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響馬

作者:獨孤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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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賭場驚豪客

第十四章 賭場驚豪客

陰沉臉瘦高個兒轉過身來抱起雙拳,臉上也有了笑意:「這是場誤會,他們不睜眼,不自量力,尊駕江湖高人,大人不計小人過,還望看兄弟薄面,這檔子事就此算了。」
當莊的伸手抓起了骰子,道:「您下多少?」
圍在後頭的一圈,眼往桌面上瞧的時候少,往兩張粉面上瞧的時候多,有的甚至死盯著不放,喉頭上下直動,直嚥唾沫,要沒眼皮擋著,他那對眼珠子非蹦出來不可。
心裡這麼想著,一雙鳳目也就不由地望向了他。
瞧人家,多客氣,多懂禮,金二奶奶心裡馬上就又增加了幾分好感,真恨不得馬上就……
金二奶奶一喜道:「那,那也好,我就先收著了。」
金二奶奶皺了皺眉,突然,她那雙鳳目猛然一睜,黑白分明的眸子閃起了兩道光亮的異采。她發現絡腮鬍大漢身後那小娘們兒身後多了個人。
閉十!當莊的八點兒搭個二,閉十一個。
這個地兒是個大院子,挺大的個院子。
嗯!不錯,下頭那張牌是個三點兒,有一半兒「皇上」相,奈何,上頭那張牌是個七點兒。白淨胖老頭兒剎時像個洩了氣的皮球,「叭」地一聲把牌扣在了桌上。
人家那位跟著那漢子進了後院,這後院可真夠大的,一眼瞧過去數不出有多少房子多少燈。
人家那位道:「貴處在賭注上有沒有限制……」
「不敢。」費獨行道:「我姓費,叫費獨行,從貴寶地路過,正趕上馬市,就多耽擱了兩天,沒先拜望,自知失禮……」
金百萬登時就是一頭汗。
這兩位,沒參與賭局,而是坐在後頭瞧的,一個坐在一位大腹便便,白白淨淨,穿著氣派異常的胖老頭兒身後,一個坐在穿褲褂,滿臉絡腮鬍大漢身後。
金二奶奶想找個縫地鑽到地底下去。可又捨不得,真捨不得,要是這時候金百萬站起來要走,她會恨他一輩子。
金二奶奶臉上的笑意也沒了。
好在她這句話說得很輕,聽見的人也不過兩個,他跟她。
另一個跟著叫道:「少跟他廢話了,竟然在這塊地兒上打咱們的人,他分明活得不耐煩了,砸碎他。」
絡腮鬍大漢樂得直哈哈:「當莊的,你他奶奶的也有抓閉十的時候啊,沒說的,賠吧。」
人家那位接著說道:「請擲骰子吧。」
他跟著那漢子走了,把金二奶奶的一顆心也帶走了,金二奶奶的一雙目光想跟著他走,可是當著這麼多人怎麼好那麼明顯,只有讓一顆心跟他走了。
金百萬就在身邊,他也應該聽見了,那不要緊,他一天到晚只知道撥動著算盤子數他的錢財銀子,他不會留意這些的,要會早好了。
不知道怎麼回事兒,當莊的臉色為之一變,他抬眼看了人家那位一下,然後緩緩伸出手去發牌。
她沒碰見夢想中的人,卻碰見了金百萬,「張家口」的大富豪。
