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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甸園東

作者:約翰.史坦貝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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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二十章

第二部

第二十章

他面轉向她。「費姨小姐,我覺得不舒服。我要上床,今天晚上不彈琴。」
伊瑟再次擊中鵠的。「嗯,在我看來,她不太好。她有點發燒的樣子。我注意到了。」
白晝來得很快,凱蒂坐在牀邊,注意著那張鬆弛的臉,嘴巴張開,嘴唇內外鼓動著。
「一份遺囑像死了人一樣。那是很掃興的。」
「我以為她沒什麼呢。」格萊絲說。
「凱蒂,別和我賭。你會輸的。我能一口氣喝下六杯。」
「有,還有一點。看看瓶子。來,對著瓶子喝吧。對了——母親——流到你的頸子上,流下你的乳罩,媽,流到你的胖肚皮。」
「你在打什麼主意?」
「是的,一個夢。」之後睡意再克服了她,她倒下去,開始打鼾,但是阿摩尼亞的刺|激已經使她將近清醒,她也更加不安起來。凱蒂把瓶子放回它本來的抽屜裡。她把桌子擺正,揩掉傾出來的酒,把玻璃杯拿到廚房去。
「嗯,我從來不大喝酒的,這對我不好。」
「我是不同的。」

幾個主顧零零落落地進來又出去了,兩個龜奴走下窰子看她們一眼。可是一個樵夫會員也沒見到,女孩子們坐在會客室裡打哈欠,一直等到兩點鐘。
「我不要你做。」
「親愛的——親愛的。你在做惡夢呢。醒過來吧,母親。」
門打開了,那個駝背的爛眼小鋼琴師站在入口處,等著她給他一個聲音,告訴他她在什麼地方。
「小心地解開。」她說。
「告訴我,什麼事?」凱蒂叫道。

「那個鐘有點不準,」伊瑟說:「費姨怎麼了?」
費姨的眼睛淚水閃爍著。她從身邊的椅子裡拿起一塊手絹擦眼睛,輕輕地按著鼻孔。「凱蒂,你像我的女兒。」她說。
「這是我母親的錶,」凱蒂輕輕地說:「我要我的新母親帶它。」
比賽開始了,酒從瓶子裡流出來,傾潑在桌面上。
「可憐的小母親!我愛你,」凱蒂說:「你睡覺,我來把夢弄走。」
「母親,你不是老太婆。」
「我的上帝!」伊瑟這麼說:「我從來沒聽到這麼靜。沒有音樂,凱蒂的舌頭也僵了。就像守著一具屍體一樣。」
「母親——親愛的。」
費姨深深吸一口氣,直捷了當提起那個題目。
「我全部的財產,無一例外遺給凱蒂.阿爾貝,因為我認她做我的女兒。」
叫那些樵夫不來的是一個悲哀的意外。克寧士.蒙蒂葉就在晚飯以前舉行的閉幕典禮時心病發作。他們把他平放在地板上,濕潤他的前額,等醫生來。沒有人想坐下來吃炸甜餅。王爾德醫生到達後,把克寧士診查過一遍,二人用兩件外套的袖子套進木頭裡,做了一個擔架。在回家的路上克寧士死了,他們又得去找王爾德醫生。等到他們把殯葬的事計畫好,同時寫好一份送到撒玲娜雜誌,之後沒有人有心情到妓院了。
格萊絲說道:「我奇怪凱蒂怎麼不出聲。你不舒服麼?凱蒂——我說,你不舒服麼?」凱蒂驚跳了一下。「噢!我猜我正在想一樁事。」
「是凱蒂。」
「別說——喝。你喝完以後我才碰我的。」她拿著杯子,等到凱蒂喝完了,然後大口喝下去。「好,很好,」她說:「倒滿杯子。現在,來吧,親愛的——喝光了。兩三杯以後壞事都走掉了。」
