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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滾江湖久了，誰是人、誰是鬼，火兒還是心裡有數的。這裡的人，即使是老粗窮鬼，卻不會是惡鬼。

十二少把半死的吉祥救出後，立即來到這裡。

「我想外送叉蛋飯。」

「哈哈，有點道理。」信一打開袋子，把兩條薯條放入口中：「不知何故，總覺得跟你說話很有趣，坐下來，我們慢慢談。」

聽了信一的話，火兒對在城寨裡長大的黑道，總算有更深了解。

平日AV每天都風雨不改，而且準時得很，所以連續兩天也不見他光顧之後，阿柒和Peter哥就已經開始覺得很奇怪。

「我先出手，有沒有問題？」

換來一聲冷哼：「Shit！原來是你。」

身處亂世而剛結識了佳人的火兒，一大清早起來，連早餐也沒有吃就去找牙醫補回門牙。

「我明白。」

裹好傷口的吉祥躺在病床，總算能保住小命。

AV的家約有二百多呎，四堵牆壁都擺滿了色情錄影帶，少說也有千盒以上，火兒看得目瞪口呆。

交錯的疤痕，組成了一個極其侮辱的漢字——

「多謝你的叉蛋飯。你讓我知道黑幫也有好人。」

這一拳力量不大，同樣不能為AV 帶來多大的傷害，但火兒卻感到萬分震撼。

「老闆。」

火兒和AV，兩個活在不同世界的人，同樣在一夜之間家破人亡，一無所有。他們曾經敵對、曾經以命相搏，到了今天卻又互相了解對方，可謂不打不相識。

所以說：人生，有失也有得。

阿柒仍叼著菸，望著火兒背影：「熱心的小子，從來也沒有人敢主動接近AV，希望火兒能和這可憐的人成為朋友吧。」

接下來，又到AV了。

大隻佬們一番耳語後，揚揚手示意火兒上去帳房。

火兒愕然：「啊？」

昨天AV的一拳打崩了火兒的門牙，如今火兒這一拳竟打掉了AV的面具。

「他的手下隨即以壘球棒把我雙腿骨骼砸碎，還用燒紅了的利刀在我臉上刻上這個字，再將我棄置大海。

差不多沒有休息的時間，一直做到天黑。

火兒揚開衣服一看，原來是阿柒冰室的員工制服。

第三天，AV門外除了飯錢，還有一瓶跌打酒。

火兒拿起跌打酒，覺得這個人並非如外表般冷酷無情。

「我本來是一名在中環上班的保險從業員兼業餘拳擊手，因為外型關係，一次無意間給模特兒公司的星探看上，找我當兼職模特兒。

火兒傷勢未癒，身上的創口又再爆裂開來。

「是子彈嗎？」

若非淪落天涯，二人又怎會避走城寨，在俗世洪流中開展這段真摯的友情？

AV心道：「他的拳力比昨天弱了很多。」

砰——

火兒覺得信一是一個品性不壞的人，於是坐了下來。

AV首先出手，他的重拳結結實實地落在火兒胸膛上。

走上帳房，火兒見信一正埋頭點算帳目，他把大袋外賣放在桌上。「外賣到，盛惠三十六塊六。」

砰——

大隻佬們你眼望我眼，有點不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hｔｔｐs://m•ｈeｔuｂｏｏk•cｏm•com火兒轟出的第二拳，依然沒有為AV造成任何傷害。

「他的動作好快，我還未看見他如何發招，手中的刀就脫手，人便跪下。」吉祥回憶：「當時我和他仍相隔一段距離，他就像能隔空傷人似的。」

火兒向地中海夥計說：「早安。」

信一大口吃著熱狗說：「是我門生有錯在先，我說過給你一個公道，不用謝啦！」

「你不用緊張，我是來給你送外賣的。」火兒彎身放下飯盒：「我把叉蛋飯放在門外，等我走了你才出來取吧。」

「大約只有尾指指甲般小的鋼珠。」

「自那一天後，我再沒見過小優。後來我知道他們把她給賣了到日本，逼她拍地下色|情|電|影錄影帶！

「我來告訴你，我叫Peter哥，除了老闆之外，這裡我資歷最老、地位最高，你聽我的吩咐就是！」洋名Peter的地中海夥計吐出一口痰：「這段時間沒有人叫外賣的，你就給我把地板好好清潔一下。」

