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冊 凱撒時代
第十三章 內戰:法薩拉斯與帖撒斯
其他方面,他使亞歷山大利亞的猶太人獲得希臘居民所享受的權利。羅馬佔領軍換防,原先服從埃及王(至少名分上如此)的羅馬軍由正式的衛戍部隊替換,此衛戍部隊由被圍攻的兩個軍團主力,另加稍後由敘利亞調至的一個軍團,而司令則由他親自選任。他有意選擇了一個名叫魯菲歐的人,他是能幹的戰士,他的父親是由奴隸得釋的自由人,由於這個牛身關係,他不可能辱沒了凱撒對他的重託。克麗佩特拉和她的小弟弟得到羅馬保護下的埃及王權。阿欣諾艾公主遣往義大利,以免成為埃及人再度叛變的口實——埃及人以他們東方的慣性,忠心於王朝,但對國王個人卻可漠然。塞浦路斯成為羅馬行省西里西亞的一部分。
羅馬便是如此。貴族統治現在不論沉淪到何等深淵,它都曾是偉大的政治體制。那曾經征服義大利,曾經消滅漢尼拔的聖火,現在繼續在羅馬的貴族心中燃燒,而只要貴族存在一天,這聖火就繼續燃燒一天,因之也使舊朝的人無法與新朝的人產生至誠的瞭解。立憲派很多人外表上屈服了,承認了君主政體,為的是獲得凱撒的原諒,以便儘可能隱退——當然,照例也是抱著希望,準備有朝一日再重新得勢。比較不著名的黨員們採取這條途徑的特別多,但那幹練的,曾與凱撒決裂的馬卡斯・馬西洛斯,卻明智而自動的放逐于勒斯波斯島。然而,泛言之,在真正貴族之間,激動之情要大於冷靜的反省——無疑,其中自我矇騙的心態有很大的作用,因為他們不敢面對自己前途的晦暗,又懼怕勝利者的報復。
馬其頓與希臘因法薩拉斯之戰而失。不錯,伽圖(在得知法薩拉斯戰敗以後,立刻撤出德拉丘姆)仍保有科西拉,魯提利阿斯・魯帕斯仍保有比羅奔尼撒。暫時看來,龐培部仍可在比羅奔尼撒的帕特雷站住腳跟,但卡林納斯進軍的消息足以使他們從這一區域畏退。科西拉亦無久守之意。在德拉丘姆戰勝後派往義大利與西西里沿岸的龐培部隊完成了不小的任務,他們攻克了布隆底西安、麥隆納和維勒,在麥隆納燒燬為凱撒造就的整支艦隊。然而原先各國加入龐培部的戰船一大部分來自小亞細亞與敘利亞——卻在法薩拉斯之戰以後被各國召回,因此遠征軍的成果全被抵消。
凱撒臨危不亂,迅速召集其分散的兵員,抓住埃及王及諸大臣,佔據宮廷及隔鄰的劇場。緊接劇場前方主港中的艦隊已無時間挽救,他下令燒燬,用小船佔領燈塔所在地法羅斯小島。如此,至少一個有限的防衛範圍是保住了,也保持住了供應品與增援部隊的通路。同時,傳令至小亞細亞司令及最近的屬國敘利亞人,納巴泰人,克里特人與羅德人,急速派兵及船隻至埃及。
朱巴王乃是那種在恣肆的享樂中變得狂野了的人,即使是死亡,也要擰出一番狂歡來才得罷休。於是,他率領他的從屬到他的一座鄉村別墅,在那裡大張宴席之後,向佩特里阿斯挑戰單獨決鬥,要後者戰至把他殺死為止。但那凱特林的征服者本人卻死在朱巴王狂驃的刀下,而朱巴王乃令奴隸將自己刺死。知名之士逃脫者甚少;其中有賴賓納斯與塞克西塔斯・龐培,他們隨在塞克西塔斯兄長之後,至西班牙,如往日的塞託利阿斯,成為山區與海邊的強盜。
如此,該日之戰大敗,許多強兵勇將傷亡,但龐培的軍旅本質上並未受損,他的處境比德拉丘姆之役敗退的凱撒還安全得多。但凱撒與龐培不同。凱撒知道運氣喜歡在某些時刻撤退,為的是要你以堅持的努力再把它重新召回,但龐培卻認為運氣是有恆的女神,而一旦女神撤退,他就陷於絕望。在逆境下,凱撒的恢宏天性只會變得更為強大;而龐培的卑小靈魂則在相同的壓力下沉入沮喪的深淵。塞託利亞之役,龐培就曾在優勢敵軍之下意欲棄職而逃,這一次,當他看到自己的軍團渡河而退時亦復如是,他把將軍的綬帶一拋,尋捷徑騎奔海岸。
凱撒在埃及損失的時間在這裡造成的惡果最大。設若他在龐培死後立赴非洲,他發現的可能是薄弱的、雜亂的部隊,而領導者又互相分裂。而現在,特別是在伽圖的努力之下,非洲的軍隊之龐大已類如法薩拉斯之戰時所失者,各將領皆相當傑出,又在同一個監督者之下。
西方的遠景略佳。在西班牙,人民對龐培的同情心非常強烈,以致凱撒派只得放棄進攻非洲的計劃,而只要西班牙半島上出現知名的領導人物,變亂幾乎無可避免。在非洲,龐培的同盟——其實只有紐米底亞的朱巴王,他是該地真正攝政王——則自從公元前四十九年就備戰完成而未受騷擾。
因之,他立刻下令從亞洲派兵增援,同時表現出極度的自恃。他的軍營從沒有像在亞歷山大時這般歡樂過的,那美麗而又聰明的克麗佩特拉固然盡展嫵媚——尤其是對她的鑑賞者凱撒——而凱撒也明示其勝果中最令他珍惜的便是美麗的女人。這乃是即將來臨的災難之歡樂的前奏。羅馬佔領軍,由阿其拉斯率領——日後證明,係受埃及王及其監護人的秘密指令——出其不意地出現在亞歷山大利亞。當公民看到軍隊攻擊凱撒,立即參與共同行動。
