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響馬

作者:獨孤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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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狐假虎威

第十章 狐假虎威

姓甘的小鬍子一怔,旋即賠笑說道:「這……您別見怪,這是一種下意識反應。」
一個人從茶館兒門口過,高高的個子,白淨,穿一件藍緞子長袍,唇上還留著兩撇小鬍子,挺瀟灑的。
畢爺道:「熟,熟得很。」
姓趙的漢子咧嘴一笑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這跟治病一樣,要對症下藥才能奏效,酒色財氣之中,老甘他獨好那第二樣。」
黑衣客轉身走回桌前,伸手抓起大帽,馬鞭,丟下一塊碎銀又轉身走了出去。
姓趙的漢子抬手扒開了他的手道:「放心,走了駱掌櫃你找我要就是。」拉著駱掌櫃往那扇門行去。
駱掌櫃苦笑道:「老九,你這是何苦,反正咱們都要走……」
姓趙的漢子聳聳肩,一搖頭道:「我原說過,願不願在你,既然你不願意,我也不能勉強,那就只有由你了,不過我仍要說一句,一旦你駱掌櫃進了侍衛營,家毀了,基業也完了,到那時候你的閨女吃的苦,受的難會更大,你自己琢磨琢磨看是不是,小虧可以保長遠的大平安,何樂而不為喲!嗯。」
姓趙的漢子一搖頭道:「你不用問,今個兒天已經晚了,好歹讓他們三個在家裡舒舒服服侍一夜,一切明兒個再說。」
姓甘的小鬍子臉色一變,道:「你保他三個,你受了他三個多少好處,你不要腦袋,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黑衣客道:「畢兄可是有什麼顧忌?」
他把剛才的情形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何九如揚眉說道:「宏琛,咱們是多年的老朋友,水裡也好,火裡也好,要進咱們一塊兒進,要出咱們一塊兒出,你要是不讓我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兒,我不走。」
何九如道:「這叫什麼話,難道就沒王法了?」
巴管事一拍座椅扶手,「啪」的一聲,那根座椅扶手硬讓他拍斷了,旋即他目光一凝,道:「東家,不是我說您,這都是您惹來的麻煩,本想圖個平安的,現在好,反而……」
駱掌櫃冷冷一笑道:「謝謝您的好意,這種事我辦不到。」
黑衣客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靠西邊的一個年紀大些,是個頭戴小帽的瘦老頭兒,穿著挺乾淨,左腿上墊著個佈滿垢膩的藍布琴套,琴套上是把胡琴,右手握著弓子,一把胡琴正拉得如火如荼。
駱掌櫃道:「大哥,這口氣我能忍,可是我知道,胳膊別不過大腿,好漢比吃眼前虧,我只有忍了,我打算找個地兒安頓好明珠以後,我再折回來……」
畢爺有一雙銳利目光,上下一打量黑衣客道:「不敢。正是畢某人,恕畢某眼拙……」
說完了這話,三個人先後出了小客廳。
何九如一怔,駱掌櫃臉色一變,道:「大哥,您是說……」
