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五十三章
他跨出了辦公室的門坎,回手把門帶上,又搭上了鎖頭。穿過一排房子,來到前院,又隔著窗子告訴電話員小張,說電話打完了,這才深深地透了一口氣。
路邊有一塊石頭他沒有看見,一下子絆了一跤,悖悖摔出老遠。
蕭長春已經走出村口,又回頭看看那顛顛地朝前跑去的小學生。
他們兩個一來一往地又談了好多。話是談不完的呀!王國忠說:「從你的匯報裡看,你們對階級鬥爭這項工作抓得不錯,生產也抓了不少,不像以前那樣單打一了。對啦,以後麥收大忙時節,就一手抓鬥爭,一手抓生產,兩下一齊來。」
「一句話:抓緊整頓組織隊伍,跟上鬥爭形勢,提高戰鬥力;遇事兒要頂的住又要放的開,當機立斷,爭取勝利!」
蕭長春說:「挺好。我老早就盼著你們別光賣吃的東西。也賣點生產上使用的東西,要不然,社員們買一把鐮刀也要跑柳鎮,太耽誤時間了!」說著,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兒,說:
蕭長春說:「咱們迎接戰鬥的準備是兩個:一個是整頓隊伍,一個是監視壞人活動。我琢磨著,咱們應當抓緊這個時機,回過頭去總結總結,把鬧土地分紅、鬧糧食這幾場鬥爭裡邊的經驗、教訓找出來;經驗咱們再用,教訓就記住它,往後不再這麼幹。我想,這樣咱們的戰鬥力就提高了。再鬥爭起來,火力也足啦。您說呢?」
他們各人有各人的理由。蕭長春覺著工地那邊的工作也很重要,怕是把馬同峰抽回來,削弱了那邊的領導;同時,應當按著王國忠的指示大膽地使用青年,讓他們受受鍛煉。韓百仲覺著已經火燒眉毛了,上來個幹部就得頂一把手使用,應當把馬同峰或者韓春調回一個來,好加強領導核心。
王國忠說:「不用急。這種大張旗鼓的鬥爭,已經到縣裡了,很快就要到鄉下。你看到『北京日報』這個月九號的社論沒有?沒見到哪?那是轉載『人民日報』的,標題叫『這是為什麼?』下邊緊接著還有一篇報導,名字是『首都礦工和長辛店工廠職工怒斥背離社會主義的謬論』。工人老大哥又站在鬥爭的前邊了……」
「蕭支書,到我們這兒來吧!」
蕭長春說:「我總覺著咱們還缺少一道工作,就是說,缺少一次大張旗鼓的運動,一場大揭發,一個大鬥爭,大勝利!」王國忠忍不住嘿嘿地笑了:「老兄,光搞說服教育工作不過癮了,是不是呀?」
他想著走著,已經進了金色的麥海裡了。
蕭長春把情況匯報完了之後,又說起他的個人的思想情況:「老王啊,我現在什麼也不怕,就怕沒經驗,又把問題看簡單了。有的人說我們勝利了,我可不敢想這兩個字兒。明擺著嘛!壞事情的蓋子還沒有徹底揭開,麥子還沒有收上來。怎麼變化,怎麼發展。都還不能保險,怎麼能夠鬆一口氣呢?當然啦,經過第一個回合的鬥爭,社員們的政治覺悟都提高了,生產也搞得挺歡。可是,有一條,我覺著,有的人是因為看著我們這邊硬氣了,看著預分方案訂下來了,土地分紅的邪門兒堵死了,才安定下來的。光是這樣,我看不牢靠;往後要是再有個雲啦雨的,他們能當戰士嗎?能保證不上當嗎!」
蕭長春笑笑:「上回給我往工地上帶信的是您?怎麼著,回來忙了?」
韓百仲說:「熱鬧點好,比這麼不緊不慢的痛快。」
蕭長春朝他們笑著,攔住了挑著空筐子回來的韓百仲,說:「大舅,到那邊,我跟你說句話兒。」
和圖書
蕭長春主張在青年團員裡邊挑一個新人,韓百仲主張從工地上調回一個老手。蕭長春說:「他不是個新手嗎?」
他的嘴巴緊挨著發話筒,大聲地喊著,開懷地笑著,他的話音和笑聲在牆壁和窗稜上撞著,嗡嗡地迴響。他那喜形於色的神態好有一比;像一個到大野山上打草或者拾柴禾的小孩子,又渴又累地回到家,一見門鎖著,又一回頭,見媽媽提著水桶,或者端著什麼好吃的東西,從老遠的地方走來了。真的,如饑似渴的年輕人,這會兒找到了領導,而且是個知心的、可以信賴的領導,該是多麼高興啊!