金二奶奶一聽這話,她不能不答腔了,一推金百萬道:「老爺子,人家這位看咱們今兒晚上輸得不少,可是一番好意啊,您就再試試吧。」
一咬下嘴唇兒,住口不言。
金二奶奶接了過去,一雙眼波緊緊地盯著那張臉:「我們現在沒辦法找給您。」
他一抱拳轉身行去,很快地出了胡同拐了彎兒。
望著杜毅出了胡同拐了彎兒,費獨行突然笑了:「老人家聽見沒有,他們還怪機靈的,居然在我眼前打起馬虎眼來了。」
燈下亂哄哄的,十幾張圓桌面和圖書兒,坐滿了人,坐的一圈兒人後頭站的還有人,坐著的也好,站著的也好,什麼樣的人都有。
瘦老頭兒愣在了那兒,滿頭霧水,一臉茫然。
當莊的擲骰子那隻手停了一停,人似乎也遲疑了一下,旋即說道:「您請。」
金二奶奶也睜大了一雙鳳目,直直地盯著就在她眼前的那顆珠子。
隨著這聲沉喝,一個人推開胡同口的幾個混混兒走了進來,瘦高個兒,陰沉臉兒,往費獨行身邊一站,兩眼來回一掃,幾個混混兒手裡的傢伙馬上放了下去。
人家那位轉眼過去道:「有什麼事兒麼?」
杜毅道:「費兄太客氣了,住哪家棧?明兒個兄弟陪他們的瓢把子去給費兄賠罪。」
絡腮鬍大漢面前兩張牌是八點兒,他一咧嘴道:「看來金老今兒個這運的確不怎麼樣。」
剩下七個一揚手裡的傢伙就要再撲。
人家那位想必家裡多的是,連猶豫都沒猶豫,一點頭道:「行,你請,我等著。」
不含糊,與眾不同的人出手也跟人不一樣。
金百萬沒反應,兩眼只望著牌桌上,怎麼聾了,就知道心痛銀子,心痛你就不該來了,哼!豬似的。
人家那位道:「不敢,費。」
絡腮鬍大漢仰天大笑。
陰沉臉瘦高個兒揚手一個嘴巴抽了過去,「叭」地一聲脆響打得那漢子退了兩三步。
當莊的唇邊飛快掠過一絲冷冷的笑意,搖搖骰子出了手,在桌上滾了一滾不動了,最大的點兒,十二。
金二奶奶心裡千個百個願意,可是這不是別的事兒,她沒敢吭氣兒,雖然她沒敢吭氣兒,心裡可惱死金百萬了,個頭兒挺肥的,膽兒那麼小,哪像個男人?
金二奶奶心裡一百個痛快,她想笑。
人家那位突然伸手一攔道:「請等會兒,能不能讓我倒一下牌?」
不知道這個人什麼時候來的,反正剛才她沒看見這個人,現在她看見了,只一眼,她的心猛然跳了一下。
人家那位道:「那麼我就下這八百兩。」
這當兒「張家口」熱鬧的地方很多,「馬蹄胡同」固然夠熱鬧,可是,這個地兒的熱鬧也不下於「馬蹄胡同」。
他一笑說道:「這麼多人群打一個,算得了什麼英雄好漢,分明是一群毫不懂江湖規矩的地痞無賴。」
那個人只兩步便到了她身邊,金二奶奶低下了頭,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她好慌、好怕、手心兒都出了汗,用香手絹兒狠命擦,可是沒用,恨死了。
瘦老頭兒道:「我越看他越像費慕書,看他不像想往裡去的樣子,可是偏偏他又……不知道他安的是什麼心,我非摸透他不可,猴兒,走,咱們盯他去。」
胡同外頭來了五個,胡同裡轉出來六個,由剛才挨揍那漢子帶著,共是十一個,手裡都拿著傢伙,有匕首,有鐵尺,還有鋼絲鞭,費獨行認得,全是剛才坐在大門口長板凳上那些個。
費獨行忙道:「杜兄這是打我的臉,叫我怎麼敢當?不瞞杜兄,我今兒晚上就走……」
