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響馬

作者:獨孤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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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此情不渝,坦商大計

第三十二章 此情不渝,坦商大計

費獨行道:「我明知道她一定會這樣,你想辦法拖它兩天,我利用這兩天工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制住她。」他走到桌前排紙磨墨道:「你來寫幾個字兒。」
費獨行道:「總領班要是信得過屬下,屬下願討這份差事。」
費獨行道:「也行,你先簽個名然後把章子蓋上,只讓他們知道這確是你的手諭就行了。」
費獨行的手臂加了幾分力氣。
費獨行道:「我只是想知道一下,那個秘密組織把你派到這兒來,究竟為的是什麼?」
費獨行道:「那不敢說,但屬下自問仰不愧,俯不怍。」
九夫人道:「這樣是錯麼?」
費獨行道:「我要利用中堂府的力量對付她,這樣不但可以鏟除她,我還可以立一樁大功。」
費獨行道:「總領班,請等等。」
費獨行道:「倘若范富春只是勾結一兩個宵小偷竊府裡的珍藏,如今范富春已死,追究不追究兩可。但如今既知道范富春勾結的是一個龐大的秘密組織,其用心恐怕不只在幾樣玉器,根據竊賊的留言看,也可以證明他們確實有別的陰謀,屬下以為這不容輕忽。」
九夫人道:「你明白這一點就行了,現在什麼都不談了,已經過去的事再也找不回來了,還沒有到來的究竟是怎麼樣誰也沒辦法預料,現在咱們談正經的,你下去坐吧!」
費獨行道:「你以為這樣是一種安慰麼?」
費獨行道:「總領班應該知道,屬下不是個怕事的人,屬下不能不為中堂府著想。」
白雲芳神情微微一震,「哦」地一聲道:「我只是聽說過京裡有這麼一個秘密組織,始終沒跟他們朝過面,也不知道他們都是些什麼人,現在我知道了。」
費獨行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他去了。
費獨行道:「秀姑——」
費獨行沒有呼痛,甚至連躲都沒躲。
費獨行道:「屬下對總領班一直很恭謹。」
白雲芳微一搖頭道:「你用不著安慰我了,我知道范富春的生死關係多麼大,我把他殺了,卻等於綁住了自己的手。」
九夫人道:「上來,躺下來。」
他心裡一陣刺痛,道:「秀姑,別再這麼作賤自己了。」
費獨行道:「秀姑,咱們不能一錯再錯,想想已經去世的老人家。」
費獨行揚了揚眉道:「她既然殺不了我,這件事還不好辦麼?」
費獨行道:「謝謝總領班。第一,屬下請總領班秘而勿宣,屬下擔心府裡潛伏得還有他的人。」
費獨行道:「屬下只是那麼猜測,並不是確認一定有,這不能不防著點兒,您說是不?」
費獨行道:「總領班並沒有錯,范富春身為領班,中堂待他不薄,總領班也相當信任他,他居然勾結外人竊取府裡的珍藏,換換是屬下,屬下也會馬上處置了他,錯在屬下沒能及時攔住總領班。」
他剛躺下,九夫人偎了過來。整個人貼得他緊緊的,費獨行覺得出,九夫人一個身軀顫抖得厲害,他閉上了眼一動不動。
費獨行焉有聽不出來,看不出來的道理?他心神震動了一下,只說了句「屬下不敢」,別的什麼也沒說。
白雲芳道:「是啊!你說的那個周濟呢?」
費獨行道:「明天中午?」
費獨行道:「胡三奶不讓你知道,你也沒問過?」
費獨行道:「總領班,屬下斗膽,屬下應該有點私生活。」
白雲芳目光一凝,面泛狐疑之色,道:「你願意接受,你?這為的是什麼?」
沒有回音,想必白雲芳已然走遠了。
九夫人夢囈似的「嗯」了一聲,夢囈似的開口說道:「對了,別那麼吝嗇,給我一點安慰,你何必,也別忘了,你欠我良多。」