老會計說:「前兩天到縣裡開會,碰見縣委書記,他還跟我打聽你。我說,您放心吧,長春那小伙子棒著哪!」
鋤鎬是手中的刀槍,
蕭長春也嘿嘿地笑了:「倒不是不過癮。我是想,鬥爭搞的火熱,才能得到大的勝利。百仲同志比我還要急哪!真的,不徹底搞一下子,對那些動搖不定的人震動不太大。就是說,得讓大夥兒全看清楚壞人的嘴臉心肝,得讓他們弄懂是非曲直,這樣子,咱們的積極分子才能更堅強,動搖派才能一心一意地跟著我們走……」
他想著走著,出了胡同口。
蕭長春說:「是險。」說著,把油簍搬起來了。
蕭長春笑了:「嘿,『一手抓鬥爭,一手抓生產』,這個口號提的太好啦,又響亮,又容易傳達。下邊一段,我們就按著這個辦法幹了!老王,老王,你還有什麼指示呀?」
他走在鋪著小石頭子兒的街上。炊煙在天空中消散,棒子粥的香味兒又不斷飄起來。他一邊走著,一邊繼續掂著王國忠那些話:「要整頓組織隊伍」:「要提高戰鬥力」:「要當機立斷」……他想更複雜的鬥爭,是一定會到東山塢的,應當馬上按著上級的指示,把這幾條做到。什麼是「整頓組織隊伍」呢?那就是在精神上長貧下中農的志氣,滅壞人的威風;在組織上,大膽使用青年同志,把不可靠的人換下來。這條做到了,戰鬥力也就提高了。
老會計說:「主任離職學習去了,在外邊搬油簍的那個小青年代理主任了。」
蕭長春說:「哎,老王,馬連福要上工地走了,那個隊,你看交給誰領頭兒好哇?這也是組織問題呀!我們商量幾回了,還沒定準兒。」
韓百仲聽著,立刻就興奮起來了,把筐子、扁擔朝地下一扔,渾身運著勁兒說:「好極啦!」
他走出大門,走到那鋪著許多石頭子兒的街上。他感到很興奮,又很緊張。他猜不出就要到來的那一場大的鬥爭該是個什麼樣子;更不能肯定,東山塢那些反對社會主義的人,會怎樣跟城市的右派勢力呼應起來,馬之悅這伙子人,是不是已經跟外邊的勾結上了;他也預料不出,社會主義大辯論是怎樣的一種鬥爭,東山塢要是經過這場暴風急雨般的鬥爭,最後取得了勝利,又該變成什麼樣,又該怎麼發展?