駱掌櫃目光一凝,道:「趙爺,您是說……」
說歸這麼說,他畢竟還是坐了下去。
畢爺遲疑了一下站了起來,道:「兩位坐會兒,我去看看。」
他嘆了口氣,住口不言。
畢爺道:「咱們什麼地方見?」
姓趙的漢子伸手把他的手撥開了,道:「少來這一套,你落人,我落財,等把大宗的弄到手,咱們再分不遲。」
駱掌櫃一咬牙,道:「要真是讓您料著了,我就拼了他們。」
畢爺沒再多說,轉身往外行去。剛到門口,他忽然回過身來道:「對了,兄弟忘了問了,秦爺安好?」
這位秦二爺臉上有顆麻子。
畢爺進門,黑衣客站了起來,道:「可是畢兄當面?」
「好了,好了。」姓趙的漢子過去拉住了他,道:「要是走了他三個,你拿我姓趙的抵,行了吧。多少年的老朋友,老兄弟了,我還會坑你害你不成,走吧,走吧。」
姓趙的漢子輕咳一聲道:「老甘,你平平心,靜靜氣,坐下來慢慢說好不?」
費慕書微微一笑道:「大半是有人跑到你侍衛營密報的吧?」
畢爺臉色一變,道:「真的?」
都出去了,大姑娘一個人自然待不下去,沒好氣的一扭身也出去了。
巴管事道:「老九是咱們多少年的老朋友了,別拿他當外人。」
姓甘的小鬍子冷笑一聲道:「光棍眼裡揉不進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粒砂子,這種事兒我姓甘的見多了,要不是這麼回事,你駱掌櫃不會花一千兩銀子行賄。駱掌櫃,費慕書是個大響馬,又是個越獄的死囚,休說是一千兩,就是一萬兩我也不敢要,這件事兒我絕不敢有一點徇私……」
姓甘的小鬍子是個聰明人,這當兒他心裡忽然一動,忙道:「怎麼?您知道了?」
何九如還沒有說話,巴管事突然說道:「東家,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巴管事、何九如還有大姑娘進了小客廳。
畢爺站了起來一抱拳道:「賈兄,那兄弟就先告辭了。」
黑衣客道:「畢爺總有跟他熟的朋友。」
畢爺沉默了一下道:「那兄弟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容兄弟請教……」
巴管事伸手一攔道:「慢點兒,老九,你派個出去看看貨,招子往四下多掃動一下,叫他機靈點兒。」
駱掌櫃道:「大哥,怎麼您也……」
人到了這時候,求生的意念來得比什麼都強烈,人到了這時候也往往會糊塗,姓甘的小鬍子居然開始表功了。他只以為這樣是幫費慕書出氣,會博得費慕書的一點歡心,一點獎賞,眼下只要能保住不死,其他的以後再談。
黑衣客一抬手道:「我及門而止就是。」
費慕書道:「當然知道,裕記商行的駱掌櫃,對麼?」
姓甘的小鬍子直掙扎,直嚷嚷,和似乎他沒姓趙的勁兒大,到底讓姓趙的弄走了。
駱掌櫃道:「您剛才不是說……」
駱掌櫃道:「我駱某人不是不能忍事的人,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伙計掀起門簾,畢爺邁步行了出去,伙計緊跨一步到了對面,掀起對面一間的門簾,畢爺昂然走了進去。
進了那條黑胡同,往裡走了丈許,黑衣客緊挨著牆根兒停了下來,道:「甘爺剛才上哪兒去了,是喝酒去了,還是喝茶去了?」
離北城不遠處有個茶館兒,店面挺大,臨街擺著十幾二十張桌子,靠裡還有隔成一間一間的雅座兒。
畢爺道:「這倒是有,什麼時候要?」
