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六十五章
正在牲口槽邊給青馬撓毛的馬老四,剛才牽牲口去的時候,碰上了喜老頭,聊了一陣子重要的話兒。喜老頭把他對馬之悅的懷疑,把前天晚上發現馬小辮到馬之悅家裡的事兒告訴了他,兩個老人又把這些茬兒跟眼前的鬥爭連在一塊推斷了一遍;這麼一提頭兒,他們又想起馬之悅許多可疑的事情。這會兒,馬之悅又追著焦振茂嘀咕,立刻就引起老飼養員的疑心。
馬立本的假日是最舒服的——躺在炕上睡大覺,睡夠了吃,吃完了,還是躺著,看他的「三俠劍」、「啼笑姻緣」;養精蓄銳,單等馬志新來了,他好「時來運轉」。
「我想到了一點兒。馬之悅過去倒是沒少保媒拉縴的,可是這一回,日子口不平常,得揣摸揣摸!你要知道,眼下正在鬥爭,他馬之悅跟大夥兒擰著勁兒,正是自己還顧不上自己的時候,哪還有閒心保媒,不怪嗎?你想想,馬之悅給淑紅保媒這件事兒,是不是也是鬥爭啊!」
淑紅媽一邊舀食一邊說:「外表好看,沒好心不行。」這句聽清了,馬立本本來已經感到氣氛不佳,添上這幾句,更是清清楚楚的了。這會兒他感到事情的發展,似乎有點不妙,看這樣子,這個老太太也給蕭長春拉過去了,在焦家又失去了自己的一根支柱,也就是說,在馬立本幸福的道路上,這道難關是很難闖的!用不著跟這個沒用處的老太太白費唾沫了,找當事人來個乾脆的!就問:「大嬸,淑紅哪?」
馬鳳蘭說:「不光有了門兒,這條線算是牽上了,單等馬連福一走,保管兩個人得睡到一個被窩裡去。」接著,就把她剛才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
「你這會兒怎麼想的,先跟我說說呀!」
淑紅媽說:「早準備著。你沒聽俗話講嗎,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眼兒。你知道它啥時候闖進來呀!」
他一走進小屋裡,馬老四便躲開伺候牲口去了。屋裡邊只有他和焦振茂。
「媽呀,還沒餵豬哪!」
「聽我一句話還行!咱們得按著婚姻法辦事兒。」
馬鳳蘭說:「母狗都翹尾巴了,公狗還能躲著跑呀!你不知道姓蕭的打了三年光棍兒?你不知道孫桂英是個心裡有他的人?我敢說,她不把姓蕭的勾搭上,死也不幹;只要女的真動了心,什麼樣的男人也逃不掉!」
「你答應了?」
馬立本吃了一驚:糟啦,蕭長春這傢伙真的把焦淑紅搶到手了。
馬之悅進屋就說:「立本哪,我看你跟焦淑紅的事兒,可以一刀兩斷了!」
「那你怎麼還跟他和和氣氣的呢?」
「用不著三心二意的了,這個主兒,你就是打著燈籠也沒處找去呀!旁的媒人說話沒準稿子,我說話、辦事兒,是那種沒有四至的人嗎?我這眼裡有水。人家父母全在北京,鋪子雖說合營了,收入還不少,日子鐵桶一般;光是那個家底兒,坐著吃一輩子,也吃不空!」
兩個人臨走出小屋子的時候,馬之悅又加了一句:「大哥,可要拿定主意,別挑來挑去挑花眼,過這個村,可沒有這個店啦!還有一句,我勸你清醒:女大不可留,這個意思,你那政策條文裡可沒有,實在事兒可出了不少!」
馬立本根本不會知道,馬之悅這一條是計策,想激起他的邪火,讓他去捅馬蜂窩、去砸鍋,就點頭說:「當然。我要是跟他們低三下四地說好話兒,事情早就辦成了,還等今天呀!第二條呢?」
淑紅媽說:「有個五、六隻。」
「剛才誰出www.hetubook.com.com去啦?」
「對啦。不是馬立本,是鎮上的,一個人在鎮上,家在北京,倒是不錯……」
今天馬之悅專為焦淑紅的親事騎著車子出了一趟門兒,回到家裡,剛端起水碗,馬鳳蘭就樂顛顛地進來了。
馬立本說:「淑紅的眼睛可尖啦,最會挑雞。小球球那麼大,她就能夠認出哪個是公雞,哪個是母雞,哪個好,哪個壞,一點兒不興錯的……」
「咱們別抬槓。我這會兒找你來,想商量一下。我看哪,也別老是這麼豆乾飯悶著了。來個乾脆的,可行則行,可止則止。你找焦振茂不方便,這會兒他沒在家,你就找找淑紅和她媽,是長是短,是行還是不行,來個嘎巴乾脆的!」
焦振茂說:「誰勸我,這門親事我也不能做。」
一點不假,焦振茂已經動心了。他是個辦事周到穩重的人,就是心裡願意了,也不會馬上吐口,何況,這麼大的事兒,他得好好想想,還得讓閨女同意了才行呢!