在埃及,屠倫美・奧勒特去世後,他的兩個孩子,十六歲的克麗佩特拉和十歲的屠倫美・戴奧尼蘇斯,依照父親的遺囑聯合登基。但不久弟弟——或寧說是他的監護人波辛納斯——把姊姊趕出埃及,逼得她在敘利亞尋求庇護,並在此處做返國的準備。當龐培在卡西亞岬角拋錨,要求登陸許可的時候,屠倫美和波辛納斯正率埃及全軍駐守於普勒西安,保衛東方前線以防克麗佩特拉。埃及朝廷早已獲悉龐培在法撒拉斯的慘敗,此時本擬拒絕,但國王的教師迪奧多塔斯則指出,若此,龐培可能運用他在埃及軍中的關係唆動叛亂,不如利用這個機會把龐培除掉,比較安全,對凱撒也易於拉好政治關係。在希臘世界的政治家中,這一類的政治推論是相當有力的。
他這樣做並非由於他自覺不足以承擔這個任務,也不是由於他的虛榮心覺得拒絕比接受更可滿足,更不是由於他敬愛西比奧——他一向就看不起這個人,這個人的做事沒有章法是有目共睹的,而他之所以具有影響力,完全由於他是龐培的岳父。伽圖這樣做,完完全全是由於他那頑固的法律形式主義;是由這種頑固,他寧可讓共和國合法毀滅,也不願意以不合規章的步驟將其挽救。在法薩拉斯之戰以後,他在科西拉遇到馬卡斯・西塞羅,因而要把科西拉的軍事指揮權交予後者——因為後者任西西里行政官,還依法具有將軍地位。但這種謙讓幾乎把這個政治煽動家逼瘋,讓他一千次詛咒起他的軍事桂冠了;而所有「不明事理」的人也同樣吃驚得瞠目結舌。
公元前四十八年八月九日的戰果需得時日始可充分辨識。原先那些只因龐培軍力強而在法薩拉斯之役中支持龐培的人,現在一概倒向凱撒了;龐培的失敗如此徹底,以致凡不願為已失敗的立場而戰或被迫參戰的人,一律加入勝利者行列。各城鎮,各王,各民族,原先為龐培附庸的,現在均召回其海陸陸軍分遣隊,並拒絕庇護敗部。幾乎惟一的例外是小鎮麥格拉——此鎮任自己被凱撒軍團攻擊,而那曾經戰勝過丘利歐的國王紐米底亞的朱巴,越來越相信他的國土會被凱撒併吞,因之決心與敗部共生死。
龐培與共和派反君主制的戰爭至此告終,歷時4年,而新君主獲得全勝。無疑,君主體制可以從龐培與凱撒統合執政,推翻往日的貴族體制之時算起。然而,只有在公元前四十八年八月九日的法薩拉斯與公元前四十六年四月六日的帖普撒斯兩場血的洗禮後,才使絕對統治如此異於聯合統治,那新君主才取得了認可與地位。謀位者與共和派陰謀仍可挑起新的騷動,甚至新的革命與復辟。但五百年的共和體制的連續性卻被打斷了,而君主制在羅馬帝國全境都已確立了合法地位。
此戰過後,凱撒立即一馬當先,率其騎兵,由陸路直入被埃及人佔領的首都區。敵人著喪服,持眾神像接待,向他求和。原先留守的軍團官兵見他勝利而回,狂喜無限。那膽敢阻撓世界之主的計劃、並險於一髮之差就把他毀滅的城市,現在交到他的手裡了。但他卻是一個真正的統治者,不會採取復仇的措施,以往日對待馬西利亞人的方式對待亞歷山大利亞人。他向人民指著那因艦隊焚燒而失去穀倉,舉世著名的圖書館與其他重要公共建築的城市,鼓勵他們當熱心培育屬乎和平的藝術,儘速治癒他們所帶給他們自己的創傷。
然而凱撒卻決心等待他的老兵批批到達,西比奧與朱巴逐漸失去了他們對對陣戰的願望,凱撒則不能逼他們對陣,因為他的輕騎兵遠遜於敵人。幾乎兩個月的時間就在拉平納斯與帖普撒斯附近的外圍戰中過去,時間主要用於設置崗哨,發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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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中常有的隱蔽倉庫。凱撒由於被敵人的騎兵所逼,只得經常佔據高地,又必須用壕溝來掩護他的側翼。因此,在這艱困而拖延的戰事中,日漸使他的士兵習於這新的戰鬥方式。他細心的訓練他的士兵,常常是親自訓練;他的敵人甚至朋友都幾乎難以在這細心的戰術家身上看出那光輝奪目的將軍來了,他們幾乎被他那不急不迫的拖延弄得胡塗起來。更嚴重的騷亂還是來自駐守南義大利的部隊。他們主要是凱撒的老戰士,為凱撒在高盧、西班牙與帖撒利建立王位的有功之士。但勝利並未能改善他們的精神,卻由於長期在南義大利休息而徹底散漫起來。凱撒對他們近乎超人的要求——這要求的可怕結果可以從他們人員的大量折損看出——連這些鐵人也在心裡留下了積怨,只待時間與休閒令其發酵。那惟一對他們有影響力的人現在不在就近,將近一年的時間幾乎連他的消息都未曾聽到了。他們的軍官對士兵的懼怕甚於士兵對軍官,這些曾經征服世界的戰士的種種暴行與紀律的破壞,軍官均只能裝聾作啞。
確實,由於自內戰開始,立憲派即絕對統治埃及,此處的事態相當嚴重。直至法薩拉斯之戰,朱巴王均係埃及「事實上」的統治者。他消滅了丘比歐,他的飛騎兵與無數的弓箭手則係軍隊主力。龐培派任的總督扮演的角色是如此無足輕重,以致丘利歐軍被俘的羅馬官兵也得交予朱巴王,坐視彼等遭誅或發遣內陸。
伽圖絕不能說是偉人。他短視,偏執,囉嗦,枯燥,代表了缺乏反省的共和主義者之典型,然而,他仍是惟一高貴而勇敢地為那偉大體制卓絕奮鬥至最後的一人。正因為最狡獪的謊言會在最單純的事實前無地自容,正因為人性的尊嚴與光榮不在精明而在誠實,伽圖乃比許多遠較聰明的人更具有歷史地位。他之為呆子,正提升了他的死的悲劇意義;真的,正因為吉訶德先生是呆子,他才是悲劇角色。而在這廣袤的戲臺上,固然有那麼多偉大的和聰明的人物上上下下,卻註定要由呆子做謝幕詞,這乃是令人深動於心之事。
