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銀河鐵衛
三
他們搭上進城的巴士。正當巴士通過公路橋,范德指着窗外向布苔麗道:「妳瞧見那個堤岸沒有?妳想妳能爬過去嗎?」
范德剛打開車門,才發現已經有一個人坐在司機旁邊,還有一個人坐在後座。他失望地後退一步,連門也沒關。
范德走下歷史館的大理石台階,朝回家的方向踽踽獨行。他不太確定如何打發這突然而來的空閒時間。最後他決定到戶外去寫寫生,可是又想到太陽如果一直是這個顏色,根本就無法作畫,因爲他完全無法判斷景物的眞實色彩。
「我到處找,終於發現其中一個人把它拿走,他朝着堤岸的方向跑走,才一會兒功夫,就爬到堤岸頂上。苔麗,當時除了那張畫外,我甚麼都沒想到。我以爲早就失去的生命力又重現在我身體中。我覺得我非搶回那張畫不可,不計任何代價。最後我終於達到目的。」
「由於我沒答話,他們大概以爲我很不高興他們站在旁邊看,於是有點惱羞成怒,就不斷推我,而且偷我的畫筆。到那時我才注意到他們在旁邊,可是我還是沒理他們,因爲我畫興正濃,連一秒鐘也不願中斷。我怕一分心就無法再捕捉回來原有的靈感。後來有一個人拿起我的畫箱就跑,沒法子我只好追上前去。我追了好一會兒,幾乎要追到那個人時,他突然把畫箱扔下。等我把畫箱拿回原來的地方,才發現我的畫不見了。」
「我馬上就來。」他的心不禁緊縮一下。她的聲音跟平日一樣柔和平靜。他原本期待她可能會有其他的反應,但似乎並非如此。
「也難怪你疑心,」這人回答道。「我們要送你去機場,有一架專機會載你去華盛頓。你就是那兩位銀河訪客所選中的人,你將成爲地球的代表,參加銀河武力去抵抗『銀光流寇』。目前我們所做的一切,像是找到你和使布苔麗小姐入眠,都是他們所安排的。」
「更糟?」他瞪大了眼睛。
當她向遠處觀望時,他一言不發。事實上在下車之前兩人也沒再說什麽。等他們進入餐館,范德才再度開口。
當總統的面孔出現在螢光幕上的時候,范德一直感覺到總統的眼光對他造成的壓力,其實屋中的每一個人也是如此。
「這兩位先生代表本銀河中心附近的各個星系,他們倡議組成一支聯合武力來抵抗這批刧掠者。他們說如果不把劫掠者趕走,本星雲中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生命將會被捕去充作食物,供這羣貪婪無厭的流浪者享用。由於這批劫掠者人數衆多,所以經常要到各處去搜尋食物,因此一代接一代地在各星雲間流浪作惡。」
冰雹打得范德手臉生疼,最後終於把窗戸閉上,但仍有一絲空隙,冰冷的風乘機灌入室內。他回到床上,緊緊地把毯子蒙在頭上。不知不覺他又睡着了。
「現在發佈一些有關太空船的消息。據世界各地望遠鏡觀察研判的結果,這艘船比原先估計的還要大些。並沒有任何證據顯示船的外殼有艙門或出入口,也並未觀察到有較小的太空船離開這艘船,所以不知這兩人以何種方法來到聯合國。據稱並未有人報告說看見飛行物體降落,也未見到任何不尋常訪客進入聯合國大厦……」
「不錯,聯合國秘書長才收到一些太空船的信息,不過新聞沒提到怎麼收到的,也沒有詳細的內容。在這種情況下實在沒法上研討課,所以我們改在下星期來上,如果局面比較好轉些的話。」
「有新消息嗎?那艘太空船有沒有…和_圖_書…」賈樂書連忙向敎授打聽新聞,但霍教授擺擺手將話打斷。
「船身太大無法着陸,」說話的是賈樂書,他個子不高,滿面鬍鬚,專攻藝術史。「就像羅德島那麼大。」
正在他要縮回頭關上窗戸之時,大塊的冰雹早已打在他頭上。在閃電的照耀下,他可以很清楚地看見白色的冰雹在院中跳動,樹叢被打的東倒西歪,脆弱的山楂子樹幾乎已倒在地上。
「也許吧!」她擡起頭來看着他。
