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冊 凱撒時代
第十一章 統治者的決裂
如此,貴族派——其傳聲筒現由龐培自願擔任——暴露了意圖,就是在得勝後重修憲法,掃除一切人民自由。事實上,在攻擊凱撒時完全不訴諸公民議事集會,理由在此。龐培與立憲派的聯盟自此正式彰明,而對凱撒的判決已然決定,只不過發佈日期在拖延中而已。次年的選舉對他極為不利。
如此,反對的共和派在多年唯唯諾諾之後,終又因兩個攝政者之間的破裂而重回政治舞臺。這主要是以伽圖為中心而聯合起來的一批人。這些人下定決心不計代價為共和而奮鬥,反對民主政治;而戰鬥越早開始越好。公元前五十六年的企圖所產生的可憐後果,使他們瞭解到,若只靠他們自己,他們不但不能指揮戰爭,甚至連發動都不可能。人人都明白,元老派除少數者例外,都厭惡君主體制,但大多數卻只有在恢復寡頭政治而不具危險的情況下才肯去恢復——而若想不具危險,就可能需要長久的等待。
在凱撒的反對派對他備戰的這段時期,他卻平服了高盧屬地各處的叛亂,恢復了和平。早自公元前五十一年夏季,在保衛國境的方便藉口下,他把一個軍團調入北義大利,事實上是因為高盧已不再需要如許軍團。如果他不曾及早發現,至少他現在已經明白,他已無法避免跟自己的同胞干戈相向。但因在剛剛和平的高盧之地,軍隊最好繼續駐守一段時期,因此他才設法延緩內戰的時間;又由於他深知元老院大多數極愛和平,他便並未完全放棄希望,仍期待元老院可以抵住龐培的壓力,知所約束,以免宣戰。
丘利歐的議案終不能再拖,結果龐培與伽圖派大敗。以三百七十對二十票的絕對壓倒比數,元老院決定西班牙和高盧總督當共同受召令辭職;羅馬公民得知丘利歐的成就,無限歡欣。如此,龐培之受命辭職並不減於凱撒,但凱撒準備從命,龐培則直接拒絕。馬卡斯・馬西拉斯的堂兄,首席執政官蓋阿斯・馬西拉斯(也如前者,屬於伽圖派)向奴性不改的元老院大多數做了一次嚴詞譴責的演說;在自己的本營被擊敗,尤其是被一群懦夫擊敗。確實是惱怒何堪!然而,在這樣一個領袖的領導下又何能期望取得勝利?——這個領袖不索性直截了當指揮元老,卻在近於老朽之年拜師學習雄辯之術,以便跟那才華橫溢的青年一爭雌雄,那有不敗之理?
但無論龐培如何拖延,分裂卻由外在情勢的催逼而迫在眉梢。即將發生的戰爭不是共和派與君主派之間的鬥爭(因為這種鬥爭在數年前即已決定),而是龐培與凱撒爭奪羅馬王冠的鬥爭。然而,這兩個覬覦者卻沒有一個會坦承意圖,因為那隻會把一切仍對共和體制的延續懷存願望的人推到對方的陣營。葛拉丘與杜魯撒斯,辛納和蘇拉的老戰鬥口號,固然已經陳舊空洞了,在兩個爭奪王位的將軍來說,卻仍然是很好用的標語;而目前龐培與凱撒雖然都公開聲明站在人民一邊,日後則無可避免凱撒將以人民與民主為其標誌,而龐培將以貴族與合法政府為其張本。
龐培將以合法的共和政府之將軍的名義從事即將來臨的戰爭,這已是不證自明的。而即使仍非不證自明,事態的發展也必將決定他的角色。天性已決定了他是貴族的一份子,而除卻偶然的事件之推移與自私的動機之外,他是不會投入民主陣營的。現在他之準備重返蘇倫的傳統不但是適當的,而且具有種種利益。民主的口號已經破舊了,而保守派的口號,設若由適當的人選發出,必然比民主的口號有力得多。或許大多數人民——至少是公民中最好的部分——仍屬於立憲派;這一派的人數及精神力量仍可能對即將來臨的王位爭奪戰發生重大的影響。
因此,他想保持與龐培的關係,設若可能,以和平方式取得魯卡會議已協議給他的公元前四十八年的執政官職位。如果在塞爾特人的問題得到決定性的解決後,他能夠被舉為國家元首,則以他在政治與軍事方面的優勢(尤以政治為最),則他必然不經多大困難即可在元老院與廣場上克勝龐培。或許他可以為這個拙笨、猶豫而傲慢的對手找到一個既光榮又有影響力的職位,讓他慢慢的沉入默默無聞中。凱撒曾一再想用婚姻來維繫他與龐培之間的關係,可能就是為了這樣一種解決辦法鋪路,將舊有的爭執透過繼承了雙方血液的後代平息下來。那時,共和派將再無領導人,因之必將偃旗息鼓,而和平於是可以達成。
