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艷陽天

作者: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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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十六章

第一卷

第四十六章

馬連福這兩天真當老實人了。早晨起得特別早,除了彎彎繞說頭疼,馬大炮說肚子疼之外,全隊能幹活的社員,差不多全讓他招呼出來了。來到地裡,閒話不說,動手就幹。你瞧,連背後的社員們議論夾著抱怨,抱怨夾著不乾不淨的謾罵,他不插言,不打斷,連聽都不去用心聽。
王國忠也過來解勸:「四爺,您放開他,有話跟我說。」
「這樣說話,真是肉鍋煮元宵——混蛋!」
「不給他來個厲害的,他更不知道馬王爺三隻眼!」
馬連福也忙跟上了。
東山塢今年不光麥子長得好,青苗也不賴。高粱苗、穀子苗、棒子苗和芝麻苗,又齊全又茁壯。順著壟溝看去,高的是麥子,矮的是青苗,黃的一道,綠的一道,黃綠間雜,像巨幅的花條布,著實地惹人喜愛。
馬連福聽了這句話,立刻就踏實了,苦笑著咧了咧嘴巴,說:「唉,王書記,我這個人你知道,我是個猛張飛呀!」
「唉,我說完了就後悔了。王書記,原諒我這一回得啦!」
王國忠說:「擁護黨是具體的,不是像敬神拜佛、燒香許願那樣說空話。什麼是具體的呢,第一條,就是擁護黨的政策,農業合作化、分配原則、統購統銷,這些全是黨的政策,全是走社會主義道路的保證。一個人要是真擁護黨,首先就要先擁護黨的這些政策,你過去在這個問題上,跟黨是一條心嗎?」
「沒,沒,沒商量過!」
這會兒的馬連福,完全可能把事情發生的始末說一遍,可是他卻掐頭去尾了:從地裡說起,沒提摘蠶豆一節;說到到辦公室為止,沒提到馬之悅家裡那一節;他怕一提這個,收不住嘴,把借錢的事也說了,就糟糕啦!
馬連福猜對了,王國忠就是為前天那件事兒,專門來找馬連福。昨天,他就跟蕭長春商量好,故意先不找馬連福,淡淡他。昨晚上。他又跟蕭長春、韓百仲把馬連福這個人做了全面研究,把他在幹部會上放的炮,也做了細緻分析。他們要解決眼前東山塢的問題的關鍵不限在馬之悅的問題上邊,也不限在馬連福的身上。中心問題是發動貧農、下中農群眾,發動積極分子,把能團結的中農團結住,把正氣先扶起來,把鬧土地分紅、鬧糧的逆流抵住,等麥收順利完成,最後再總清算。
大伙順著老飼養員的手指看去,只見南邊金泉河岸上,黑壓壓一大群人,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
「麻子,小心點兒,這回夠你唱的了!」
「你嘴裡沒說,心裡贊成。我不是憑空給你扣帽子。有些人鬧糧食,就是反對這個政策,就是想要自由買賣,好坑人發財。你替彎彎繞喊要餓死,這也是公道話嗎?你……」
馬連福又不吭聲了。
馬連福說:「開頭我也是這樣講,我說不行,土地要分紅,我們幹部要犯錯誤了。他們說不要緊,只要我們中農全舉手,保你沒事兒。還說,這是民主。」
大伙都被嚇了一跳,同時朝那邊看去,只見馬https://www•hetubook•com•com老四兩手叉腰,橫眉立目地站在那兒。
