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蝶
二
即使在當時那個充滿色情與荒誕的畸形時代,這也是一件令人刮目相看的奇特事件。
牡丹曾經這樣告訴冬實。
「有,還有別人在那間屋子裡。」
「知道。」
她突然覺得陽太郎距離自己很近。
「不知道。」
——也有人說她是被謀殺的。
「那件案子發生之後,聽說玉之井的客人減少到原來的三分之一呢。只因為附近的私娼館裡發現了四分五裂的屍塊唷。」
冬實雖然聽懂了,但心裡不禁問道:所以怎麼樣呢?
說到這兒,陽太郎停下來看著冬實的臉,那表情似乎在問:聽懂了嗎?
陽太郎的笑容給人帶來勇氣,冬實這才開口說道:
「光是讓我們停業一周都鬧翻天,要是因為你的緣故,再來亂搜,你想結果會怎麼樣?我們店不知什麼時候才能開門呢。」
「嗯……不過就像遺書裡寫的,她想自殺的意思不是寫得很清楚?」
陽太郎叫道,然後用一種奇妙的表情看著冬實說:
「對,我也聽說了。所以說,是這院裡的某個人殺的。我們應該請警察再來調查一下……」
「可是客人不可能沒發現吧。」
陽太郎把茶水倒進飯碗,咕嚕一聲喝下去。
「還好這次事件因為犯人自殺而獲得解決……但如果按照你的說法,那就表示殺人犯還在我們院裡走動。對吧?當時龜奴以為樓下一個人也沒有,後來才知道,做針線的女工那時在帳房裡,換句話說,那時沒有人從這院裡走出去。」
原本和-圖-書由於警方查不出死者身分,大家都以為案件已陷入膠著,沒想到不久前,也就是這一年的十月二十日,警方卻逮捕到犯人,總算解決了這個案件。
「我有看到客人和美津從廁所走回房間的模樣。」
「嗯……你這個推論簡直像是江戶川亂步的小說,那究竟是誰?假裝美津的人究竟是誰?」
「別叫那麼大聲!」
聽到這裡,冬實不禁向後退了一步。
「冬實!」
「就算是差不多同時,也可能不是死在客人之後,而是在客人死前便已經死了。」
「原本是寫冬天的冬,果實的實,但我那過世的婆婆說,這名字聽起來好像被寒風吹著似的,叫我用平假名代替。」
「啊,聽說是這樣喔。那時除了你,還有阿春、莊介、多代子也都看到了吧?」
「冬天的果實?……堆著積雪的枝頭上,僅剩一粒鮮紅發亮的果實……這名字不錯啊。誰給你取的?」
「你知道自己現在說的話,代表什麼意思嗎?」
有些人會說:好悲戚的名字啊。冬實很看不起這種人,她認為這種人太缺乏想像力。更讓她覺得高興的是,陽太郎今天沒喝醉。
冬實連伺候少爺吃飯的事都忘了,只顧繼續說下去。
「我覺得是遺書上寫的那個人。那個說要幫助美津逃跑,卻騙了美津的人……」
「你知道玉之井分屍案嗎?」
「對了,剛才你提到一件不能大聲說的事情吧。」
「我看到的只是背影,還有hetubook.com.com她用袖子遮住臉孔的模樣。沒看到她的臉。」
陽太郎像喝水似的把酒倒進喉嚨。漸漸地,他的兩眼不再有神,臉上也回復平時那種呆滯無神的表情。
「我看一定會有人為了不讓你亂講話,而對你下手吧。不,說不定他們會聯手殺了你,也不一定。」
冬實說到這兒停下來,咕嚕一聲吞下一口唾液。
「那天她跟賣日用雜貨的人約好了。」
這件殘忍詭異的殺人事件立刻引起人們矚目,就連當時著名的推理作家如:江戶川亂步、濱尾四郎、牧逸馬、正木不如丘等,都分別以這個事件為題材,發表了各種作品。
「不只是我,其他人也一樣,大家都被那件繡著山茶花圖案的打掛給騙了。只要穿上那件打掛,不論是誰,都會認為那人是阿美。」
「警察認為客人遇害和美津死亡,差不多是在同一個時間喔。」
「跟客人一起從廁所回來的阿美……她,其實不是真正的阿美。」
「光是變換髮型,大概就要花五分鐘。還有內衣長衫、簪子之類的,也都很整齊地收進衣櫥裡了。」
「就算你說對了,那個人為什麼要殺他們倆呢?」
「是。」
「小心點喔。別被人摘下來丟在地上踩爛囉,冬天的果實!」
她覺得有點茫然。
「那真正的美津在哪裡呢?」
冬實露出緊張的神色。
「所以啊,你這樣做會被人殺掉的喔。」
「而我們院裡因為發生了殺人案,被罰停業一星期和圖書。」