白雲芳柳眉一剔,霍地站起來,揚手一個嘴巴子抽了過來。
白雲芳道:「你做的每件事都是站的住的吧?」
九夫人倏然一笑道:「你會說話。」
費獨行道:「不錯,范富春是招出他來了,可是總領班忘了,現在是死無對證。」
他點頭道:「既是總領班擔保,屬下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白雲芳冷冷一笑道:「你真會說話啊,我在這兒等了你老半天了,告訴我,你上哪兒去了?」
九夫人道:「我不是沒問過,我是不敢問。」
九夫人道:「幹什麼都得要錢,和珅的家產無數,每個月弄幾個是看不出來的,再說我拉住了姚師爺跟金總管,就算他們知道我花了錢也不會說話。她利用和珅搜刮來的錢再用到交給那班大員上去,京裡只一有什麼動靜,她不但全知道,而且比誰知道得都早,你說,他們在各地造反還能不節節順利麼?」
費獨行道:「痛的地方不在這兒。」
白雲芳道:「故意氣氣我,是不?」
只聽九夫人道:「我恨你,我原巴不得有誰能殺了你,可是當真有人殺你的時候,我卻告訴了你,我這是為什麼,又算什麼?你,你為什麼會讓我這樣兒?」
九夫人道:「你不怕我在和珅面前告密?」
費獨行何等樣人?一聽這話就知道白雲芳有她的如意算盤,成,則借他之力除去這個作奸犯科的秘密組織;不成,則抓住這個機會整了他。
費獨行倒不是怕九夫人真不讓他走,他明白九夫人的用心,九夫人是根本不讓他再說什麼了。
白雲芳紅了嬌靨,好窘。
費獨行道:「八大胡同。」
白雲芳的目光突然之間變得輕柔異常,但這只是一剎那間的事,一剎那之後她的目光又是那麼凌厲、冷峻,她一擰身,快步過去拉開門走了。
白雲芳神色微鬆,一點頭道:「嗯,對,第二個條件呢?」
白雲芳美目一亮道和-圖-書:「好主意,可是怎麼能證明『胡府』是這個秘密組織的大本營,又怎麼能證明胡三奶是這個秘密組織的首領。」
費獨行道:「你得聽命於她?」
他沒再說話,臉上浮起一片迷茫神色。
費獨行一怔,跟著下意識地心頭一跳,旋即輕「哦」一聲道:「總領班。」
費獨行在黑暗的房中待到現在,已能隱約看見東西了,他看得出,眼前是張床,紗帳兩邊掛著。
顯然她也相信了費獨行的話。
九夫人道:「你是說你願意跟我出去讓她看看?」
只聽九夫人顫聲說道:「你的手呢,沒帶來麼,抱住我。」
費獨行道:「屬下本來就是個凡人,她們要的是錢,屬下給的是錢,周瑜打黃蓋,誰也不欠誰的,這種事可以做,到哪兒都站得住。」
九夫人道:「你問這個幹什麼,怎麼,你惦記他這份家產?」
白雲芳臉色一變道:「怎麼說?府裡還有……」
九夫人道:「你看得見我了?」
白雲芳一雙目光緊緊地凝注在他臉上,看了一陣之後,一點頭道:「我信。我已經開出了條件,你有什麼條件也可以開出來?」
費獨行道:「總領班,有理天下去得,無理寸步難行,中堂府憑什麼拿『胡府』的周濟?」
過了一會兒,九夫人突然不動了,她帶著喘道:「你這是怎麼了?」
費獨行道:「我總要知道他們有什麼陰謀,我才好找什麼借口對付他們。」
費獨行道:「那麼她把你弄進中堂府來……」
頓了頓,目光一凝,道:「秀姑,和中堂的家產真無數麼?」
九夫人道:「你有功無過?誰說的?你三更半夜跑到九夫人房裡來,這是什麼,這難道也是功?和珅在這方面可不願別人效勞啊。」
費獨行道:「原諒我,秀姑,現在我不能告訴你。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現在,我不問你的意圖,你也別問我的意圖。」
片刻之後,九夫人住了聲,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費獨行心頭猛地一震,道:「造反。」
費獨行目光一凝,反問道:「總領班知道這個秘密組織?」
費獨行道:「秀姑,是你叫我來的。」
九夫人大驚,道:「你是要……」
費獨行道:「屬下斗膽,信不信全在總領班。」
白雲芳道:「幾個時辰之前在我房裡的那是誰?不是你麼?」