馬連福說:「王書記,可不要把話說遠了,共產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再糊塗,也忘不了黨,也不會跟黨兩條心。不信您就瞧著!」
馬連福更慌了:「王書記,王書記,可沒那麼嚴重!真的,我根本沒有往這上邊想過呀!我……」
馬老四的手就像一把大鉗子,死抓住兒子不放:「瘋啦,瘋啦!我讓你們這些沒人心的氣瘋了!」
溝北邊這些積極幹活的中農社員,一部分是真正擁護合作化的,一部分是中間的,只有幾個跟彎彎繞、馬大炮這類人差不多,所以他們議論、抱怨、謾罵起來,對象不一樣,看法也不一致,爭論得相當厲害。
「你別撐的難受了,彎彎繞就不興沒吃的呀?」
王國忠看馬連福一眼,就又朝前鋤起來。
王國忠笑著說:「不見得吧?張飛是粗中有細,你能比上他?古城會那件事兒,說明張飛的立場很堅定呀!」
馬連福正領著社員鋤穀子。
「這是假話,其實,事實已經證明了,我也用不著你交代。這會兒你不想說,我們可以等等。我希望你早一點兒想通。連福同志,我再提醒你一句:馬之悅是個有嚴重錯誤的人,你要小心,以後對他的話,要想想再接受,別一口吞;蕭長春是個好同志,你應當向他靠近。你跟長春都是貧農,都當過兵,你們是戰友,應當並肩作戰,不能槍桿子朝裡打!」
馬連福讓爸爸罵得兩眼冒火星,當著王書記又不敢發作,就瞪著眼說:「叫喊什麼呀!」
「嗨,說一千,道一萬,沒有地長不出莊稼。沒娘們能養孩子嗎?你養個我看看!」
忽然,後邊有人小聲地喊他:「喂,隊長,找你了!」
馬連福不吭聲了。是呀,那時候,東山塢真是亂成一鍋粥了,連攬大權的迷——馬之悅都溜了,東山塢愛什麼樣什麼樣,誰愛管誰管,他都不管了;馬連福那會也覺著,東山塢這一垮,永遠也緩不上元氣了。蕭長春倒要收拾這個爛攤子,那會兒誰不說他傻!王書記這話說的在理呀!
「白罵?你瞧著,要是讓連福白把人罵了,我管你叫好聽的!」
王國忠又問起「土地分紅」這件事情的始末。這一個問題。馬連福也是有選擇說的,埋伏下有關馬之悅的一部分,中農們答應給他糧食的事兒撤了幾句謊。
「他繞,繞出什麼來了?」
「唉,我這個人哪,就是嘴巴沒後門,愛說句公道話。」
「撒不出一丈的尿。」
「在會上罵人,有理也是沒理!」
馬連福低頭了。王國忠提的這些人,馬連福比王書記更要清楚,東山塢溝南邊靠農業社活著的人多啦!就拿他爸爸馬老四來說吧,半個身子,早不能幹什麼了,農業社給他一件能幹的差事,頂一個棒勞力掙分,自己養自己還能補貼馬連福,要不然,不是也得馬連福養著他呀!裡外一算計,馬連福也沾了農業和-圖-書社的光。
「說的事情可多啦。前天你在會上罵他的事兒,也跟我說了;你給彎彎繞撐腰的事兒,也說了。」
馬連福又是啞口無言。
馬連福停住手,直愣愣地望著王國忠越走越近。心裡可就嘀咕開了。前天吃晚飯的時候,馬之悅派馬鳳蘭給馬連福送信,說是蕭長春到鄉裡告馬連福的狀去了;說是一會兒鄉裡的李鄉長或是武裝部長要來,要馬連福這頭別鬆勁兒,馬之悅在鄉幹部面前給馬連福保駕。馬連福當時有底兒:蕭長春已經親口答應,不跟自己算賬了,到鄉裡告的只能是彎彎繞,頂多是馬之悅,不會是馬連福。昨天,他聽說王國忠來了,開始嚇一跳,因為馬之悅能對付李鄉長和武裝部長,對付不了王國忠,倘若蕭長春真給馬連福來一狀,實在招架不了。這兩天王國忠只找馬之悅,根本沒理馬連福,他心裡邊又踏實了,還有點慶幸。心想,只要悶著頭幹,不再說什麼,這場禍就忍過去了;沒想老鼠拉木掀,大頭在後邊哪!