可是金二奶奶的心裡還有那麼一點兒不滿足,那就是:她一直沒碰見剛解人事時就夢想過的那種男人。而現在,她終於碰見了。那個人就站在那小娘們兒的身後,一剎那間那小娘們兒顯得跟那絡腮鬍大漢那麼不相襯。
就沖著她,白淨胖老頭也該來個「皇上」。
當莊的一抬手,打東廂房前過來一個壯漢子,當莊的把那顆珠子往壯漢子手裡一交,和圖書壯漢子轉身快步往後去了,沒錯,那個後院所在,是有人住,那壯漢子到了北牆上那扇門前推開門走了進去,然後又關上了門。
金二奶奶這當兒站了起來,推了推自己的凳子,看了看那位,紅著臉含笑說道:「您請坐。」
他後頭那長著美人痣的小娘們兒睜著一雙鳳目,也盯著兩張牌不放,小嘴兒半張著,那模樣兒要多迷人就有多迷人。
人都是這樣,儘管自己跟人家一樣的出身,可是這當兒她會瞧低人家,忘記了自己……
「你給我住嘴,人家有錢,愛叫誰叫誰,窯子本來就是個誰有錢誰就能來的地兒,你吃的哪門子醋?也不撒泡尿照照去,就沖你這副挨揍相還想沾素君,還不給我滾。」
費獨行答了禮道:「好說,也是我一時氣盛,得罪諸位弟兄之處還望閣下海涵。」
好大的手面,當莊的一怔,大夥兒也都為之一怔。
費獨行沒轉身,也沒回頭,笑笑說道:「有句話老人家該知道,不打不相識,有些個交情是打出來的。」
幾張圓桌面兒上的玩意兒真齊全,有牌九、有骰子,還有押寶。呼盧喝雉,虎頭、閉十,一聲聲的嚷,一陣陣哈喝直往夜空裡冒。
金二奶奶忍不住伸手在他腿上推了一下:「老爺子,人家這位……跟您說話呢。」
就在這當兒,牆上那扇門開了,剛才那名壯漢子快步走了出來,轉眼工夫便到了近前,把珠子往當莊的手裡一交,道:「胡老說可以押這個數。」他伸出了兩根指頭,大拇指跟食指。
當莊的還沒說話,那小姐們兒突然開了口,話聲驚喜之中帶著萬分的「愛」:「好美啊!我長這麼大還沒瞧見過這麼大的珠子,二海。」她推了推絡腮鬍大漢。
背後一個話聲冷冷說道:「我真摸不透你,我既然已經告訴你們是一個窩裡的,你怎麼還一匕首傷了他們四個?」
其實不用這四個混混擋,兩邊的攻勢也會頓上一頓,只因為費獨行這一匕首嚇人,馬上就鎮住了這些混混兒。
哄然一聲,圍在後頭的又笑了。
院子裡栽著一根根的木樁,每根木樁上掛著兩盞燈,把院子裡照耀得光同白晝,就是掉根針在地上也能找得著。
杜毅含笑說道:「費兄誤會了,兄弟也是外地來的,只不過跟他們的瓢把子有點交情而已。」
人家那位一點就透,「哦」了兩聲把珠子往袖子裡一袖,沖大夥兒一抱拳,道:「失陪。」
白淨胖老頭兒那張細皮嫩肉的胖臉上沒一點兒表情,兩眼直盯著手裡的兩張牌,兩張牌疊在一塊兒,一雙胖手捏得緊緊的,恨不得把兩張牌捏出油來,右手大拇指按著上頭一張牌往下拉、往下拉……往下……
這麼樣一個人而且「多金」,真是理想上加理想,上哪兒找啊,打著燈籠也找不著第二個。
只聽他冷然說道:「你們是聾了還是啞了?沒一個吭氣兒的。」
「哎喲!」他身後長美人痣的小娘們兒蛾眉一皺叫了起來:「老爺子,您怎麼老抓閉十呀,您要是再抓閉十,可就得把我留在這兒了。」
金百萬的一雙胖手直搓,遲疑著說道:「這個,這個……」