奈阿斯・龐培試圖在毛利塔尼亞建立根基、無效,但轉往西班牙時則已太遲。凱撒於公元前47年秋派往西班牙以替換卡西阿斯的蓋阿斯・屈里朋尼阿斯到達西班牙時,發現處處都是絕對服從的,但由於前任總督的錯誤,西班牙未能做出反對非洲共和勢力的事來。不僅如此,那本可用來阻撓朱巴的巴格德王卻調往西班牙去了。
凱撒營區的守備部隊足以對抗後者。他的老軍團從敵方的紊亂正確判斷出備戰未妥,乃迫令本軍號手在敵軍仍在挖溝而將軍尚未下令之前鳴號進攻。凱撒看到他們部下不待他的命令即已進攻,乃策馬奔至軍前,在他的率領下全線進攻。在各部之前的左翼,投彈射箭,使對方的象隊(這是大戰中最後一次出現象隊)受驚,在敵軍本陣中狂衝。象隊的掩護部隊倒於刀下,敵方左翼破陣,全線隨之潰散。由於新的軍營尚未就緒,舊的軍營又相當遙遠,固潰敗十分慘重。而新舊二營均在幾無抵抗的情形下被凱撒軍佔領。
凱撒艱困通過艾烏斯山谷,越過橫隔艾比拉斯與帖薩利的山脈,到達潘尼阿斯。卡爾文納斯也趕往此地,因之兩軍由最短、最不暴露的路線會師於潘尼阿斯河源頭不遠的艾金尼阿。兩軍會師後抵達的第一座帖薩利城鎮將城門關起,但猛攻之下不久陷落,慘遭劫掠,其他帖薩利城鎮望風而降。經過如此數度進軍及爭戰,再加上該地區軍需品的供應——雖然不甚充分——過去的慘敗才逐漸淡忘。
這要靠龐培採取攻勢,而他也決心這樣做。他有三種方式可以取得勝利的成果:一、最簡單的一條,攻擊敗軍,後者若已撤退,追擊之;二、龐培可以讓凱撒與其最精銳部隊留於希臘,自己親率主力軍至義大利(他早有如此之準備),義大利無疑是普遍傾向共和的,而凱撒的軍隊在精銳與統帥俱往希臘以後,已無足輕重;三、他可以轉向內陸,跟麥提拉斯・西比奧的各軍團會師,將凱撒留駐於內地的軍隊一網打盡。凱撒的這批內陸部隊,在從義大利來的第二支護航部隊到達之後,立即派遣了強大的分遣隊,前往艾託利亞與帖薩利徵集軍援,並命令奈阿斯・多米提阿斯・卡爾文納斯屬下的兩個軍團沿艾格納提亞大道向馬其頓前進,攔截從帖薩隆尼卡沿同一道路前進的西比奧部,如可能,即擊潰之。
被挫敗而失去領袖的部隊——因為龐培雖承認西比奧跟他一樣有最高指揮權,卻只徒有總司令之名而已——希望在營區的牆後尋得庇護,但凱撒不予喘息機會。羅馬與色雷斯軍營的抵抗固然頑強,不久即遭擊潰,亂軍被迫撤至營地背後高地。他們意圖沿此等小山至拉瑞撒,但凱撒部隊既不顧戰利品又不顧疲乏,由更佳途徑搶至平原,切斷逃軍退路。事實上,當晚在龐培部已停止前進後,追擊者竟仍有餘力佈下壕溝防線,將他們與附近惟一的水域切斷。
戰爭到達轉折點。在此以前,龐培下賭而並未有任何特定的計劃,受攻擊處他便防守而已。這也並無可責備之處,因為戰爭的延長可以使他嚴加徵兵,動用後備部隊,並充分運用他優勢的亞德里亞艦隊。凱撒在戰術與戰略上已雙重失敗。不錯,這項失敗並未產生龐培所意料的後果:凱撒的老兵們的士氣抵擋住了飢餓與兵變的壓力,使他的軍隊未形潰散。但龐培能否收穫其勝利的充分成果,似乎仍舊完全操在他自己手上。
主要由於伽圖的熱烈推動,軍事準備積極進行,凡能執兵器的男子,甚至由奴隸解放的自由民和利比亞人,都徵入軍團。許多人放下了農耕,大量農田無人照管,但徵兵的結果自然聲勢浩大。重步兵十四個軍團,其中兩個早先已由瓦羅徵集,八個則由難民和本地人組成,四個為朱巴軍,按羅馬制配備組織。重騎兵除朱巴的羅馬編制騎兵隊外,尚有一千六百名,以賴賓納斯帶來的塞爾特人與日耳曼人為主,另夾雜其他人員。輕裝部隊則包括馬上弓箭手,徒步弓箭手,難以數計的、無鞍或無韁的紐米底亞人,除標槍以外,無其他武器。此外尚有朱巴的一百二十隻象的象隊,和由普布利阿斯・瓦羅與馬卡斯・奧大維所統率的五百五十艘戰艦。
共和派奪權的時機尚未到來。
拉瑞撒之南是一片平原,平原上有潘尼阿斯河的支流安尼比阿斯河橫切;凱撒的部隊紮營在此支流左岸,接近法薩利亞鎮的地方,龐培則在右岸的緩坡上。龐培的部隊已悉數會聚,而凱撒則尚有將近四個軍團未曾抵達,即在希臘由昆塔斯・孚菲阿斯・卡林納斯率領的將近兩個軍團和在康尼菲西阿斯統率下正從義大利經伊利利亞趕來的兩個軍團。龐培部隊有十一個軍團(計四萬七千人),騎兵七千,是凱撒步兵的兩倍,騎兵的七倍。凱撒在人困馬乏的情況下,八個軍團的總數,可以執兵器作戰者不超過兩萬兩千人——僅及正常人數的一半。龐培的勝利軍,有無以數計的馬匹,充足的供應;凱撒則維生困難,惟一的期望是收成季節的來臨。龐培的軍隊,在上次戰役中嘗過了勝利的滋味,對他們的領袖又具有信心,乃處於最佳心境。
同時,凱撒則未受損傷地抵達阿波羅尼亞。在德拉丘姆的慘敗之後,他下決心從海邊移師內陸,以脫離敵人艦隊的勢力,因為他原先的失敗最終的原因便是艦隊。前往阿波羅尼亞,只是為了把受傷戰士置於安全處所,併發軍餉,因為他的補給站在此。之後,他向帖薩利進軍,在阿波羅尼亞、奧瑞坎與利撒斯留下衛戍部隊。卡爾文納斯部則也啟程前往帖薩利,此處凱撒也比較易與同來自義大利由昆塔斯・康尼菲西阿斯所率領的兩個增援軍團會合。這一次,康尼西阿斯的部隊是從伊利利亞越陸路而來。