彈指神通乃金庸筆下，東邪黃藥師的絕學，若然十二少推測沒錯，那麼王九的武功已經超越了常人的範疇，而且應該有著更驚人的背景來歷。

火兒臉帶笑容：「我今日第一天上班，請問老闆在哪裡？」

一股暖流從火兒的肩膊傳入心窩。

風雨飄搖的一晚終於過去。

大隻佬們還是半信半疑。

他望著信一，笑了笑：「多謝你昨晚放我一馬。」

咯、咯。

「不，我只是以為有怎樣的老大，就有怎樣的門生。」

「後來我重返城寨，見到昔日的兄弟，才發覺在跟他們分別的期間，我對做人的看法及對是非黑白的分辨，和他們有很大的分野。」信一大口扒著豬扒飯：「我希望可以憑自己所悟所見，慢慢把他們的想法從壞處矯正過來。不過這絕非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你應該明白。」

AV雖然沒有開門，但火兒卻沒有失望，他明白要打動一個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時間是很重要的。

「澳門街的雷公子？」

十二少沉思：「王九到底是什麼人？」

「半肥瘦的叉燒每片厚度適中，皮脆肉軟，香味由纖維滲透出來，入口即溶，每滴肉汁都鮮甜到極，我從來也沒有吃過如此美味的叉蛋飯，他到底用怎樣的火候來燒的？」火兒內心大喊：「真的好好味啊！」