凱撒已完全達到將發動戰爭之責推在對方身上的目的。他自己站在合法立場而迫使龐培宣戰,而後者的宣戰又不是出自合法政府的代表,而是以元老院中叛逆的少數所指令的將軍之身份,只是這少數鎮懾了大多數。這結果的重要性不可輕視——儘管人民大眾十分了解戰爭的起因絕不在徒具形式的法律的問題。現在,戰爭既已宣佈,站在凱撒的立場以速戰速決為上策。他的對手剛開始準備,甚至連首都還未有駐軍。在十至十二天之內,羅馬城內可以調集十或十二倍於義大利北部凱撒軍隊之數,但襲擊沒有衛戍部隊的首都,甚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先發制人,於冬季將全義大利攫於掌中未始不無可能。
如此,龐培由於跟保守派聯盟而獲取第二支兵力(除去他個人的依附者之外)和適當的戰爭宣言——當然,這些益處是以高昂的代價取得的,因為他必須跟原則上與他對立的人結合。這種結合的無數壞處中最當前的一個(也是非常嚴重的一個)就是龐培失去了他選擇與凱撒對立之時機的權力,而必須依從貴族團體的任性決定與種種意外的左右。
如果和平不能獲勝,必須訴諸武力(而這是確實可能的),則凱撒若能以執政官的身份作戰,將可處置元老院中屈從的大多數。那時,他就可阻礙龐培派與共和派的聯盟,甚至將之挫敗;再者,身為執政官,他要比以高盧總督的身份揮軍攻打元老院及其所派任的將軍更為有利。當然他的這個計劃是否成功要視龐培是否仍願為他保留公元前四十八年的執政官之職而定。但即使到時龐培不再為他保留,這件事仍可證明他已一再讓步,決裂責任不在他——這一點對他極具重要性——他可以贏得元老院大多數的同情,商業團體的和_圖_書同情,甚至對他自己的將士亦可有所交代,師出有名;此外,他更須利用這段時間平服高盧。
為了當前不與最高統治機關公開對立,他不惜做重大犧牲,公元前五十年春,元老院聽從龐培建議,為即將來臨的帕提亞之戰,龐培與凱撒各應提供一個軍團。依此決定,龐培乃向凱撒索回數年前借調給他的一個軍團,以便也派往敘利亞。凱撒對兩個要求都做了讓步,因為元老院的諭令有其合宜性,龐培的要求也有理可循,無可辯駁;再就凱撒而言,守法與忠誠,遠比數千部隊重要。兩個軍團按時返回義大利,聽由政府指揮。然而,他們並沒有奉派至幼發拉底河流域,卻留在卡普亞,留待龐培運用。公眾於是又一次得到機會比較凱撒與龐培的態度:一方是為避免爭執而儘量讓步,另一方面則背信棄義,以備一戰。
私人關係的破裂已無可置疑了,而將手撤回的則是龐培。民眾預料政治的分裂也將會隨之出現;但兩人的諒解——至少在公共事務上——仍繼續了一段時期。原因是凱撒不願在他完成高盧之征服以前公開決裂,而龐培則也不願政府機構及全義大利未在他的獨裁之下完全低頭之前公開決裂。在這種情況下,兩個攝政者互相支持固然令人納罕,但也可解。公元前五十四年,凱撒在阿杜突卡幾乎敗於高盧,但龐培將其休假中的義大利軍團借調與他,而龐培對共和派的壓制則也得到凱撒的支持。
命運又一次為龐培鋪路。克拉蘇已死,高盧全面動亂,龐培已為羅馬的實際獨裁者與元老院的主人。設若現在龐培不僅是陰謀反對凱撒,而是迫使公民或元老院立即召回凱撒,則其結果當會如何!但龐培是從來不懂得運用時機的人。分裂之意他早已明白透露;早在公元前五十二年,他的行為就已再明白不過,次年春天,他則公開表示了跟凱撒分裂的意向。但他卻並不立即採取行動,而任好幾個月的時間過去,未加運用。
到了公元前五十二年初,龐培取得了獨自執政之權,對首都的影響力超過了凱撒,而全義大利能執兵器者均以他個人之名,宣誓效忠之後,他乃決定正式與凱撒儘快決裂。計劃很快就形之於外。隨阿庇亞大道事件而來的騷亂中,凱撒的民主派故友,有不少受到嚴厲的處斷;防患選舉舞弊的新法,追溯至公元前七十年,也包含了凱撒競選執政官時的可疑步驟;這些,看來都可能只是無意或處理不當,但凱撒一派的人卻有不少認為其中有確定的計劃。
凱撒別無選擇。他從開始就是熱衷的民主派。在他想象中的君主政體,跟葛拉丘的人民政府實際的不同主要在外表而不在實質;再者,他又是個大度而深沉的政治家,不可能把他的標誌掩藏在別的旗號之下。這種戰鬥口號給凱撒帶來的近期利益是微不足道,主要是免得他直接提到王位的爭取,因之也免得因這種令人反感的字句驚動他的依從者及溫吞的大眾。民主的旗幟從長遠看來也未必能產生多少積極成果,因為葛拉丘的理想已經被克羅底阿斯糟蹋了,成為荒誕可笑的鬧劇。因此,還有什麼重要的社團(或許只有波河以北的是例外)會因這民主的口號而參與戰爭呢?