黑衣客一抬手道:「我心領了,畢兄,我剛說過,咱們最好盡量少碰面,等下回我再到承德再擾畢兄一頓吧!」
黑衣客淡然一笑道:「畢兄也在侍衛營裡當差,要是等他摸清了畢兄的底,他可不會管畢兄在哪兒當差。」
姓甘的走起路來很瀟灑,腳下也很輕快,連頭都沒回一下。
巴管事神色冰冷,沒有說話。
畢爺眉鋒為之一皺。
姓趙的漢子道:「事到如今只有一個辦法,話說在前頭,我這可是完全為駱掌櫃你著想,願不願在你,你可別不識好人心……」頓了頓,道:「駱掌櫃,老甘這個人什麼都好,只有一宗短處,其實說起來這也不能叫短處,哪個男人家不喜歡這調調兒,你我都不例外,只不過好的程度有別而已。」
巴管事進門就問:「這兩個傢伙唱作俱佳,您給了他們多少?」
駱掌櫃道:「走是走了,可是我擔心花這點兒錢只能消這一陣子災,我不能不為以後著想。」
說著,他一手讓座,一手拉著姓甘的小鬍子硬往下拉。
畢爺連猶豫都沒有猶豫就點了點頭,道:「有的。」
畢爺道:「只一個。」
只聽姓甘的小鬍子冷笑一聲又道:「駱掌櫃,你可是真人不露相呀,我還一直拿你當安善良民,殷實商人看呢,我走了眼了。不過還好,人總算沒走掉,駱掌櫃,你,還有你裕記商行那位管事跟那個快馬張,都跟我們倆到營裡去一趟吧。」
這一間裡只有一個人,是位英挺黑衣客,桌上一壺茶,兩個茶杯,左邊是頂寬沿大帽,右邊是根馬鞭。
姓甘的小鬍子倏然一笑道:「老趙,看起來裕記商行的人,對咱們哥兒倆,多少都帶著點兒敵意,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真讓人納悶。」
黑衣客道:「畢兄最好盡量少跟我碰面,什麼時候讓我上哪兒去,畢兄可以把話留在櫃臺,從明兒個起,我會常到這家茶館兒來走動。」
姓趙的漢子微微一笑道:「錯就錯在不該對他表示這點心意,他根本看不和*圖*書上這個,他現在認定了你跟姓費的有關聯,試問官家是聽你的,還是聽他的,胳膊別不過大腿,為了你駱掌櫃的家,你的基業,何不放聰明點兒忍忍。」
姓甘的小鬍子眼一瞪道:「怎麼?臘月的蘿蔔,你動(凍)了心了?你愛這個,你拿。我不要,我不愛這個。」
出了門,往條小胡同裡一拐,姓甘的小鬍子沖姓趙的漢子伸出了手。
姓甘的小鬍子伸手一攔道:「老趙,你要帶他上哪兒去?」
姓甘的小鬍子道:「那……是這樣兒的,我聽說費慕書越獄到了承德,剛才一聽說你姓費,我馬上就想到了費慕書。」
有這麼一間裡有這麼三個人,兩個坐著,一個站著。坐著的兩個,靠東邊的一個,是個穿長袍的中年漢子,瘦瘦的高高的身材,凹睛,鷹鼻,薄唇,臉嫌白了些,不是白淨,是白滲滲的,眉宇間透著一股子冷意。
黑衣客淡然一笑道:「畢兄放心,我姓賈,人可假不了。」
何九如臉色一變道:「你不是已經把他們打發走了麼?」
姓甘的小鬍子臉色一變,抬手一擋,道:「駱掌櫃,你這是什麼意思,行賄你找錯了對象,侍衛營裡可沒敢拿這個的人。」
黑衣客腳下比姓甘的略快一些,他逐漸地接近姓甘的,這當兒承德城的黑胡同多得很,他算準了時間跟距離,恰好在一條黑胡同口趕上了姓甘的,他叫了一聲:「甘爺。」
駱掌櫃的臉直發白。
姓甘的小鬍子霍地站了起來,望著駱掌櫃道:「你這是承認跟費慕書有關係?」
姓趙的漢子擺了擺手,道:「你回去吧,我在這兒待一會兒,叫幾個來換我,別他娘的讓我在這兒耗到半夜。」
何九如道:「只看見他一個,就算還有,咱們也不認識。」
秦二爺跟瘦老頭兒齊一欠身道:「您請便。」