但他再仔細思索一下,發現在這紅光底下作畫未嘗不是個好主意,至少可以和正常陽光下的景物作一比較,看看顏色會有多大的改變。這個念頭使他興奮極了,他三步併作兩步衝回家裏。等他一進房,心中不禁一沉,他昨天下午的那幅畫,就擱在牆角,油彩已經乾了,這突然使他憶起昨晚和布苔麗爭吵的事。
這時螢幕上又出現一種像黃鼠狼似的白毛怪物,但具有手狀的上肢和直立的下肢。在他旁邊畫了一個人作爲比較,故可看出這種怪物大約到人肩部那麼高。
晚上屋裏會這樣悶熱顯得不太正常。他正預備起身把窗戶打開,這才發現窗戶早已大開。室外的空氣跟室内沒什麼兩樣。這一切都顯得很不尋常。
布苔麗好似全身癱瘓一般緊靠着范德,這使他開始憂慮起來。沒法子他只好答應,先把布苔麗扶上車,他緊靠車門坐下。
她瞪着他,臉色有些發白。「你無法記起當初是怎麼爬過去的?」
這好像是他第二天早上下樓時聽到的第一句話。他正準備先去吃早飯然後上課,但他穿過校園時不斷地聽到相同的話重複着。這堂是文藝復興時期藝術的研討課程,但他踏入教室那些研究生好像也只有一個話題。
他過去在會客室等布苔麗很多次,但今天這裏的氣氛完全不同。平常屋裏頂多只有四五位等得不耐煩的男士,把裏頭點綴得有點生氣,大部份的沙發都空着。但現在却有一大堆女孩子擠在電視機前面,大家鴉雀無聲,范德毫不費力老遠就可聽到播音員的聲音。
話未說完,霍金斯教授剛好進來,他個子瘦小,頭頂半禿,但剩下的頭髮倒還很黑亮。
范德瞪着他吼道:「這倒底是怎麼回事?」
他拍拍她的肩膀,才猛然驚醒她的失神之態,她一言不發地隨着范德走到紅光籠罩的街上,她緊緊靠着他,好像失去全身的力量,他費力地環着她的腰才能支撑住她。走過兩條街,恰巧有輛計程車馳來。范德一揮手,那輛車就在拐角處停住。
這番話引起一陣騷動,令范德覺得非常不屑,他想這羣人與其稱爲研究生,不如稱爲小學生還來的恰當些。大家一哄而散,只剩他一個人緩緩將書放回皮包。霍敎授還站在門口,等候大家離去。范德走到他面前停住脚步。
「是啊,你只有一隻手……」她的話突然中斷,眼睛瞪得老大。
「哦,我明白,我非常明白。這並不是個問題,眞正的問題是我覺得知道此不知道更糟。」
「當然有啊。」他回答道。他抽回手,從上衣口袋拿出那個牛皮紙信封,並且遞給她。「我希望妳能瞭解一下這些東西,這也就是爲什麽我要妳看那些堤岸的原因。很多事我早就該跟妳說了,可是我初次遇見妳的時候有些不敢啟齒,到後來,我又覺得即使不向妳說,妳也會瞭解。可是昨晚我才發現妳並未眞正瞭解,這就是令我冒火的原因。現在妳先看一下裹頭的東西。」
只有那棵橡樹仍然和_圖_書直立不屈,依舊像個鐵塔似的屹立在那裏。它的葉子已脫落殆盡,樹枝也在風中吃力地揮舞着,但樹幹對這場冰雹完全無動於衷。它毫不讓步,就好像沒這回事一樣。
突然一陣聲音傳過來,打斷她的話。范德朝那個方向望去,看見兩個人走進餐館,坐在屋子的另一角上,其中一個人拿出電晶體收音機放在桌上,雖然音量不算大,但范德他們仍然可以聽得很清楚;他不禁怒氣上升。
聽了這話,霍教授有些不是滋味,圓臉不禁發紅。「在這個時候還談文藝復興,不是有點文不對題嗎?」他順手將門帶上。
「我們到外面去好嗎?最好離電視機遠一些。」
他搖揮頭。「整個的過程非常模糊,我只記得當時非常渴望要爬上去,我也記得我爬了上去,爬得很快很輕鬆。其餘的一概都想不起來。妳知道我昨天晚上爲什麽會失去理智嗎?我以爲妳瞭解我正在追求一個理想,爲了這個理想我必須獻出所有的力量和時間,完全無法顧及其他的人和事。後來我才發現這種想法對妳很不公平,我自己從未向妳提到這些事,自然不能期望妳會瞭解我。」
「不要緊,沒什麼事。」
「他們拿走了嗎?」布苔麗問道。
「他們可以放下一隻比較小的船啊。」另一研究生道。
螢幕這時又出現另一張照片。「這是他們的太空船之一。」總統道。這太空船具有梭形的船身,用一種亮度極高的銀色金屬打造而成,約有四十呎的長度。「這是一艘偵察艇,是船隊中最小的一種,可供一個家庭之用,通常能裝載三四個成人和數個小孩。」