情勢危急。凱撒令留守城中的少數士兵仍據守各城門,以免很可能發生的掠奪,然後他突然出現在憤怒的兵群中,問他們想要什麼。「遣散!」他們叫道。立刻,他們的要求獲得允許。凱撒接著說,關於他許諾的勝利後犒賞,以及他雖未宣佈但實已決定的土地配給,他們可以在他和其它戰士得勝之日立刻向他申請。但勝利的本身他們卻無份,因為他們在勝利之前即已遣散。
龐培也無意和平。設若他配得上他所佔據的地位,他可能會明瞭,一個期望為王的人是不可能返回尋常舊路的,而一個人既懷抱了這個希望,便退無死所。龐培若求凱撒手下留情,凱撒可能有足夠的胸襟惠允,但龐培沒有;這與其說是心靈過於高貴,恐怕不如說是過於卑屑。也許是他不敢信賴凱撒,也許是他在法薩拉斯的慘敗以後,又以他模模糊糊的頭腦抱起或可得勝的新希望來,他決定把戰爭延後,尋求另一戰場。
他並未徒然而死。最後一個共和派的離去和第一個君主的來臨這強烈的對比,乃是共和制對君主制的絕然抗議,它剝除了凱撒的君主制中一切所謂的立憲性,暴露了各派協調的口號之虛偽hetubook.com.com,揭示了其幕後的專制面目。共和派的鬼魂,從凱西阿斯・布魯塔斯到斯萊西與泰西塔斯,歷代都對君主制做著不懈的戰鬥與指控,這些,乃是臨終的伽圖給予他的敵人的饋贈。
叛變者未料事情有這樣的轉機。他們原以為自己是非洲之役必不可缺的精英,他們之要求遣散,只為的是得到拒絕,再以此增加自己的身價。現在,他們竟然不是不可或缺的了,因之信心大為動搖;現在他們尷尬得不知如何把談判拉回他們意圖中的渠道;他們忘記了對凱撒的效忠,而凱撒竟然仍忠守他的諾言,令他們深感慚愧,而且,他現在不但沒有收回以前的承諾,更把承諾加添;而當他們的同志得勝之時,他們卻只能作為旁觀的「老百姓」,此情何堪——因為這一棒把他們往日輝煌的戰士自尊心全部摧毀;除卻這種種衝擊之外,還有更不可抗禦的一種力量,那就是將軍本身的在場,那種感動是無法說明的——士兵們默然而立,不知所措,終至於齊聲哭喊,要求允許他們再度成為凱撒的戰士。凱撒待他們的懇求達於頂峰的時候,答應了他們,但兵變頭目的勝利犒賞則被減去三分之一。歷史上從未見過更大的心理傑作,也沒有見過更完全的成功。
龐培則從法撒拉斯戰場前往勒斯波斯,從那裡攜同他的太太與次子賽克西塔斯,乘船繞過小亞細亞自西里西亞,再至塞浦路斯。他本可在科西拉或非洲與他的本派會合,但他厭拒他那些貴族同盟,而在他的法撒拉斯慘敗與他不光榮的逃走之後,想到在那些地方可能受到的接待,他便寧可去見帕提亞王而不願見伽圖。當他在塞浦路斯向羅馬裔的農商收錢並裝備一支兩千名的奴隸部隊時,得悉安提歐克已公言倒向凱撒,因而阻斷了他前往帕提亞的去路。於是他轉航埃及,在那裡,有他若干老戰士服務於軍中,那裡的情勢與豐富的兵源也可以允許他有時間有機會重拾戰爭。
但凱撒預料到騎兵的敗退,在後部以兩千最精銳步兵支撐。當敵人騎兵追趕凱撒騎兵之際,突遭精銳步兵勇猛無畏的攻擊,陣勢大亂,全速逃離戰場。凱撒步兵乘勝粉碎敵軍現已無防衛之箭手,然後衝向龐培左翼,開始攻擊。這時,凱撒的預備部隊全線進攻。龐培精英部隊的敗北不但使敵方土氣大振,也使本軍士氣崩潰,將軍尤甚。一向不信任自己步兵的龐培,現見自己騎兵奔散,不待凱撒全面攻勢之結果,即騎返營地。他的軍團也隨之動搖,未久即渡河回營,而撤退之際遭受嚴重損失。
如此,龐培在德拉丘姆的勝利並未得到多大成果。他指揮不靈的陸軍與為數頗多的騎兵竟未能追殲遁入山區的薄弱敵軍。凱撒與卡爾文納斯兩部均脫險而會師於帖薩利。如果龐培現在直驅義大利或許更佳,因為此處的成功幾乎無可置疑。然派往西西里與義大利的卻只有一支分遣艦隊。在聯盟營地中,已將德拉丘姆的戰役視為完全勝利,以致認為只需搜捕敗軍即可。他們原先的過分謹慎現在隨之以不當的疏忽。他們忘記,嚴格說來,在追擊上他們是失敗的。在帖薩利他們將必然與重新整備的敵軍遭遇;離開海岸,放棄艦隊的支持,追蹤敵人至後者所選擇的戰場,乃是大險。但龐培不計一切要與凱撒一戰,以儘快、盡方便的途徑將他俘虜。伽圖指揮德拉丘姆的十八隊步兵隊及科西拉之戰的三百艘戰船。龐培與西比奧則由不同路線至潘尼阿斯河下游,於拉瑞撒相會。
羅馬的佔領軍在長期駐守埃及之後,尤其是在許多官兵已與埃及婦女通婚的情況下,基本上已經等於歸化了埃及,何況軍中還有許多以前龐培的舊部,逃跑的義大利犯人與奴隸。他們也憤恨凱撒,因為他使他們擱置了敘利亞前線的行動。他們憤恨凱撒那一小撮軍團的官兵,因為他們擺出傲慢的樣子。當羅馬的斧頭帶入埃及老王宮的時候,埃及人甚為騷動,而他的士兵在城裡亦常遭暗殺。這些事情都向凱撒顯示他那小撮兵力在恨之入骨的大敵之間處境何等危險。但在那時節離開是困難的,因為盛行的是西北風,何況此時登船很可能導致變亂的爆發。再者,事情未完即行離去,不合凱撒本性。