「但那樣的話,不知什麼時候被客人發現了,也會鬧起來吧?所以最安全的辦法,還是把他殺掉,這樣一直到晚上都不會有人發現的。」
「冬實……是用平假名寫?」
「或許她忘了呢?」
「那阿春和多代子呢?」
冬實突然想起上次聽說過有個妓|女在儲藏室裡發瘋而死。
「你叫什麼名字?」陽太郎一面把飯撥進嘴裡一面問。
陽太郎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說。
這是那年三月發生的一樁謀殺案。
聽到這兒,陽太郎終於首度露出驚訝的神色。
「少爺!」
看他就著醃菜和關東煮大口吃飯的模樣,完全符合年輕男人該有的健康形象。
「可是計劃失敗了,無可奈何之下,只好在儲藏室裡服毒自殺……這種推論也不足為奇吧?」
接著,又找到男人的腦袋和下半身。
冬實眼也不眨一下地瞪著陽太郎說:
「少爺……那時我剛好在曬衣場。」
冬實早已把美津的遺書暗記在腦中,於是她一字一句地把遺書背誦了一遍。
「不知……」
「小椿……本來她的名字是叫美津,我覺得她不是自殺,而是他殺。」
她是指誰把那個妓|女殺掉的呢?
「這次是因為有客人被殺,所以警察才會來……要是妓|女或雜工死了,沒有人會追究原因;也沒人會有興趣去管『為什麼死了』。」
「什麼?」
「冬實。」
「哎呀,不用緊張啦。如果你願意,說給我聽聽吧。」
「好了,你可以走了。」
說著,他的和_圖_書臉上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
「所以她應該從一開頭就知道,屍體是會立刻被人發現的。」
當時冬實看了就覺得:這不像美津的動作。
「為什麼呢?」
冬實的腦中浮起牡丹的名字。
「我想在儲藏室,說不定那時就已經死了。」
冬實點點頭說。
「我猜有可能是故意提議玩換衣服之類的遊戲,所以連客人也一起被騙了。」
「我們家是不會立刻發生問題的啦。因為我們至少還有點積蓄,但其他人可不同囉。妓|女們不但不能賺錢,每過一天借款就會增加一些。還有專門指望著小費的龜奴、丫鬟,也都沒法活下去啦。」
「怎麼能說不知道?」
陽太郎像是非常驚訝似的搖著腦袋說:
「您說的計劃失敗,是指那位客人的屍體被人發現的事嗎?」
「但如果只是想偷穿客人的衣服,何必那麼麻煩還把客人殺掉?只要趁客人洗澡或睡著的時候就行啦。」
「可是阿美不會殺人……」
冬實像是突然被人打了一耳光似的嚇了一跳。
「對……他們走進房間最多只過了五分鐘……,絕不會超過五分鐘,然後,阿春走過來。也就是說,在這僅有的五分鐘之內,阿美把人殺了,換上他的衣服,然後拆掉島田髻,把頭髮全部整齊地束在腦後,之後又跳上屋頂。」
陽太郎的眼中閃著充滿邪惡的光芒,臉上表情也跟剛才完全不一樣。
「大家應該都沒看到臉。因為那女人始終把腦袋靠在客人的胸前。」
陽太hetubook•com•com郎從他那長年鋪在地上的被褥旁抓起一個酒瓶,把酒倒進碗裡。
「嗯,時間上的確很趕,但也不是辦不到的事吧?」
冬實忘我地向陽太郎追問著。
「目前也只能這麼推論了。」
「她想自殺是沒錯,但她是想在海裡自殺呀。而且她想逃出去,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啊。」
東京的私娼區玉之井的齒黑溝裡被人發現的男性上半身屍塊。
牡丹因為安二的事情一直對美津耿耿於懷,而且她就住在隔壁,若從屋頂來往兩個房間,應該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是冬實沒有證據,她不能隨便亂說。
「以前住在隔壁的鄰居,他會寫詩喔。」冬實精神抖擻地回答。
「但你親眼看到了嗎?」
他能把自己的名字跟正面、光明的東西聯想在一起,冬實很喜歡他這種人。
「可是……,她真的做到了。這也沒話可說啊。因為那時房裡並沒有其他人。」
陽太郎惡狠狠地喝道。
「誰能證明你不是亂講?那些名副其實靠這行吃飯的傢伙,他們可不會那麼輕易就被模棱兩可的說法蒙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