「您沒看透……」
馬立本說:「打滴滴涕呀,那玩藝兒厲害!」
馬老四平和地笑笑:「怎麼回事兒?就像你前幾天說的,你還有個尾巴,還沒有割乾淨,你還沒有把心跟黨完完全全地貼在一塊兒呀!」
馬之悅說:「好,不用說真勾搭上,真讓咱們給抓住對兒,只要蕭長春一動心,有了這番意思,名聲傳出去,馬連福就得回來跟他砸腦袋,這桿槍就算讓咱們攥住了,姓蕭的在村裡就得成了臭狗屎,再也不用想站住腳啦!咱們熬到大鳴大放在村裡搞起來的時候,用這個當引子,讓群眾跟他鳴,衝他放,不用費大事兒,就能把他收拾了。只要他一倒架,別的人順手就扒拉倒了。那時候,變天,打旗子的是我,不變天,打旗子的也得是我。你還用的著發愁呀!」
「人也可心呀!高中畢業,眼下在中學代課,人家還要上大學呢!那真是聰明絕世,德才兼備,一看就知道將來是個有大造化的人物;跟立本站在一塊兒,睜眼就看得出,天上一個,地下一個,差遠啦!大哥我跟你說,淑紅只能配這樣的人,找個莊稼地的泥腿子,要文化沒文化,要前途沒前途,不要論過日子,就是說話也說不到一塊兒,那可就把她埋沒了。你的閨女,你比我清楚是不是?」
馬立本裝出一副大大方方的樣子走了進來,打著招呼:「大嬸,忙啊?」立刻又瞧見一宗應盡的「義務勞動」,忙說:「找根棍子,我跟您抬豬食桶。」
馬之悅笑笑說:「咱們哥們,我早猜透你的心了!」
他繼續親切地說著自己已經想好的那一套話兒:「振茂大哥,你知道,眼下工作這麼忙,我可實在是顧不上管閒事兒。可是,一個莊住著,我願意大夥兒都好好的,我願意大夥兒的日子過的都舒心。別人家出了不舒心的事兒,就跟我自己攤上了一個樣。我這個人,你知道吧,就是愛給別人考慮。」
「你讓我罵嗎?」
馬之悅說:「如果真的沒有挽回餘地了,咱們得斬草除根,我可要給焦淑紅另找個主,趕快把她鏟走。耍不然,端不到自己的席面上,反而給別人做了菜。你想想,自己的對象,成了人家被窩裡的人,又在眼皮底下擺著,這個氣好生嗎?」
馬之悅說:「這種事兒,邪極啦!光你自己這麼想不行,你得看看淑紅。親閨女,就能知道心嗎?」
馬老四打個楞:「他是保媒來的呀?」
「不見得。要我看,三和-圖-書口子全沒把你放在眼裡。」
一句話,觸動了焦振茂的心病。他想起那一夜看麥子跟馬立本鬧的那場醜戲,渾身打起顫來。
馬立本一聽有門兒,精神頭兒來了:「對,我應當討個底兒了,總這麼晾著,長不長短不短的,心裡老是放不下。我馬上就去一趟!」
「不可能。他們家三口,兩口全跟我一心,就是那個老頭子從中搗亂,好事兒才沒有成功!」