這個決定之所以錯誤,不僅因為他們放棄了註定成功的戰略,也因為他們使自己的軍民處於危險的境地。嚴厲無情的徵兵,供需品的搜刮,小城鎮的破滅,以及為已敗的同盟做無謂的犧牲等等,使當地民眾懷恨共和派;而凡是對共和派不積極支持的社團所遭受的恐怖報復,使人民恨意更為加強。但西比奧頑固地堅持他的愚行。他將全部大軍從尤提卡開向拉斯平納與小勒普提斯,在北方的哈德魯麥騰和南方的帖普撤斯置下重兵。這時朱巴也已率領防守邊區以外的大軍到達拉斯平納之前,西比奧乃連同朱巴不斷向敵人挑戰。
金錢極為短缺,但元老院由於允許非洲的資本家充任元老,又在元老院自行募集款項,因而得有相當程度的彌補。穀物與其它供應品在適於防衛的要塞大量積存,不設防的城鎮和倉庫則一律儘可能清倉。凱撒的不在場,他的部隊的情緒之撩亂,西班牙與義大利的不寧,都使人的精神日振,勝利的新希望逐漸取代了法薩拉斯之敗的回憶。
他以他的權威與大度壓住了士兵對不幸的尤提卡人的憤恨,他以感人的關懷設法使那些不敢相信凱撒之寬赦的人逃亡,又使那些願意留下的人以儘可能可以忍受的條件留了下來;現在,他知道他再也不能對任何人有所幫助了;於是,他退入他的臥室,俯劍自殺。
龐培可以在這些計劃之間做一選擇,而凱撒則無選擇可言。在德利丘姆失利之後,他退往阿波羅尼亞,而龐培隨之。從德拉丘姆到阿波歲尼亞道路險阻,被數條河流切斷,在敗軍而言,撤退極為艱困,何況後有追兵。但將軍的善於統率及士氣的不洩,使龐培在四天追逐之後不得不予放棄。現在,他必須在遠征與深入內陸之間做一選擇。前者看似有利,而贊成者亦眾,但龐培卻不願放棄西比奧的部隊,尤其因為他希望這次將卡爾文納斯的部隊一舉殲滅。
現在,命令下達,要他們放下在坎班尼亞平安的生活,要他們登船赴西西里再度投入戰場,而其艱苦必然不下於西班牙及帖撒利之戰。於是,那鬆弛過久而現在突然拉緊的韁繩一下子掙斷了。士兵拒絕從命,除非先將許諾的犒賞交給他們。他們卑視並拒絕凱撒派來的軍官,甚至向他們丟石頭。為了熄滅這將要爆發的叛亂,軍官們答應增加犒賞,但這種允諾不但無用,而且成群的士兵集體出發,要去見首都的將軍,討取犒賞。幾個意圖阻止的軍官因此被殺。
設若移民者的力量已經減少,則他們的狂熱寧可說更為增加了。在休戰的旗幟掩護下,他們繼續謀殺俘虜,甚至凱撒的軍官。不僅如此,那黨派偏執與蠻性未改的朱巴王甚至發下聖旨,凡有同情敵人之可疑性的城池一律焚燬,居民老少不留——有些城鎮真正毀於這狂妄的理論。事實上繁榮的省府尤提卡如果不是伽圖極力干預,也已遭同樣命運,因這個城市自古以來即像迦太基一樣,成為紐米底亞王嫉妒的珠寶,何況該城的公民確實有偏袒凱撒一邊的傾向。
更可鄙的是為了達成反革命而試圖把獨立的鄰國拖入羅馬內戰的念頭。法律與良心對叛離者的責罰都甚於對盜匪的;一幫戰勝的盜匪要返回本國易被接受,但跟公敵一同回國的移民卻很難為人民接受。再者,若想以此途徑復辟幾乎是不可能的。共和派惟一能求得支持的國家是帖提亞,然而該國是否會贊助共和主義本身就成問題,而它是否會為此主義而與凱撒作戰更成問題。
如此,法薩拉斯之戰發生於公元前四十八年八月九日,戰場幾乎就在一百五十年前擊敗馬其頓的莽立浦之處,而那一次戰爭奠定了羅馬對東方的統治權。龐培將右翼置於安尼比阿斯河邊,凱撒則將其左翼置於河前的起伏地。其他兩翼則置於平野,一方以騎兵掩護,另一方則以輕武裝部隊。龐培的計劃是以步兵做防衛攻勢,而以騎兵擊潰敵軍弱勢騎兵與輕甲步兵之混編,再於背後攻取凱撒左翼。龐培的步兵交兵之下甚為勇猛,撐起初局。賴賓奴斯的騎兵雖遭勇猛抵抗,但甚短暫,即驅散凱撒騎兵,將兵力轉向左方,準備攻擊步兵。
如此,凱撒雖努力平服反對者的怒氣,並減低憤怒者的人數,戰爭卻繼續下去。所有的重要人物均參加了法薩拉斯之戰,雖除魯西阿斯・多米西阿斯・阿漢諾巴布斯之外無人被殺,卻已四分五裂,無法參加戰鬥會議。這些人大部分尋路來到馬卡斯・伽圖率領預備部隊的科西拉,有些是越過馬其頓與伊利利亞的荒山,有些則由艦隊之助。
帖普撒斯之戰完全終止了非洲戰爭,像一年前的法薩拉斯之戰結束了東方戰爭一樣。身為尤提卡司令的伽圖召開元老會議,直陳事實,要與會者決議是投降或者戰至最後一人,但必須共同決議,共同行動。衛戰之議有數人支持,建議解放所有能執兵器的奴隸。但
和圖書伽圖以其為對私人財產的非法侵害而不予接受,而提議當由奴隸主以愛國熱情自動奉獻。但這一陣果決的熱潮隨即過去,而大部由非洲商人組成的元老院乃同意投降。當孚士塔斯・蘇拉與魯西阿斯・阿夫蘭尼阿斯帶著一支強大的騎兵從戰場到達尤提卡時,伽圖仍力圖以兵力守城。但彼等要求將不可信賴的尤提卡公民掃殺時,伽圖憤怒的拒斥,他寧可讓最後的要塞無守備的落於敵手,亦不願用這樣的大屠殺來汙染共和派的臨終時刻。
此時,在小亞細亞與敘利亞尚無雙方軍隊。只有法納西斯的波斯波倫部,以凱撒之名佔領了其敵人的許多地區。在埃及,由伽賓尼阿斯留下的部隊所組成的羅馬軍還為數頗多,因為他們又招了義大利的流浪漢與敘利亞或西西里的盜匪從軍;但埃及艦隊不久召回,因亞歷山大利亞宮廷無意站在敗方一邊,甚至不肯將其部隊任敗部使用之意亦昭然若揭。