「范德!」她的手指也緊握在他拳頭上。「多可怕啊!」
「妳現在明白了吧?」范德的聲音帶着勝利的意味。「像那麼高的堤岸平常一隻手的人是無法爬上去的,只有雙手並用才可能。第二天我又回到那裏,試試看我能不能再爬上去,結果當然沒成功。也許第一次的時候是靠雙脚平衡才爬過去的。」
布苔麗對那高聳的堤岸注視一會兒。
「范德,」她溫柔地又伸出手握住他。
「據可靠消息說,聯合國所收到的消息並非由太空船以機械傳來,而是由船上兩位信差或船員親自送達。同一個消息來源並指出,這兩個人並未具有奇形怪狀的容貌。從任何方面來說,包括他們的服裝,都跟地球人類無異。相信很快就可得到進一步的消息。」
「你最好從……」他正要指示方向,前座那個人打斷他的話。
窗外的空氣突然鼓動起來,猛然向他吹過去。雷聲一陣比一陣急,突然一個響雷劈空落在他前面,把前面的樹叢照得通亮。此時風吹得更急,突然院中一陣噼啪作響,冰雹驟然而至。
「我們是財政部特勤局來的,想請你過去談談。我們先送布小姐回去。」
那天晚上他莫名其妙地醒過來,他在黑暗中瞪着天花板,不斷地思索爲何會醒來,也許是室內太過悶熱,他的毯子已被踢掉在地上。
「快,范德,我們去找一架電視。」
「我下午要當班,一點鐘以前一定要回來,也許我們可以提早去吃午飯。」
「我是指太陽變色和太空船這件事。從一開頭我就有一種感覺,這件事可能會爲我們——你和我——帶來不幸。當你告訴我這些事,我覺得更害怕。」
「好吧!如果妳一定要看的話。」他說完也站起來。
「可是後來有一天發生一件事。我正在作畫,就在我指給妳看的那個堤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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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覺得靈感泉湧,我全神貫注,好像與畫面溶爲一體,早已忘掉四周的一切。」他停下來又深吸一口氣。「范德……」她低呼了一聲。
「害怕什麼?」
他從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個皮夾子,並打開給范德看。原來是一張塑膠識別證。
「當時我實在不該那樣專心,沒注意有幾個小孩圍攏過來看我作畫,這些小孩跟我差不多年紀。他們好像問過我一些問題,可是我一句也沒聽見。自從得病後我從未那麼專心作過。」他說到此處,不禁緊緊握住拳頭。
他猛然發現離開布苔麗實在是件極大的錯誤。如果他不把他所要追求的理想解釋清楚,就期望她能瞭解,這當然是很不公平的事。他覺得現在應該設法補救一下,他實在負欠她太多了。
總統的聲調越來越高昂,這表示已接近這次談話的主題。
「一點也不可怕,我覺得太妙了!妳還不瞭解嗎?我爬上了堤岸!」
司機旁邊那個人也說道:「請上車,有人告訴我們,你們在這裏,所以別浪費時間。」他的口氣倒像是在命令什麽人。
「眞遺憾又損失一天。」范德很認眞地說。
正如電視記者所會提到過的,這兩個人與平常人無異,如果一定要找出不同點,也許他們鼻子略尖些,膚色略黑些,但也並不顯著,如果走在路上,沒有人會懷疑到他們來自其他星球。
「聽是聽過,可是這跟你有什麽關係?」她仍然縐着眉頭。
「好,妳聽着。早在我沒認識妳以前,我就得了麻痺症。所以會專心於繪畫主要也是爲了逃避人們那種憐憫的眼光。」他深吸一口氣,繼續道:「我始終無法克服自己是殘廢這個心理障礙。對於美術我雖然懂一點竅門,可是最初只是把繪畫當作一個逃避的藉口。」
「這些都是『潛力』的實際例子。妳聽過『潛力』這個名詞嗎?」
他遲疑一下又道:「我爬過堤岸攔在那個小孩的前面,他看到我過來,把畫丟在草地就沒命地跑掉了。我把畫撿起來,油彩早已毁得一塌糊塗,還黏了一些青草在上頭。」
