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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史太閣記

作者:司馬遼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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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安土城秀吉作客 築長堤水淹高松

第十四回 安土城秀吉作客 築長堤水淹高松

「這——這個麼?」
「在下以為不然!」
秀吉惴惴不安。這種不安是難以忍受的!與其在惶恐中折磨自己,不如早一刻見到使臣。他匆匆走進書房。
——渡海平定淡路!
「是,是的!」
「萬一足下玉碎,毛利家將立將軍一子,世代保護,決不食言!」
秀吉集中了兩千餘名勞動力。這夥人都是在備前,備中的交戰中捕獲的俘虜,秀吉把他們分成二十三隊,每百人一隊,每隊設隊長一名,監工四名。隊長腰插紙旗,往來監督,他們是築壩的主力。
「對。」
七人似乎都是毛利的忠實盟友,剛直不阿的志士。隆景聽眾人發誓,放下心來,遂重整杯盞,大宴七將,商議如何防禦敵軍。議罷,隆景各賜腰刀一口,七將拜謝,一長者上前一步,說道:
秀吉站在蛙鼻山上,俯視山下,高興得手舞足蹈。但是,他哪裡想到,高松城周圍的面積實在太大了,河水緩慢地慢過大地,水淺得很,根本形不成湖,官兵衛暗想:
但是,兩千人遠遠不夠用,另外調集了大約一萬名當地百姓和市民。猢猻的一貫做法是不使用強權,而是刺|激人們的私慾:每運一袋土,賞錢百文,白米一升,條件優厚,宛如做夢。
「適值歲暮,卑職特來向主公請安。」
「到這兒來!」
「羽柴軍有三、四萬之眾,足可塞滿山陽大道。在下城小,禦敵力量有限,萬一擋不住敵軍,鄙人將頭枕城牆而自殺,以報毛利公多年的護庇之恩。似如此,來日凱旋慶功,恐難以再見諸公!」
頭頂響起了信長的聲音。秀吉匍匐在地上,看不見主人的表情,聽聲音好像是環視群臣講的。少頃,信長把手掌移到他肩上,使勁兒抓住他的肩頭,大聲說:
說完,退入內室更衣,叫人速去告訴秀吉,要非正式召見他。
秀吉對福島市松、加藤孫六、加藤虎之助等侍從說。
「需要七百五十九萬三千七百五十袋。」
「成功啦!」
「不對,我是要造湖!」
秀吉開始行動,此人為將,與他人不同,軍中帶著大隊工匠,為首的是迂大人和多門林右衛門。秀吉叫過二人,命令道:
宗治一席話,使隆景異常感動,當即說道:
信長焦躁起來。秀吉慌忙爬過去,跪在高出一截的榻榻米邊上,不敢仰視。信長又說:
三日後,雨勢減弱,但是雲層壓在樹梢上,仍然下個不停,水位不斷上漲。人們心裡明白,用不了幾天,大水就會漫過城樓的樓頂。

播磨,但馬五十萬石
有人提出異議。說話人身材魁梧,面容清雋,聲音深沉,乃備中高松城城主,清水家治。高松城距離秀吉的岡山城最近。
官兵衛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個想法太驚人了!秀吉要在平原上造一個人工湖,把敵城丟進漫漫的湖水裡。他要改變地型,改變周圍的風景!除官兵衛信仰的造物主之外,世界上有誰想到過這個主意?造湖,惟獨上蒼有如此法力,非常人可為!
信長本人也以茶會主人的身份同秀吉寒暄。今天,秀吉是主客,不是家將。
秀吉一方面瘋狂地採購,恨不得把姬路城的金庫掏空;另一方面,他在忙於軍務。來年開春,羽柴軍要和毛利氏正式決戰。首先要攻佔備中,然後向毛利腹地推進。眼下正作準備,可是安土的信長一點兒也不讓他休息,又給了他另外的任務。
羽柴軍一路西征,當天宿於三石村。翌日,宿營在備前著名的鐵匠村福岡。第四日到了沼村,第五日進入宇喜多家的主城岡山。岡山城處在毛利軍對峙的最前沿,向西十餘里即是備中的國界。國界南北走向,沿線排列著毛利氏的七座城池。
秀吉簡單地說。築起一條長堤,圍住高松城,裡面自然可以成湖!