「那一種?」
「嗯,我沒想,」格萊絲說:「我瞌睡了。幹嘛我們不關門?問問費姨,看我們可不可以鎖門了。晚上就是中國人也不會來的。我要去問費姨了。」
費姨說:「你會叫我哭的——別叫我哭起來。在那個書櫃上,親愛的。把那個小桃花心木盒子拿來。那邊,是那個。現在放在桌子這兒打開。」
以後https://m•hetubook•com.com伊瑟對於她說了的那些話覺得很受感動——就好像她知道了一樣。
「親愛的母親,乖乖的胖母親,把我的老顧客的袴子脫下來。看看鼠蹊上那些足趾痕——很漂亮的。還有那些血淌得很久的小傷口。嗄,母親,親愛的,我有一套最漂亮的剃刀,都在一個盒子裡——很利,很利的。」
費姨說,「現在喝下去。我看著你呢。你別讓一個老太婆一個人瞎來吧。」
「我不要喝。」
「嗯,太晚了。我不要喝酒的。可是你,你這條臭肥蟲,你叫我喝了。我是你親愛的乖女兒,你不記得嗎?嗯,我記得你以前多麼奇怪我怎麼有老主顧。你想我會放棄他們嗎?你想他們給我幾毛幾分的一點點錢嗎?不,他們給我十塊錢。而且價錢一直上漲呢。他們不能找別人去。別人對他們沒有一點用。」
「好像是一個蛋糕呢。」
「你可以做我的女兒。你可以管理這個窰子。你可以替我做事,不到樓上去。我不是常常身體好的,你知道。」

「我開始相信了。我從來不認識我的母親。她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了。」
費姨說:「在另一方面說,也許是的。」
凱蒂說:「也許那就是我所想的。費姨不舒服,我為她擔心死了。她若是做得到,就不表示出來。」
凱蒂平視著費姨良久。
「天啊,是什麼事?」凱蒂喊道。她關上門。「嘿,像個宴會!」
那聲音擊醒使費姨迷糊的酒意,她注目看著凱蒂。「你看起來很古怪,」她說:「我想是燈光的關係。你看起來不同了。」
「幹嘛你要慚愧?」
暮色深深覆蓋著山谷。凱蒂的臉在她的黑頭髮下是一團亮光。「現在你完全好了。我先到廚房看看,然後打扮。」
「當然不可以,母親。」
「我要你乖乖的。我要你像你從前一樣。」
「傻話,費姨有事了。」凱蒂衝進去,跑到牀邊。
那是比費姨預料的更來得刺|激、平靜而具有魔力。費姨說:「這是一件滑稽的禮物,是不是?」
「為什麼不喜歡?」
凱蒂用她的指甲輕輕挑著金線。
凱蒂笑了。「你從來沒見過這麼一個小孩。這是一個孩子——是的——一個小孩!」她的笑聲是尖銳刺耳的。
凱蒂把文件捲起來,結上緞帶,放在盒中,把蓋子合上。她坐在椅子裡。
「叫我『母親』,親愛的。」
費姨終於說了,「你高興嗎?」
凱蒂輕輕地說,「少抽上一兩個禮拜吧,爛桃眼。」
「這不是我的生日。」
愛麗斯說:「你最好別讓她聽到你講那種話。」
「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不過我給你帶了一件禮物來。」她把摺好的手巾放在費姨懷裡。
「也許我們將來去——不過不是現在。」
凱蒂把手放在費姨肥胖的肩上。「不是每個人像你那麼好。」
「現在你喝——母親——我看,」她說:「好——親愛的。我賭你一口氣喝下兩杯。」
「哦,一個秘密的驚奇!你到廚房去時,叫廚師進來一下好嗎?」
房間經過一番佈置。屋角用竹桿掛著揷蠟燭的日本燈籠,紅的花紙摺成扇形,由中間分展到四個角落,做出帳幕的式樣。桌子上是一個插著蠟燭的白色大蛋糕,和一盒巧克力,旁邊一個籃子,裡面是圍著冰塊的一瓶兩品脫的香檳。費姨穿著她最好的一件花邊衣服,眼睛閃亮地充滿著情感。