「就到附近的酒吧。」他張望一下,看見半條街外有一個紅紫色的霓紅燈招牌,在紅色陽光下發出冷冷的光芒。「這邊走。」
下一個最可能的地方應該是女生宿舍,就在校園的另一端,高大的紅磚建築,正面有一排玻璃門。他推開門走進大廳,並向管理員詢問布苔麗的下落。這個管理員撳了一下電鈕,立刻接通布苔麗房間的電話。范德聽到她的聲音覺得寬慰不少。
「我過去叫他們把音量關小。」他剛站起身,布苔麗抓住他手臂。
「是我。妳能下來嗎?」范德問道。
他突然覺得一陣强烈的歉疚和空虛襲上心頭。無論昨晚布苔麗所說的話錯得多厲害,但至少有兩件事情並不會改變。一個是布苔麗對他的關心,只因爲關心他,才會令她說出那些話。另一個就是他的孤獨感,他覺得這世界上沒有一個人能像布苔麗那樣親近他。
「沒關係,」後座那個人說道。「你是范德先生吧?那這位就是布小姐了?」
「苔麗!妳難道還不明白……」
「我今天的談話到此爲止,」總統緩緩地繼續道。「當我們獲得進一步的消息時,將會通知全世界的人。此刻,在我們突然遭遇到這個特異的問題時,我希望大家保持鎮靜和耐心,盡量使日常生活恢復正常。既然災難即將發生,就讓我們平心靜氣地面對它。願上帝保佑諸位。」https://m.hetubook.com.com
范德看見布苔麗仍然呆站在電視機前面,臉孔異常蒼白。
「這是他們最大的船隻。其中就像一個小城市一樣,可容納數千人,亦可充爲大型工廠或軍火廠,可生產及維護他們所需的武器彈藥,當然也可當作食物處理和儲存的地點。」
「這兩位訪客爲了這次世界性的轉播,特別提供一段影片。首先是這兩位訪客的照片,他們來自銀河中心的一個超級文明世界。」
他一身冷汗,睡衣濕答答地黏在身上,再加上空氣悶熱,使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危險已潛伏在黑暗中。他無法確定布苔麗是否像他一樣無法睡穩。
一邊很好奇的看着他,一邊從信封裏拿出一些發黃的剪報攤在桌布上,並將這些資料都看了一遍,然後又縐縐眉望着他。
「我不知道。」他感覺到她又顫抖起來,雖然抖得很輕微。「總有一些事會發生在我們身上……」
「這兩位星際代表告訴我們,防衞我們的銀河系是大家共同的責任,所以也希望地球能盡自己一分力量。由於銀河防衛武力所使用的武器系統已超越地球人所能瞭解的程度,所以只要求我們提供一個人來擔任某項特殊的任務。目前這個人選已由這兩位訪客決定,他具有高度的天賦和能力,相信足以代表我們地球。這個人在經過銀河訪客的一番調理後,將環遊世界進行『認同』的工作。我們的訪客把這個步驟比喩爲蓄電池的充電過程,全世界的人把自己靈智上的自覺性灌輸給這個人選,就像電流輸入蓄電池中一樣。當這個人選最後被送到銀河的第一線,他本身的超絕能力與全世界人類連接起來,並且滙爲一體。常這種非肉體的力量發揮時,他就能操縱一種特殊武器來對抗『銀光流寇』了。」
「太空船……」
「這就是劫掠者的照片。這些劫掠者從出生一直到死亡都一直待在他的太空船上。他唯一要考慮的是如何生存,一方面是爲了他個人,同時也是爲了整個種族。他們的人數實在太多了,無法確實估計,就拿它們所居留的太空船來說,就數以百萬計。因此只要能達成餵飽自己的目的,犧牲再多的生命也不顧惜。下面所展示的是這羣人的太空船圖形,也是由這兩位訪客所提供。在各種文件記錄中,這掠者通稱爲『銀光流寇』。」
范德瞪着他。
「我還是不懂。」
「別這樣,快坐下。讓我們也聽聽看。」
他站起身來,從頂層抽屜拿出一個黃牛皮紙信封,他把信封放在上衣內層口袋,然後就離開住處。在這個時候通常布苔麗都是在圖書館二樓作功課。但他到了那裏,裏頭只有小貓三四隻,偏偏布苔麗却不在其中。他轉身又離開圖書館。
酒吧褭逐漸又恢復一些生氣,有人嘆息,也有人爭論,大家有如從夢幻中醒過來。