這樣的一個演說家對之發言的乃是這樣的聽眾:他向他們指出,貴族們準備以何種態度來報答他以及他的將士征服高盧之功;貴族如何不屑的把公民議事集會置於一旁;元老院如何懾於某些擅權者的淫|威下;列祖列宗五百年前曾如何以武力向貴族取得護民官之設置,他們曾如何為子子孫孫宣誓,即使戰至最後一滴血,他們也要保護護民官,而今,護民官已受嚴重威脅,起而保衛乃是神聖義務,祖先的神聖誓言必須維持不輟。而現在,當和解之法已經用盡,當讓步已至極端,人民派的領袖及將軍要求他的將士跟隨他,以投入這最後的、不可避免的、決定性的戰鬥,以對抗那既可恨又可鄙,既背信又無能,事實上荒謬得無藥可救的貴族時,沒有一個官兵是可以拒絕的。進軍命令下達。凱撒在前鋒的前端渡越那憲法禁止高盧總督越過的窄河。當九年離去之後,他再度重踏他的本土時,他同時也踏上了革命之路。「骰子已擲!」
這些步驟無疑在意圖拆毀凱撒的根基,最後把他推翻。時機最好不過。凱撒在魯卡之所以向龐培讓步如此之多,是因為他與龐培若有決裂,克拉蘇及其敘利亞部隊必定會站在凱撒一邊;因為自從蘇拉時代,克拉蘇就與龐培對立,而也幾乎自那時即在私人與政治關係上與凱撒相善,而其特殊的性格則使其會甘願任凱撒的銀行家,受凱撒信任,而永不會跟凱撒的敵人聯合。因此,公元前五十三年六月的災難——克拉蘇與其部隊同毀於敘利亞——對凱撒也是嚴重的打擊。不數月,正當高盧已臨近全面征服之際,又燃起全面叛變,其暴烈情況前所未有,凱撒首次面臨勢均力敵的敵人阿維尼亞王維辛吉托利。
據報帕提亞軍紮營於沙漠邊緣,準備逃遁,克拉蘇決定率軍直接越過沙漠襲擊之,這是一個致命的決定。這一項錯誤又由帕提亞的一項正確戰術而變成毫無挽回的餘地。帕提亞人完全不用步兵,而採用重裝備騎兵。接連兩場的沙漠戰——一在卡爾亥,一在辛納卡——羅馬四萬大軍悉數毀滅,得以逃脫死亡與被俘命運的不及四分之一,而被殺者之中包括克拉蘇本人。這證明,亞洲的軍隊如果有良好的領導,在適當的戰場,則不僅可以匹敵戰無不勝的羅馬軍團,而且可以將之擊潰;這件事似乎撼動了羅馬對東方的無上權威。但帕提亞政治分歧,加上羅馬的軍事領袖在沙漠以外的戰場上的成功,使羅馬得以摒回帕提亞對小亞細亞西方的侵略,再度穩住羅馬人在該地的統治權。
同時,在羅馬,革命的火山又在噴發濃煙密霧,令人窒息。羅馬人開始沒有一個兵,沒有一個錢是用來對付公敵的,沒有人再想到民族的命運。最可怕的跡象之一是,卡爾亥和辛納卡的國難,在當時政客的心中竟不如一個月後在阿庇亞道上黨魁克羅底阿斯之死更令他們觸動;但情況之所以如此,實在易於想象,也幾乎情有可原。凱撒與龐培之間的決裂固早在意料中,而現在則以www.hetubook.com.com驚人之勢正面相對了。就如古代希臘水手的傳說,羅馬於今的國家之舟也發現置於兩座巨巖之間,巨巖相向移動,隨時可將船隻壓為粉碎,水手被無名的恐懼所癱瘓,因為他們被漩渦卷下去,越陷越深了;所有的人眼睛都盯住漩渦,無法顧及左右。
凱撒依此觀點而行動。不錯,由於公元前五十二至五十一年間的冬季所徵集的新兵,再加上由龐培借調的一個軍團,凱撒現在已有十一個軍團的部隊。但同時他卻公開的讚揚獨裁任內的龐培行為和首都秩序的恢復,殷勤朋友的警告則被他視作謗言而拒斥;正面的衝突延後一天,他就視之為成功一步,凡能不放在心上的皆不放在心上,凡能忍受的都予忍受。他只堅持一個決定性的要求:公元前四十九年年底,當他的總督任期屆滿時,他可以獲得他第二度的執政官職位;這是在法律的規定下許可的,也是龐培允諾過的。
在魯卡會談中,由於凱撒向龐培做了相當讓步,三個攝政者略似站到了平等地位,因此表面看來他們之間的關係並非沒有長期維持之可能性——只要君主權的分割長期可行的話。至於三個攝政者是否打算團結,無保留的互相承認地位的平等——至少當前這段時期——則又是另一個問題。凱撒是希望團結的,也願意對另外兩個攝政者以平等地位相待,他所需要的只是征服高盧的時間與餘力。但龐培卻幾乎從心底就不是真正的合作者。他是那種心胸狹小的人,認為慷慨寓含著危險。從他低卑的眼光看來,一有機會就褫奪凱撒的平等地位——這地位本就是他十分不甘願承認的——乃是明智之舉,而他卑鄙的靈魂渴望著報復凱撒因厚待他而讓他遭受的屈辱。