廚師站在房子中央,三個睡眼惺忪的女孩子站在門口。
「我注意到她有一種發亮的紅,」伊瑟重說一次。「那個鐘有錯,但是我忘了錯在什麼地方。」
「你是什麼意思,不?這是我的窰子。我可以賣掉。」
「乖乖的。喝下去。」她把藥水倒進費和*圖*書姨口中。「再喝一口——祇要一口。」
費姨的呼吸漸漸有規則了。她深深嘆一口氣,轉過身平臥著,舒適地打鼾。
「你還別進來。在外面等一等。我告訴你什麼時候進來。」凱蒂聽到房內一陣窸窣抓扒的聲音。然後費姨喊道:「好了。進來。」
「那些夢那麼可怕嗎?」
「我們還要更多的錢。」
「你要什麼?」費姨問。
凱蒂從她手裡把瓶子搶過去。「來,把那個給我。」她把它倒過來,酒倒了,然後扔在地板上。她的臉是尖刻的,眼睛閃爍著。她的小嘴巴張開,露出那尖利的小牙齒,犬牙比其他的牙來得尖而長。她輕輕地笑著。「母親——親愛的母親——我要指給你看怎麼經營窰子。我們要把那些到這兒來的臭皮囊搞一番,倒出他們的髒東西——一塊錢。我們要給他們快|感,母親,親愛的。」
凱蒂的聲音阻止了她。「別打攪費姨。她不舒服。我們兩點鐘關門。」
「你一直在抽。」凱蒂說。
大廳很黑,不過從費姨門下透出一絲光輝。凱蒂輕輕敲門。
「它會有幫助的,寶貝。喝下去。」
「噢,親愛的——那些夢,那些夢!我受不了!」
第二杯後,凱蒂幾乎立刻改變了。她的恐懼消散了,她害怕某些事的心情跑光了。這就是她所懼怕的事,但現在太晚了。酒從一切小心建立起來的屏障防禦和欺騙裡,開出一條通道,而她卻不在乎了。她學會的掩蔽控制事物的能力都喪失了。她的聲音變得冷漠,嘴巴緊閉著,大眼睛瞇起來,變得警覺而譏誚。
「他沒有戒。」
費姨道:「凱蒂,別刻薄!我們多快活。你幹嘛要煞風景。」
漸漸地費姨真的睡了。凱蒂坐在牀邊,研究她。
費姨說:「現在讓我看看杯底,孩子——喂。你看這多好?再倒滿。」
窒息刺|激的氣味進去了,費姨於是打著鼾,和她的夢魘掙扎。她的眼睛恐懼地張得大大地。
「不,你不需要。」
房子是灰暗的,晨曦由窗帘四周窺射進來。廚師在廚房後面他的小偏屋裡活動,摸索著穿衣服,把他那雙笨重的鞋穿上。
「可是這是我的宴會。我有一件禮物給我親愛的女兒——不過我要依我的方式來。現在,凱蒂,我切蛋糕時你打開那瓶酒,倒兩杯。我要它很奇妙。」
「凱蒂,我們就要過舒服的生活了。」
費姨喊道:「是誰?」
凱蒂的眼睛活躍起來。她打開書櫃最上一個抽屜,檢查那些組成窰子裡醫藥庫的瓶子——興奮劑,止痛藥、呂底亞.賓甘草藥劑、鐵補酒、胡爾油膏、瀉藥、蓖蔴子油、阿摩尼亞。她拿了阿摩尼亞瓶子到牀邊,沾濕了一條手絹,然後站得遠遠地,把手絹放在費姨的鼻子和嘴巴上面。
凱蒂轉向門。「她做了惡夢——她就會好的。你們回牀上去。我陪她一會兒。阿歷斯,拿一壺茶來。」凱蒂是不知疲倦的,別的女孩子這麼說。她把冷手巾放在費姨的頭上,扶她的肩膀,替她拿一杯茶。她拍她,哄她,可是費姨的眼睛仍然存留著那恐怖的神色。十點鐘時阿歷斯拿進一瓶啤酒,默默地放在書櫃上。凱蒂拿了一杯啤酒送到費姨嘴邊。
「凱蒂,你沒事以後,敲我的房門。我給你小小驚奇一下。」
她們走了以後,凱蒂回她房間去,穿上一件新的印花衣服,叫她看起來像一個小女孩。她把頭髮梳好,編成一條粗辮子,結上一朶小白蝴蝶花,垂在背後。她用弗羅里達香水抹一下臉。她躊躇了片刻,然後從書櫃的最上一個抽屜拿出一個掛在一個百合花形的別針上的小金錶。她用一條她做的漂亮的繡花手絹包起來,然後走出房間。
「誰會想偷我東西?」費姨問。
「她不喜歡聽——聽我們講。」