布苔麗攤開菜單,把手伸過桌子,放在他手上。
外頭沒一點風。在路燈的照耀下,無論是高大的橡樹或是矮小的灌木叢都靜立在那裏,好像水泥澆鑄的一樣,乍看之下,有如一幢幢的鬼影。
「苔麗!」他的聲音有些粗暴起來,他恨透這兩個人來這裏攪和。當他看到她臉上那種堅定的表情,他的怒氣逐漸化爲一種不自在的感覺。
「關於昨晚……」他正要說下去,女侍過來把菜單遞給他們。
總統繼續說道:「這兩位先生曾向聯合國代表解釋,我們所在的星雲——太陽系就在這星雲的邊緣——即將遭受到一羣星際刧掠者的侵襲。」這時螢幕上顯示出一個螺和_圖_書旋狀的星圖形。「這羣刧掠者穿梭於各島宇宙之間,從事各種不法的騷擾,這次我們銀河系很不幸成爲他們的目標。」
「透過電視和廣播,美國總統將由白宮東廂向全國發表談話……」一陣軍樂聲響起,布苔麗立刻站起來。
「不必了,我們知道路。」他側着身子坐,正好面對范德的臉。「你瞧瞧她。」
「好啊,我們可以到城裏去,這樣就不必跟學生們一塊兒擠了。」
他們很快就衝進酒吧。裏頭寂靜無聲,酒保和顧客全都坐在那兒觀看吧台右側的大電視機。螢光幕上是總統那張佈滿縐紋的長方臉。
范德走到屋間的另一頭,坐在靠牆的一張墨綠沙發上。幾分鐘之後布苔麗出現在會客室,他立即起身迎上前去。
遠方似乎傳來雷聲,范德擡頭凝望,一道道閃電不斷劃破天際的黑暗。雷聲逐漸愈來愈密,閃電更是交錯飛舞,好像已把天空撕成粉碎。
她怱怱忙忙跑出餐館,他必須快步而行才能追得上她。到了外面,突然受到陽光的照射,她停了下來東張西望,急切地問道:「去那裏,范德,去那裏?」
布苔麗回頭從窗中望去,視線始終盯在那個堤岸上。然後很困惑地看着范德。
「當然,不過這並不重要。妳沒聽到嗎?我說我爬上堤岸,可是我只有一隻手,我一隻手就爬上去了。」
「喂,我們該走了。」
「如果再舉個實例妳是否就會相信呢?」他打斷她的話。
范德立刻驚覺地扭過身看看布苔麗。她緊靠在他肩上,双眼閉攏,呼吸沉重緩慢,全身一動也不動。
他抽出手,又把她的手握住。令他驚訝的是發現她顫抖得很厲害,她的臉變得更蒼白。
那個人又說道:「別擔心,她只是睡着了。這都是外星人所安排的,也就是從太空船下來的那兩個人。她這樣就會把整個事情忘掉。我們先送她到大學醫院,過一兩個小時她就會醒過來。當她醒過來之後,她對你所遭遇的事一切不會有絲毫記憶。」
「等吃午飯的時候再告訴妳。現在妳先仔細瞧瞧,並且假想妳正在爬它。」
他指指桌上的剪報道:「要爬過那麼高的堤岸,我必須要有像這些資料上頭說的力量和速度。」
「我還是不太懂。」她又翻動一下剪報資料。「你不覺得像這些事有很大的猜測成份嗎?有些實在難以置信……」
他的臉突然從螢幕上消失,再度換上一位新聞記者。「剛才你們聽到的是美國總統的談話……」
總統的臉突然消失,換上來的是兩個穿灰西裝的人,站在一個窗戶旁邊,其地點好像是在聯合國大厦。
她困惑地瞪着他。「我知道,你剛才已經說過了。我猜你一定爬得很快……」
「也許吧!不過有一點要記住,這艘船才剛露面,現在還在幾千哩外,沒有一個觀測太陽的望遠鏡看見它來,但事實上它就在太陽的正前方。如果他們能做到這一點,他們當然也能用一種方法直接將人從太空船傳送到地球上來……」
「我想可以吧,如果一定要爬的話。」她轉過頭來,縐着眉不解地看着他。「沒有必要何必去爬它?倒底是什麽意思呢?」
螢幕上的影像不斷縮小,剛才的太空船只剩下一個小黑點,在它旁邊又出現一艘圓形的船隻,幾乎佔滿整個畫面。
「它跟我所持的信念有密切關係。我對繪畫有自己的一套理論,對於任何有創意……」他滔滔不絕地把心中所累積的話全部傾吐出來,可是她聽完仍然搖頭。
「你可以在會客室等候。」那個管理員跟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