十分複雜,久久方深重地說:「孩子,爹不能答應你。世間除了名色之外,爹已一無所求了。」
一連三劍急攻,勾魂手冷汗透衣,封上兩劍,卻未能接上對方的長劍。第三劍封出,青袍人的第四劍已搶近他的左脅了,他只好轉身再封。
青袍人一聽他是勾魂手,劍眉挑,搶著說:「原來你就是七星鏢的主人,江湖中無所不為的惡賊,掏出你的七星鏢接劍!」
姑娘掙扎著爬起,看清了字跡,尖叫一聲,哭倒在樹下,最後咬牙切齒地狂叫:「他兄弟倆全來了,就在後山藏身。」
窮酸心情沉重地說:「據睡道人講,那是佛門中極為神奇的異術,可能是天竺瑜珈的旁支。練成之後,不畏五行所傷,即使練了兩三成,也不受外魔所侵,普通的兵刃水火不易近身。更令人憂慮的是一個月之內,如果能參悟心法,便可修至一成境地,爾後逐有所成,以練功的人是否有大恒心大毅力來決定進境。」
「睡道人老神仙是否前往聚會?」
華字只刻了五分之一,最後的一橫一直還未刻上。
勾魂手豈敢通名號?他將腰帶上插著的劍挪了挪,準備拔劍,反問道:「你又是誰?」
上官唯真無法及時閃避,只好舉掌急架。「噗」一聲悶響,兩人掌緣相接,在罡風厲嘯聲中,兩人同時向側飄,掌勁將倒下的姑娘身體,震得反向前升,砰然倒地。
中午時分,他到了石鼓山東麓,距興國州已有六十里。雪止了,但天色陰沉沉,朔風怒號,天寒地凍,看樣子,像大約風雪即將到來。
「在百寶囊中。」
「看來,希望在你的身上了。但九幽天魔發動在即,遠水救不了近火,你必須將無量神罡練至十成火候,才可練無量大真力,怎成?唉!真糟!」
奔出五丈外,眼前橫了一具黑衣屍體,屍體的半邊腦袋不見了,被一層白雪薄薄地覆住,看不清面目。
「咦!」九幽天魔發出一聲輕叫,叫聲中包含著驚訝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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