畢爺道:「好說,自己人何必客氣,中堂交代的就是令諭,兄弟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駱掌櫃忙道:「甘爺,您怎麼這麼說,行賄,駱某人哪有這個膽哪,即使我有這個意思,那也得看對誰,是不是?對您二位,我絕不敢,兄弟我高攀,咱們交個朋友,這就算兄弟我請二位吃喝一頓。」
外頭這十幾二十張桌子上,下棋聊天的多,靠裡那隔成一間一間的雅座兒就不同了,一陣陣的管弦絲竹,一陣陣的大鼓小曲兒,要什麼有什麼,熱鬧極了。
說完了話,他轉身要往外去。
姓甘的小鬍子道:「駱掌櫃,別的事都可以商量,這種事兄弟我可不敢徇私。」
北牆上有扇門兒垂著簾兒,原是供客人歇息用的。
黑衣客道:「有幾個?」
畢爺沒猶像,走過來在黑衣客對面坐了下來。
三個人落了座,駱掌櫃目光一凝,望著何九如道:「老九,我不留你了,最好你能帶隊馬上離去。」
姓甘的小鬍子沒說話,帶著笑走了。
駱掌櫃臉上飛快掠過一絲異色,道:「趙爺,您慢點兒。」
大姑娘駱明珠道:「什麼事兒,我不能聽麼?」
畢爺赧然而笑,掀簾走了出去。
瘦高個兒這當兒早把胡琴套進了那個藍布套裡,兩手正拿條手巾使勁擦著,他接口說道:「麻子的老生戲越來越見功力了,有道是:『力巴看熱鬧,行家看門道』,外行用不著說,這種功力就是內行裡也不所見,您說是不是,畢爺?」
駱掌櫃道:「老九,你說,我不走行麼?」
費慕書「哦」地一聲道:「仰慕我會見面就給我拳頭吃麼?」
駱掌櫃賠著笑道:「趙爺,您別嚇人好不……」
姓趙的漢子跟著站了起來道:「我話還沒說完呢,瞧你。我沒別的意思,只是要你的閨女在他身上下點功夫,只要你閨女機靈點兒,還會吃什麼大虧?」
駱掌櫃道:「我沒有拿他當外人……」
畢爺一怔,旋即笑了:「原來是一家人,從哪兒來?」
駱掌櫃對人一向客氣,可對自己的女兒從沒這麼客氣過,駱明珠有點詫異,可是她畢竟沒再多說一句就出去了。
黑衣客一抱拳道:「那我就先謝了,請問畢兄,行宮侍衛營裡可有個姓這個姓的人?」他沾些茶水在桌上寫了個「甘」字。
黑衣客上一步凝目往外望去。
m.hetubook.com.com駱掌櫃雙眉一揚,道:「趙爺,這話就不對了,無論到哪兒總得講個理,不能說因我駱某人表示一點心意,就給我扣上這頂帽子。」
轉眼工夫之後,何九如一步跨了進來,道:「姓趙的在對街廊簷下。」
黑衣客道:「畢兄別客氣,我姓賈。」
駱掌櫃微一搖頭道:「不急,大哥,等老九走了再說不遲。」
黑衣客道:「他要是在這兒安插這麼個人,用心可知,中堂寧信其真,不信其假,所以派我來把他……」他把那個還沒乾的「甘」字一指頭抹了去。
何九如臉色凝重,道:「我不勸你留下,也不勸你跟他們鬥,好漢不吃眼前虧,雞蛋碰石頭,那是大不智,我勸你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別拉馬套車的,那太顯眼,我去讓它們把貨擠擠,騰出幾匹駱駝來,你去收拾收拾,咱們這就走,離承德遠一點兒再找個安穩地兒打尖歇腳。」
畢爺道:「我跟他不怎麼熟。」
何九如這時開了口,說道:「宏琛,你真打算走了?」
駱掌櫃道:「那容易,我馬上讓人去叫兩個去。」
可是他仍沒能快過黑衣客,黑衣客的左手在他脖子前晃了一下,他嘴是張開了,可是沒能叫出聲來。