這是一個間接的方式來縮短凱撒的總督任期,而同時,總督任期法規則意在直接達此目的。透過龐培與克拉蘇共同提議的法規,凱撒所獲得的總督任期,依照常規當為公元前五十九年三月一日到公元前四十九年二月最後一天。然而,依照以往的慣例,總督或副總督(propraetor)之職是在其辭去執政官或次執政官(praetor)之後立即接任的。因此,凱撒的繼任者不是由公元前五十年卸任的城市行政宮中選任的,而是由公元前四十九年的卸任的行政官中選任,但由於如此,他在公元前四十八年一月一日以前無法去接任。因此,公元前四十九年,還有最後的十個月凱撒可掌兵權,這不是根據龐培的利西尼亞法,而是依據老規則:有固定任期之指揮官在任期屆滿後,仍繼續留任,直至繼任者到任為止。然而公元前五十二年的新法規,則並非將總督職位給予本期卸任的執政官和次執政官,而是給予五年之前卸任的。這種規定使得任何總督職位都可在任期屆滿之際立即有人接任。因此,高盧省總督的交接時間可能不是公元前四十八年一月一日,而是在公元前四十九年三月一日立即執行。
如此,元老院在威逼之下乃發出它被指派的命令。凱撒須在不久而確定的日期將阿爾卑斯山北高盧省總督之職讓予魯西阿斯・杜米西阿斯・阿漢諾巴布斯,將阿爾卑斯山南高盧省讓予馬卡斯・賽維利阿斯・諾尼阿奴斯,否則即以叛國論罪。當凱撒派的護民官用他們的否決權來反對這個決定時,他們不僅在元老院遭到龐培士兵刀劍的威脅(至少他們這樣講),而且為了保存性命,不得不|穿上奴隸的衣服逃出城門。在威逼之下的元老院也把他們合法的干涉視做革命之圖,而宣佈國家進入危險狀態,召令全國公民武裝,而一切忠於憲法的、曾任執政官的人皆當擔任部隊長之職。足矣。當逃出的護民官向凱撒報告他的提議在首都所受的待遇後,他將他的第十三軍團召集——此軍團剛從特吉斯特河(特里斯特)附近的兵營到達拉文納——將事實的情況展示在他們面前。這已不只是一個深知人心的天才在其自身及世界之危機前所閃耀的輝煌辯才,這甚至也已不僅是恢宏大度的常勝將軍在向他自己所召集、並以日增的熱忱與信賴追隨了八年的士兵所做的演說。在這裡發言的乃是一個熱忱而一致的政治家,他,不論安危,已有二十九年的歲月為人民的自由而戰,他曾勇敢地面對過多少次暗殺,面對過貴族的迫害,日耳曼人的刀劍,茫茫大海的浪濤,而從不動搖;他,曾把蘇拉體制撕碎,推翻元老院的統治,以阿爾卑斯山以北的奮鬥來保衛那手無寸鐵的民主。而現在,他對之發言的不是那共和熱情已成死灰的羅馬公民,而是仍能清新感受人民自由之理想的巨大影響力的北義大利鄉鎮青年;這些青年仍可為理想而生,為理想而死;他們,為了他們的家國,以革命的方式從凱撒接受羅馬政府不肯頒給他們的公民權;對他們來說,凱撒如果倒下去,他們就要再度生活在束棒之下,而他們也已見過實際的證據,寡頭政府將會如何使用束棒以對付波河以北的地區。
這個要求變成了現在開始的外交戰的戰場。如果凱撒被迫在公元前四十九年十二月最後一日之前解去其總督職務,或在首都中將他接任執政官的日期拖到一月一日之後,則在他的總督職和執政官職之間就有了間斷,而這種情況卻可以使他遭受刑事彈劾——而依照法律,這種彈劾是不能對在任者提出的。設若如此,大眾就很可以預料他會遭到米羅的命運,因為長期以來伽圖就已經準備在彈劾他,而龐培當然會鼎力支持。
步驟開始採取,但並不迅速。元老院的大多數,懍於破裂的即將來臨,不讓任何會期得以發出任何諭令。如此數月過去,而由於龐培那莊嚴的慢板,又有幾個月過去了。最後,龐培終於忍不住了,以他又保留又猶豫然而又坦白不過的方式,站到了立憲派的一邊,開始打擊他往日的盟友。凱撒派要求准許凱撒兼任執政官與總督之議,被他斷然拒絕。他粗率的說,他認為這種建議無異是兒子建議鞭打父親。他原則上也贊成馬西拉斯的建議,因為他也宣佈他不https://m.hetubook.com.com允許凱撒直接由總督去碰執政官的職位。