戰敗者撤退並譴責新的君主政體、至少是在他們那絕望的處境下自然的表現。山與海自古以來就是避難所,不但所有罪犯,就是一切不幸遭遇者,一切受壓迫者,也都在那些地方找尋棲身之所。龐培及共和派從山與海向凱撒君主權發動抵抗乃是自然之事,更自然的是他們以龐大的組織,有確定的目標而行大規模的海盜行為。即使在東方各國船隊被召回以後,他們仍舊擁有相當龐大的艦隊,而凱撒則實際上仍舊等於沒有戰船。他們跟達爾瑪泰的聯合——後者為其自己的利益而反對凱撒——加上他們對大部份海域與海港的制御,使他們站在極有力的立場,得以發動一次小型海戰。蘇拉為了搜尋民主派,曾導致塞託利亞之戰,這個戰爭先由海盜發動,次由陸盜,結果變成一場相當嚴重的戰爭。因此。如果伽圖的貴族派或龐培的擁護者表現出馬利亞民主派的精神與火烈,如果在他們之中真能找到一個海上之王,則一個獨立於凱撒君主國的共和國並非不可能在無可征服的大海上建立。
共和派從伽圖取得其整個態度的特質——莊重,修辭的高超,過度的僵化,無望,忠誠以至於死。因此,這個在生時常被當做笑柄的人,死後很快就被當做聖人來敬拜了,但最大的尊敬卻是來自凱撒不自覺的重視。因為凱撒對他的敵人一向仁慈寬厚,因此也就是從沒有把他們當做一回事;可是對於伽圖他則一反常規,即在伽圖死後仍恨怒未消——這正是實際的政治家們遭到對方原則性的反對時所慣有的反應,因為那原則性的反對使他們不但覺得不實際,而且危險。
凱撒整頓非洲未遭抵抗。按照丘利歐早先提議的方案,將馬欣尼撒王國分割,東邊大部分跟波卡斯王國合併,那忠誠的波格德則得到豐厚的犒賞。西爾塔與周圍地區,原先在朱巴王主宰下由馬欣尼撒王及其子阿拉比昂統轄,現在則讓予普布利阿斯・西希阿斯,以便他可以把他的半為羅馬人的盜幫安置於此。但這一區以及朱巴王國最廣大最肥沃的土地則與原非洲行省合合併為「新非洲省」。如此,羅馬帝國負起了保衛該地的責任,以對抗沙漠中游掠的部族,而不像共和國時一般將它交託在附庸的國王手上。
法薩拉斯之戰以後,情勢有所改變。除龐培以外,敗部領袖沒有一個想要逃往帕提亞。他們也很少思及以聯合力量來制御海洋。馬卡斯・奧大維在伊利利亞水域孤立,沒有長遠的戰績。共和派與龐培派大量流向非洲,因為只有這裡仍可能發動對謀位者的光榮合法戰爭。慢慢的,這裡聚集了法薩拉斯之戰的殘部,德拉丘姆,科西拉與比羅奔尼撒的衛戍部隊,以及伊利利亞艦隊的殘餘。第二總司令麥特拉斯・西比奧,龐培的兩個兒子奈阿斯和塞克西塔斯,共和派政治領袖馬卡斯・伽圖,幹練的軍官賴賓納斯,阿夫蘭尼阿斯,佩特里阿斯和奧大維也在此會合。
法薩拉斯這一日的戰役於此告終。敵軍不僅敗退,而且被消滅了。傷亡於戰場上的敵軍約一萬五千人,而凱撒卻只折兵兩百。仍聚在一起的龐培部,總計仍近兩萬,於第二天早晨投降。只有孤立的幾單位(不錯,包括一些最著名的軍官)逃往山區,十一支敵軍鷹旗中有九支交到凱撒手中。當日仍告誡本軍要切記敵軍為同胞兄弟的凱撒,當然未像畢布拉斯與賴賓奴斯那樣對待俘虜,然則他現在認為必須採取某些嚴厲措施。一般士兵編入軍旅,階級略高者處以罰款或充公其物品,而被俘的元老和軍官,則除少數外,處以死刑。寬厚態度的時期已過,內戰越久,越翻臉無情了。
終於,在最後的增援部隊抵達後,凱撒向帖普撒斯橫向移動。西比奧在該鎮設置重兵,因此給凱撒一個易於著力的攻擊點,這是他的第一個大錯;接著,他犯了另一個同樣嚴重的錯誤,意圖援救帖普撒斯,因此提供了地面戰的機會,而此種戰鬥則是以步兵為決定力。西比奧與朱巴的軍團當即在海邊凱撒的軍營對面出現了,他們的前方部隊已備戰就緒,而後方則在挖溝築營,而同時,帖普撤斯的守備部隊則準備突圍。
援軍終於抵達。抵達的是龐塔斯的密斯拉達斯王一係的能將,泊甘蒙的密斯拉達斯(他自稱是前者的私生子),率領一支混合部隊——李班納斯王的伊提利亞人,詹布利丘斯的貝度英人,安提佩特領導下的猶太人,以及西里西亞與敘利亞的社團所提供的部隊。密斯拉達斯抵達當日,即幸運地佔領了貝勒西安,由此處,他循公路驅軍孟菲斯,意在於尼羅河尚未成多歧分岔的三角洲之部位渡河。在這次行軍過程中,他的部隊不斷受到棲居於這一帶的猶太人的資助。
敗軍丟下武器,乞求寬恕,但凱撒的戰士此時已不再像伊樂達之戰那般隨時準備罷手,也不像法薩拉斯之戰一樣光榮的饒赦無自衛能力的敵人。內戰的習慣與兵變的積怨在帖普撒斯恐怖的表露無遺。若說他們奮戰的那怪獸總是不停地生出新頭,若說凱撒軍從義大利趕往西班牙,又趕往馬其頓,趕往非洲,若說那長期渴望的休息永來到來,則凱撒的士兵很有理由歸罪於凱撒不合時宜的仁慈。現在,他們發誓要彌補將軍的疏忽;被繳械的公民同胞的哀求、凱撒對軍官的命令,他們都不予理會了。五萬屍體遍陳帖普撒斯戰場——包括幾名私下反對新君主制的凱撒軍官,被他們自己的部下砍倒——可以看出戰士們如何求取休息。公元前四十六年四月六日之戰,勝方陣亡者不超過五十人。
龐培讓步,本以為沒有戰況的凱撒,正計劃攻擊敵人側翼,併為此要向斯科突撒前進。但當他看出龐培要準備發動之際,他也佈陣以待了。
埃及人在小王屠倫美的率領下(凱撒釋放他,為圖熄滅叛亂之火,但歸徒然)派遣一支部隊,試圖在尼羅河彼岸阻擋密斯拉達斯。在孟菲斯過去,兩軍在所謂的猶太營相遇。但受過羅馬式戰術訓練的密斯拉達斯卻終在孟菲斯渡河。而凱撒,在得到援軍抵達的消息後,用船將部分部隊運至亞歷山大利亞西邊的瑪瑞湖之端,繞湖沿尼羅河逆向而上,跟沿尼羅河順向而下的密斯拉達斯會師。