九夫人道:「不錯,造反,你要弄清楚,造反跟反清復明舉義是兩回事兒。」
費獨行腦中雪亮,他知道轎子裡坐的是什麼人,他也知道轎子裡的人已把他看了個一清二楚。除了擦肩而過這頂軟轎之外,費獨行還發現了一樣東西。
費獨行道:「你放心,這一點我想到了,我自有辦法應付,你不要動聲色,她讓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就是。」
費獨行定了定神,銳利目光直逼九夫人,道:「秀姑……」
白雲芳道:「咦?你不是說范富春招出他來了麼?」
九夫人當然聽他的,忙照著他的所說寫了「令」條,剛寫好,費獨行又道:「你有印章麼?在下頭加蓋一下。」
費獨行心神俱顫,痛如刀割,道:「秀姑,你這是何苦?」
白雲芳道:「想辦法通知三爺他們,暫時停止一切行動。」
九夫人為什麼不讓他再說什麼了,當然不是真怕她自己改變心意,也不會真怕時候不早了,那麼是……
白雲芳停步說道:「什麼事?」
費獨行鬆開了她。
可是他不怕,他也有必成的把握,而且他也要借這個機會更上一層樓,當即,他毅然點頭道:「如果這是總領班的條件的話,屬下願意接受。」
費獨行道:「屬下不敢那麼冒失。」
九夫人道:「你的意思我懂,別拿這嚇唬我,沒用,和珅要是會輕易相信別人的,他就不會讓我住在他這中堂府裡,讓他那幾個太太都搬出去了,要是你跟我都到他面前說話,你想想他會聽誰的?」
九夫人道:「不是了,秀姑已經死了多少年了。」
費獨行伸手向後掩上了門,微一欠身道:「總領班這麼晚了還沒歇息,降尊紆貴有什麼吩咐?」
白雲芳深深看了他一眼,站了起來道:「好吧,你忙你的去吧,我這就找傅祖義他們三個去。」
費獨行道:「謝總領班,只要總領班認為他三位可靠。」
白雲芳沉默了一下道:「你說的是,錯只錯在當時我一時小不忍處置了范富春。」
白雲芳道:「你要弄清楚,這件事只宜暗中進行,而且你知道胡三奶是個怎麼樣的人物,萬一事機敗露,弄巧成拙,讓她反咬一口,對中堂可是大大的不利,到那時候我可要指你是未經許可,擅自行動,甚至還可能處置你。」
費獨行站了起來,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白雲芳打破砂鍋問到底道:「上哪兒玩兒去了,總該有個地方?」
費獨行緩緩說道:「秀姑,你不如給我一刀,這樣我還好受點兒。」
白雲芳道:「你不怕事,難道中堂府怕事?」
白雲芳道:「是麼?」
費獨行道:「秀姑。」
她猛一掙腕,卻沒能掙脫,她厲聲又道:「別忘了,我是你的頂頭上司,而且我是個女人,放開我。」
費獨行道:「查,柳舞陽以及秦彪等六人,俱為陰謀造反之叛黨,潛伏於中堂府之內線,凡我府中護衛,人人得格殺之,此令。聽清楚了麼?照這麼寫。」
白雲芳道:「你可知道『北京城』裡有個鼎鼎大名的坤道胡三奶?」
白雲芳道:「你說吧,我的條件,你答應得毫不猶豫,你的條件我當然應該毫不考慮。」
九夫人瞟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他一眼道:「你既然問起了,我就說幾樣給你聽聽,你可別嚇著了。這中堂府地方太大,連我都有不少地方沒去過,別說你了,府裡有一座楠木廳房是照大內格局蓋造的,用的是龍柱鳳頂,有一座寶閣,式樣仿照寧壽宮,便是花園也是仿照圓明園裡蓬島瑤臺。密室裡收藏著一掛正珠朝珠跟御用衣帽,和珅常在夜深時穿戴起來讓下人們跪拜稱臣。他開的有當舖七十五家,銀號四十二家,古玩舖十二家,玉器庫房四間,綢緞庫房兩間,洋貨庫房兩間,皮張庫房一間,磁器庫房一間,錫器庫房一間,珍餚庫房十六間,鐵梨紫檀傢具庫房六間,琉璃器皿庫房一間,藥材庫房一間。別的都不算,單這些值多少你自己去算吧。要知道他家產總數跟詳目,還有他那些個作孽事兒也容易,他密室一幅仇英的真跡後頭有個洞,由機器消息控制著,裡頭放有十本賬冊,他的家產總數跟詳目,還有他那些個作孽事全在這十本賬冊裡,誰有本事把它拿走往大內一送,和珅準活不到第二天去。」