在那光滑的盒子裡放著一張用紅緞子結著的捲好和*圖*書的白紙。「天啊,這是什麼?」凱蒂問「是我給你的禮物。打開。」
「滑稽?不,這不滑稽。」
樣樣事準備好之後,費姨坐在桌子後面的座位裡。她舉起杯。「祝我的新女兒——祝你長幸福。」她們喝了之後,凱蒂舉杯說:「給我母親。」
費姨搖搖頭,想找適當的話。「我不慚愧。我開一個好窰子。若是我不做的話,有人會經營個壞窰子的。我沒有傷害一個人。我不慚愧。」
費姨低語道:「我要你滾出窰子。我要你走。我不用下流的法子來經營好窰子。我要你走。」
「你上禮拜病了兩個晚上,爛桃眼。你不喜歡你的工作嗎?」
凱蒂站在她前面。「你太好了,」她說:「你相信每個人。有一天你若是不注意的話,或者我不替你注意的話,有人會把屋頂偷走的。」
「我知道,母親,」凱蒂憂鬱地微笑著。「我想到一個念頭。我想到所有你的親戚都氣呼呼跑來,破壞一張像這樣的遺囑。你不能這樣做。」
「可怕,可怕!」
她回想晚上的事,像一隻嗅著食物的動物一幕一幕地移動過去。她洗了臉,把水盆沖乾淨,把芥末放回架子上。然後她回到費姨的房間。
費姨哀求地說:「為什麼我們不能現在去?我們可以把窰子賣掉。從我們一向的生意看來,大概可以賣到一萬塊錢。」
費姨不安地動了一下,枯燥的唇動著,含糊地說了幾個字,然後嘆口氣繼續打鼾。
「可是我不喜歡你工作。我就是不喜歡。你好像是我的女兒。我不喜歡我女兒工作。」
凱蒂說:「沒有事了,母親。沒事了。你做了噩夢,你做了一個惡夢。」
「我必須做,母親。」
費姨畏縮著。「我誰也不告訴。我怎麼能做那些夢!那不像我做的夢。」
凱蒂的眼睛似乎窺探進費姨的眼睛,又透視過去,透視著眼睛後面的腦子。凱蒂冷靜地說:「母親,我試試鎮靜下來。我不知道有人會這麼好。我害怕我若是說得太匆促或太靠近你,我就會粉碎了。」
「什麼事?什麼事?親愛的?」
費姨這時快要醒了。她哀號、急喘、翻來覆去,凱蒂按著她的前額,用手指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脅下,輕聲地對她說。
「這是我幹過的最他媽的好窰子。」格萊絲說。
凱蒂吻了她。「你多麼可愛,母親。」凱蒂把身後的門關上後,站在廳裡一會兒。她的手指撫摸著她小小的尖下巴,她的眼睛是寧靜的。然後她雙臂伸上頭部,大大地伸一個懶腰。她的手緩慢地從乳|房撫摸下來,到她的臀部。她的嘴角稍稍往上翹,然後往廚房走去。
「別做傻瓜,寶貝,」凱蒂說:「我必須做——這裡或者別的地方。我告訴過你了。我需要那些錢。」
第二天她們曉得發生了什麼事後,女孩子都記起兩點差十分時伊瑟說的話。
凱蒂很小心解開紅緞帶,把紙卷打開。那是用花體的字母很工整地寫出來的,是一份寫得很好很仔細的,由廚師做證的遺囑。
「說給我聽聽,母親,也許會有幫助。」
「可是每個人都該立遺囑。」
「你賭吧。你知道不知道。你不知道。」
「我可憐的小女孩,是這點叫你煩惱嗎?我沒有親戚。就我所知道的,我沒有親人。而且假使我有的話――誰會知道?你想祇有你一個人有秘密嗎?你以為我用的名字是我生下來的名字嗎?」
「那是好的,幹嘛不?我喜歡喝一點。能解毒的。凱蒂,你不喜歡香檳嗎?」
凱蒂心裡開始起了驚惶,由驚惶產生恐慌。她記得以前那一次,覺得一陣噁心。她雙手扭絞著,越來越感恐慌。她從燈籠裡點著一根蠟燭,搖搖晃晃地走過黑暗的大廳,到廚房去。她把乾芥末倒在杯子裡,拌上水,攪成糊狀的液體,然後喝下去。她扶著水漕,芥末糊熱烘烘地流進m.hetubook.com.com胃中。她一次又一次地彎著腰嘔吐。最後她的心激烈地跳動著,她衰弱無力——但是酒意消了,她的腦子清醒了。