丘利歐在護民官的頭幾個月扮演獨立的共和派角色,大肆攻擊凱撒與龐培。當公元前五十年三月,為了次年的高盧總督職,元老院又重起討論之際,他便利用他由此所得的公平印象。他表示完全贊成元老院的此種諭令,但要求這項命令也當同時用於龐培及其特殊的軍事指揮官職位。他說道,在一個法治國家中,一切事務的處理必不可有特例,而僅由元老院任命為總督的龐培,尤不可比凱撒更不遵守法制國家的基本原則;兩個將軍之中,但除一個將軍之職,只能益增憲法體制的危險。他的這些論點使那些膚淺的政客服服帖帖,更贏得了公眾的讚許。丘利歐更進而宣佈,他要運用憲法所給予他的否決權阻止任何單獨不利於凱撒的程序;這宣佈不論在院裡院外,都得到極大的喝彩。
即使在龐培暫時僭任政治獨裁者之前,聯合執政團的三個人也已成為二人對偶的局面,因為克拉蘇在一次羅馬史中至為慘痛的戰爭中陣亡。公元前五十六年的魯卡會議,使克拉蘇得任敘利亞總督,並有權徵集充足兵員以整頓東方。當公元前54年初他到達敘利亞時,發現帕提亞等國已對羅馬採取敵對立場,部分原因是龐培未能同帕提亞國締結可行的和約。克拉蘇固然有萬丈雄心,意在作為偉大的征服者,這雄心卻未能阻止他劫掠小亞細亞數座富裕的神廟,並執行幾個斂財計劃,為此使其軍事行動延遲數月,至公元前五十三年始率軍投入戰場。
明智而熱忱的丘利歐在辭去護民官之職後立即前往駐於拉文納的凱撒,生動呈報此種態勢,而凱撒也知多拖一日便有害一日。然而,為了預防對方的指控,凱撒並未將軍隊帶至拉文納。因此,現在他別無他法可想,惟令全軍火速南馳,他則至少必須等待他駐守於北義大利的一個軍團到達拉文納始得行動。同時,他派人攜信至羅馬,以極度的退讓來使他的對手在眾人心目中處於不利立場,甚至意圖以他的猶豫使對方的備戰遲疑下來。
龐培與伽圖派的聯盟締結得相當迅速。在龐培任獨裁的時期,兩方實則已是相當趨近。米羅危機中他的整個行為,他對給予他獨裁者之名號的暴民的驅逐,他的明白宣稱只由元老院的頒予他始受此職位,他對一切擾亂和平者的無情懲處,尤其是對極端民主派的,他對伽圖及持伽圖之意見者令人驚奇的禮讓,再表示了有意取悅於嚴守舊秩序之士,而刁難凱撒。在伽圖這一方面,顯然嚴厲拒絕賦龐培以獨裁者之名,卻在做了徒具虛名的細微改變後,等於是親自把大權交給他,使他由伽圖及畢布利阿斯之手接受了「獨一執政官」之職。
凱撒立即同意丘利歐的建議,只要龐培和他同樣進退,他可以在任何時刻辭去總督與軍事指揮官(他可以放心,因為龐培如果失去義大利與西班牙的軍事指揮權就不再可畏)。而龐培也正為此,必定要拒絕。他的回答是,凱撒必須先辭,他將步隨其後;但這個回答不能令人滿意,因為他並未提出他退休的確定日期。決定又拖延了數月,因為龐培和伽圖派察覺到元老院大多數的態度難以預料,不敢將丘利歐的議案付諸表決。凱撒利用這個夏季來平服他已征服的地區,在許爾德檢閱他的部隊,在忠於他的北義大利做凱旋行軍。秋天,他已到達拉文納——他治下省份的南界城鎮。
凱撒的支持者(其中最著名的是蓋阿斯・維比阿斯・潘撒,原係凱撒屬下的軍官,現為護民官)則在元老院強調,不論就平等原則還是就高盧實情而言,凱撒不僅不當提前召回,而且應當兼任執政官與高盧兩省總督。他們還指出,數年以前,龐培本人就曾兼任西班牙總督與執政官,何況目前他不僅負監督首都食糧供應之責,而且也是義大利及西班牙的最高統帥;事實上,全義大利能執兵器的男子也都憑著他的名字宣誓效忠,直至現在未曾解誓。
公元前五十一年九月二十九日,元老院乃為此目的而頒佈諭令。高盧兩省的兩個總督履新日期在行事日曆上定為公元前五十年三月一日。但元老院實已著手在解除他的兵力(正如以前曾由人民之令而解除魯克拉斯的兵權),其法是勸導凱撒的老兵,要他們向元老院申請退役。凱撒的支持者以他們護民官的否決權儘可能地消除這些諭令。但龐培明白宣佈,行政官必須無條件服從元老院,而代請與過時的官樣文章不能發生影響。
固然,以龐培那遲鈍怠慢的性格,他或許從未正式承認過凱撒與他地位平等,然而破除聯盟的計議卻無疑在他心中慢慢滋生。無論如何,當美麗的朱莉亞香消玉殞(她死於公元前五十四年秋,正值最豐豔的年華,未久,她惟一的孩子也隨之共赴黃泉),那比龐培自己把龐培的意圖看得更清楚的民眾就已看出,朱莉亞的父親與其丈夫之間的關係業已破裂。凱撒試圖重建這種關係,提議將他的大外甥女——這是他現在最親的人了——嫁給龐培,並求娶龐培的惟一女兒。但龐培卻要他的女兒跟著她現在的丈夫魯西阿斯・蘇拉之子孚士特斯・蘇拉,他自己則娶了昆塔斯・麥特拉斯・西比奧的女兒。