來到安土,連侍從都緊張得沒了規矩,
「惟有我!」
這無上的榮光,使秀吉感到一陣暈眩。自從二十餘歲報效於織田家,戎馬倥傯,度不暇暖,多少年來的辛苦彷彿一下子得到了補償。
備前是天下屈指可數的膏腴之邦,氣候溫和,物產豐https://m.hetubook.com•com富,連土地都黑油油放光。
「請兄長三思,愚弟以為——」
當然,萬一高松城受挫,羽柴秀吉也會像佐久間一樣,被無情地趕出織田家的大門。
秀吉淡淡一笑。當時,擔任攻城的主將不是秀吉,而是織田的重臣佐久間信盛。雙方講和之後,信長大發雷霆,斥責信盛行動遲緩,作戰不力。可憐的信盛被赤條條趕出織田家,隻身逃進了高野山,秀吉心想:
「噢,十天半月,即可峻工。」
官兵衛點點頭,心中悵然,幾近於恐懼。他一直認為自己和秀吉屬於同一種類型,具有同樣的思維機能,因此暗自抱有競爭心理。然而此刻,原來的想法崩潰了。雖然同屬一類,可是秀吉遠遠走在自己前頭,睿智睿覺,韜略恢宏,與之相比,自歎不如。
「倘若羽柴引兵來犯,我等雖城小兵寡,也將不惜性命,據城抵抗,願以一死報效毛利公,將軍毋須多問。」
「該不是做夢吧?」
信長聽罷,說道:「哼,來一趟容易麼!」隨之牽動嘴角,微微苦笑,看樣子,並非不快。
「主公有旨——」
「怎麼樣?」
官兵衛心中疑惑,如此長堤,短時間內能築得起來嗎?他委婉地問秀吉:
秀吉拜接了佩劍,再次登城,謝信長之恩。第三次入城,信長已不再見他,只是通過森蘭丸傳給他一句話:
這哪是人力可及的事呢?官兵衛害怕褻瀆神靈。
一邊說,一邊胡亂地穿上衣服。菅屋和堀氏是信長身邊的近臣,倘若得罪二人,天曉得他們會在信長面前叨叨什麼!不過剛剛見過信長,使臣又追出城來,會有什麼事呢?
「倘若歸順織田家,賜給將軍備中、備後兩國。」
現在需要決堤合流。城東北有一山,長野川由山後的峽谷向東流去,秀吉必須使長野川調頭向西,才能把河水從山裡引進高松城,秀吉令人在河床狹窄的鳴谷打壩截流。
秀吉來到城門前,翻身上馬,離開安土,向播州馳上。山陰,山陽還有戰事在等他。
在茶室作陪的有織田信長的重臣丹羽長秀和信長的寵臣長谷川秀一。秀一二十餘歲,曾給信長作過侍童,信長至今仍然喚他的乳名——阿竹。再一位是信長的御醫,海內名醫直瀨道三。另有一班大臣在前殿恭候。
「天賜秀吉成功!」
「築壩。」
「筑前功名蓋世!」
河裡、湖裡,水量劇增。人造湖的水位眼看著上升。第二天,大水淹到坐落在山崗上的高松城;第三天,城樓的底層被淹沒,水面上勉強可以看到樹梢。士兵爬上二樓,在樹上搭起木板,擬起葦席,躲在上面避難。對於他們來說,眼下的任務不是對付敵人,而是與大水搏鬥。官兵衛暗暗稱奇:
「不要忘記,一切都來自我的智慧!」
「攻下此城恐怕需要兩年!」
「官兵衛,這一次用水攻如何?」
「你們看這土地!」
岡山的秀吉已有精神準備,知道不會輕易拿下高松。憑清水家治的性格,軍兵的士氣和城中的防備,假如貿然攻城,需要付出一萬人的代價。
「行嗎?」
「貼上標記,嚴防出錯,一應禮品,全部放在禮品架上,以便天亮抬出。」
「你們看!」信長大聲喊,「筑前著實氣派。兩條白色長龍一定是賀年的禮品。先頭已進城門,後尾還沒有走出山腳下的府第呢!」
果然,城郭的地勢極低,易於蓄水。兩側停山,微微聳起,中間流經一河。只要將其塞斷,河水倒灌,豈不可以成湖?
