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那是不可能的。」
「啊，我能到哪裡過夜！你想過嗎？」
「沒問題。真高興看到你重新恢復社交。讓我想想看有哪兒好去的……看場電影也許不錯。你有好電影可以推薦我看嗎？」
「不，妳沒有，卡斯特洛太太。我不受妳控制，而我也會馬上證明給妳看。請把大門的鑰匙還我，那鑰匙是妳未經允許擅自拿去的。還我鑰匙後就離開這公寓，別再回來。」
他記得這故事。住在盧爾德的兒時，他書櫃上有一本叫《金童話》的書，記載著這故事。故事的插圖他還記憶猶新：辛巴達正在涉www.hetubook.com.com水渡河，那老頭兒瘦得像皮包骨，全身上下只有一條纏腰布，雙腿緊夾住男主角的脖子。那本書現在流落何方了？那個書櫃和他兒時的其他法文讀物會經飄洋過海來到這個新國家，它們現在都到哪去啦？說不定還在他荷蘭繼父的家裡。如果回去巴拉勒特，說不定可以在繼父的地下室找到辛巴達的故事、狐狸與烏鴉的故事、聖女貞德的故事和其餘的故事——全都密封在一只皮箱裡，耐心等待小主人回去拯救它們。但又說不定那個荷蘭人早早就把ｗｗw•heｔuｂooｋ.coｍ•ｃｏｍ一切扔掉。
「鑰匙，」她說，「我放在這裡。」她極為慎重其事地把大門鑰匙放在咖啡桌上。「我要請你恩准，給我一點點時間收拾東西和化妝。然後我便會離開，讓你獨處。我深信那是你期盼的。」
兩人沒有再說任何話。他站在大門，目視著她提著小行李箱，一次一級地走下樓梯。如果他是個紳士，不管是不是少了一條腿，他都會上前幫忙。但在目前的情況，他並不是紳士。他只渴望她離他遠遠的。
他沒回答。
「我不知道。那不關我的事。妳打哪來就回哪去。www.ｈｅtuｂoｏｋ•ｃoｍ.com」
「我想我沒有把話說清楚。我說『請妳另作安排』是指請妳另覓住處。」
「對一個老婦人來說，這種話可是狠話，雷蒙特先生。你確定你是認真的嗎？」
「在一條洶湧的溪流邊，辛巴達遇上一個老頭兒。」她說，「老頭兒對他說：『我又老又體弱，請你背我到對岸吧！真主會賜福你的。』辛巴達是個好心腸的青年，所以他就把老人家抬到自己肩上，背著他渡過溪水。不料，到了對岸之後，老頭兒卻不肯下來，反而把雙腳夾得更緊，讓辛巴達幾乎透不過氣。『現在你是我的奴隸了m.ｈｅｔｕｂooｋ•ｃｏm.ｃom，』老頭兒說，『我吩咐什麼你便得做什麼。』」
他不耐煩地轉過身。她在幾分鐘後回到客廳。
「再見囉，」她把一個塑膠袋子從右手交到左手，向他伸出右手。「我還有一個小行李箱留在這裡，等過一、兩天找到別的住處之後會再回來拿。」
「我不是在演喜劇，卡斯特洛太太，我很嚴肅地請妳離開。」
她嘆了口氣。「那好吧！但雨那麼大、天那麼黑，我不敢想像我會落得什麼下場。」
「我希望妳現在就把行李箱帶走。」
「好吧，起碼你沒拐彎抹角。」她說，過了半晌又說：「保羅，你記得辛巴達和
hetubook.com.com老頭兒的故事嗎？」「我今晚有客人，」他對伊麗莎白．卡斯特洛說，「所以，恐怕妳得另作安排。」
「是的，我記得這故事，」他說，「妳是想暗示，我就好比是故事裡的辛巴達，而妳是那老頭兒嗎？但這樣比方有一個困難：妳無法爬到我的肩膀上，我也不會幫妳爬上去。」
「那是可能的。要是妳現在就帶走我會感激不盡。」
外頭既未下雨，天也沒有黑下來。那是個怡人的下午，溫暖而寧靜，是那種會讓人感覺活著真好的天氣。
卡斯特洛露出一個詭秘的微笑。「說不定我早就坐在你肩膀上，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