馬之悅說:「沒問題。那兩口子,怕閨女跟了馬立本,恨不能立刻找個合適的主兒把閨女打發了,這個主兒多合適!他們這種戶,最貪圖日子肥實,小伙子漂亮能掙錢。別的他們不管。淑紅那丫頭,總想往高枝上飛,一聽嫁個比她高的知識分子,不樂瘋了!」
馬立本又吃了一驚:這個老太太也學會找靠家了!他木呆呆地站了好久沒有說出話。最後,他朝北屋使勁兒瞪了一眼,轉身就往外走;剛走出二門,又聽見屋裡邊傳出說話的聲音,心裡一熱,趕忙停住,靠在牆根,伸著耳朵聽著。
「眼時的社會,家財倒是小事兒。」
「明天您再等我一個話兒吧。」
淑紅媽沒有理他,又回到屋裡,提著豬食桶,偏著身子,咚咚地走到豬圈跟前。
馬立本心急如火,顧不上多扯閒篇,要往裡屋走。
馬之悅這會兒正坐在飼養場馬老四的小屋子裡跟焦振茂「談心」。他用不著聽馬立本的匯報,也不用等待和打聽,一切一切,他都推斷出來了,都得按著他意料和安排的那個樣子進行,這還有問題嗎?他覺著,就是焦振茂這個老傢伙,也在自己的手心裡攘著,想讓他圓就圓,想讓他扁就扁!馬之悅對付硬骨頭的貧農束手無策,對付起中農戶來,特別是玩弄那些沒有狠心割尾巴的中農戶,非常拿手!
焦振茂喃喃地說:「唉,一不留神就露尾巴。看起來,一個人要想進步,也真難呀!」
馬老四想:看樣子,馬之悅的底細應當抽空兒跟焦振茂透透了,要不然,他將來準得上當,可是也不可操之過急,就笑著說:「振茂,別看你挺精明,對馬之悅這個人你還得花點心思,從頭認識認識他。不說了,等你們合計完了,聽了長春的話,咱倆再從容地聊聊,回家吧,娘倆都等你吃飯哪!」
馬之悅笑著拍拍他的肩頭:「好樣的,一言為定,去吧。」又說:「還有一條是非常重要的,這會兒我先不對你說了。快去吧,早給我個回音。」
馬之悅說:「所以我說,柳鎮李家那門親事做的了。」
淑紅媽熬好了豬食,舀在柏木桶裡,伸著手指頭在裡邊攪攪,試一試涼熱,又直起身,撩著圍裙擦著手,剛要往屋裡轉,就瞧見有個人從前門進來了。
馬老四又攔住他,說:「等等,我還有一句話說。你們一家子合計這件事兒的時候,別光合計男的那頭合適不合適,也得把這個媒人合計合計。」
焦振茂吃了一驚:「啊,馬主任是黨員,老幹部,他跟咱們鬥爭哪家子?就是鬥爭,我可礙他啥了?」
完了,這宗終身大事算是徹底垮了!非常的奇怪,馬立本既沒有悲觀失望,也沒有把這個當成一種打擊,反而覺著這宗小事兒根本不算什麼,又成了一種「推動」他「前進」的力量。他想:等那個日子到來,要跟著馬之悅這些人狠狠地幹一場,幹出一個天下來,讓這些看不起自己的人,擦著眼睛看看,那時候,你焦淑紅就是跪在地下哀求,老子也不要你!