執事菅屋九右衛門把秀吉之意稟告信長。
「路上辛苦!」
「我在看著呢!」
「多年征戰,孤以為你會衰勞了呢。今觀氣色,面如古銅,熠熠生輝,反而年輕了許多!」
「快來呀!」
「老爺,使臣駕到!」
簡直不可思議。的確,假如在半月之內完成,就能趕在毛利援軍的前面,可是惟有造物主才有如此神通。
備前、備中和美作是宇喜多氏的領土,宇喜多直家是個大陰謀家。他用奸謀佔領了備前三國,去年二月病死和_圖_書。死前,直家背叛了原來的盟主毛利氏,投進秀吉懷抱。如今,其子宇喜多秀家繼承父業,仍為三國之主。秀家尚幼,遵直家遺言,秀吉負責照顧秀家,因此,眼下是盟邦的田野。
帳下諸將被這龐大的數字驚得靈魂出竅,惟有秀吉神態自若。事情不難,只需略施小計,有效地調動大批人力,迅速把土袋子集中起來就行了。
翌晨,堀久太郎受信長之命,來到秀吉府上,把「國次」賜給秀吉。「國次」是先主信秀的佩劍,即織田家的傳家寶。
淡路島是進攻四國的跳板,為了讓織田軍日後奪取四國,現在需要攻佔淡路島。秀吉遣黑田官兵衛領一支人馬,由明石渡海,撲向淡路。諸事行動神速的官兵衛僅用了十天時間便攻佔了淡路主城志賀城和由良城,剷平了淡路一國。

「你看,你看!」
日月流轉,轉眼已是歲暮,秀吉想:該給主公送些賀禮去。
猴子是樂天派,哪怕遇到一點兒喜事,也會手舞足蹈,額手稱慶。現在更是樂得他不知如何是好。菅屋和久太郎也被捲進歡樂的漩渦,不禁興沖沖地說:
城池的東面和北面是一片農田,不遠處就是連綿的山丘,形成一道天然堤壩。城南和西側是一望無際的平原,只要擋住西、南兩面即可。
秀吉像吵人的猴子,高興得直拍巴掌,驅使人按照自己的意志活動才是他的本事,也是他的願望。願望實現了,其樂無窮!此時,秀吉把中軍大營由龍王山山頂移到了更接近高松城的蛙鼻山。秀吉坐於帥帳,指揮築壩。
「這怎麼行!」
秀吉衝官兵衛的肩頭,咚咚地擂了幾拳,說:
——怎麼樣?