現在,凱撒在埃及無事可做了,羅馬人與埃及人都料想他立刻會著手征服非洲,處理勝利後的整頓重任。但凱撒忠於他就地解決一切事務的習慣。由於他確信羅馬衛戍部隊與埃及朝廷都不會對他有所抵抗,又由於深陷經濟困境,他乃調兩個混合軍團(三千二百人,八百名塞爾特與日耳曼騎兵),以埃及皇宮為司令部,開始收集必需的基金,安排埃及王位繼承問題——而不顧波辛納斯莽撞的言詞——「凱撒不當為了這種瑣事而疏忽了他自己的要事。」
會師未遭阻礙。凱撒於是追擊撤退的埃及王入三角洲,雖然埃及前鋒前有深運河,仍在初戰之下即將之摧毀,立搗埃及軍營。軍營在尼羅河與沼澤之間的高地上,與尼羅河僅隔一小徑,而沼澤則難以涉過。凱撒下令同時從前方與側方——沿尼羅河小徑——攻擊,第三支部隊則攀上營後高地不為人見處。結果全勝。軍營被克,未倒於刀下的埃及人,在企圖逃向尼羅河中的艦隊時遭溺。在負載過眾而沉沒的船隻中,那年輕的埃及王也葬身於他祖國的河水中。
各方面的情勢都有利於龐培儘速發動決戰,因為他們現在已在帖薩利與凱撒對峙:紳士軍官等人久居國外的不耐無疑在戰事會議中使速戰之議佔絕對優勢。這些大人物已認為他們的勝利是不爭之事,他們已在辯論凱撒的任期之事了,已發信回羅馬,在廣場附近租房屋以備下次的選舉。當龐培猶豫不渡那介於兩軍之間、而凱撒因兵弱不敢渡過的溪流時,群情為之鼎沸。傳言謂,龐培之所以拖延,只是為了把阿格曼儂的角色扮得更久一些,以享受統領那麼多執政官級人物的樂趣。
燈塔島的收復勢在必行。凱撒乃發動雙重攻勢,一從港口,由小船攻擊,一從海面,由戰船攻擊,因而重取該島及堤防的前半部。當攻克堤防的第二個洞口時,凱撒下令停止,在此築起橫牆,與城市阻隔。但在挖溝者周圍產生猛烈衝
和-圖-書
突戰時,羅馬部隊放下了燈塔島近處的堤防馳援,這時,一支埃及部隊突然來襲,登上該段堤防,從後面攻擊聚集在橫牆附近的羅馬士兵與水手,將之在狂亂中群驅入海。羅馬船隻救起若干,但大部分——包括約士兵四百,水手更多——則遭溺斃。將軍本人也不得不入船中避難,但該船復因荷載過重而沉,凱撒乃游泳至另一艘。損失慘重,但燈塔島終於收復,堤防至第一洞口處亦掌握於凱撒手中。但凱撒的處境仍十分不佳。他的部隊擠在一塊六平方英里大的地方,艦隊雖然可運穀物,馬匹的飼料卻極感缺乏,其情況與龐培在德拉丘姆一般。不論凱撒如何努力,敵人的騎兵仍舊處於絕對優勢,以致即使他的老兵也無法攻入內陸。如果麥特拉斯・西比奧放棄沿海諸城,也許他可以殲滅凱撒,如帕提亞人殲滅克拉蘇,朱巴殲滅丘利歐一般,至少他也可以把戰爭無限拖延下去。從各方面考慮都應採取這種計劃。即使是伽圖——儘管他不是戰略家——都勸他採用,同時自願率領一支部隊至義大利,召集共和派武裝,而在那徹底的混亂狀態下,此舉很可能成功。但伽圖只能勸告,而總司令西比奧則決定戰爭應沿海岸進行。
但一場風暴卻在秘密醞釀。亞歷山大利亞像羅馬一樣也是一個大都會,人口幾不少於羅馬,而在商業精神、手工技巧和科學與藝術風格上比羅馬高出許多。它的公民深覺他們國家在世間地位的重要;而即使他們沒有政治情感,至少也有一種騷動的精神,使他們像今日的巴黎人一樣常常全心全意地在街頭暴動。因此,當他們看到那羅馬將軍在他們的皇宮中發號施令,他們的王接受他的裁判時,他們的感覺是可以想見的。波辛納斯與幼王憤怒於他為了舊有的恩惠而行的武斷索取,憤恨他對王位的干涉(這當然只可能對克麗佩特拉有益),憤恨他搜刮神殿的寶藏和國王的金器,在制幣廠熔化,以滿足羅馬的需要。埃及人——他們用虔敬得近乎迷信的程度,欣喜於他們世界出名的豪華宮廷,把它當做是他們自己私人的寶物一般——看著他們的神殿牆壁空了,他們國王的桌上杯子變成了木製的,他們的憤怒越來越難以抑制了。
在科西拉,在伽圖主持下,舉行了一次軍事會議,參加者有麥提拉斯,西比奧,提塔斯・賴賓奴斯,魯西阿斯・阿夫蘭尼阿斯・小奈阿斯・龐培及其他等人。但在主帥缺席、遭遇不明的情況下,加上黨內意見分歧,任何共同的協義均未達成,最後各人自行其是,各選其以為最有益於共同宗旨的方式。既然有許多稻草可以讓人抓取,則就難說究竟哪一片浮在水上最久了。
現在,當更重要的事情臨頭,伽圖仍採用相同的原則。他衡量新的總司令之權宜問題,斷定該由西比奧充任。由於這個決議,他自己和瓦羅的候選權也就擱置。但也只有他在積極地向朱巴王提出要求,使後者感到羅馬貴族到他這裡來不是來求告,不是向保護者求助,而是向屬國下令,要它援助。從羅馬在非洲的兵力看來,朱巴王不得不把他的條件做某種程度降低,不過軟弱的西比奧卻同意朱巴王的軍隊由羅馬國庫支薪,而在勝利之後,非洲行省當讓與朱巴王。