「沒錯。打法跟昨天一樣，你我輪流互轟對方，直至一方倒下。」

「火兒，進來吧。」

雖然，他們對火兒這個外人的眼神還算不上很友善，但火兒知道，只有虛偽的人才會跟你擺出一副裝熟的笑臉。這裡的人的嘴臉，比他在江湖上所見過的，真摯純樸得多。

「你為人倒講信用，不過你的門生就不像你了。」

砰——

火兒隨即說道：「我是來送外賣的。」

戴著面具的AV說：「請坐。」

豈料AV忽然說：「我不喜歡佔人便宜，我比你高大，你轟和*圖*書我三拳，我轟你一拳。」

第二日，是個陽光普照的新一天。

AV拍了拍火兒肩膊：「我知你想幫我，你有這份心意已經很足夠了。」

「不要看！」AV以手掩面，失常似的在地上亂摸一通：「我的面具在哪裡？在哪裡啊？」

「嗯！」

他從沒有吃過一碗如此好味的叉蛋飯！

砰——

AV斬釘截鐵：「走！」

火兒雖同情AV的際遇，但對方是澳門現時極具勢力的人物，火兒實力再強、膽子再大，也不敢過江挑戰雷公子。

「輪到我了！」

二人此刻還未知道，兩年之後，他倆便會攜手與雷公子作正面交鋒，上演一場震撼港澳的黑幫大火拚！

昏暗的狹窄橫巷裡，早有一人等待著他。

火兒根據老闆提供的地址，找上AV的天台屋。

百人斬一役令火兒聲名大噪，信一亦聽過他的事。對他的為人及膽識甚感欣賞。

禮尚往來，火兒也把他和大老闆的恩怨告訴了AV。

「這幾年，我一直看錄影帶，希望能知道她的下落，可惜還是沒有結果。而我雖然死裡逃生，臉上的傷口卻因為受到海水侵蝕至潰爛，造成了永不磨滅的烙印。」

「激動的我掙開眾人枷鎖，揍了那幕後老闆一拳。豈料他原來力大如牛，反將我按倒地上把我轟至昏死。

火兒吸一口氣，敲響破舊木門。

Tomorrow is another day，明天又是嶄新的一天。

身上的傷口雖然還痛得很，但他卻充滿朝氣，抖擻精神開始首日的工作。

第四天，火兒發現天台屋木門虛掩，沒有上鎖。

阿柒燃點香菸：「Yes, well! What's the matter?」

火兒想了又想，然後開口向阿柒提出了一個請求。

「小意思，別客氣。」火兒頓了頓，有點不好意思卻還是問了：「你臉上的傷痕，跟黑道有關？」火兒記得藍男說過，AV很討厭黑幫，他直覺兩者必有關係。

「多謝老闆。」火兒走出冰室，喜道：「我送外賣去啦。」

「簽約後當晚公司還為我舉行船河派對，他們還邀請我的女朋友小優一同出席。我以為從此可以進軍電影界，哪知原來只是噩夢的開始。

火兒看著AV漸遠的背影，感覺到他巨大的身軀裡面，其實藏著一顆受創了的心。

醫生對十二少說：「他的身上有多個小洞，明顯是被一些東西前入後出貫穿了。」

愈想，就愈覺心寒。

人群之中，出現了一個鶴立雞群的身影。

一進入賭館，火兒就見到昨天給自己打傷的幾個大隻佬，他們不約而同地露出殺氣騰騰的目光。

同樣，信一的信用也令火兒心悅誠服。二人惺惺相惜，即將在城寨展開一段不可多得的友情歲月。

火兒心想：「嘩，好多愛和圖書情動作片啊！」

「怕你不成！」

信一抬頭見到火兒的裝束，立即瞪大了雙目，愕然非常：「是你？你怎會做了外賣仔的？」

阿柒瞇著眼睛：「你該知道冰室的叉蛋飯從不外送。」

但他並沒在此生事，因為他來這裡的目的是叉蛋飯，而不是找碴，所以買過飯後便走了。

從AV口中聽到如此慘痛的經歷，火兒非常憤怒，勒緊雙拳：「你知道那個幕後老闆是誰嗎？」

AV的面具原來掉落在火兒腳下。

火兒和AV的體型有別，這比劃方式對火兒十分不利。

「我要跟你再續未了一戰。」

對於信一的際遇，火兒也感共鳴。他自己不也是曾以真心待人，最後落得被同門離棄的下場嗎？

「浪不浪費不是看表面就能下判斷的，我相信人生所走的每一步都會有獲得，至於能否找到那獲得，就要看你自己的運氣和能力。」

AV發了瘋似的，一手遮掩著臉，另一隻手則在地面搜索，大吼：「面具！我的面具呢？」

「我知道，不過我希望你能破例一次。」

火兒走入窄巷：「現在？」

「由於我擁有不俗的條件，所以很快便在業界走紅，除了行天橋Show之外，涉獵的工作還包括：電視廣告、雜誌Print ad、MTV男主角等。甚至連電影公司也有意簽我為全職演員，我認為這是一個十分難得的發展機會，於是答應了他們。

「指勁？不會是彈指神通吧？」

「送外賣有什麼問題？」

那一天後，AV再沒有來冰室買叉蛋飯。

「AV。」

Peter哥雖然意態囂張，火兒卻沒有放在心上，穿上醒神的員工外套，幹活去也。

阿柒呼出煙圈：「AV是我們的熟客，絕不能失去他，就破例一次吧。」

AV的瞳孔充滿著仇恨：「他叫——雷公子！」

「隔空傷人……」十二少試著把吉祥描述的畫面以慢動作重組。

「當晚電影公司那一群人在船上弄醉了幾個少女，拍下不道德的錄影帶，我想做出阻止，他們便合力把我制住，其中有一個是電影公司的幕後老闆，他竟在我面前強|暴了我的女朋友！

「我們都是在城寨裡長大，自小在黑道身邊打滾，被灌輸了大量錯誤的思想：暴力等同英雄，狡猾等同機智，憐憫等同迂腐……」

把地方打掃過後，火兒就接到第一單外賣電話。

「沒錯。」AV雖然生人勿近，但他也有寂寞時候，也想找人傾訴。不過真正的朋友千金難求，最重要的是根本無人願意接近自己。

「老闆晚上七點叉蛋飯出爐才會現身，你做外賣的不要問那麼多！」地中海夥計把一件已發黃且有異味的衣服拋給火兒：ｗｗｗ.hetｕbｏoｋ.ｃｏm.coｍ「穿上它！」

火兒把飯扒入口中，一吃，立即瞪大雙眼：「啊！」

「怎樣啊？」

觀察力高超的他，還很快留意到，這裡的店舖老闆跟街坊大多混得很熟，個個見面時都有說有笑，鄰里間的感情似乎相當不錯。

一個普通人的臉上絕不會刻字然後長期佩戴面具，他猜AV背後定必埋藏了一段難堪的過去，才令他把自己隱蔽在黑暗之中。

於是，AV便把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再度揭開。

住在外頭的人，大多對居住在九龍城寨的人有種抗拒感，下意識覺得住在這裡的，不是窮人就是黑道，總會架上有色眼鏡來看待。可是實情呢？窮是一定的了，當中也真有人在沾手不正經的勾當，但更多的人，卻都只是普通的低下階層。

火兒讚嘆：「真好生意。」

叉蛋飯飯錢。

火兒不作回氣還以一拳，可惜並沒為AV造成任何傷害。

「鋼珠？」

辛苦了一整天的火兒下班回家，卻在途中感到一股壓迫力。

火兒拾起遞上：「AV，你的面具。」

「他們做錯了事，我亦教訓過了。你的氣還未消嗎？」

火兒轉身，讓他們看見背後冰室的招牌字眼。「你們看看，我是阿柒冰室的員工，我真的是來送外賣的。」

「他的傷勢雖然很重，幸好沒有傷及要害，休息一兩星期應該沒事。」

「你那麼有型，又那麼會打，當外賣仔會否很浪費啊？」

「我較幸運，早幾年有機會走出城寨，見識外面世界。」信一啜了口奶茶：「那段日子我找到點錢，算是風光過，身邊來了大票朋友，個個都稱兄道弟，口裡都說他日我遇到什麼事情，一定會站在我兩旁。那時我真的以為交到一群可以信賴的好友。哪知我一出事就大難臨頭各自飛，想找一個可以幫手的人都沒有。」