「不過,怎麼蓄水呢?」
開城的鼓聲響了,信長聽到山腳下的喧囂,健步登上安土城的了望樓。
會見畢,秀吉走下長長的安土城石階,回到私邸。天氣寒冷,凍得他渾身打戰,洗澡水已燒好,秀吉撲通一聲跳進去,他正要在浴池裡暖暖身體,侍從慌張地跑來,在門外尖著嗓子喊。
秀吉欲豁出百萬石的財力,置辦貢品,重謝信長。到時候,他要把奢華龐大,空前絕後的禮品擺在安土城下。
事前,秀吉遣快馬從安土討來信長的親筆信,書中說:
「再近點兒!」
信長在遠遠的上面說,然後打個手勢,叫秀吉到身邊來,與他閒話,慰勞其多年轉戰於山陰山陽的辛勞,樂呵呵地指著猴子的臉說:
最大限度地發揮集體勞動力的功能是秀吉的絕技。在這方面,連信長也相形見絀,信玄和謙信等人更是望塵莫及。此人用兵,始終不忘把戰爭拖回自己最擅長的圈子裡,以己之長,克敵之短。
秀吉一下子呆住了,但他馬上醒悟過來,拍打著榻榻咪,高興得幾乎跳起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慳吝的信長會親自設宴把自己當作客人款待。織田家的大將有誰得到過如此破格的待遇?
「給筑前守報喜了。」
官兵衛沒了主意,只有嘆息。自古一來,領兵征戰,沒有比攻城再困難的了。此前,本願寺軍固守在攝津的石山城,織田軍攻打了五年,也沒有得手。信長只好請朝廷出面調停,最後才勉強握手言和。看來攻下高松城,最快也需要兩年的時間。
秀吉決定了堤壩的規模——寬和高。底寬竟達四十米,高十餘米,壩頂鋪路,路寬廿米。
藤吉郎慌忙跳出浴池,顧不得身上迅速涼下來的水滴,宛如在戰場上下達命令,一一吩咐道:「速去把二位請進書房,擺上播州龍野的柿餅,多放木炭,撥旺火盆!」
「古代的賴朝和義經都是貴族出身,天生的將才。而我呢,本是尾張中村割草的泥腿子,從伺候主人穿草鞋起步,即使尋遍大唐和天竺國,除了本人,再也找不到第二個!」
院內騷然,東西放得到處都是。大客廳,走廊,廚房,過廳,秀吉一一查看,並叫過三名督辦,吩咐道:
——今晚通宵整理!
「真的嗎?」
「你看,人們動起來了!」
天正九年,春節將近,秀吉引輕騎由姬路出發,沿山陰大道趕往m•hetubook•com.com安土,搬運禮品的人夫已先自啟程。他來到安土城下,時馱隊已經到達。
十九日,截流成功,剎那間,長野川改變了流向,迅速向高松城的方向撲去,途中又和七條小河合流,水勢大增,一起匯入足守川。秀吉派人決開足守川的河堤,滔滔河水灌進敵城附近的農田。
「我攻佔過播州的三木城,因幡的鳥取城。如果跟攻打本願寺相提並論,那我也太可憐啦!」
官兵衛以為秀吉要斷敵人水源,認為此案不妥。敵城周圍都是低窪地,城內隨處可以掘井,何愁沒有水?
菅屋說。菅屋九右衛門長賴是織田家的遠親,世代家臣。堀久太郎即大名鼎鼎的久太郎秀政,美濃人。早年在齋藤家當差,後來信長攻佔美濃,遂改事織田家,像美濃出身的許多武將一樣,久太郎不但武藝高強又兼有治國之才,因此得到信長重用。秀吉即盯上了久太郎,早就和他親近,織田家的消息多半是從他口中得到的,菅屋說:
「為將者,應以筑前為楷模!」
信長是要秀吉到上首去坐。照室町時代的武士札禮,不論哪一流派也沒有家將跑到上首就坐的先例。
「它」是指人的慾望,羽柴秀吉刺|激了人的私慾,成千上萬的人宛如一條改道的江河,一齊流向他所期待的方向。人為利而動,秀吉從孩提時就體會到了這一原則,可是作為有力的見證,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雄偉壯觀的場面,秀吉怎麼能不激動呢?