金百萬如大夢初醒,頭一仰,嘴一張:「嗯?啊,是,是,說話,說話。」
他手裡的匕首隨話揮了出去,幾聲大叫,四個混混兒首當其衝,全掛了彩,傷都在右胳膊上,四個混混兒抱著胳膊往後退,這一退立即擋住了和*圖*書兩邊的攻勢。
牌兩張兩張地亮出來了,幾點兒的都有,還出了一對虎頭,人家那位牌不大,是個三點兒。
這十一個混混兒似乎都有武功根基,都會兩下子,出手挺快,手裡的傢伙招呼的也全是費獨行的要害。
陰沉臉瘦高個兒道:「尊駕這麼說倒教兄弟掛不住了,兄弟也在江湖上跑了多少年了,光棍兒眼裡揉不進一粒砂子,要不是尊駕手下留情,他們一個個今兒晚上就得全躺在這條胡同裡,兄弟還沒有謝過呢。」
人家那位含笑說道:「二奶奶先拿著吧,我什麼時候得空再到府上拿去。」
有了這句話,十一個混混兒一擁而上,手裡的傢伙驟雨般往費獨行身上落下。
當莊的定了定神忙道:「不大,不大,隨您下,隨您下。」他揚手就要擲骰子。
正中間那張圓桌面兒上最熱鬧,坐的一圈人後頭站的人也最多,倒不是因為這張圓桌面兒上有什麼新鮮玩意兒,而是這張圓桌面兒邊兒上坐著兩個堂客,兩個打扮得花枝招展,說多標緻就有多標緻的小姐們。
院子兩邊,是兩排廂房前抱著胳膊站著的幾個穿褲褂兒的漢子,一個個腰裡都鼓鼓的。
費獨行道:「那也一樣,杜兄仗義出面,我也應該說聲謝。」
小娘們兒粉臉上掠起兩片紅雲,揚起粉拳又是一下:「死人,你狗嘴裡就是長不出象牙來,當著這麼多人,你怎麼……」
金二奶奶也不知道哪來的一股子勇氣,脫口說道:「不,您不坐我也不坐。」說完了這話她覺得臉上一陣熱,忙把頭低了下去。
他兩眼直盯著當莊的,當莊的臉色有點兒不大對。
芝麻大個三點兒,輸的機會大,贏的機會小,這顆珠子十有八九要進入家的兜兒,儘管輸了算人家的,金百萬兩口子也難免瞧著心痛。
費獨行笑了笑,腳下沒動一動。
人家那位好度量,根本就沒跟那東西計較,淡淡地笑了笑,一口牙齒好白,他一翻腕,把一樣東西放在了桌面上,沖那當莊的道:「請給我估估,這顆珠子值多少?」
有一個兩眼盯這金二奶奶,嘴裡卻罵當莊的:「別他媽的胡說八道,金二奶奶的身子何等嬌貴,金老就是把房產都押了,也捨不得把金二奶奶留在這兒讓你們這兒的臭蟲便宜去。」
「看樣子今兒晚上金老的手氣不大順?」那個人竟說了話,話聲好好聽,聽進耳朵裡,混身上下沒一處不舒坦。
幸好人家沒在意,人家笑笑又說:「一般人都是傍贏家,我這個人跟一般人不同,一向愛傍輸家,說起來也怪得很,也許我有幫人運,輸家經我這麼一傍,往往會變成了贏家,如今我想傍傍金老,金老可有意思再試試?」
不。他不該站在她身後,她不配,哪一點兒配,狐狸精、賤女人,儘管小娘們兒沒招她,沒惹她,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這當兒她就瞧那小娘們兒那麼不順眼。
杜毅道:「既是這樣兄弟就不敢多耽誤費兄了,異日再謀後會,告辭。」
「是啊!」剛才吃金二奶奶豆腐那個,這時冷言冷語地說了話:「金老,這年頭兒這種熱心腸的好人可不常見哪,輸了歸他,贏了他跟您二一添作五,這種好事上哪兒找去,二奶奶都瞧出人家的好意來了,您還瞧不出麼?」