巴管事道:「說的好,咱們就跟他們比比高下,東家,你去找明珠去,別跟她說什麼,點了她穴道交給老九,讓老九把她裝進口袋裡,扛出去往駱駝身上一放拉隊就走,還有快馬張,老九你自己去辦,也要如法炮製,行裡的人跟著駝隊走,等駝隊一動,我跟東家一塊兒出門引開他們,咱們在凌南城外見,只等一天,過了時候誰也不用再等誰。行了,咱們分頭辦事去吧,我去收拾收拾該帶的,一個也不便宜他們。」
凡是繁華熱鬧的地兒總少不了招商客棧、酒樓、茶館兒。
駱掌櫃沉默了一下,一點頭道:「好吧,我說。」
他掀簾先走了出去。
巴管事道:「讓老九派個人出去看看再說。」
巴管事道:「東家,就是天大的事兒,你也該說個清楚。」
駱掌櫃一邊跟去關門,一邊道:「沒這事兒,沒這事兒……」
這當兒換誰誰都知道不妙了,姓甘的小鬍子更明白,街上到處有行人,他張嘴就要嚷嚷。
黑衣客兩手一捏又把那塊銀牌藏回了袖裡,收回手道:「京裡。中堂讓我來看看畢兄,有件事兒順便要畢兄助一臂鼎力。」
秦二爺側轉身沖瘦高個兒拱拱手,笑著說道:「畢爺,見笑,見笑。」
畢爺微微一愕道:「這是幹什麼?」接過紙條兒一看,他眉鋒微微一皺,道:「這個人我不認識啊……」抬眼問道:「人呢?」
說話到這兒,他飛快地掃了姓趙的漢子一眼。
黑衣客含笑說道:「甘爺,多少年不見了,咱們找個地方聊聊吧?」
姓甘的小鬍子道:「對,就是他,這娃駱的是個奸商,根本就不是個好東西,您不知道,我們這些吃糧拿俸,身不由己的人,嘴裡跟著嚷嚷拿響馬,其實心眼兒裡沒有一個不仰慕您的……」
姓甘的小鬍子臉色陡變,他一句話沒說,抬手出拳,藉著那一旋身之力一拳擊向黑衣客小腹。可是他已經慢了,早在他抬手出拳的當兒,黑衣客右手鋼鉤般五指已落在左肩井上,所以他的右拳剛擊出一半便悶哼一聲垂了下去。
黑衣客道:「這家茶館兒畢兄熟不熟?」
回過來往下一坐,道:「您一位太會說笑了,問遍承德城,誰有這個膽?」
畢爺忙道:「不,這有什麼顧忌,中堂的令諭就是自己親兄弟也得照辦,何況是個外人,只是他也在侍衛營當差。」
畢爺一點頭道:「那好,就這麼辦,老兄遠道而來,讓兄弟我盡盡地主之誼,咱們……」
駱掌櫃霍地站了起來,臉煞白,道:「我拼了。」
駱掌櫃苦笑說道:「趙爺,我沒別的意思。」
駱明珠的步履聲聽不見了,駱掌櫃的一抬手道:「大哥、老九,咱們坐下說。」
畢爺道:「什麼話,這是兄弟分內的事,賈兄請留步。」
姓趙的漢子道:「我說他好那個色字,可不是指堂子裡的那些姑娘,那些破鍋破盆兒他根本看不上眼,你低估了他的眼界了。」
hetubook•com•com反過來說,如若沒有這些行業,這個地兒上也繁華熱鬧不起來了,只有這些地方才是顯示繁華熱鬧的地方。
進了裡間,姓趙的漢子拉著駱掌櫃往炕上一坐,低聲說道:「駱掌櫃,不是我說你,你怎麼這麼糊塗跟他來這個,這不等於把事往自己身上攬麼?」
費慕書道:「好一個下意識反應。」
巴管事伸手一攔,道:「老九,只有姓趙的一個麼?」
伙計哈腰賠了個笑,道:「回您,就在對面兒。」
姓趙的漢子倏然一笑道:「這還有什麼好考慮,什麼好問的?小虧、大虧只這麼兩樣,總得選一樣……」
出茶館兒再看,畢爺說的那個姓甘的已走出了幾丈之外,黑衣客把大帽往頭上一戴,提著馬鞭跟了過去。
一腳剛跨出,他忽又停住了,眼望著茶館兒外道:「巧了,賈兄快看,那就是他。」
黑衣客兩眼閃過一種令人心悸的異采,道:「中堂洪福,畢兄請吧。」
黑衣客道:「很簡單,畢兄想法子把他引出來,把人指給我,其他的畢兄就不用管了。」
姓趙的漢子一拍胸脯道:「我保他三個,行麼?」