「光跟她們娘倆商量m.hetubook.com.com不行吧?」
馬立本說:「大嬸,您這火繩是栗花的,煙好大呀!」淑紅媽一邊往裡屋的上門坎上拴火繩,一邊說:「該死的蚊子,這麼早的季節就出世了,這麼大的煙還熏不走它哪!」
馬立本也只好跟出來了,往葡萄架樁子上一靠,說:「大嬸,這麼早就堵雞窩呀?」
馬老四認真地說,「你怎麼不想想,淑紅是什麼人?她是幹部,是團支書,她是在組織的人呀!」
馬之悅說:「我也不明白,你為什麼不能瞭解我的心意。說心裡話,我不願意你趕快找個合適的人嗎?問題就在於焦淑紅不是合適的人。咱們走運的日子就到了,那會兒,你要什麼樣的沒有?」
焦振茂說:「離著那麼遠,怕不摸根底嘛!」
「熱一點兒,涼涼吧。」
馬老四鼓勵他說:「也不難。我給你出個主意:往後,別把你喜歡的那些政策條文,光掛在嘴上,得把它吃在心裡,用在行動上;一行一動,你都要想著自己不再是舊時那個焦振茂了,已經是農業社這個大集體裡邊的一個社員了,一行一動都按著這個尺子量,按這個尺子走,遇著事兒,多跟黨支部的人商量;這樣一來,你就不會覺著進步難了。」
「怎麼啦?」
馬立本一聽就皺了眉頭:「我真不明白,您為什麼總是打破壞星!」
「那倒是。」
「他要是再到這兒胡纏,您就直接罵他,不用給這種人留臉!」
馬之悅聽完,就拍著大腿說:「你真有兩下子!這邊算行了,就看姓蕭的上不上鉤了!」
馬立本說:「倒在槽子裡一晾就涼了。」
這會兒,焦淑紅高高興興地從後門回到家裡。
焦振茂點著頭,心裡邊揣摸著,馬之悅到這兒來找他,說了許多家常話兒,還沒有摸著頭腦。
「您還說哪,我的錯誤也在這兒呀!昨天我在團支部會上都檢討這件事兒了,大夥兒也都批評我。我那會兒是把他當個可以爭取的青年,沒把他當壞人看。他身上的臭毛病也看到一點兒,又只想到他有點個人主義,有點壞習氣,能夠慢慢地改過來;誰想,這個富農的兒子,根本不接受改造,不往好學,跟社會主義是兩條心:表面上給農業社當會計,暗地裡甘心情願地給壞人、地主當狗腿子……」
淑紅媽打開豬圈門子,說:「長多大,也是個髒東西,挨刀的貨!」
淑紅媽想找點事兒佔著手,就要熏蚊子。她從碗架子底下掏出一條毛毛扎扎的粗火繩,又扒著灶膛裡的灰點著了。一股帶著香氣的清煙,從她的手上升起。
他要馬上找到馬之悅,別的什麼都不用說,就讓馬之悅快點想辦法把焦淑紅鏟出東山塢!
馬之悅說:「唉,年輕人,有啥主心骨兒!大哥,咱們是近人不說遠話,我怕的是,將來鬧出個不好來……」
「這種事兒也找黨支部?」
淑紅媽直起身,拍著手上的土,賭氣地說:「我看她眼不尖。眼睛要尖,不光會挑雞,也得會挑人,哪能連個好人壞人都分不清楚呢!」
「我也得想想。」
馬立本上了馬之悅的圈套,懷著勝利的信心往溝南走。要是前兩天,他是不敢這麼硬往焦家闖的。這會兒,他怕什麼!耳機子上說的話,馬志新信上說的話,昨天早上他們的安排,全在鼓動著他!他已經看到自己追求的東西,就要摸到手了,他就要變成東山塢政治舞台上的「暴發戶」和「勝利者」!他怕焦振茂這麼一個老頭子幹什麼!