真像蕭長春說的,馬連福糊塗了。天下的事情,怎麼這樣複雜,這個日子可真不好過呀!他覺得自己是騰雲駕霧,八面不著底兒。
他們鋤著穀苗。被小雨灑過的黃土,特別鬆軟,一鋤下去,嚓嚓響。鋤到地頭,又拐回來,又鋤到地頭,又拐回來了。王國忠只是跟馬連福談了些麥收準備、社員的出工情況這一類的問題,馬連福怕的那件事兒,他反而一句不提。忍著忍著,馬連福倒忍不住了。
跟在他們後邊的社員,因為離得比較遠,他們都說了些什麼,聽不著;想湊過去聽聽,又覺著不方便。不論抱什麼態度,懷什麼心思的人,差不多都是一邊手動腳動地幹著活計,耳朵伸著朝這邊聽,等著這邊突然爆發一場吵嚷。
「王書記,老蕭對你說什麼了?」
馬連福又低頭了。
王國忠打斷他的話:「你親眼看他打孩子,你也親眼看他把麥子都埋得發了霉呀!去年他把霉壞的麥子倒在豬圈裡邊,連豬都不吃,秋天往隊裡投糞,不是你跟馬子懷套車拉,從糞裡邊瞧見了麥子,這件事兒才暴露的呀!我沒說假話吧?你掂一掂,你這些公道話哪一句真公道?」
當後邊的人又壓著嗓子朝他喊幾聲,他才抬起頭來。這一抬頭不要緊,麻子臉一下子就黃了!
「公道話?你說老蕭幹工作是爭權奪利,這是公道話嗎?去年大災大難當頭,東山塢眼看要垮,他挺身出來幹,那會兒有什麼權,又有什麼利?你說說公道話我聽聽!」
就在這個時候,地邊的柳叢嘩啦一聲響,躥出一個人,吼的一聲喊:「連福,你給我滾過來!」
王國忠說:「你在會上攻擊黨支部書記,又是攻擊他堅持的黨的政策,這叫什麼呀?」
「他怎麼跟你商量土地分紅的?」
馬連福小聲說:「我可沒講糧食統購統銷不好。不統購統銷,糧食價一天一漲,誰不知道!」
王國忠一邊手腳不停,一邊問馬連hetubook.com•com福,前天的事情是怎麼發生的,發生以前,他都跟什麼人,談過什麼;為什麼想到要說說「公道話」,用意是什麼?問題一大串,問得口氣平和,盡量不使馬連福感到很嚴重。
這一場剛收,另一場又起來了:
他這兩天有點發蔫,既不像往時那麼愛吵愛嚷,也沒有跟別人發牢騷、講怪話,更沒有對誰罵罵咧咧地開玩笑,甚至於連招呼社員們歇一歇的時候都很少。他悶著頭,使勁兒掄著鋤頭,像個光桿司令,把後邊的人丟得很遠很遠。
「你先別害怕。老蕭說,他不計較你,只要你醒過夢來,跟他交交心,把屁股挪過來,全完事。我挺贊成,老蕭這一點就很不簡單,你要不跟他交心,那就太不對啦!這一回,我們全都看你的了!」
這個「跑」字兒很刺馬連福的耳朵。心想,我又沒殺人又沒放火,只不過是說了幾句公道話,犯法啦?我跑哪家子呀!真是笑話!可是,他又怕王書記當著社員面擼他,我們的馬連福還是個薄臉皮、愛面子的人哪!就連忙說:「王書記,找我呀?咱們回村談吧。」
「反正出了氣,白罵了!」
「王書記,你又講故事了。」
馬老四呼哧呼哧地喘著氣:「不啦!王書記,你跟他說什麼來啦?你抓空歇歇不好嗎?你有話跟他說,那不是白費唾沫嗎?他是個糊塗蟲,是個沒心沒肝的牲口呀!」又對馬連福喊:「狗日的,我叫你聽見沒有哇?你聾啦!」
「這年頭,反正怎麼著也好不了啦!」
馬連福發了呆。
說一歸遭,蕭長春沒有單在馬連福身上下捻子,因為蕭長春知道,想著撂倒他的人,不是馬連福,而是馬之悅。馬之悅想獨攬大權,蕭長春跟他爭奪,成了對頭,馬之悅想把蕭長春踩下去,礙你馬連福什麼了?就算把蕭長春打到十八層地獄裡去,那個支部書記也輪不到馬連福當;就算有人讓馬連福當,你當嗎?你當得了嗎?還有,彎彎繞沒吃的,讓他跟蕭長春叫喊去得了,蕭長春喜歡聽喜,不喜歡聽憂,怕上邊抱怨他把東山塢的工作搞壞,要壓叫沒吃的人,讓他叫去,讓他壓去好了,礙你馬連福什麼,你可打哪家子抱不平啊!去他媽的吧,往後,這些雞毛炒韭菜亂七八糟的事情,馬連福再也不沾邊了。該幹活幹活,該開會開會,該吃飯吃飯,幹完了,吃飽了,腿一伸,躺炕上睡大覺,別人愛什麼樣就什麼樣。得了,往後馬連福要當老實人了!
