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蝶
一
兩名龜奴困惑地彼此看著對方。
陽太郎又說了一遍。
你讀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可能已經沉到深海的海底了吧。
那個要幫我逃走的人說，不論是偷穿客人的衣服，或不還店裡的借款，都不會有問題的。
但我那時的回答其實是騙你的。因為從我被賣掉去當妓|女的那一刻起，我的腦子裡就一直想著自殺。
老闆娘不知何時從房間裡消失了。
阿民伸手撿起遺書，在長方火爐上點起火來。
阿民沉默著沒說話。
聽到這話，阿民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立刻把臉轉向一邊。
「瘋了，這女孩！不管結果怎樣，給我把她的性子好好兒改一改。」
聽了阿民的命令，龜奴們立刻將冬實的兩臂反剪在身後，並用手搗住她的嘴，不讓她再發出聲音。
陽太郎對冬實說。
「是，少爺，馬上就會變安靜的。」
你向來很堅強，而且又很溫柔。
可是我的身體已經無法承受。
阿民的眼睛仍然在信紙上的字裡行間遊移徬徨。
老闆娘豎著兩道眉毛說。
冬實，我們一起度過了這段漫長的歲月，真是感謝你，請你要長命百歲，連我這份生命也一起活下去。和圖書
「那你就到帳房去打算盤吧。你們兩個快把這女孩弄走。」
兩名龜奴跑進房間來。
「滿紙都是謊言，什麼遺書？這個瘟神！」
阿民反唇相譏地說道。
「因為放在我的箱子裡。塞在箱子最下面，我今天才發現的。」
陽太郎一面說一面拿起一根黑輪塞進嘴裡。
「別說了。」
冬實：
「阿美不是那種為了逃跑會去殺人的人。她是被誰騙了，才被殺的。應該重新調查……」
「慢著！從現在起，這女孩要伺候我吃飯，把她帶走的話，我可是很為難耶。」
「『福壽』之所以有今天，可全都是我的功勞喔。因為老闆娘除了種田，其他什麼都不懂啊。」
不要為那種「多想也無濟於事」的事情哭泣。只要我們努力，總是會有辦法的。那時我點著頭對你說：嗯。
老闆娘跟平時一樣沉著臉默不作聲。
阿民手裡的銀煙槍突然飛過來，打中冬實的額頭。額頭的皮膚立刻湧出鮮血。
「沒事的，把這女孩留在這兒。」
冬實你也知道的，我家裡已經不成個家的樣子了，我媽離家出走後一直沒消息，看來她大概是不會回來了。而我爸又是那副德行。
一個是妓院裡掌hetubook.com.com有大權的人物；一個是小老闆，他們也搞不清究竟該聽誰的。
「你沒看到她在翻白眼嗎？這樣她會窒息唷。店裡再鬧出死人，你們也受不了吧？」
「為什麼？」
冬實從她的表情看得出來，她已經把信唸完了，但卻正在努力思考著什麼……還好她們沒有不理我。冬實暗自吐了口氣。才想到這兒，阿民卻砰地一下丟開了信紙。
我們從家鄉出來的時候，你曾經對我說過。
「請拿給警察看。」
「去把飯端到我房裡來。」
「是誰說店裡的借款和客人的衣服都沒關係？先去把那個人給我找出來！才到我們店裡沒幾天，就給了男人那麼多錢，借款也增加了一倍，現在誰來還這錢啊？」
「阿美是被殺的！被人殺死了！」
一個男人猛地從廚房裡走出來。
「阿美沒有殺那位客人。這裡寫了，她只是借穿衣服而已。」
雖說是逃走，但我並沒打算丟下冬實一個人，自己洗手不幹妓|女。
「吵死啦！」
抱歉我沒告訴你他來找我的事。
冬實，
龜奴們雖然一臉不知所措，但卻把冬實的手放開了。
我是想從這兒出去，然後一個人到海邊。hetｕbｏok•cｏm•ｃom
「我爸在這院裡上吊自殺，也是你的功勞啊。」
常吉拋棄了工作和一切跑來找我。但我卻沒法給他更多的幫助。
我總是感到胸悶而無法入睡，最近連走路都覺得很沉重。
冬實很快地看了一遍，立刻就把遺書交給了她們。
老闆娘摁著太陽穴，像是很疲倦似的說。
我從小就很尊敬冬實，也一直很羨慕你。
因為我不像冬實這麼愛讀書，所以我知道的字彙很少，這封信可能連我一半的心情，也沒法表達出來。
阿民指著美津的遺書說：
阿民打斷冬實嚷道：
我不能說那個人名字，因為這可能會給他帶來麻煩。
說著，陽太郎不客氣地盯著阿民的和服和腰帶打量起來。
阿民尖聲說道：
「可是……」
「這種東西，你不必特地拿來給我們看啦。」
美津
「陽少爺，請你不要多管閒事啦。」
這天是事件發生後的第五天。
她這人每次碰到難堪的場面就會鬧失蹤。
冬實拼命的大叫起來。
希望你能變成自己經常羨慕的那種女人——一個既會寫小說，又能經常到國外旅行的女人。和*圖*書
「把她的手臂放開。」
「我是在擔心我們的店所以才說的唷。因為將來是我要繼承『福壽』呀。」
雖然我們從小就是好朋友，但我還是第一次給你寫信呢。
就在我煩惱著「該怎麼辦才好」的時候，有個人意外地出現了，他告訴我，可以幫我逃走。
龜奴們低頭行個禮，靜悄悄地離去。
原來是陽太郎，手裡還端著一盤關東煮。
一個聲音傳來，原來是阿民站在一旁。
「你還不懂嗎？你知道小椿給店裡惹了多大的麻煩？我們被罰停業一周不說，又被報紙那樣亂寫，損失太慘重了！還有，這寫的是什麼？」
「但這是阿美的遺書……」
我會在另一個世界裡守護你的。
就算我在「福壽」的借款還清，大概還會被賣到別處去吧。
再加上還有常吉……
「托您的福唷。」
「是。」
「不要！」
請原諒我一個人先走。
阿民沒再作聲，只用那像探照燈似的目光，瞪著緩緩走上樓梯的陽太郎的背影。
「要怎麼寫都可以啦。」
冬實被兩名龜奴拖到走廊上。
遺書被火點燃，轉眼間就hetubook.com.com燒成灰燼。
「閉嘴！」
冬實，
「我知道是遺書啦。」
我想投身在那令人懷念的大海裡，以死尋求解脫。
「喔？」說著，陽太郎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但就像平日我總是依賴你一樣，我想，只要是你，一定能看懂這封信吧。
我把這想法告訴了常吉，他也要跟我一起去死。但我打算等到兩人一起到了海邊後，再想辦法說服他一個人活下去。
而且我會抱著一塊沉重的石頭，免得醜陋的屍體浮出水面。
我可能會偷穿客人的衣服逃走。但請你不必為我擔心。
阿民一面說，一面把敷島煙草塞進銀煙槍。
「我說你啊，為什麼現在才拿出來？」
「阿民姊，你做得也太過火了吧？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老闆娘呢。」
「阿美是被人殺死的。」
「住口！」
「……所以說，美津是被那個人騙了啊。」
「我可受不了再把警察弄到店裡來亂翻亂找。」
「可你只不過是個老鴇啊！」
我想自己是因為有冬實在身邊，才能活到現在吧。
冬實衝上去拉住不放。阿民一把推開她，那力氣大得簡直不像個上了年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