秀吉很是得意,覺得自己了不起。他現有的領地:
「恭喜恭喜!能傳達這種喜訊,也是我們作使臣的福氣!」
「本願寺便是例證!」
「它可以讓水倒流!」
「不必如此,可行品茗之禮!」
少頃,秀吉來到山上,由織田信長的近臣讓進茶室,信長已在上首坐定,秀吉慌忙叩頭,信長止住他說:
面對信長近臣,秀吉異常謹慎地說,「主公國事繁忙,卑職不敢特意求見,煩請轉告主公,筑前托主公鴻福,一切安好。」
秀吉心想,大概是讓自己坐近點兒,於是稍微向前湊了湊。信長指指身邊的榻榻米:
「待凱旋之日,我等重聚三原城。還請將軍為大家擺酒慶功!」
「可是——」
秀吉在一間冷冰冰的廳堂裡等著。森蘭丸走來,把他引進書房謁見信長。
秀吉首先謀求和平解放,利用外交手段,勸宗治投降。黑田官兵衛精通此道,秀吉令官兵衛為正使,蜂須賀小六同行,即刻出使高松城!
卻說秀吉攻佔安如磐石,名聞天下的鳥取城,平定了因幡一國。天正九年歲末,可以說是羽柴秀吉在織田家為臣的頂峰時期。
「望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近江北部二十萬石
秀吉看官兵衛猶豫,立刻看透了他的心思,笑道:
信長的舉止充滿了真情。秀吉放下心來,暗想,主公依然愛我!
秀吉挑起嗓門兒,再三催促身邊的官兵衛,官兵衛有點兒不耐煩了。
盛宴開始,信長親自為四人沏茶,茶香撲鼻,令人心醉。飲罷擱盞,賓主款款步入前殿。這兒是信長與群臣議事的地方,左右排列著織田家的三十四名高官。眾人依次坐定,秀吉呈上禮單,再次謝過信長的知遇之恩。信長點點頭,抬起胳膊,打了個手勢,說「來,來來!」
天正十年三月十五日,秀吉由播州姬路城出發,提大軍沿山陽大道西征。當日,織田軍翻過疆界船阪嶺。嶺上開滿了遲謝的櫻花。過了山嶺即是備前國,肥沃的良田鋪展在初春的霞光之中。秀吉在馬上說道:
羽柴軍築起了大壩。
「筑前,你說點什麼吧!」
毛利方面軍已料到春天羽柴秀吉必來攻城,於是這年正月,長於外交的隆景把疆界上的七位城主邀至備後的三原城,以穩定眾人之心。
「既然要送,務求量大物博,索性爭個天下第一。」
翌日黎明前,禮品被依次抬出大門,僅送給織田家女眷的錦衣竟多達二百件,獻給信長的有腰刀一口,白銀千錠,禮服百件,鞍轡十副,播州產杉木紙三百梱,熟草二百張,明石家吉魚乾千尾hetubook.com.com,野裡各色鑄器一大宗,章魚乾三千尾。
秀吉漫不經心地答道:
不多久,人們看到傳說變成了事實。備中,備前一帶的人發了瘋,不,如同發瘋一樣,連兒童和老太太也加入了運土的行列。甚至十幾里外的備前岡山附近的老百姓也推著滿載土包的獨輪車,排成一條長龍,晝夜不停地湧到了工地。神話變成了現實。
恭賀新春,習俗久遠,不知始於何朝何代。大概來自唐土,首先在朝臣們中間流傳開來。室町時代的太平盛世不拘朝臣武將,還是商賈,都把贈送賀禮看作一年中的大事,即使眼下連年戰亂,也不例外,均要向上峰、親戚、師父和郎中等贈送禮品以謝當年之恩。秀吉也準備向信長賀年,送禮。
「不知各位作何打算?」