一曲既罷,瘦高個兒舌綻春雷,一聲采震得人耳鼓嗡嗡作響,接著就是一陣巴掌。
姓甘的停步扭頭,黑衣客接著又是一句:「我姓費,甘爺或許早把我忘了。」
手往懷裡一掏,手裡多了一樣東西,那是一個薄薄的紅封套。他往姓甘的小鬍子手裡一塞,賠著笑臉道:「這是一張一千兩銀子的銀票,不成敬意,算兄弟一點小意思。」
姓甘的小鬍子冷笑一聲道:「事到如今,你也用不著再辯了。我姓甘的江湖跑的日子久,在官家也待了不少日子,這雙招子雪亮。我只有一句話,你們人多,我們人少,要嘛你,就把我們倆放倒在這兒,要不然你三個就乖乖的跟我們倆走。」
姓甘的小鬍子勉強一笑道:「真的,費爺,我說的是千真萬確的實話,大夥兒跟著嚷嚷拿響馬,那是不得已,其實大夥兒心眼兒裡沒有一個不仰慕您的,就拿姓駱的密告您這件事兒來說吧,上頭把事情交下來,我們不能不辦,其實骨子裡我們是整姓駱的……」
何九如定了定神,邁步走了出去。
巴管事臉上沒半點兒表情,扶著快馬張轉身往外行去,何九如也一頭跟了出去。
只坐下去便好辦,駱掌櫃何許人,這還能看不出來,當即沖巴管事一遞眼色道:「大哥,您跟老九先帶著快馬張出去坐會兒,別讓甘爺趙爺看著生氣。」
何九如道:「那就說。」
姓甘的小鬍子忙道:「您可知道是誰跑到衙門去密告您的?」
駱掌櫃道:「大哥,事到如今,您還說這個幹什麼,我知道我走錯了,可是……」
姓趙的漢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奸滑一笑,點頭說道:「好吧!咱們這就出去,什麼都別提,讓他知道恐怕就不靈了,這件事讓一我來安排,明幾個一早我來聽信兒。成,咱們有成的路。不成,咱們有不成的路。走吧,出去吧!」
駱掌櫃道:「那您是指……」
駱掌櫃道:「話不是這麼說,女兒雖然是我的,可是這種事兒我也得聽聽她的意思,她願意,那是最好不過,她要是不願意,我也只有忍了,以後的苦,以後的災難也只有讓她去受了。」
黑衣客拿起茶壺給畢爺倒了一杯,放下茶壺順手把那杯茶推了過去,茶杯到了畢爺面前,茶杯旁邊多了一塊四角方方的小銀牌,上頭鐫著一條龍。
黑衣客雙眉一揚道:「那就是他了。」頓了頓道:「京裡得來的密報,行宮侍衛營有個姓甘的,是他的心腹……」他又沾些茶水在桌上寫了兩個字:「顒琰。」
畢爺臉色倏地一變,道:「那麼?我能幫什麼忙?」
黑衣客站了起來道:「偏勞畢兄了。」
你瞧,外頭這十幾張桌子上,還有那閉著眼搖頭晃腦,手在桌子上打板的呢。
畢爺一點頭,剛要接話。
姓趙的漢子道:「別人還真沒這個膽,駱掌櫃你這裕記商行裡養著不少深藏不露的高手,那可就要另當別論了。」
姓趙的漢子回過了身,可是沒說話。
姓趙的漢子道:「或許你沒別的意思,可是你不能怪人家不往別處想和圖書。駱掌櫃,設使今兒個你跟我們易地而處,你也會這麼想。因為這不是別的事兒,我們倆沒插手便罷,既然插了手,萬一出點兒紕漏,掉腦袋的是我們倆……」
費慕書哦地一聲,詫問道:「你們怎麼整姓駱的了?」
駱掌櫃的沒答話,沖大姑娘一擺手道:「明珠,你回後頭去,我跟你大爺、九叔商量點事兒。」
姓趙的漢子皺皺眉,遲疑了一下道:「本來這話我是不好出口的,可是無功不受祿,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為了駱掌櫃你的家,你的基業,我也就顧不了那麼多了。駱掌櫃,你不有個現成的標緻大閨女麼?」