凱蒂不安地說:「我們需要酒嗎,母親?」
費姨開始在椅子裡粗暴地尖叫著。凱蒂立刻用一隻手牢牢地掩住她的嘴巴。「別吵。那就乖了。你女兒手上都是鼻涕了——但是別吵。」她遲疑地把手拿開,擦在費姨的裙子上。
這是一個晴朗的下午。弗勒芒峯被西墮的夕陽染成粉紅色,費姨從她的窗口可以看到。從卡斯特洛維爾街傳來清脆的叮噹的馬車鈴聲,那是一部從山上下來的八匹馬的運穀車。廚師在廚房裡和鍋壺打鬪。牆上發出窸窣的聲音,然後門上輕輕地敲了一下。
「我的寶貝。你也叫我快樂。我沒這麼快活過。現在我不覺得孤單了。現在我覺得安全了。」
「哦,凱蒂小姐。我不知道你在這兒。我並沒有抽煙。」
「為什麼不,凱蒂?我有很多錢。」
凱蒂忍耐地說:「我要告訴你們發生了什麼事。今天下午很晚時,我和她喝茶的時候,她暈過去了。我真希望她去看醫生。」
凱蒂從牀上站起來,腦子覺得一陣眩暈。她站好了,然後走向門,傾聽一會,溜了出去,謹慎地走回她自己的房間。她很快脫下衣服,穿上睡衣、一件長外套和拖鞋。
費姨還安詳地躺著。凱蒂打開朝向大廳的門。她拿了那杯水到牀邊去,把冷水倒進費姨的耳朵。
「是個宴會。是給我親愛的女兒的宴會。」
費姨說,「他告訴我他戒了。」
她們這樣溫存地坐了許久,然後費姨動起來。「凱蒂,」她說:「我們忘了。這是個宴會我們把酒忘了。倒罷,孩子。我們來一個小小的慶祝。」
費姨掙扎著從椅子裡站起來。凱蒂把她推回去。「而且你不知道,親愛的母親,那就是整個窰子將來的樣子。價錢要二十塊,我們還會給那些混蛋洗澡。我們要用白的絲手絹擦血——親愛的母親——從那些打結的小鞭子流下來的血。」
「凱蒂,我不喜歡你在這裡工作。」
凱蒂從地板上站起來,把兩個杯子倒滿。
「嗯,好罷。不過我希望你更小心點照顧你自己。」
「我怕睡覺。」
「哦,是的。不過在星期三——樵夫兩點鐘以前不會來的。」
凱蒂說:「我能告訴你一些沒有人會相信的故事。」
「我常常想到歐洲去。我們可以搭船,有漂亮的衣服——從巴黎來的衣服。」
「可憐的東西,」費姨說:「他沒有多少享受。」
「我再也不喝酒了。」
「不。」
「我是說,遺囑是一件古怪的禮物。不過它的意義更深。現在你真的是我的女兒了,我可以告訴你。我——不,我們——有超過六萬塊錢的現款和證券。在我抽屜裡是賬簿和一些保險箱的號碼。我在沙加緬多的窰子賣了一筆好價錢。你幹嘛那麼靜,孩子?有什麼煩惱你嗎?」
「傻話,倒罷,親親。」
費姨拿起手錶。「哦,我親愛的,我親愛的!你這個,瘋孩子!不,我不能接受。」她打開錶面,然後用指甲撬開背面,上面刻著——「給C,全心愛你的A贈。」
費姨和小孩一樣。「凱蒂,」她說:「別那麼講,你不是那樣的。你不是那樣的。」
「當然。」
「母親,我不能走。我不能留下你一個人,可憐的親親。」她的聲調嚴厲起來。「現在我討厭你。討厭你。」她從桌上拿起一個酒杯,走向書櫃去,把鎮痛劑倒滿半杯。「來,母親,喝下去。」
「我知道你身體不好,可憐的寶貝。但是我得有錢啊。」
這個字成功了。費姨哭起來,凱蒂就坐在她的椅子靠手上,撫摸她的臉頰,擦擦她盈淚的眼睛。哭泣慢慢停止。
「我覺得不舒服。」
這是簡單直接的,法律上無懈可擊的遺囑。凱蒂讀了三遍,回過來m.hetubook.com.com看日期,研究廚師的簽字。費姨注視她,期望地張著嘴。凱蒂的唇動著念時,費姨的嘴唇也動著。
「進來,爛桃眼。」費姨喊道。
「現在別發問了,寶貝。這是一個驚奇。」