九夫人道:「自然是越快越好,可是我怕一旦讓她知道了你是費慕書,她就會對你有所提防,這麼一來你對付她恐怕就不容易。」
費獨行的心頭一震,道:「她在你身上下了什麼禁制?」
「是麼?」九夫人道:「那你何必單挑上這個地兒?得了吧,我的費大領班,你能瞞別人瞞不了我,你要是沒有別的意圖,我可以把這雙眼剜出來。說來說去我只一句話,想在這兒持下去,你就乖乖聽我的,上來躺下吧。」
白雲芳冷冷瞟了他一眼,道:「現在怎麼恭謹起來了?」
她突然在費獨行脖子上咬了一口,不太輕,也不太重,可是痛是一定的。
費獨行道:「總領班說的這個周濟,可是胡三奶手下那位十二將之一的周濟?」
費獨行道:「我的意圖卻不能告訴任何人。」
九夫人道:「別跟我說這些,多少年了,我已經麻木了。」
費獨行道:「秀姑,憑我,並不愁沒有吃飯的地方去。」
白雲芳沒說話,費獨行道:「這是屬下不敢輕動周濟的理由之一,另一個理由是屬下在眼見周濟進入『胡府』的時候,突然醒悟『胡府』是一個秘密組織的大本營,這個秘密組織在江湖上殺人越貨,無惡不作,擒一個周濟不過去了他們一個爪牙,不但無法整個鏟除這個秘密組織,而且會打草驚蛇……」
白雲芳嬌靨一紅,但剎那間又恢復了她那懍人的冷峻,道:「說吧!我聽著呢。」
九夫人道:「要是她讓我下手,或者是讓我把你逼離中堂府,那怎麼辦?」
費獨行難言感受,道:「秀姑……」
她的身子在費獨行懷裡揉了起來。
費獨行道:「屬下有件事要稟報總領班一下,昨兒晚上總領班走得匆忙,屬下沒有來得及稟報。」
九夫人道:「我不得不聽命於她,她在我身上下有禁制,我要不聽她的,絕活不過十天去。」
「你看見周濟進了『胡府』了?」
費獨行道:「屬下斗膽,總領班可否看屬下的?」
九夫人道:「我的意圖可以告訴你。」
既然行,九夫人就忙照他的話做了。
費獨行毅然點頭:「屬下能。」
費獨行道:「屬下不敢談條件,只有兩樣請求,還望總領班俯允。」
靜聽之餘,白雲芳臉色連變,等到費獨行把話說完,她未暇多想,脫口說道:「原來胡三奶就是那個秘密組織的首領。」
珠簾掀動,倩影一閃,慧香俏生生地到了身側。這個丫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從什剎海別業回來了。
九夫人道:「不跟你說了麼,我現在是和中堂的九姨太,對你,我握有生殺予奪之大權,我可以讓你留在中堂府,也可以讓你捲鋪蓋走路,你想不想在中堂府待下去了?你聽不聽我的?」
白雲芳嬌笑一聲,道:「好,好一個仰不愧,俯不怍……」
費獨行道:「我不瞞你,秀姑,為了我的意圖。」
費獨行道:「既是這樣,屬下只有從實稟報,九夫人恩賜一筆賞金,屬下乘興到外頭玩了玩。」
費獨行道:「屬下敢請總領班隨時給屬下支援。」
費獨行一怔,翻腕揚手抓住了白雲芳的皓腕,道:「總領班這算什麼?」
遠處畫廊上,站著白雲芳,她嬌靨上有一種異樣神色。
九夫人道:「真的?」
白雲芳道:「對了,我正要問你,當時你只擒獲了范富春,其他的人呢?」
費獨行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帶我出去?」
費獨行從來路出了中堂府,他繞了一個圈又從前門進了中堂府,他一路都在想,秀姑是怎麼知道他的意圖的,心裡頭有事兒,聽覺自然也就遲鈍了,一直到他推開房門一步跨進了屋,他才驚覺屋裡有人。
費獨行道:「不,秀姑,你……」
白雲芳道:「所以你怕她?」
的確,這是實情,當時白雲芳也根本不容他多說。
九夫人的香車出中堂府直馳外城。費獨行騎著駿馬,高坐雕鞍,就在車旁護駕。
外頭要比屋裡亮,人在門口就等於站在明處,費獨行經驗自然夠,他橫跨一步閃到了暗處,沉聲喝問道:「什麼人?」
費獨行道:「是這樣的,屬下原以為范富春監守自盜,勾結外人偷竊府裡的珍藏,當時屬下認為擒獲一個范富春就夠了,哪知經過屬下這兩天來暗中偵查的結果,才發現全不是那回事,范富春不是主犯,他不過是外頭和圖書潛伏在府裡的一個內線而已。」