這般在元老院敗北的聯盟,處境極為難堪。那慫恿決裂並意圖帶動元老院的伽圖派,現在發現他們的船擱淺在怠慢的大多數之淺灘上了,倍感惱憤。這一派的頭目不得不聽龐培的苛詞責備。他強調而且言之有理地指出,現在表面上看起來的這種和平是何等危險;而他的盟友們雖然知道若想快刀斬亂麻,惟他是賴,他們卻不能在這一點上依賴他,他們必須遵照原先的諾言,把事情推到決裂的邊緣。在憲法和元老政府的鬥士們已經宣佈了公民和護民官的憲法權為不具意義的形式之後,現在他們又迫於情勢而不得不以同樣的態度對待元老院的合法決議,而合法政府既然不允許自己以其同意的方式獲得拯救,則便只有以違背其意志的方式而拯救了。這並不新奇;蘇拉與魯卡拉斯兩人都曾不顧政府為其自身之利益而做的決議,以高壓手段任行其是;伽圖及其友人現在所做者亦不過如此。憲法體制的功能實際已徹底作廢,而元老院現在(和數世紀以來公民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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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集會一樣)已不過是破舊了的輪子,不斷出軌。就凱撒這方面而言,他並不想在這個時節與龐培對立。當然他不可能真正願意長久與人分享統治權,尤其不願跟第二流的人物龐培。無疑,他早已決定,在征服高盧之後他要獨攬大權,如屬必要,不惜一戰。但凱撒基本上是個遠大的政治家,將領僅是其次要身份;以他的才份,他不可能不看出,以武力來整頓政治機構,必定會深深的騷亂它,甚至會永久性的損壞它。因此,只要有可能,他就會盡力避免內戰,以其它辦法解決這個困難。即使內戰不可避免,他也不希望在這個時刻——此時,在公元前五十三至五十二年之冬和五十二年至五十一年之冬這一段時期,高盧的維辛吉託利正在全力叛亂,使他原先取得的一切都瀕於危亡,而龐培與立憲派則主宰著義大利。
丘利歐再度銜命至虎穴。他從拉文納三日趕至羅馬。當公元前四十九年一月一日,新任執政官魯西阿斯・藍特拉斯和小蓋阿斯・馬西拉斯第一次召集元老院院會的時候,丘利歐把凱撒的信交予元老院全體元老。當丘利歐不在羅馬的時候,凱撒派在羅馬的領導人轉由護民官馬卡斯・安東尼阿斯(馬可・安東尼)——此人,在茶餘飯後的閒談者口中,認為他是丘利歐的朋友,是他一切愚行的同謀,但也曾是埃及之戰與高盧之役中精彩的騎兵軍官——和龐培以前的會計官昆塔斯・卡西阿斯。此二人要求立即宣讀該信。凱撒的信語氣沉重,用字明確,以不可抗拒的說服力談到內戰的迫臨,眾人對和平的希望,龐培的傲慢,他擬議中的和解之謙讓無疑連他自己本派的人均感吃驚,他不容置疑的宣佈這是他最後一次為和平伸出手來——所有這些都造成極深的印象。
不過,他也暗示(儘管在這一點他沒有做任何有約束性的諾言),他們可能允許凱撒參加公元前四十九年的選舉,而無須他親自報名,同時他的總督任期則至多可延至公元前四十九年十一月十三日。但同時,凱撒的代表所要求的一個條件卻也被這個無藥可救的拖延者所答應;這要求乃是將繼任者的提名延至公元前五十年二月最後一日;他們的這項要求可能是以龐培利西尼亞法的一個條款為基礎,即元老院不得在行政官任期最後一年開始之前討論其繼任者問題。
為了同元老院討論,凱撒不但收買了該年的兩個執政官之一魯西阿斯・艾米利阿斯・鮑拉斯,更重要的是收買了護民官蓋阿斯・丘利歐,此人可能是那個時代的浪蕩子中最特殊的一個。他優雅無雙,辯辭無礙,足智多謀,才思橫溢,閒散之際精力益為煥發。他的放浪也是舉世無雙的,借錢特有天才(他借債據估計有六千萬塞斯特),在道德與政治上缺乏原則。他原先自求由凱撒收買,但為凱撒所拒。然而此後攻擊凱撒時所表現的才華使凱撒決心收買;代價昂貴,但貨品確實與代價相配。
為達到這個目的,凱撒敵人有非常簡單的安排。依照選舉法,執政官候選人必須親自到現任執政官面前,在選舉之前把他的名字登記到候選人名冊上——也就是說,在就任以前半年。在魯卡會議時,凱撒可以免除這項義務,因為這只是一個形式,而且經常有免除的先例。但可免除之諭令卻直至現在尚未頒佈,因此,龐培既然現在統治了政府機關,在這一點,凱撒就得依靠龐培的善意了。