「我看,在沒有弄清楚他的問題之前,他也沒有新的活動,就先放在那兒,可是要小心他,多注意他一些,現在沒有作組織處理,一切要按原則手續辦事兒。比如安排幹部的時候,也要跟他商量,當然要發生分歧;這對我們瞭解他有好處,也不影響黨支部按著多數人的意見決定問題。」
蕭長春說:「昨晚上發現馬立本給他寫信了,我估計是馬之悅支使幹的。」
蕭長春已經搬著油簍上了台階,又把油簍放在櫃檯上了,業務員也跟進來,放下油https://m.hetubook•com.com簍,忽然說:「呵,您是,您是東山塢的蕭支書呀!」
蕭長春急著要回村,就直截了當地提起要求送貨下鄉的事兒,還問老會計,主任在不在家。
蕭長春又連忙接著王國忠的話說:「老王,嗨,我今天急著給你打電話,就是為這件事兒。對了,主要是為這件事兒!話兒太多,事兒太多,我都不知道先說哪個了!」
「范占山的案子有頭了嗎?」
他們彼此說了三次再見,又繼續了三次長談。直到那邊鈴聲響起,要到禮堂聽報告去了,王國忠才放下話筒。這邊的蕭長春還是戀戀不捨的。話筒被他的手接熱了,被汗水浸濕了,他還是緊緊地攥著,姿勢都沒有變。他的胸膛裡燃燒著戰鬥的烈火。眼前所發生的和就要發生的一切鬥爭,對於這個只有三十歲年紀、只有半年多經歷的黨支部書記來說,是個沉重的擔子。敢於鬥爭、敢於勝利的決心鼓舞著他,他決心把這副擔子挑起來。他這會兒,想的最多的,是怎麼樣才能把擔子挑好,少走彎路,少受損失,保證這次鬥爭取得勝利。
老會計的話,正好撞在蕭長春心裡想的事情上,他顧不上再說什麼,就急忙出來了。
蕭長春繞著車子,躲著筐子,在人群裡穿行著,尋找著,來到坑邊上。
業務員叫了一聲:「真險哪!」
我們有個金色的理想,
田野是鬥爭的戰場。
韓百仲把兩隻筐子套在一塊兒,用扁擔挑著扛在肩上,跟蕭長春走到小橋頭,問:「電話打通了?」
小學生被他說楞了。
業務員說:「沒困難,上級老早就號召我們送貨下鄉,就是沒有下決心作。您這兒喝茶吧,我再推一點東西來。」
王國忠說:「寫信他也接不著了。」
蕭長春笑了:「大舅哇,您這個想法有道理,早起的時候,我也是這麼想的;跟王書記通了電話,又想了一路,我覺著還是我這會兒想的這個辦法最好。我看哪,咱們先不定,咱爺倆分頭找找老貧農,找找群眾,讓大夥兒幫著選選人,出出主意,等醞釀成熟了,再開幹部會決定,您看好不好?」
韓百仲說:「好。咱們每個人都得這麼來一下子,讓腦袋瓜子整理得清清醒醒,好跟他們幹!」
「打通了,真巧!」
「我想,我們原來估計的差不離兒;起碼能肯定馬之悅跟他有經濟來往。正在追查哪,一定能夠很快地搞清楚。」
王國忠會心地笑笑:「你想的對,想的對呀!」
王國忠說:「組織問題也很重要……」
蕭長春搖搖頭說:「不行啊,經驗太少,領導上都惦著我們。要是不把工作搞好,真對不起同志們。」
「咱倆搭伙,你給我裝筐!」
蕭長春急著問:「啊,是不是指的大鳴大放呀?」
「那就好。我說老王,馬之悅跟他的瓜葛,到底是什麼樣的呀,現在能定準嗎?」
千錘百煉要成鋼!