馬立本見淑紅媽沒吭聲,就彎腰抓起木桶上
和*圖*書
的梁兒,說:「要不,我就給您提去吧。」「媽呀,您跟我爸爸過去全把我猜錯了。他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心高妄想,我腦袋裡根本就沒裝過這種事兒……」
「行。明天集上,我繞個彎兒,跟那邊訂個日子,把小伙子請來,讓兩個人見見面,好不好?」
馬立本像一隻趕不走的蒼蠅似地跟在老太太後邊,生著法兒逗話說,還沒看見豬,就叫開好了:「喲呵,大嬸,您這豬長的好大呀!」
馬鳳蘭聽了這番話,心裡邊就像抹了蜜一般,聲音帶顫地說:「老天爺保佑,但願這一天快到門口兒,我真等急了,」又問:「你那頭有門兒沒有哇?」
「沒封口。我說,得跟她們娘倆商量商量再定准。」
馬鳳蘭說:「那就麻利著辦吧。」
焦振茂說:「搞預分方案那會兒,蕭支書指點我一回。後來我拿眼那麼瞄著,淑紅跟他好像沒有什麼意思;她也親口跟我說過,她沒想過。」
焦振茂轉回來了。
淑紅媽說:「別,太熱了燙壞了心!」
「你說呢?」
馬立本聽到這兒,晃了兩下,差點兒摔倒。
「合計媒人?」
淑紅媽說:「有什麼事兒,你對我說吧。」
因為豬往外闖,闖得門子匡噹匡噹響,馬立本沒聽清這句話,就又說了一句。「長得真好看,黑亮亮的!」
「我就看著焦淑紅最理想!」
「我先不說,你們先合計去吧。」
「咱們就算定了。」
「你不摸根底,我還不摸根底嘛!信不住別人,你還信不住我呀?」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你這個人在家裡的威望我還不清楚,這事兒成不成,全聽你一句話呀!」
「理想不理想,咱們先不要去說它;我怕的是,鬧了一遭兒,你得不到手,反而讓蕭長春趁火打劫,唱一出『甘露寺』。」
「這倒好。兩個人見見,都看著好,就做。不好,就算了。這樣又牢靠,又符合政策條文。」
馬立本的兩隻小眼珠,不住地朝裡屋轉。
「怎麼又走哇?」
他急忙放下手裡的撓子,跟了出來:「振茂,來,等一會兒再走,幫我把這擔土抬進去。」
「還……」
馬之悅點著頭。他清楚這個中農的心理,只要是不立刻把門兒封住,就是樂意,事情已算成了;硬堵著窩兒要蛋,就興許憋回去。於是,他馬上告辭。
「壞小子馬立本。真不要臉,讓我指桑罵槐地把他給嗆走啦。」
「合計合計馬之悅為什麼對這件事兒這麼熱心腸。」
淑紅媽繼續說:「往後,你別總是前追後拿著找她了。一個莊住著,低頭不見抬頭見,鬧得傷了和氣,多不好哇!你要是不聽我的勸,我可要找蕭支書給你反映去了。」
淑紅媽轉身擋住他,回手又把門扇一掩,出來了,到了院子裡,又搬起一塊大石板,放在雞窩旁邊。
他們說著,走出大門口。
焦振茂說:「我是給他留著面子,他別老是想著別人怕他;再不要臉,我可要給他個好瞧的!」
馬之悅把一杯白開水喝了,就往外走;一出大門口,心裡忽又打個轉兒,暗想:自己這麼熱心地給焦家提親,這是人情往來,不會有什麼不好,況且,過去也沒少辦這類事兒,更不會引起別人疑心;可是,這件事兒還掛著個馬立本呀,這小子正血迷心竅,還沒有從心坎上跟焦淑紅一刀兩斷,要是知道自己把他心愛的人給鏟走了,得罪了他,非得鬧一場小矛盾!這小子別看年輕,食親財黑,醋勁特大,很可能因為這件事兒跟自己掰了交情。他低著頭,打個沉和圖書,高興地一拍手:對,先這麼辦!他想著,走著,沒有先到焦家去,倒先奔馬立本那個小屋子裡來了。