伽圖一派一方面面對著攝政者們,另一方面又面對著不計一切只求平安的大多數元老——這些人厭惡一切斷然的行動,尤不願與任何攝政者決裂——則伽圖一派為重掌統治權,惟有與攝政者中較不危險的一個聯盟。如果龐培承認寡頭政府,併為它與凱撒作戰,則此寡頭政府亦必然任他為將軍,並與他聯合而迫使膽怯的大多數宣戰。當然,龐培並不熱衷於共和體制,這是任何人都可以看出的。但雖然他凡事猶豫不決,卻猜出了凱撒的決意,即要想完成新的君主體制,必須先把寡頭政治的一切贅瘤清除。無論如何,這次戰爭會訓練出一支真正的共和軍和一批真正的共和派將軍。在擊敗凱撒以後,將可能不僅是擺脫掉一個君主,而是擺脫掉君主制度。寡頭政治派的處境如此的絕望,以龐培與之聯合乃是它所能盼望的最佳可能了。
令人不解的是龐培竟然自動放棄了這個完全於他有利的機會。在他的同意下,在他獨裁者的任期中,凱撒以護民官法規而得以免除親自返回羅馬的義務。然而,不久以後,當新的選舉法頒佈的時候,候選人親臨的規定又在總章上重述,並沒有像早期的規定一樣附加例外之說明。嚴格的說,原先給予凱撒的特權在這條總章上被消除了。凱撒不滿,他所需要的條款後來追加上去了,但並沒有由人民的特別諭令來肯定,因此在法律上只能視做無效。因之,龐培可能是蓄意堅持法律立場,但又做了一個隨便的讓步,然後再取消它,再以最不忠不義的態度來掩飾這項取消的行徑。
在這些事情的安排上,龐培可憐的虛飾與拖延跟共和派的狡猾做作與複雜立法手續結為一氣。這些法律武器他們已經準備了好幾年,迫使凱撒在任期屆滿之日必須移交他的總督職務,因為屆時他的繼任者已經得以到達任所;設若凱撒拒絕卸任,則可以使元老院宣佈任何投給他的選舉票為無效。凱撒由於遠在城外,無法阻止這些行動,便沉默以待,任其發展。
水閘一旦打開,那長期壓抑的憤怒便不可遏止地爆發了,伽圖派所醞釀的一切反凱撒計劃都公開討論起來。對他們來說有一件事是已成定局的,即由特別法賦予凱撒「缺席」報備的執政官候選人身份,已由人民諭令所取消,人民諭令中的保留條款也成為無效。他們認為,現在,當高盧的征服已經完成,元老院應當諭令這個行政官,要他把服役已經逾齡的士兵立刻遣散。凱撒在義大利北部所頒佈的公民權,所設立的殖民地,應當視為不合法。為確定這個觀點,馬西拉斯下令,孔莫殖民地(凱撒派下的)的一位受敬重的元老當受鞭笞的懲罰——而依照羅馬法,這種懲罰只能施之於非公民,但這位元老,即使他所屬的城市只能具有拉丁權,而無羅馬公民權,他本人卻是有羅馬公民之權的。這當然和圖書是為表示凱撒所賦予義大利北部人民的公民權為不合法。
凱撒這些令人吃驚的讓步是否當真?他是否有信心即使在做了這樣的讓步之後仍舊可以制服龐培?他是否認為他的對手們早已走過了頭,只會在他的這些讓步中看出他業已失勢,而看不出其它的信息?這些,現在都無從考證了。很可能,凱撒的牌是玩得太大膽了些,而不是他有意做虛假的應諾。如果萬一他的提議被元老院接受,他是很可能遵守諾言的。
公元前五十年十月謠傳,凱撒已將四個軍團從阿爾卑斯山北的高盧省調至山南的高盧,駐守於普拉辛西亞。這種範圍內的軍事調動是在總督權限以內的;再者,丘利歐也向元老院證明這種謠傳全屬無稽;執政官蓋阿斯・馬西拉斯提議,要元老院令龐培向凱撒進軍,但遭元老院拒絕。然而,馬西拉斯卻會同當選為公元前四十九年的兩個執政官——此二人也屬伽圖派——以他們的執政官的權威要求龐培,接任卡普亞兩個軍團的司令,並任意召集義大利民兵入伍。以這樣隨便的權威來發動內戰,殊難令人想象,但人民卻再也顧不得這種次要的事情,而龐培也接受了任命。軍事準備開始,龐培於公元前五十年十二月離開首都,以便親自部署。
法律步驟慢慢展露出來了。依法,如果公元前四十九年的總督職由前任執政官接任,元老院須在公元前五十一年年初對總督職做考慮,如由前任次執政官接任,則元老院須在公元前五十年之初考慮。五十一年初的考慮使高盧兩省新任總督的提名,在元老院首度有了討論的機會,因之也使龐培所支持的立憲派和支持凱撒的元老之間有了首度衝突的機會。執政官馬卡斯・馬西拉斯提議在公元前四十九年三月一日將高盧的兩省總督職交予兩位備妥接任的前任執政官。