業務員連忙說:「您這個意見很好,我們一定照著辦,明天就去吧。」
兩個人立刻投入挑泥的戰鬥。從早晨幹到中午,又從午後幹到晚上。
不怕烏雲風雨虎豹豺狠,
蕭長春說:「要是有困難,不辦也行,我是隨便說說。」
蕭長春跑過來,對那個趴在地上、咧嘴要哭的小學生說:「嗨,嗨,別哭,別哭!悖悖長腿了,要跑吧?等我給你捉住它啊!」
老會計笑著說:「參天的大樹,是一枝一杈長起來
hetubook.com.com的,工作本領,是一點一滴練出來的。我打包票,你能幹好。」
蕭長春一路上並沒有跑,早晨也很涼快,可是當他來到大灣鄉政府院子裡的時候,卻鬧了個滿頭大汗。
王國忠說:「是大鳴大放。可是,我們的大鳴大放,跟那些別有用心的人理解的不是一碼子事兒。這裡不方便多說,等我寫封信再詳詳細細地告訴你。我先告訴你這三點:第一,我們正在組織反擊那些反黨、反社會主義的右派言行。第二,這對我們更重要,敵人錯誤地估計了形勢,也不會輕易低頭認輸,他們要掙扎、反撲;已經發現農村裡一些反對社會主義的人,聽到城裡右派向黨進攻的風聲,也活動起來了。得留神呀,咱郊區離城市近,城鄉之間又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他喊著:「你們這個會還不散呀?我們想你著哪!」積了滿肚子的話要說,蓄了滿肚子的問題要問,這會兒,他簡直不知道先說哪一句,先問哪一件好了。
他開始匯報。他恨不能長出三張嘴,再有三隻話筒,一齊對著王國忠說。王國忠離開東山塢五、六天,在這短短的日子裡,這兒和那兒,這個人和那個人,都發生了多麼大的變化呀!這個年輕的支部書記,面對著這千變萬化的形勢,又思慮了多少問題呀!所有這一切,都應當讓領導知道,都應當聽聽領導的意見,都需要領導幫他拿拿主意。他一件一件地說著。每一件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又是怎麼發展的,解決了多少,還留下多少,他自己有什麼樣的設想,又有什麼樣的顧慮……全都說得清清楚楚。
蕭長春立刻感到這個屋子變了,從牆壁到房頂,都是用報紙裱糊過,比過去明亮多了;櫃檯也是新壘的,上邊抹著一層又平又光的白灰;貨架子也擴大了。他兩手扶著櫃檯,探著身子朝裡邊看看,只見貨物分成了三組,一組是油鹽醬醋、粉條、糖果等等吃的東西。一組是針頭線腦、肥皂、手巾等等日用品。另一組是鋤鐮掀鎬等等小農具。他看著看著,樂了:「呵,不簡單啦,貨物搞的這麼全呀!也經營小農具啦?」業務員在一旁笑著說:「我們正在試驗著改進,沒經驗,蕭支書您得多提意見。」
蕭長春說:「您也苦幹哪!」
業務員連忙說:「您放在地下吧。」
他們談著談著,蕭長春感到肩上的擔子越來越沉重了,忍不住地說:「老王,你多會兒回來呀?快點兒吧,好領著我們一塊兒搞哇!」
好多的男女社員都聚到小河灣的水坑子旁邊,坑上坑下滿是人。挖泥的,裝筐的,用挑子擔的,用車子推的,掀飛鎬舞,你來我往,非常的熱鬧……
王國忠問:「怎麼,那邊又發現什麼新的線索了嗎?」
蕭長春說:「你說得太對了!這一段我已經嘗到了一點甜頭兒!我還做得很不夠,今後是得抓緊。」