費獨行道:「你現在不要問,到時候你自然會知道的。」
九夫人道:「我哪來的印章,倒是和珅有顆章子在我這兒,那是管蓋每天支出的。」
費獨行道:「是的,但屬下當時沒來得及稟報總領班……」
車馬出正陽門,在大街上往永定門走。
費獨行只閉著眼不說話。
九夫人疑惑地接筆在手,詫異地坐了下去,道:「你這是……」
白雲芳道:「那麼,你準備怎麼下手,什麼時候下手?」
費獨行道:「秀姑,你想我會把你也扯出來麼?」
九夫人道:「以前我很容易相信人,現在我絕不輕易相信人,對任何人都一樣。」
快到晌午的時候,九夫人突然派人來通知,她要出去一下,指著名要費獨行護駕,車馬都準備好了,只等他了。
一頂軟轎迎面來,快近馬車的時候拐進了一條小胡同裡。
車馬沒出永定門,往西繞,在西城轉了一圈又繞了回去,還是經正陽門進了內城。
費獨行混身熱血猛往上一湧,顫聲低叫道:「秀姑,你……」
九夫人真眼尖,屋裡這麼黑,居然讓她看見了,道:「跟我說話還用這樣麼?」
費獨行道:「屬下要跟總領班稟報的,就是關乎這些人。」
哪知他剛走沒多遠,青石小徑上迎面走來了白雲芳,他怔了一怔迎上去躬身施禮:「總領班。」
九夫人看了他一眼道:「我還當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讓你難以啟齒呢,原來是這件事啊,我不說了麼,我可以告訴你。」
費獨行大驚,忙道:「不,秀姑,你不能……」
費獨行道:「屬下為的是中堂府的今後。」
九夫人道:「我現在是和中堂的九姨太,我誰都不想,也用不著想,只想你。」
白雲芳遲疑了一下,道:「你待會兒再去巡視各處吧,到我那兒坐坐去。」她沒等費獨行說話,逕自先走了。
九夫人卻問他道:「痛麼?」
費獨行道:「我並不勉強你相信,我也不能勉強你相信。」
費獨行道:「幾個時辰之前我是跟白姑娘說話,不是面對總領班。」
九夫人道:「你有什麼辦法應付?」
費獨行道:「秀姑,你這番好意我感激,可是眼下我不能走。」
費獨行道:「至少不是對的,咱們不應該這樣。」
九夫人道:「我沒說你說的不是實話,這世界上的事兒本就沒那麼多公平的,我現在告訴你,你聽仔細了,他們要造反。」
費獨行沒說話,沒動,住她哭。
其實上司的話就是令諭,費獨行還能說個「不」字?自然跟著走了。
白雲芳道:「你能?」
費獨行上了樓,九夫人就在小客廳裡,一見面就說:「讓我料著了,她讓我就近伺機下手,要是真不成就把你逼出去。」
費獨行咬牙伸出了手,觸手盡是滑膩的肌膚,他心中起了一陣震顫,但是他極力使它平靜。只聽九夫人在他耳邊輕輕又道:「你沒吃飯麼?怎麼一點勁兒都沒有,抱緊我。」
九夫人搖頭道:「說來你一定不信,我只知道這個秘密組織是個教,卻不知道它是什麼教?別的更一無所知。」
說完了這句話,她才發現這句話有多麼不對,她是個姑娘家,人家一個跟她毫不相關的大男人逛八大胡同氣她什麼?
費獨行道:「秀姑,我剛才說過,你跟我都不能一錯再錯。」
費獨行道:「不錯。」
九夫人跟了過來,訝然說道:「寫幾個字兒?寫什麼?」
白雲芳厲聲說道:「我特意來告訴你,我恨你,只要有機會,我隨時都會殺你。」
費獨行沒再多說,一聲:「屬下告退。」欠個身轉身走了出去。
望著費獨行出了門,聽不見費獨行的步履聲了,白雲芳叫道:「慧香。」
白雲芳未假思索,立即點頭說道:「這個你放心,我知道他們三個,我保證他三個可靠。」
白雲芳凝目說道:「你突然醒悟『胡府』是個秘密組織的大本營?這話怎麼說?」
白雲芳道:「你既進了這個門,當了我的下屬,一天十二個時辰裡你沒有私生活,除非你跟我告假。」
費獨行聽得好不難受,他沒有即時接話,沉默了一下才道:「你的意思是說,假如那個人一直在你眼前,你就不會……」
這樣東西來自街上每一個行人的目光裡,雖然人有百種樣,但來自每個人目光裡的這樣東西卻相同,那是恨!