姓甘的小鬍子皺眉道:「一切明兒個再說,那怎麼行?」
駱掌櫃跟著站起,哎喲一聲,道:「甘爺,您怎麼這麼說,兄弟哪是這意思。」
「不會吧!」黑衣客道:「要是我認錯了人,你怎麼一聽說我姓費,就想給我一拳?」
姓甘的小鬍子剛才喉結上挨了一指,沒能喊出聲來,現在能說話了,可是嗓子就啞了:「你,你恐怕認錯人了吧?」
到了外間,姓甘的小鬍子劈頭就道:「老趙,你幹什麼去了?」
站著的那個,在兩人中間,兩手合在一起搓弄著,是耍手銬上的練子的身段,嘴裡唱的是秦瓊發配,男起解,咬字運腔,氣口吞吐頗見功力。瘦老頭兒的一把胡琴更是襯得嚴絲合縫,滴水不漏。
姓甘的小鬍子道:「這件事承德城的人都知道了……」
黑衣客道:「你沒有想錯,我是費慕書,你聽誰說費慕書越獄到了承德?」
駱掌櫃忙道:「甘爺,這可是天大的誤會,天大的冤枉,我只是因為快馬張不會說話,得罪了兩位,一點小意思給二位賠罪……」
這當兒,這位老江湖心裡是夠難受,夠悲憤的,可是人家是吃糧拿俸的官家人,胳膊別不過大腿,只要還打算在這條路上討生活,就得忍著點兒,所以他只好認了。
駱掌櫃會錯了意,表錯了情,手裡捏著那個紅封套,塞,塞不出去,收,收不回來,好不尷尬。
姓趙的漢子笑道:「駱掌櫃,你是個挺上路的人,怎麼淨說不上路的話,老甘他不貪財,腰裡可並不是沒有這幾文,他要玩兒隨時自己會去,還要你這麼費心為他張羅?」
何九如一怔道:「怎麼了,宏琛?」
駱掌櫃勃然色變,霍地站起,道:「趙爺,您這是什麼話?」
他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駱掌櫃道:「可否給我一晚上工夫讓我考慮考慮,也好讓我問問我的女兒。」
聽完了他這番話,巴管事跟何九如臉是都變了色,巴管事怒笑一聲,道:「好嘛,主意竟動到了明珠的頭上了,他做夢,我姓巴的倒要看看他們能動哪一個?」
駱掌櫃臉色一變,但旋又柔聲說道:「聽話,等我跟你大爺、九叔商量好後再告訴你。」
駱掌櫃勉強一笑道:「沒什麼,承德城我住膩了,你們走了之後,我也要收拾收拾關了裕記商行趁夜上路。」
姓趙的漢子沖駱掌櫃一呶嘴,道:「駱掌櫃,咱倆裡間談談去。」他站起來拉著駱掌櫃就要往裡間走。
姓趙的漢子一抬手道:「你別打岔,聽我說,現在老甘他認定你跟姓費的有關連,這件事很麻煩,要是讓他把你往營裡一帶,你就甭想再出來了,你的家,你的這點基業也就全完了……」
駱掌櫃道:「這個我知道,可是……」
門簾兒一掀,進來個伙計,手裡拿張紙條兒,進門直奔畢爺面前,欠身、哈腰,雙手把紙條兒送了過去。
駱掌櫃道:「王法倒是有,我怕胳膊別不過大腿,不要再說什麼了,趕快帶隊走吧。」
「承德城」是進出關必經的大地方,本就非常繁華熱鬧,再加上是行宮所在地,就更顯得它繁華熱鬧了。
黑衣客一抬手道:「坐下談。」
畢爺沒說話,邁步往對面走去。
他的右手扶在小鬍子姓甘的左肩上,轉身往身邊那條黑胡同裡行去,姓甘的小鬍子一點異議也沒有,跟他一塊兒進了那條黑胡同。
姓趙的漢子冷哼一聲,道:「這還用說麼,想想也明白,我看咱們哥兒倆趁早走吧,走遲了說不定會讓人押在這兒。」
姓甘的小鬍子笑了。
費慕書道:「不錯,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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