她爹娘死得早,那狠心的舅舅把她賣到了「馬蹄胡同」,只賣了百和圖書把兩銀子,結果又在賭桌上化為烏有。
杜毅一怔,忙道:「費兄怎麼不多待兩天,馬市正熱鬧……」
人家那位仍然是毫不猶豫,一點頭道:「行,就算八百兩,請把珠子放在金老面前。」
那東西抽冷子又說了話:「二奶奶也真是的,您這麼個嬌貴的身子,人家這位怎能讓您那雙腿受累麼?」
就在這當兒,胡同外傳進一聲沉喝:「住手,你們這是幹什麼?」
又笑了,這回聲音更大。
他把那把匕首往袖子裡一藏,邁步往胡同外行去。
這一瞟,不帶怒、不帶氣,只有三分嗔。
剛才拿珠子到後頭去那漢了走子過來,拍了拍人家那位,含笑說道:「這位,可否借一步說句話?」
人家那位知書達禮,態度也從容大方,欠身含笑:「謝謝二奶奶,您坐您的,我站會兒不要緊。」
八百兩銀子,桌面上沒那麼多,當莊的給了張八百兩的銀票,人家那位隨手就遞給了金二奶奶。
就在這時候,小胡同裡傳來了一陣急促而雜亂的步履聲,小胡同外也傳來了一陣急促而雜亂的步履聲,顯然是兩邊包抄過來了。
金老跟沒聽見這些話似的,兩眼瞧著桌上的兩張牌直發愣。
當莊的轉眼望向那位:「八百兩,您看怎麼樣?」
那人混身熱血兒剛往腦門子上一沖,砰然一聲,絡腮鬍大漢拍了桌子,大笑說道:「奶奶的,咱比金老少了一點兒,當莊的,賠吧。」
那漢子含笑道:「是關於您這顆珠子,我們東家很喜歡……」
大夥兒剎時都瞧直了眼,那確是顆珠子,拇指般大小,只要是真的,它就夠個八口之家過上半輩子的。
本來嘛,人家是幫我們的,你憑什麼看上這顆珠子,你也配,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德性,看看自己是個幹什麼的,不要臉。
她的命苦,但並不算太苦,老天爺並不是不知道憐恤人,進「馬蹄胡同」不到三年就碰上這位金百萬。
他跟沒聽見似的,真是好胸襟,好度量,他笑笑說道:「二奶奶請坐吧,我站會兒不要緊。」
突然,那個人的一雙目光在她臉上掃了一下,跟兩道電似的,掃得她心裡猛一跳,混身上下連臉上都熱烘烘的。金二奶奶心裡撲撲跳,心裡熱熱的,剎那間她顯得那麼不自在,心裡好慌。在「馬蹄胡同」見過的人多,出了「馬蹄胡同」,進了金家大院,見過的人也不少,一天到晚有人盯著她看,她就從來沒這樣過。
惱死人了,他根本就沒聽見人家說什麼?
又一抱拳,接著說道:「兄弟姓杜,單名一個毅字,請教?」
那漢子半張臉剛才挨了一下,本來就夠紅的,現在紅上加紅,都快成紫的了,他一點脾氣也沒有,哈著腰應了兩聲轉身跑了。
費獨行一揚手裡的匕首,笑笑說道:「怎麼樣?諸位,還要打?」
當莊的遲疑著,小心翼翼地伸兩個指頭捏起了那顆珠子,放在眼前看了看,然後他抬眼賠上一笑:「這玩藝兒我不懂,我得拿到櫃上找個行家估估。」
當莊的不但照賠,而且還得統賠,把銀子往外推的當兒,他飛快地往旁邊遞了個眼色。
人家那位道:「怎麼樣,是不是太大了?」
費獨行可沒把這十一個混混兒放在眼裡,黑道上出了名的兇人他都會過,也全在他手底下栽了觔斗,鎩了羽,他會在乎這十一個混混兒?