此外至少還有另一個重要的因素值得一提,龐培的特徵之一是,即使做下了決定,也不知如何實行。或許他知道如何指揮戰爭,但他卻不知如何宣戰。伽圖一派,儘管不懂如何指揮作戰,卻能夠為即將來臨的王位爭奪戰提供立場,而且也極願如此。照龐培的性情,他寧願擺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用他特有的方式表示他就要出發前往西班牙,不然就是要去幼發拉底河接任軍事指揮。同時,合法的政府機構,即元老院,卻即將與凱撒決裂,對他宣戰,將戰爭指揮權交託龐培。那時,他就要以眾人的意思為意思,走上前來作為憲政的保護者,對抗那煽動者奪取王位的陰謀,以正義者與現行秩序之捍衛者的身份來對抗那些遊民與無政府的黨徒,以元老院授命的將軍之身份,對抗街頭的大將?再度救國於危亡。
所缺的只是領袖人才。立憲派的當前首領馬卡斯・伽圖日日冒著性命之險在執行領袖職責(以他所瞭解的職責而言),也或許並非無成功的希望。他對責任的忠誠令人敬佩,但在棄守的崗位上堅持到最後,只宜於士卒而不宜於將軍。全義大利各處都自動冒出力量來準備捍衛已頹的政府派,但伽圖既無技巧組織這份力量,又無技巧使它們適時行動。他從未自詡為軍事領袖,這可說是有自知之明,然而軍力卻是一切最後的決定之所在。伽圖是既不知如何採取政治行動又不知如何採取軍事行動的人。設若有一個政治與軍事地位如龐培的人舉起憲政的大旗,全義大利的公民必會群湧而至,即使不為龐培爭取王位而戰,也為反對凱撒爭取王位而戰。
在這封信中凱撒放棄了一切對龐培的同等要求,他願意在元老院所規定的時期,獨自辭去他的阿爾卑斯山北高盧省總督之職,並將他的十個軍團解散八個。他只要求元老院給他阿爾卑斯山南高盧省和伊利利亞的總督職與一個軍團,或只任阿爾卑斯山南高盧省總督,而率兩個軍團,任期並非到他接任執政官職之時,而是在公元前四十八年的執政官選舉舉行以後。因此,他實際是同意了元老院派在討論之始的那些建議,而這甚至也就是龐培本人所中意的意思。凱撒願意在執政官的選舉舉行之後至上任之間處於非官職地位。
但事態的隨後演變卻使人民欲視而不見都不可能了。在選擇下一任共同執政官時,龐培選擇的不是他原先的岳父凱撒,而是他的新岳父西比奧。但在當前的情勢下,處處都需要他舊岳父的合作,而他的新岳父則只是一個完全屈從的傀儡。龐培為自己取得了西班牙兩省的總督繼任權,為期五年(即至公元前四十五年),亦為他的軍隊取得國庫支薪的協議,可是他不但未為凱撒求得高盧總督的繼任權與國庫支薪的協議,而且想辦法要在本屆任期結束之前把他召回。
伽圖派與龐培固然在公元前五十二年之初即已有心照不宣的瞭解,他們正式有效的聯盟卻是締結於為公元前五十一年的執政官選舉之際;當選的執政官並非伽圖,而是伽圖的一個死黨馬卡斯・克勞底阿斯・馬西拉斯(另一個是較不重要的角色,屬於元老院的多數派);馬西拉斯不是狂熱份子,更不是天才,卻是屹立不倒的貴族派,如果和凱撒的戰爭勢在必行,則他正是宣戰的人選。共和派既在不久之前才遭壓制,則這次的執政官之選舉顯然是得到羅馬攝政者之允許的,至少也有其默允。龐培緩慢而拙笨但又照例堅定不移地推向決裂。
其時,龐培的部隊湧至首都,造成恐慌,然而,凱撒的信卻使元老院的大多數深為感動。因之,執政官不敢讓這種情緒找到出口。關於凱撒提出的讓他與龐培均須於同時辭去司令職之事,關於他信中所做的種種和解的建議,關於馬卡斯・凱利阿斯・樂傅斯和馬卡斯・卡利底阿斯提議當促龐培立即啟程赴西班牙之事,執政官不敢付諸表決。甚至於連馬卡斯・馬西拉斯的建議也不敢付諸表決——他雖然是個派性極強的人,卻仍不至於盲目到像他那一派其它的人一樣連軍事事實都視而不見,因此他建議須等到義大利的兵員召集起來,首都得以保住時再將戰爭的決定宣佈。龐培透過他的傳聲筒昆塔斯・西比奧表示,他已決定,要就此時此刻為元老院效力,否則便永不相干。執政宮藍特拉斯毫不隱諱地說,即使元老院的決意已不可控制,即使元老院堅守其懦弱立場,他自己以及其強有力的友人亦將採取必要步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