費獨行聽得心神震動道:「原來如此啊,這個女人好不厲害,我明白她當初為什麼害我了,她是怕我知道他們的陰謀後不會坐視,處處壞他們的事,看起來她倒不失為一個真正瞭解我的人。」
這是費獨行的高明處,他知道當時是誰救走了嚴淑嫻,他知道嚴淑嫻一旦知道救她的都是些什麼人之後,一定會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本末說個清楚,他也知道那些人會很快地把消息送進白雲芳耳裡,所以,他實話實說,毫不隱瞞,這樣兩下裡一對照,白雲芳自是深信不疑。
九夫人道:「我倒不是怕你扯出我來,當然,就算是扯出我來你也不會讓我受什麼大害,可是一旦扯出我來,我就不能在這兒再待下去了,這麼一來我也就不能整天看見你了。」
九夫人嬌媚一笑道:「是不是不想走了,那正好,我求之不得。」
費獨行道:「這是為防他們扯出你來,我沒工夫對付他們,我要找別人,沒你這張手諭沒人敢下手,快寫吧。」
白雲芳低下了和*圖*書頭,又抬起了頭,當她抬起頭的時候,她嬌靨上紅暈已退,代之而起的仍是那懍人的冷峻。
九夫人一邊說話,費獨行一邊想,九夫人她確實立於不敗之地,她也的確有可能壞了他的事,事關重大,不能輕易冒險,他決定了,聽她的。
費獨行知道了,傅祖義、楚飄雲、蒯靈全是白雲芳的人,雖不一定跟神州七俠有關,但至少都已被白雲芳收在左右。
費獨行道:「是的。」
九夫人冷冷道:「已經有過一回了,你還怕再有二回?」
費獨行道:「我相信你不會。」
費獨行道:「或許,可是她永遠活在我的心裡。」
費獨行目光一凝,截口說道:「總領班夤夜降臨,就是為盤查屬下的行蹤的麼?」
費獨行道:「屬下擒獲范富春之後,曾經當場逼供。范富春供出進府行竊的是他一個把兄弟,他這個把兄弟姓周,單名一個濟字……」
白雲芳道:「周濟?」
不知道為什麼,白雲芳一雙美目紅紅的,像是沒睡好,她「嗯」了一聲道:「你幹什麼去?」
白雲芳道:「你怎麼知道范富春不過是潛伏在府裡的一個內線而已?」
「我。」是個清脆,甜美,而又略帶冷意的話聲。
「不。」九夫人道:「也不是這意思,或許那個人願意一直在我眼前,可是我不能讓他一直在我眼前,因為我不配。」
費獨行道:「請總領班交代他們三位,在沒抓到證據之前,千萬注意口風。」
來自每個人目光裡的這份恨,即使是費獨行這種從不知道怕是什麼的人,也不禁為之寒顫。
費獨行怔住了,同時他的心頭也大大地震動了一下,定了定神,他忙道:「總領班,屬下有要事稟報。」
費獨行當即把他巧遇軒轅奇四人,跟蹤軒轅奇四人,以及殺軒轅奇四人救下嚴淑嫻的經過,還有嚴淑嫻告訴他曾經跟蹤某人到了「香車胡同」的事,毫不隱瞞地說了一遍。
白雲芳道:「范富春既然供出了他,你為什麼不找到他馬上就擒下他?」
九夫人伸手從床裡拿件衣裳披在身上,也坐了起來,她抬手理了理鬆亂的頭髮,道:「胡三奶的事兒,你打算怎麼辦?」
九夫人道:「叫九夫人,你現在是跟和珅的九姨太偷情。」
九夫人接著又道:「這些年來,我揀好的吃,揀好的穿,揀好的喝,天知道我得到了什麼,你突然出現在我眼前,這是上蒼可憐我,除了你,我一無所有,我不在你這兒找點兒安慰,別的我還能求什麼?」
費獨行沒說話。
九夫人驚聲說道:「你這是……這麼一來我……」
九夫人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我,要是我可以不聽她的,你絕不會願意讓她知道你是費慕書,為我就為我吧,反正我是的的確確想多活兩天,不管怎麼說,你既然願意跟我出去讓她看看,這件事就好辦了。」
白雲芳道:「冒失?你怕什麼?」