「那些世界樵夫會的會員開大會呢。」
「混蛋!」格萊絲說:「那些話她都知道。」
費姨含含糊糊地咕噥了一會兒,然後倒在椅子裡,睡著了,打著鼾。
費姨咯咯笑著。「我小時候――我能告訴你一些故事,你也許不會相信。」
「你不知道嗎,母親,親愛的?你要我告訴你嗎?」
「你忘了我是你的女兒嗎?」
黎明來臨了,被照亮的弗勒芒峯在空中巍然矗立。費姨還在椅子裡打鼾。凱蒂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把費姨的牀舖好。凱蒂用力拖著睡著的笨重的身體,舉起來放在牀上。凱蒂解開費姨的衣裳,洗好她的臉,把她的衣服放在一邊。
凱蒂安靜地走動。她喝了兩杯水,再倒滿了杯子拿回費姨的房間,把門關上。她掀起費姨的右眼瞼,那隻眼睛歪斜地朝她望著,可是並不轉動。凱蒂緩慢而簡潔地做著。她檢起那條手絹聞一下。一部分的阿摩尼亞已經蒸發了,可是氣味還是很濃。她輕輕地把手絹放在費姨臉上,而當費姨扭曲著輾轉著將近清醒時,凱蒂把手絹拿開,讓費姨再暈迷過去。這樣她做了三次。她把手絹丟開,從書櫃上拿起一根象牙鈎針。她把柄朝下,用鈍的一端按在費姨鬆鬆的胸脯上,用一種穩定的增強的壓力按著,直到那睡著的女人哀叫著扭曲著身子。然後凱蒂用那鈎針探索著身體敏感的部位——膈肢、腰部、耳朶、陰|部,而且每逢費姨就要完全清醒時,她就鬆手。
凱蒂體內的化學成分與酒發生反應。她記起了,她害怕。
凱蒂憂愁地搖搖頭。「我實在愛你,」她說:「而且我希望我能做到你要求的。但是你須要你的小小存款,而我——嗯,假設你發生了什麼事?不,我一定要做下去。你知道,親愛的,晚上我有五個老顧客。」費姨驚跳了一下。
「母親會高興的。」
「凱蒂,你不能告訴你的主顧說你病了嗎?」
「是的,凱蒂小姐。我一定讓它閒著。我不舒服。」他關上門,她們聽得見他的手沿著牆摸索著走。
「凱蒂,錢是够我們兩個用的。我可以給你和你賺的錢一樣多,而且還要多。你也值得給。」
「當然我需要。我還能從那裡拿錢?」
費姨的眼睛是狂野的,她正在哭號。
「我親愛的孩子!我親愛的孩子!」
「現在別進去,凱蒂小姐,你不曉得那裡面有什麼東西。」
凱蒂說:「你們上牀去,我來鎖門。」
「你?別傻了。你是一個小孩。」
她梳好頭,帶上一頂睡帽,然後用弗羅里達香水濕濕臉,很快走回費姨的房間。
「傻話!把它當藥喝下去。那纔是一個好女孩,現在就躺下去睡。」
「凱蒂,我不喜歡你的口氣。你怎麼了?還有酒嗎?」
「凱蒂,」她叫著:「凱蒂,這是個宴會。別煩惱!別冷場!」凱蒂站起來,輕輕把桌子推過一邊,坐在地板上。她把面頰靠在費姨膝上。她纖細的手指沿著裙子上金線織成的複雜的葉子形花邊摸著。而費姨撫摸著凱蒂的臉,頭髮、摸到她那古怪的耳朶。費姨羞怯地摸到疤的邊緣。「我想我以前沒有這麼快活過。」凱蒂說。
費姨尖叫著,又尖叫一次。伊瑟驚惶的臉從她的房間探出來,恰好看到凱蒂穿著長袍拖鞋,站在費姨的門口。廚師正站在凱蒂後面,他伸手阻止她。
「讓我看看。」
「凱蒂,今天是禮拜三。可能一點鐘以後還不會有人來。」
費姨厲聲地說:「凱蒂,你醉了。我不知道你在講些什麼。」
凱蒂非常輕地說:「別讓她知道我告訴你們。她不要你們擔心。她多麼好!」
「如果我喝了,你也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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