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起
照亮世紀的黑暗
——「諾貝爾文學獎全集」中文版出版緣起
「學生時代,我曾閱讀過當時在波蘭出版的一套叢書——『諾貝爾獎得主文庫』……在我小時候所讀過的諾貝爾獎得主中,我相信有一位對於我的詩觀有相當大的影響……每一位詩人都必須依賴曾經用他的母語從事寫作的先人;他繼承了他們苦心發展出來的文體與形式。可是,他卻又會覺得這些舊的表達方式無法充分表現他自己的經驗。在順應這些表達方式時,他會聽到一種內在的聲音,警告他不得掩飾,不得偽裝。可是,在反叛這些表達方式時,他卻又必須依賴同世代的人,必須依賴各種前衛運動。」
一九八三年一月
在二十世紀的世界文學裡,現實主義與現代主義的兩大潮流,雖然不斷互為衝擊,但其實也是並行不悖的。歷屆得獎的現實主義大師,如羅曼・羅蘭、雷蒙特、湯瑪斯・曼、史坦貝克、索忍尼辛等,繼承和光大了十九世紀的偉大寫實傳統,為我們具體展現出他們社會裡的種種矛盾和繽紛面貌。但另一方面,屬於現代主義的得主,如艾畧特、濮斯、貝克特等,在革新語言和技巧之餘,也未嘗不可視為在形式層面上,對工業文明的桎梏和消費社會的心態,作出迂迴的反動和抗議。而近年的不少得主,如威廉・福克納、索爾・貝婁、賈西亞・馬奎斯等,又都能揉混這和圖書兩們不同的傳統,達致一種微妙的均衡。由此觀之,諾貝爾文學獎的歷史,不管是本世紀世界文學發展史具體而微的反映。當然,歷史鄉遠的中國文學,一直沒能得到諾貝爾文學獎評審委員們的青睞,未始不是最大的遺憾。不過,從歷屆得主作品裡反映出來的現實主義與現代主義的抗衡、消長與溶和,我們依稀也可看到五四迄今中國文學的茁長過程中,頗為類似的曲折道路。
一九八〇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米洛舒在致答辭中會說: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在一九八〇年十二月中旬,此間報上開始出現另一家出版社要刊行同類型全集的廣告。稍後有一家出版社也發出相同的廣告。於是一場各方矚目的「宣傳戰」在八一年初展開,引發了一場中國出版史上罕見的「諾貝爾大職」。這一場意外的「競爭」,早已塵埃落定,現在舊事重提,不過是想再次申明,遠景從事「諾貝爾文學獎全集」的工作,絕非臨時起意的「搶印」。可堪告慰的是,由於這場「競爭」的刺|激,全集的出版步伐也因而略為加快,使我們提早完成這項鉅大的工程。然而,不得不承認的是,由於國內翻譯界先天條件的限制,這套全集確有不少未臻完美之處。例如一些少數民族的語言,國內本就欠缺專家,再加上通曉該種語支的專家,未必就能承擔文學作品的中www.hetubook.com.com譯,因此不少獲獎作品(如希臘、瑞典、波蘭等),不得不從英文或日文版本轉譯。這個遺憾,希望將來能得到彌補。另一方面,兩千多萬字的譯文,舛誤也是在所難免。我們也只能寄望於再版時逐步的改善。換言之,我們並不以中文版「諾貝爾文學獎全集」的完成而自滿,而僅是以此為開端,企盼將來能有更為精湛完美的定譯。但無論如何,此次全集的推出,代表了國內外翻譯界高手的全面合作與投入,這是遠景出版公司要衷心感激的。而不少譯者字斟句酌的認真負責,亦至為令人感動。
讓諾貝爾文學獎的偉大世界心靈照耀苦難的中國。