秀吉在安土山山麓私邸歇腳。下馬入內,旋即著人把帖子呈給信長的近臣,說明自己來到安土。一幫近臣,由他們組成了一個簡單的行政政府。不通過他們遞上帖子,休想見到信長。秘書很多,其中森蘭丸最受重用,掌管文書印信,權勢顯赫。過去,信長一人奔忙的織田家終於有了行政組織,誕生了輔佐織田家的文官,不僅秀吉、柴田勝家、明智光秀等一班外阜大將都不得不討好他們,看著他們的臉色行事。
卻說宗治和其他諸將一同回到備中疆界,登上高松城,準備禦敵。不久,毛利援軍抵達高松,將領有林三郎左衛門、鳥越左兵衛,松田左衛門,末近左衛門,中島大炊助,片山助兵衛,長沅元之丞等,包括當地軍兵共約五千人。作為毛利氏的前線要塞,高松是最大的城堡。
長堤竣工七天後,一直晴朗的天空突然陰雲密佈,天降大雨,一連下了三日。陰曆五月正是梅雨季節,可是像這樣天河決口似的暴雨實在少見。
「你來看!」
秀吉大肆吹噓自己,簡直讓人無法開口。他可不是謙謙君子,他從不掩飾自己的功績。
五月八日動工,同月十九日告竣,整個工程僅用了十二個晝夜。
「糊塗!」
宗治鄭重地拒絕了,秀吉令使臣帶上自己的書信,再次敦促宗治歸降,宗治仍不從。
在姬路城夜宵時,秀吉常對身邊的人誇耀說。怎麼能不自豪呢!古往今來,有誰獲得過如此巨大的成功?
「招待我?」
「既然此計合乎情理,下一步就是考慮實現它的辦法。官兵衛,你說是嗎?」
「怎麼好趕他回去!」
「謝主公恩典!」
官兵衛心想,主人輕敵,小覷了備中的高松城。和三木、鳥取城不同,高松城距離廣島的毛利氏最近,是其前沿屏障,此城陷落,廣島自然危機,甚至可以說,毛利氏一旦失去高松城,便有投降的可能。可以想像,作為重要的戰略要塞,高松城的防禦和抵抗是不同尋常的。
秀吉把中軍大營紮在龍王山,高松城近在咫尺。從山頂大營俯視山下,可以看到高松城的城郭躺臥在盆底般的田野裡,城牆微微隆起,蒼松翠柏給小岡塗上了一層墨綠。城內旌旗林立,每座哨樓都站滿了士卒,軍兵往來穿梭,情緒振奮,昂然有血戰到底的氣勢。
身邊的武士和大夫連聲附和,「如此數量的賀禮我等第一次看到。」信長也欣然應道,「孤也是第一次。猢猻的氣度,天下無雙!」
以前也沒有什麼正式、非正式之分,自從信長得封右大臣之後,織田家的規矩徹底變了樣。
起初,眾人不信。築壩三米,需要三千五百二十八袋,羽柴軍應支付銅錢三百五十二貫八百文,白米三十萬石二斗八升。照此計算,大壩一旦築成,羽柴軍所花費的代價僅白米一項就達二十八萬八千餘石,數量之大,即使渾身是膽的他也會嚇得六神無主。秀吉不怕,反正都推在地方上!眼下,百姓和市民不需要任何資本,只要打起草袋子,裝上土,就算大功告成。土能換回白米和金錢,這簡直是天方夜譚,是神話!
隆景環視七位城主,禮貌地問道。七位不食毛利家的俸祿,是毛利領內的同盟者,具有半獨立性質,所以隆景需要摸清眾人的想法。
秀吉膝行和_圖_書至主人腳前。突然,信長抬起手,吧嗒一聲放在了他頭頂上。秀吉只覺得頭頂一熱,汗都出來了。
「測量敵城附近的大井河和乳吸河的水位,與高松城一帶的地勢作出比較!」
秀吉彷彿是天生的土木專家。築壩採用草袋子裝土的方法,連土加袋子一起扔進去。大致需要多少土袋子呢?秀吉令善於運算的小西彌九郎一一計算。不多時,彌九郎報知秀吉:
「菅屋九右衛門和堀久太郎大人。」
然而官兵衛不過是杞人憂天!