九夫人道:「一種不知名的毒,每隔十天要服一次藥,要不然,十天一過毒性就會發作,我見過毒性發作後的慘狀,我害怕,我並不是怕死,我是不願意死,我要等見著一個人之後再死,現在我已經見著那個人了,隨時可以死……」
費獨行道:「不然!總領班想對胡三奶下手,不必一定要在府裡失竊這件事上找證據,只要能證明她的家是個秘密組織的大本營,她是這個秘密組織的首領,單以危害京鎮安全這一條,就能徹底鏟除他們,把這位胡三奶繩之以法。」
費獨行聽得心驚肉跳,魂搖魄動,久久說不出話來,他一方面固然驚於和珅的所有,另一方面也驚於九夫人最後那句話。是言者無心,聽者有意,還是……
九夫人道:「是我叫你來的?你是有人證還是有物證?你把那半張信箋留在手裡麼?不會吧。以我看你看完就燒了,江湖上跑了這麼多年,你不會連這點經驗都沒有,你要是把那半張信箋燒了,你就沒有物證了,我要是嚷嚷一聲,只怕你跳進黃河裡也洗不清,你還想再待下去麼?」
第二天早上,沒事兒。
費獨行道:「我有功無過,和中堂正值用人之際,不會讓對他有功的人捲鋪蓋。」
費獨行道:「至少你還姓解,而且在我心目中,你永遠是秀姑。」
費獨行心神震顫,深深地看了九夫人一眼,轉身掠了出去。
九夫人冷冷道:「那可難說,我現在是和珅的九姨太。」
費獨行忍不住一陣激動道:「秀姑……」
九夫人道:「咱們把話扯遠了,談正經的吧,胡三奶要是知道你是費慕書,她一定會殺你,當然,她不一定能殺得了你,可是她讓我這一兩天帶你出去讓她看看,偏偏我現在想盡量多活兩天,不能不聽她的,你說該怎麼辦?」
這回跟那天截然不同,白雲芳嬌靨上雖仍帶著冷意,但話聲相當緩和,跟這位下屬也很客氣,讓費獨行坐,又親手給費獨行倒了杯茶,然後往費獨行對面一坐,道:「你說吧。」
只聽白雲芳道:「那麼,你把這件事告訴我的用意是……」
費獨行道:「是的。」
費獨行默默地起來,坐在了對面一張椅子上。
費獨行點頭道:「我知道,可是我說過我不問你的事……」
九夫人倏然而笑道:「別那麼緊張,我只是說隨時可以死。因為我已經無牽無掛,沒有心事了,可是他們要是不讓我死,我也還想多活兩天,因為現在那個人還在我眼前,我還看得見他,多少年沒看見他了,我要盡量地多看他兩眼。」
「慢著。」白www.hetubook.com.com雲芳抬手道:「我知道一個叫周濟的,不知道跟你說的這個周濟是不是一個人,許是同名、姓?」
白雲芳微微一愕,突然笑了,道:「看來你也是個凡人哪。」
九夫人道:「你或許能夠殺她,可是你毀不了那個秘密組織,因為在整個組織來說,她也只是個聽命於人的。」
費獨行道:「屬下說的這個周濟,跟總領班所說的那個周濟恐怕是同一個人,因為屬下昨兒晚上跟蹤周濟,見他進了『香車胡同』『胡府』,『胡府』裡不可能有兩個周濟。」
九夫人道:「那就決定明天中午,時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九夫人的身子整個兒地偎在他懷裡,帶著顫抖,那發燙的嬌靨貼在他臉上,枕畔是那能要人命的陣陣幽香,此情此景……
白雲芳美目一睜,詫道:「昨兒晚上你跟蹤周濟去了?」
費獨行沒動,一動沒動。
白雲芳道:「責任心重自然是好事,那你就到處看看吧。」說完了話,她要走。
費獨行道:「是關於府裡失竊的事,屬下當時擒獲的人,說是說主犯,其實只能說他是潛伏在府裡的一個內線。」
九夫人突然哭了,聲音很低,但很傷心。
柳舞陽、秦彪都在樓下,現在對費獨行客氣是很,馬上找了個丫頭上樓去通報。
九夫人擺了擺手道:「既然不是那就趕快走,要等我改變了心意,你再想走可就走不了。」
九夫人道:「怎麼?太急了?」
費獨行道:「我不瞞你,我要殺她,而且要徹底毀了她那個秘密組織。」
九夫人道:「即使是顆裡了糖的毒藥,至少現在它是甜的,我這些年來夠苦的了,能嚐到這麼一點甜,就是到最後斷了腸,也是值得的了。」
