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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想像的，我對第三類的讀者最是感激。但是，我多希望還有第四類的讀者：買了書，而肯慢慢閱讀的讀者。

「家變」出版已經五年了。這五年時間，就一本書的出版史而言，真可以說是驚濤駭浪。「家變」的出版史，實可以說是一部「喫驚」的歷史。首先，「家變」變成暢銷書，我大吃一驚。和圖書老實說，我當初只想油印幾份，分贈「諸親友」就算了了。批評界對「家變」的「關懷」〈美其名曰關懷〉，又使我甚感吃驚。什麼不道德了，背棄傳統了，文字不通了，——尤里席斯了——各展文才，壯思逸興，真好像是在舉辦徵文比賽。繼而，許多讀者說：「『家變』應該撇ｈｔtps://wｗｗ.hｅｔuboｏｋ•ｃoｍ•cｏm開文字不談，只要看……」又使我大吃一驚。三驚之下，我瞭解到為什麼會有這三度吃驚的發生：全在於讀者的特殊——第一次，買了書但未必讀的讀者；第二次，既未買書，更未閱讀的讀者（他們是聽眾，聽人說起這本書）。第三次，買了書，也讀了，但是讀得和_圖_書太快的讀者。

因為文字是作品的一切，所以徐徐跟讀文字纔算實實閱讀了作品本體。一捲四個樂章的協奏曲，你不能儘快在十分鐘把它聽完。理想的讀者應該像一個理想的古典樂聽眾，不放過每一個音符（文字），甚至休止符（標點符號）。任何文學作品的讀者，理想的速度應該在每小時一千字上下。一天hetubook.com.com不超過二小時。作者可能都是世界上最屬「橫征暴斂」的人，比情人還更「橫征暴斂」。不過，往往他們比情人更可靠。

一小時一千字。你覺得吃驚嗎？——你也吃了一驚了！

因為，我有一個不近情的想法，我覺得：「『和*圖*書家變』可以撇開別的不談，只看文字……」我相信拿開了「家變」的文字，「家變」便不復是「家變」。就好像褫除掉紅玫瑰的紅色，玫瑰便不復是玫瑰了。小說所有的零件 （components），主題，人物，思想，肌理 （texture），一概由文字表達。Period。一個作家的成功與失敗盡在文字。PERIO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