仨一群,倆一夥,另一邊也在爭論:
王國忠停住手,招呼他:「四爺,過來抽袋煙吧。」
「連福,我不是講故事,你也別把自己的過錯全歸在性子直上邊。」
馬連福一面掰著爸爸的手指頭,一面喊叫:「哎呀,您瘋啦是怎麼的!」
「他們從哪兒聽來的呢?」
後邊的社員們又對他背後嚷嚷:「麻子,別看支書饒了你,人家上級可不能給你留面子!」
王國忠又問:「他們沒跟你說國家形勢嗎?比如說大鳴大放之類的和_圖_書話。」
王國忠接著說:「連福同志,你要知道,世界上有很多的公道話,共產黨有共產黨的公道話,國民黨有國民黨的公道話,美帝國主義有美帝國主義的公道話,具體到咱們農村,貧農、富裕中農和地主,也都有他們自己的公道話,可是,這些公道話有真有假,只有替無產階級說話,說出來對社會主義有益,才是真正的公道話!你想想,你說的那些所謂公道話,是替誰說的,對誰有利呢?」
大伙都不知道啥餡了,圍過來,想拉架。
王國忠說:「第二條是擁護正確執行黨的政策的人,換一句話說,就是服從正派的領導……」
馬連福說:「說了,說了。他們說將來要真民主了,什麼事情都是中農以上的人家說了算。我不信,馬大炮說,中農根子硬,鬧起來就厲害。」
馬連福不想聽這些議論,不想聽也得聽幾句,心裡邊怪煩氣,就更加勁鋤,想趕到前邊去,躲開這些多事的人。
王國忠聽馬連福的口氣,對這類問題他知道得不會太多,就沒有再追問下去。他一邊朝前鋤著,一邊用談心的方式,給馬連福談起我們國家的形勢和我們人民的美好的前途,特別強調,不要聽信謠言,要相信黨!
王國忠已經走過來了,笑嘻嘻地朝大家打招呼:「大家忙啊!連福,我找你一圈,你跑這兒來了!」
「這我倒沒問。好像是耳機子裡也說過。」
王國忠在挨著他的一個穀隴裡停下來,一面捲著袖子,一面說:「還不到收工的時候,幹一會兒吧。」說著,就跟他膀對膀地鋤起穀子。
馬老四說:「王書記你放心,我不怎麼他,我就是要他睜開眼睛看看去,看看彎彎繞餓死沒餓死。」他朝遠處一指,「那不是,大伙都去了,都看西洋景去啦!」
他說:「彎彎繞這些人,麥子一吐穗子就整天價在我屁股後邊磨豆腐,說是他們吃了虧,農業社把他們害了,說是要退社。我說,鬧退社總出在咱們這個隊,這不是給我臉上抹灰嗎!他們說,你要想我們聽你的,你就給我們謀點幸福。我問他們謀什麼幸福,他們就提土地分紅了……」
地半腰岔過來一個人,是鄉黨委書記王國忠。他扛著一把鋤頭,正是朝這邊走。
兩個人往前鋤幾步,王國忠又停住手問:「連福,這些日子馬之悅都跟你說過什麼?」
「我看你是黃鼠狼頂草帽,假充好人!」
馬連福把鋤頭一拄,十分委屈地說:「我的王書記,這可是真的呀,我親眼看見……」
馬老四蹬蹬幾步走過來,一把抓住馬連福的胳膊,像拉死狗似的朝地外邊扯他:「走,走,你快看看彎彎繞餓死了!」
王國忠說:「你想沒想過是另外一回事,你所作所為,可是有這種危險了!我為什麼要專門找你一趟呢?就為這個。蕭長春對你罵他的事並不放在心上,他最恨你在政治上糊塗,立場不穩,忘了根本。你千萬別把我們說你的這些話當耳旁風啊!」他見後邊的社員趕上來了,便停住口,https://www•hetubook.com•com繼續朝前鋤。