蕭長春扶起小學生,替他拍著土說:「不興哭,悖悖最不喜歡愛哭的孩子。」說著,拾起悖悖,把沾在上邊的土粒兒吹掉:「快拿著吧,這回跑不了啦。真乖,真勇敢,摔了也不哭,爬起來再跑。看著點道兒走,就不摔了。」
小學生接過悖悖,眼一擠,淚珠子下來了,嘴一咧:「嘻嘻,嘻嘻」地笑了。
蕭長春說:「聽王書記的口氣,縣委正在確定大政方針,要搞一次大的運動。看樣子要來熱鬧的了!」
「老王,老王,嘿嘿嘿,可找到你了!我是長春。對啦,在鄉裡哪,就我自己,百仲同志領著大夥兒正在坑裡挖泥哪!種棒子當糞使呀。一畝地一萬斤,多給它點肉吃,我和_圖_書們還要追化肥哪!」
他想起剛才那個老會計的話:參天的大樹,是一枝一杈長起來的,工作本領,是在鬥爭裡一點一滴練出來的,他又想起去年秋天在金泉河邊攔車的自己,那會兒,自己有多大本事呢?本事不大,可是自己愛黨,聽黨的話,愛社會主義,決心要作硬骨頭!有了這個,才是勝利的根本。東山塢許許多多的老同志、新同志,都有這條根本,他們每個人的骨頭敲起來都是「叮噹」響的,都是一心為集體的,在這批積極分子群裡,隨便拉出一個來,也都是最能幹、最有本領的人,每個人都不亞於自己,都能把重擔子挑起來。他心裡想:「對,讓他們挑起來吧,摔了跟頭,爬起來,再跑!」
蕭長春本來沒有時間在這裡坐,更沒心思去喝杯茶,卻一個勁兒朝裡邊看。他覺著,促進供銷社送貨下鄉這件事兒還是頂重要的。農活忙起來的時候,有些社員為了請假趕集的事兒,常常發生矛盾,幹部也常常為這種事情為難,要是供銷社把貨送到門口,又能按著大伙兒的心思進貨,方便了社員,方便了農業社,對供銷社也有好處。這麼重要的事情,不能隨便跟一個業務員說說了事,得認真負責地跟這邊的領導人商量一下,馬上能說定了才好。
「沒有,跑了。」
……
韓百仲說:「好。我最後服從大多數!」
正在打算盤的老會計,聽到了蕭長春的聲音,推開賬本子,摘下老花鏡,笑哈哈地迎出來了:「嗨,長春,起這麼早,你可真能苦幹呀!」
電話打通了,人也找到了,真叫湊巧!
王國忠說:「這邊的會議三兩天就要結束了。我想就手把馬之悅的問題在這裡摸出一點線索。這個問題不能再拖延了。嗨,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范占山這邊的事兒,已經有了一點兒眉目……」
蕭長春把王國忠在電話裡的指示和縣城那邊的情況,詳細地跟韓百仲說了一遍。
蕭長春一個箭步躥上去,扶住了要滾下的油簍。
蕭長春兩隻手緊緊地抓住那個老式的電話筒,像是抓住了鄉黨委書記的手。那話筒又好比一根通氣的管子,暖暖的熱流,從耳朵一直流到他的胸膛。
「放心,跑不了他,有『保鏢』的。估計他活動的地方主要是圍著柳鎮那一塊地方,組織上已經有安排了。」
蕭長春激動地說:「對啦。我們村地主馬小辮的兒子就在北京大學裡唸書,這傢伙不是個好玩藝兒,說不定會聞著味兒奔上來。你說吧!」
我們有個火熱的胸膛。
「怎麼,捉起來了?」
蕭長春說:「對。再開個貧下中農會,讓大伙幫著咱們總結總結。團支部也得總結,讓青年裡邊的積極分子幫著他們總結。這兩股子力量要是都調動起來,咱們的火力可就重了!」
太陽已經升高了,光輝燦爛,照耀著一切:那山、那水、那田野,都是多麼美呀!