馬立本問:「她到哪兒去了?」
馬立本像一隻被打得落花流水的狗,抱著腦袋,逃了出來……
馬老四把他拉到裡邊,小聲問:「馬之悅找你說什麼了?」
馬之悅又小聲說:「立本這孩子,實在不知道天高地厚,他怎麼配得上淑紅呢?可是他硬要跟淑紅好。淑紅這孩子,旁的事兒挺精的,唯獨在這件事情上,真有點兒糊塗,偏偏就看上了立本。聽說為這件事兒你們家裡鬧的挺不舒心,你還跟立本吵過,是吧?他這會兒還是不死心,一個勁兒找我,讓我跟你說說。這點你知道,從打村裡有了風言風語,我跟你提過這件事兒嗎!我要是那種不替別人想的人,早勸你答應了。」
焦振茂楞住了:「對呀!唉,我真是,怎麼沒想到這一節上呢!老四,你瞧瞧,這一行一動,我都跟你差一節兒,這是怎麼一回事兒呢?……」
馬鳳蘭更樂了:「那就看焦家這邊了。」
「您用不著指桑罵槐!」
「信的住當然信的住。您剛才說了,這不是一件小事情。春天有人跟我提過這個主兒,我回家就跟她們娘倆商量;她們娘倆全都搖頭,我也就沒心緒了。我看,等有了空,仔細地訪訪再看吧。」
淑紅媽一見馬立本,就像吃了個蒼蠅那麼噁心。她立刻想起那天晚上老頭子從地裡回來的時候,跟她說的那件寒磣的事兒,也想起這個沒皮沒臉的人,給他們這個和睦的家裡帶來的各種麻煩,恨不得提起火棍子把馬立本趕出去。她當然辦不出這種讓人不能下台的事兒,倒慌的她不知道說什麼話兒合適了。
他到馬之悅家裡,又到辦公室,全撲空了。
「馬主任你別急。等我回去跟她們娘倆商量商量再說,好不好?」
焦振茂笑笑說:「給丫頭提件親事。」
馬立本更不會知道,這一條是馬之悅給他安排下的真正結果,就又點點頭說:「行!留不住,我得不到,姓蕭的也甭想得到!」
「你點撥點撥我嘛!」
焦振茂點著頭說:「好,好,你說得真好。說一千,道一萬,本不離根,這些才是根。好吧,聽你的,回去,我們一家子先合計一下子,回頭我找長春,讓他給拿拿主意。」
馬立本一聽話裡有話,不由得一楞,問:「大嬸,您說什麼哪?淑紅怎麼不會挑人了?您聽到什麼話兒啦?就咱們娘倆,您還有什麼話不能跟我說呀!」
淑紅媽說:「她不在家!」
馬立本說:「我們的事兒,您不用打聽……」
馬之悅說:「那頭還用說,老早就託我給他說焦淑紅,我一提,高興的啥似的,還說要什麼條件給什麼條件。」
「我找蕭支書去。一直沒得空,我們開會的情況,還沒跟他匯報哪。」
馬之悅攔住他說:「你先別急。我還有兩個條件,咱們得說明白、講清楚。第一,咱們不能賣的太賤,得拿出點大丈夫氣派來!」
「還得跟黨支部的人商量!」
屋裡又傳出聲音:
馬之悅一見馬鳳蘭那副神態,就明白了幾分,小聲地問:「怎麼樣啊,有門兒嗎?」
淑紅媽說:「不忙,豬食太熱。」
淑紅媽翻了:「啥,你們的事兒!你們的什麼事兒?會計,我給你說,我們淑紅可是有主的人了……」
「一言為定了?」
淑紅媽說:「別忙,把我氣急了,我就給它點厲害的嘗嘗,要不總當我老實心軟!」
馬立本笑笑,又問:「大嬸,您家養幾隻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