從這些比較中,我們體會到,如果要比較完整地展現歷屆得主的代表性面貌,就必須不顧慮厚薄統一的外表美觀,不畏卷帙浩繁,作全新的編選,因此整個計劃的難度,也就隨之增加。然而,在構思階段最令我們趑趄不前的,並不是成本的龐大,或實際工作的統籌策劃,而是翻譯上的困難。翻譯之事,原非小道,名家高人,更是輕易不肯出手。歷屆得主作品中,雖有一小部分已有若干舊譯可作重譯或編纂上的藍本。不過,要迻譯七十九屆得主兩千多萬字的代表作,實在令人望而卻步。如何籌組翻譯陣容和適當地分配實際工作,更非憑一、二人之力可及。成立顧問委員會以收www•hetubook•com•com集思廣益、網羅好手之效,可說是勢在必行。雖然有了這些構想,但因個人接觸有限,對翻譯界、文化界、學術界的反應和支持難以逆料,故一直未敢貿然宣佈。在一九七九年十二月底,美國聖地牙哥加州大學比較文學教授鄭樹森博士經臺赴美,與我偶然相選於友人家中,其時這套全集中文版的種種構思,一直縈繞心頭,終於按捺不下,便提出來與他商榷。當時鄭樹森兄的反應非常熱烈,認為這個計劃雖然麗大,但意義非常深遠。大力鼓勵之餘,鄭樹森兄更自告奮勇,表示將來可以在美蒐集有關資料,他並提供了不少譯林高手的名字。在一九八〇年間,蒐集資料的工作已經展開,準備分開幾個階段來實行這個計劃。在此期間,我將這個計劃向中國時報人間副刊主編高信疆先生及詩人戴天、作家胡菊人等提出。在同年七月國建會期間,亦曾向返國一起開會的白先勇先生、胡金銓導演及李歐梵教授請教。他們的鼓勵和支持,更增加了個人的信心。在敦聘小說家陳映真先生出任全集主編後,整個計劃的推展更為落實。同年八月中旬,我到新加坡旅行時,曾接受南洋商報副刊主編杜南發先生訪問,並正式宣佈了這個出版計劃。
全集出版的過程中,國立編譯館的齊邦媛教授、明報社長查長鏞先生、南洋商報黃錦西先生、洪健全基金會簡靜惠女士和-圖-書、中國時報副社長余範英女士、聯合報副刊主編瘂弦先生,遠在日本教書的張良澤先生及臺靜農、陶百川、葉石濤、黃永松、黃金鐘、莊靈、水禾田、梁正居、吳耀忠、張恆豪、羊子喬、吳福成、黃燕德、鍾樹昌……先生都在各方面協助,沒有他們熱心的幫助和鼓勵,這套全集的出版,勢必增加不少困難,我要在此特別表示謝意。
長久以來,嚴謹地編印一套中文版的「諾貝爾文學獎全集」,一直是遠景出版公司最大的心願。不過,以一家民間出版公司有限的人力物力,要從事通項艱矩的工作,又談何容易。我們原先以為,國外已經出版的同類型套書,可以為我們節省不少編選上的力氣。然而,在經過比對下,我們發現,如果中文版要臻至完整性和代表性這兩大目標,這些外語版本僅能作為局部參考,而不能作為憑藉。美國刊行的英文版,為求各書厚度的統一,往往不惜犧牲代表性,改選得獎人篇幅簡短的次要作品,甚至將一些名作刪節收入。日文版也有相同現象。巴斯特納克僅以詩作代表,而雷蒙特的大氣磅礴,福克納的南方風情,都絕不是一兩則短篇所能充分表達的。尤有甚者,日文版為要突出本國得主,讓川端康成獨佔一大卷。這種安排,顯然有悖於諾貝爾文學獎的世界性。法文版雖然比較不自囿於篇幅的厚薄,但其編選作業也有不少可以詰難之處,例
https://m.hetubook.com.com如羅曼文羅蘭僅選「高拉・布洛寧」,而迴避其得獎作「約翰・克利斯朵夫」,巴斯特納克則選其自傳,而無視於得獎作「齊瓦哥醫師」。至於雷特、史坦貝克、紀德、湯瑪斯・曼等,均以中篇來做代表,都是明顯的敗筆。葉慈只譯其短劇,而詩作全缺,更是令人不解。在幾種外文本裡,編選上最具完整性和代表性的,首推德文本。紀德是以「偽幣製造者」為代表,湯瑪斯・曼則以其「布登勃魯克家族」、巴斯特納克是「齊瓦哥醫師」,蕭洛霍夫是「靜靜的頓河」。然而,羅曼・羅蘭的「約翰・克利斯朵夫」仍是略過,代以「高拉・布洛寧」。
沈登恩
自一九〇一年以來,諾貝爾文學獎已經產生了七十九位得主。綜觀二十世紀的前八十年,由於科技的發達、戰爭的動亂和殺戮,也為人類帶來空前未有的苦難。而諾貝爾文學獎的持續性,不但使之成為人類歷史上最悠久的文學大獎,更可說是鍥而不捨地為人類的精神文明作證。來自世界各地的七十九位得主,雖然風格殊異,流派不同,但透過這項殊榮,得以不斷地肯定人類精神中積極優秀的一面,彷如一道亮光穿越這們世紀的黑暗。
在當前振興民族文學的呼聲中,希望這套全集的出版,不但能夠開拓中文讀書界的視野,且對中國作家產生「他山之石」的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