「一定!一定!勝利是我們的,我的信心足著哪!你這一指示,就更足啦!」
王國忠接著說:「第三,我們農村也要開展大鳴大放大辯論,這是一個非常重大的政治運動。目的是讓所有的社員都明辨是非,把社會主義革命推進一步。我們要做好一切準備,迎接這個戰鬥。在這兒開會,一邊聽報告、參加討論,我就想過東山塢的工作;這回聽了你的匯報,頭腦更清爽了。我覺著,這個準備,一個是思想上的,大夥兒得提高思想,統一認識;一個是組織上的,得純潔組織,得大膽使用在鬥爭裡邊湧現出來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積極分子。怎麼統一思想呢?就要做人的工作。做人的工作就是用毛澤東思想,黨的政策,武裝群眾,教育群眾,擰成一股勁兒。這工作是複雜的、艱鉅的,可是,只有把這個工作搞好了,大辯論的勝利才有保證啊!」
「我也是這樣打算的。」
一個年輕業務員正在卸油簍,他搬下前邊那個,後車一沉,立刻往下墜,車上的那個油簍就要滾下來,就會掉在地上摔壞。
「哎喲,怎麼讓他跑啦?」
「我看哪,留神觀察,一發現他又搞壞事兒,馬上鬥鬥,效果可能好一點兒。」
他靠在桌子邊上,穩一穩心,想要舒舒服服地跟領導聊一陣子;又伸腳一踢,把門關上了,怕的是自己說的話,被走進院子裡的閒人聽見。
王國忠說:「不要把這件事兒單純地看成是組織問題;得跟當前的鬥爭、跟我們的革命事業聯繫到一塊兒看。至於具體哪一個合適,你跟百仲同志好好研究研究,你們能辦好。」
「你們挺忙的,我想再給你們添點忙。我們村再過三天就要割麥子了,社員家裡用個零碎東西什麼的,不一定都有空兒往供銷社跑,再說,這兒新添了東西,他們也不一定都知道,你們要是能夠往村裡送一趟貨物,那可就太帶勁兒了!」
燎亮的歌聲,從前邊的河灣裡飄過來了,那太陽噴出來的金色光線,好像在歌聲裡顫動著。
「馬之悅這個人又是黨員,又是幹部,我們眼下應該怎麼對待呢?」
這會兒,勤快的人已經起了晌,準備下地幹活兒。供銷社的門口停著一輛小排子車,車上放著兩隻大油簍。
最後,他們又商量安排幹部,一談到一隊隊長的事兒,他們的看法卻不一致了。
一個上學的小學生,一邊咬著悖悖,一邊跑;書包的帶兒太長,一顛一顛地打著胯骨。
這是因為心裡急呀!
他想到這兒,不由得掏出衣兜裡那個小本子,翻開前些日子跟焦淑紅一塊兒排的隊伍名單,一個個熟悉的面孔出現在他的眼前了,他在這裡邊挑選著,哪一個夠上黨員的培養對象,哪一個是吸收團員的目標,哪一個又能立即擔起一隊的工作……對馬之悅這個傢伙,還得等一等,看一看,好來個徹底解決,可是馬立本倒可以馬上撤換,再不能把農業社的財政大權交給一個反動的人把著了……
老會計說:「你不也是個新手嗎?唉,過去咱們供銷社有一些業務員都是從小商小販裡吸收的,光靠他們不行。這回縣社下了決心,調來一批青年人,讓他們在工作裡邊闖一陣子,又來個大膽提拔。往後你看吧,咱們商業工作準得大變樣兒!」
「暖,我們一定這樣做。老王,彎彎繞這伙子人怎麼辦呢?搞糧食投機的事兒,咱們抓住的把柄就是那兩條,他們死不承認,倒也老實一點兒了。是等著范占山的問題全揭開的時候再搞他呢,還是馬上搞?馬上搞吧,一來連的面寬,二來他們這會兒又沒再胡鬧;等等再搞吧,恐怕又會有人拉他們搞壞事兒!」
緊接著,一片熱火朝天的勞動場面,就出現在支部書記的眼前了。
他的話一句追著一句往外冒,就好像打機關鎗一般。正在縣委參加整風的王國忠,是被招待所的人從小組會場上找來的。他一隻手拿著煙斗,一隻手抓著話筒,眼神直著,耳朵伸著,捕捉著話筒裡傳過來的每一個字兒;他離開了東山塢,可是還惦著東山塢,他想知道這兒的一切,越詳細越好。他們相隔四十華里,兩個人的笑模樣卻是一樣的,心情也是一樣的。
業務員和氣地說:「麥收了,家裡的事情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