「那當然,光憑帶頭鬧糧食的事,就得整治整治你!」
馬連福打個愣:「他說的都是工作上的事兒。」
他忘記戴草帽子了,火熱的太陽曬著他的頭頂,汗水不住地往下滴。那天,蕭長春在碾子旁邊跟他談話時候的那副抱怨、恨鐵不成鋼的神態,那些從心坎上吐出來的話,一直在他的腦瓜子裡邊周旋;儘管他對蕭長春並沒有真正地瞭解,甚至覺著這個人挺難捉摸,還是被他的寬宏大度的精神感動了。以後,他爸爸馬老四又堵著門口把他訓了一頓,那副傷心的、無可奈何的神情,也在他的腦瓜子裡邊盤旋;儘管他也沒有完全認識自己的爸爸,甚至覺得他有點偏向著蕭長春,對自己的兒子反而不太體貼,但還是被老人家提起的那些辛酸的往事動了心。
「罵管什麼用,把人家罵倒了嗎?」
「嗨,單幹那會兒不是你呀,你種出過這麼好的麥子沒有?連你們上幾輩,你都翻翻看!」
王國忠插言說:「你是隊長,土地分紅這事不符社章,更不符黨的政策,你總是知道吧?」
馬連福渾身不自在。他覺著,王國忠專門跑到地裡來,一定把那件事兒看得很嚴重,要不兩天了,什麼時候談不了,偏偏要跑到地裡來找。王國忠平時好說好笑,說說笑笑就把工作談了,常常是開了半天會,就像聽了一會兒故事,不覺著吃力。馬連福開會去只有王書記講話他才不打盹。可是,這位書記批評起人來,比蕭長春還要厲害。所以馬連福兩隻手幹活,心裡卻不住地嘀咕。
馬連福說:「我可沒有反過領導,那還了得!」
緊接著,他媳婦孫桂英又把他數叨一回,晚上躺在被窩裡還在數叨,說他不該跟蕭長春過不去。他吧嗒吧嗒嘴,回回滋味兒,也實在挺後悔。自己跟蕭長春實在沒什麼過不去的事兒。就拿在外邊找工作那件事情說吧,蕭長春攔下馬連福,也攔下別人,不是專為對付馬連福一個人;況且,攔下大伙,也還是有好處的,要不然,哪能種這麼多麥子!拿分麥子這件事情說吧,蕭長春拆馬連福的台,插馬連福的話,是為了在地少的戶裡討好,穩他的地位,也不是專對馬連福來的;況且,不願意土地分繃的,不光溝南,溝北邊也有不少的戶……
馬連福沒理他們,當是這些人又在為那天的事兒擔心。他心裡想,你們他媽的看到哪去了,人家蕭長春可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人家是宰相肚子撐得船;我剛把他罵了,回頭就給我卷一支煙抽,你們看到哪兒去了!
「還有,你說搞農業社沒意思,搞糟了,這也是公道話嗎?別的大道理咱們不講,別人咱也不講,就說馬翠清、五嬸、啞巴,這些人要是沒有農業社,能不能活下去?你說糧食統購統銷不好,這也是公道話嗎?如果沒有這個政策,去年那個大災荒,你們吃的糧食從哪兒來?得有多少人賣房賣地買糧食度命?你說說公道話我聽聽!」
「彎彎繞硬說沒吃的,我看連啞巴都不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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