在昏暗燈光下，火兒隱約看見AV的右邊臉頰有數道疤痕。

火兒舉起手上袋子：「你們是否叫了豬扒飯、熱狗、薯條、凍奶茶啊？」

「嗯，謝謝。時候不早，我也要回去工作了！」

阿柒拿著一碗叉蛋飯走向火兒：「你好像還沒吃飯。來，試試我的叉蛋飯吧。」

只有火兒清楚個中原因。

來到冰室，火兒見到昨天那個地中海夥計，正在對其他人頤指氣使，活像老闆一樣。「喂！桌子還有一點污漬，快給我抹乾淨！你，快將餐具整理！還有你……」

「他媽的！這大塊頭是鐵鑄的嗎？好，你昨天打我的臉，今日我就還以顏色！」第三拳，火兒決定揍AV的臉。

「你的傷勢怎樣？」

無驚無險，又到了下午茶時分。火兒接到一單外賣，地點正是信一經營的賭館。

「就算不能百分百肯定，也會非常接近。」

「對。」AV無奈地說：「他不但是澳門最具勢力的黑幫巨頭，也是多間賭場的賭廳廳主，權傾黑白二道。我試過闖上他的集團，最後卻被司警拘捕且痛毆了一頓，還恐嚇我若再接近雷公子，將有一百種方法令我入獄。」https://ｗｗw.ｈｅtubｏｏｋ•coｍ•ｃｏm

AV一手取回面具，無心再戰，黯然地沒入暗巷盡頭。

阿柒吸了口菸，問：「你送給誰？」

火兒為自己的無能為力深感無奈，甚至羞愧。

火兒進入屋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黑市醫務所。

「醫生，他的情況如何？」

晚上七點，叉蛋飯出爐時段，舖頭門外又再擠滿了街坊。

火兒慶幸AV沒有在冰室動手，不然弄砸了自己的飯碗便麻煩了。

「多謝老闆。」

火兒：「那我就不客氣了。」

天台屋由鐵皮蓋建而成，屋子長年累月日曬雨淋，已被鏽蝕至變成啡黃色。

AV！

「讓他上去吧。」

「我是火兒。」

AV覺得火兒是個可以信任的朋友。

單看外圍，火兒已可想像裡面環境是何等惡劣。

制服背部印有公司招牌和食物價目，如下：

十二少轉向吉祥：「你看到他怎樣出手嗎？」

「已經沒大礙了。」

今天叫外賣的人特別多，火兒跑了一趟又一趟。也多得如此，走多幾遍以後，火兒就漸漸掌握到城寨那些九曲十三彎的路。

《亂世佳人》的郝思嘉說得沒錯——

火兒額角滴下了汗，心想：「……今次慘了！」

「我知道你是因為逃亡而來。只要你不在這裡生事，我保證你可以平平安安一直待下去。」

火兒遠遠便認出他是昨晚曾與自己一戰的人。

晚上十點，冰室打烊。

門外地上，放下了十八元正。

面具背後，隱藏了一個驚人的祕密。

屋內傳來AV的聲音：「誰？」

火兒望向食客的叉蛋飯，心想：「好香……」忙了大半天，火兒飢腸轆轆，嗅到陣陣飯香才記起自己還沒吃飯。

AV一見火兒，目光即流露出濃烈殺意。

「這真是老大叫的東西。」

火兒隨便坐在一張木摺椅上。

「如果你真的是被鋼珠所傷，我相信王九是用指勁把鋼珠彈射出來！」

「不，子彈造成的創口不會那麼細小。依我看，他是被鋼珠所傷。」

「聽說你也是逃亡而來到城寨，你開罪了誰？」

阿柒一貫「性感」地瞇著眼，吸了口菸說：「慢慢吃。」

所以第二天火兒照常把叉蛋飯送到AV門外。

狗！

何況，自己還在逃亡之中，自身難保。

「憐憫等同迂腐？」火兒冷笑，心道：「難怪當晚他們在競技場不肯給震威讓路。」

AV也相當同情火兒的悲慘遭遇。

「好！」但他卻一口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