當莊的緩緩伸出了手,把兩張牌一翻,剎時一桌子全叫了起來,和-圖-書金百萬直了眼,臉上的肥肉打哆嗦,金二奶奶樂得猛睜鳳眼,小嘴兒櫻桃綻破,笑了,既驚又喜,那模樣兒要多動人有多動人。
當莊的道:「限制倒是沒有什麼限制……」
人家看出金百萬的心意來了,又說了話:「這樣好不,金老,您再試試,輸了算我的,贏了咱們二一添作五,您看怎麼樣?」
他這一跑,那十個悶聲不響一個連一個全溜了,剎時間跑個精光。
這個院子很怪,沒上房,沒堂屋,靠北是一堵牆,牆上有扇門兒,關得緊緊的,牆的那一邊燈光上騰,似乎住的有人,可能那是後院。
金百萬把她贖了出來,她跟了金百萬,做了金百萬的小妾金二奶奶。金二奶奶穿的是綾羅綢緞,吃的是山珍海味,連胭脂粉都是金百萬託人從蘇杭一帶帶來的。
「哎喲!」金二奶奶忽然又從心裡叫了一聲,她一顆心頓時跳的更厲害了,要命,那個人竟走過來了。
坐在胖老頭兒身後的那位,香唇邊,嘴角兒上有顆美人痣,比坐在大漢後頭的那位多了幾分俏,多了幾分媚。
「哎喲!死人。」他身後那小娘們兒皺眉發了矯嗔,一粉拳搥在他肩膀上,嬌聲嚷道:「別那麼樂好不。你一樂就出汗,一出汗就一股子的馬屎馬尿味兒,熏死人了。」
只聽一個叫道:「看不出這小子還怪有種的,竟然沒溜。」
金二奶奶卻瞟了說話那人一眼。
突然,他身後多了個人,是那猴一般的小伙子,低低叫了一聲:「師父。」
絡腮鬍大漢扭頭、咧嘴道:「我的小寶貝兒,樂哪能不出汗,樂本來就是個出汗的事兒,你還怕我身上這股子味兒啊,你不早沾上了,不幹這一行我還養不了你呢!」
胡同裡靜默了一下,突然有邊暴起一聲厲喝:「娘的,咱們跟他拼了。」
轉眼工夫之後,兩邊都來了人,兩頭這麼一堵,馬上把費獨行堵在了小胡同裡。
進後院,那漢子問了人家那位一句:「貴姓?」
那漢子把姓費的帶進左邊一間屋,這間屋在一條長廊的緊把頭兒,屋子裡只有一盞燈,別的什麼都沒有。
人家那位伸出了手,隨便把牌倒了一倒,然後一抬手道:「請。」
費獨行道:「謝謝杜兄盛意,我有點急事,非走不可。」
有的心痛,有的幸災樂禍,珠子是人家那位的,人家那位一點兒也不著急,站在那兒要多穩有多穩,就跟那顆珠子不是他的。
金二奶奶聽得臉上一熱,憋了半天的火兒也往上沖,想發作,可是當著他她不能,心裡真恨不得抓過那東西來咬下他一塊肉,不!不能,髒死了,噁心,要咬嘛也得找個像他的。
自從記事兒,她沒見過這麼俊逸,這麼有魅力,這麼吸引人的男人,儘管她打剛解人事時就夢想著這麼一個人。
金二奶奶只覺臉上一陣奇熱,心頭別別的亂跳,生怕這句話得罪了人家那位,把個說話的那人恨得牙癢癢的,想起他剛才的輕薄,越想心裡越惱,她真想站起來狠狠罵他一頓。
「哄」的一聲,站在後頭的人全笑了。
絡腮鬍大漢一搖頭道:「別又算計我,我賣上一千匹牲口也賺不了這麼多,再說人家是押又不是賣。」
挨揍的那漢子抱著掛彩的右胳膊上前了兩步,一躬身,囁嚅著說道:「杜爺,這小子剛才在裡頭叫了素君陪……」
當莊的伸手把珠子放在了金百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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