早年得寵的林通勝、佐久間信盛失寵;荒木村重得知信長懷疑自己,絕望之中起叛逆之心,瞬間滅亡了;另一同僚明智光秀雖說還在其位,但風聞信長對其不滿。在織田家為將,沒有比失寵更危險了,它意味著死亡。值得慶幸的是自己好像還和過去一樣,秀吉提醒自己萬萬不可疏忽大意!要想繼續得到信任,決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錯,本願寺是花了五年時間。」
秀吉置酒,熱情款待二人。使臣回府後,秀吉就指揮著僕人忙起來,今晚必須整頓好賀年的禮品,禮品數量之大,令人咋舌。明晨,一通鼓罷,城門開時,這些禮物要全搬進城去。
成小事靠力量,成大事靠天命。官兵衛不禁慶幸自己的眼裡,今後再也不需要猶豫,應該豁出性命輔佐秀吉,擁戴他,通過他的高昇,去謀求自己的發展。
「糟糕!」
城門還沒有打開,羽柴家的僕人點起火把,把禮物抬到城下,從山麓到山腰上的城門口排滿了禮品。禮架上罩著白布,獻給信長的置於路左,獻給公子及夫人的置於路右。周圍靜悄悄的,大家憋足氣力,準備一開城門便抬進城去。
秀吉無暇揣摩官兵衛的心思,他在埋頭部署大壩上的防禦,長堤是一把雙刃劍,它即可水淹高松城,又可抵禦即將趕到的毛利援軍。因為秀吉在長堤上埋下了阻擋戰馬的柵欄,險要之處築起了炮樓,不僅瞄準了湖心的敵城,同時也是和另一側的毛利軍作戰的屏障,其作用不次於一條水上長城。
「吵什麼!是哪位?」
秀吉還在思索,不一會兒,他開口說道:
「話是這麼說,不過——」
——騙人!
右大臣傳下話來,明日在府邸設宴款待筑前守,也就是說要正式招待秀吉。
除七十萬石的正式封地外,還代管著織田氏因幡四十萬石的新領地,其軍事、經濟實力遠遠超過一百萬石。一個撿草鞋的奴僕,一下子躍居為百萬石的主宰,這能說不是人間奇蹟麼?
高松城的四周是一片莊稼地,泥田中僅有一條小道通向高松城正門。這是唯一的路,路面狹窄,猶如獨木橋,只能通過一人一騎!
「這點兒道理連幼童也懂。」
二人立即動手測量結果,高松城周圍的地勢比水位低得多。秀吉下定決心,準備動工。
在敵人眼皮底下築壩,這麼大的工程,能辦得到嗎?其間,假如廣島的毛利軍前來救援,羽柴軍顧此失彼,恐怕難以逃脫全線崩潰的命運。難,難哪!
突然信長又面呈喜悅之色說:「筑前再也不是昔日的藤吉郎了,他如今是轄有數國領地的大名,而且多日不見,我也著實想他!」
信長催促說。秀吉俯地,顫抖著雙肩,早已泣不成聲。
「筑前守說,此次來京,專為感謝主公恩典,不敢求見主公。」
勸降不果,不得不訴諸武力。四月十四日秀吉出兵備中,以秋風掃落葉之勢,十八天內迅速剷平了七座城池中的富路城和冠山城,繼而分別圍住加茂,日煙,松島和庭瀨四城。只要佔領主城高松,以上四城將不戰自潰。
秀吉的設想在道理上是講得通的,然而大量河水滲入地下,不起作用。水這麼淺,根本不可能實現把敵城沉入湖底的設想。水淹不了敵城,清水家治就不會投降。
堵在開闊面,需要四公里的長堤,工程浩大,令人生畏。可在秀吉眼裡,大壩只不過像根木棍那麼長。
秀吉站起身,把官兵衛邀至龍王山南端,舉目遠眺高松城及其周圍的地形,一覽無餘。
「何時可以完工?」
「怎能把我與佐久間相提並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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