只聽九夫人道:「好了,時候不早了,我不留你了,趕快回去吧。」
費獨行道:「您原諒,屬下是……」
九夫人道:「不跟你說了麼,別跟我說這些,良宵苦短,機會不多,你也不能在這兒待太久,現在……」
白雲芳道:「那你為什麼告訴我,你是去……」倏然住口不言。
費獨行道:「屬下打聽過了,正如總領班剛才所說,胡三奶在『北京城』裡是個鼎鼎大名的坤道,她不但在地面上兜得轉,而且結交的都是權貴,連步軍統領衙門都得賣她三分賬,簡直是個跺跺腳能讓『北京城』顫動的人物……」
九夫人道:「你有什麼意圖?」
費獨行尷尬地道:「我說的是實話,我知道這不公平……」
九夫人詫然道:「既是這樣,那你為什麼現在又問了?」
費獨行道:「那也沒什麼不容易的,她瞭解我,我也瞭解她,以我現在的身分,她絕不會面對面的對付我,她一定會暗地裡施奸計鏟除我,這樣我也可以不動聲色在暗地裡跟她周旋,誰死誰活,那就要看誰技高一籌警高一等了。」
光亮一閃,燈點上了,燈在桌子上,白雲芳就坐在桌旁。
白雲芳在暗中道:「難為你能聽出是我,唔,還不錯。」
一上午過去了,下午休息了一會兒,費獨行背著手出了屋,他打算巡視一下各處的崗哨,也打算趁便把這座中堂府看個完。
費獨行道:「我不過是聽你提起隨便問問,我惦記他這份家產幹什麼?我是那種人麼?」
白雲芳怔了一怔,旋即臉色一變,道:「當時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當時你為什麼不攔我?」
費獨行道:「秀姑,別忘了,你不只是和中堂的九姨太,你另有別的身分。」
白雲芳道:「我知道,要是他們三個之中哪一個洩了密,壞了大事,你只管唯我是問,我會當著你的面處置他們。」
九夫人道:「是嫌我殘花敗柳破身子,還是為了你的意圖?」
九夫人咬咬牙道:「那麼離開這兒,帶我走,什麼日子我都能過,什麼苦我都能吃,就是喝涼水也比我現在強。」
他看見了九夫人,躺著,混身上下白白的,同時他也聞見了那曾經聞過的香氣。
費獨行道:「這個組織叫什麼,瓢把子是誰?」
九夫人道:「我只是想多看看你,沒別的意思,告訴我,你打算怎麼用中堂府的力量對付胡三奶?」
他嘆了一口氣,上床躺了下去。
費獨行沒有到各處巡視去,他離開了白雲芳那兒,繞個圈子到了九夫人的小樓前求見九夫人。
費獨行道:「屬下想到處看看各地的崗哨,現在府裡歸屬下負責,責任重大,屬下不敢大意。」
費獨行道:「話是我說的,信不信在你。」
費獨行道:「是的,屬下在八大胡同找到了他,然後從八大胡同一直暗中跟著他,親眼看見他進了『胡府』。」
費獨行道:「當時總領班在盛怒之下,屬下不敢多嘴。」
費獨行道:「不,早一點也好,這樣你對她也可以有個交代,免得讓她對你不滿意。」
白雲芳道:「我讓傅祖義他們三個全聽你的,這夠了麼?」
九夫人坐著沒動,也沒再說話。
費獨行道:「我說你寫。」把一管羊毫遞了過去。
費獨行目光一凝,道:「總領班知道的這個周濟,是……」
轉眼工夫之後,丫頭下來了,九夫人有話,讓費獨行自己上樓見她去。
慧香恭應一聲,閃身又進了裡頭。
九夫人微一點頭道:「好吧!我不問,我要告訴你,凡是我的親信,都是那個秘密組織裡的人,胡三奶把我先弄進中堂府來,然後再讓我把他們一個個地弄進來,胡三奶說的好聽,是為保護我,也好有個幫手,其實我明白,他們也負有監視我的使命,明天一早我就派一個出去給胡三奶送個信兒,明天中午我就帶你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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