然而,不久公民取下燈塔島,從這裡非常接近泊棲大型船隻的東邊港岩石狹口。因此,凱撒的船隊被迫留在東邊港口之外的海面上,他跟海洋的聯繫變得非常單薄。凱撒的艦隊在錨地被優勢的敵人海軍連連攻擊,既不能避入港口——因為燈塔已失,使內港落在敵人制御之下——也不能撤,因為錨地若失則將切斷凱撒與海的通路。由羅德水手的精良技術,勇武的軍團戰士雖然總是戰勝,但亞歷山大利亞人卻一再增援,頑攻不息。被圍者完全處於守勢,任圍攻者選擇攻擊時刻,而只要戰敗一次,凱撒就可能被封在港中,甚至可能全軍覆沒。
由於無法由陸地取勝凱撒,包圍者乃焚燬他的艦隊,切斷他海路供應的途徑。燈塔島與陸地以堤防相連,此島與堤防把港口分為兩邊,港口兩邊又以堤防上的兩個開口相通。凱撒制御東邊港口及燈塔島,堤防與西邊港口則被民眾佔領;由於亞歷山大利亞艦隊被毀,凱撒的船隻乃可自由進出。亞歷山大利亞人力圖用火攻船從西邊港口進入東邊港口,不成,乃用他們的軍火庫中的剩餘部分配備了一個小船隊,企圖阻撓由小亞細亞抵達的一個軍團之運輸船隊,但凱撒的羅德人海員戰術精良,敵人計不得逞。
因此,整個東方雖因法薩拉斯之戰而全盤盡失,在西班牙則仍可能繼續象樣的戰爭,而在非洲則幾乎必可有輝煌戰果。因為,紐米底西亞人即為羅馬屬民,要他反抗叛亂的羅馬人不能算是叛國罪。但做此要求,無疑終屬極犬屈辱。那些在這次的絕望戰爭中放棄了權利與榮譽的人,已經可以不再顧及法律了,他們可以像盜匪一樣隨意轉變態度。他們可以跟獨立的鄰邦聯盟,也可以誘使公敵加入內戰。最後,他們可以口上贊成君主政體,卻用暗殺的短劍來企圖恢復合法的共和國。
對於這情勢的判斷,恐怕沒有人比馬卡斯・伽圍更苦痛而清明的了,他既免於希望,又免於恐懼。在伊樂達與法薩拉斯之役以後,君主政體已成不可避免之事,伽圖乃有足夠的勇氣以接受這痛苦事實,並起而對應。立憲派是否仍應繼續作戰,他都有所猶豫,因為這場已經失據的戰爭必定還要犧牲許多不知何以作戰的人。他決心繼續反對君主政體,但並不是為了可以勝利,而是求光榮的速亡;為此,凡不願與共和政體共碎,而願接受君主政體誕生的人,他一律不拖入爭戰。他相信,如果共和政體只是受到威脅,那便有權利與義務去強迫那些溫吞分子加入爭戰。但現在,他覺得強迫他人與共和派共毀是無理而殘酷之事。凡願意返回義大利的,他一律遣返;不僅如此,當該派最狂熱的分子小奈阿斯・龐培要把這些人——尤其是西塞羅——處死時,伽圖獨力以自己的道德權威阻止之。
當凱撒追蹤龐培到達亞歷山大利亞的錨地,一切都已過去。當謀殺者將他往日岳父,多年同事的首級帶到他的船上時,他激動的把頭轉開;他來埃及是為活捉他的。那莽撞的暗殺者之劍消除了凱撒如何對待被俘的龐培之問題。在凱撒的大靈魂中,除卻雄心之外,尚有同情心的餘地,這同情心可以使他饒赦他以前的朋友的性命。此外,就他個人的利害而言,他也不會採用處死龐培的方式,而會用其它辦法來消除他的力量。二十年的時間,龐培被公認為羅馬的統治者,他的統治權已如此的根深蒂固,以致不能隨著他的死而消失。龐培的死並未使龐培派系解體,只是用他兒子來取代了那年老而無能的領袖。他的兩個兒子都年輕而有活力,次子塞克西塔斯更是斷然有能力的人。因此,那剛剛成立的君主世襲政體立刻就由謀位世襲政體寄生了,如絛蟲一般;因而龐培的死對凱撒而言究竟是得是失很難斷定。
當戰敗的一派被命運所驅趕、而即使那些決心繼續奮戰的人也不知何從下手之際,一向果決的凱撒已決定放下一切來追捕龐培了——因為龐培是他的對手,他惟一看做是將才的人物,追捕到他,就可能令他一半的對手(或許是最危險的一半)癱瘓。他帶著少數人越過海莉斯龐蒂,在那裡遇到一支前往黑海的敵人艦隊,艦隊的人因法撒拉斯的消息大驚失色,悉數繳械。在他把必要的準備工作備妥之後,便趕往東方追捕龐培。
逃遁的首腦人物少有脫身的。從帖普撒斯逃出的騎兵遇到西希阿斯的隊伍,有些遭殲,有些被俘。隊長阿夫蘭尼阿斯與孚斯塔斯交予凱撒,當他不肯下令立即處死彼等之際,一陣騷動產生,凱撒的老兵自動將彼等就地砍倒。麥特拉斯・西比奧帶領敗部艦隊,卻落入西希阿斯的巡邏艦之手,在將遭逮捕之際,自戕而死。朱巴王早已料到這種結局,因此在扎瑪市場大堆木柴,準備將他本人,他的財寶和全城人民的屍體共付一炬。可是城民並不想只做他火葬的裝飾品,在他跟馬卡斯・佩特里阿斯出現在城前時,將城門關起。
這新的戰術令人心寒,凱撒看出未來戰爭的艱困,不再讓他未經歷練的部隊冒生死之險,只待老兵抵達。休戰時間則用以準備長程武器,以對付敵人。他把船員配備為輕騎兵與弓箭手,所以效果不佳。但他卻將阿提拉斯山向撒哈撒方向南走的山坡中的蓋突利亞各遊牧部族發動起來,使他們反對朱巴王。馬利阿斯與蘇拉時期的攻擊甚至深及這些部族,他們深恨龐培,因為龐培使他們成為紐米底亞人的屬民;他們傾向凱撒,因為凱撒是馬利阿斯的繼承人,而尤格泰之役他們仍記憶猶新。毛利塔尼亞二王亭吉斯的波格德與依爾的波卡斯,是朱巴的自然敵人,在某種程度上也久來是凱撒的同盟。此外,在朱巴國土與波和_圖_書卡斯國王之鄰接區,還有凱特林派的最後一人在延宕,此乃普布利阿斯・西希阿斯。十八年前,他從一個破產的義大利商人變做毛利塔尼亞的強盜頭子,白此以後,在利比亞人的鬥爭中即取得聲望和成為黨徒。波卡斯與西希阿斯合攻紐米底亞,佔據其重鎮西爾塔,他們的攻擊,再加上蓋突利亞人的,乃迫使朱巴王不得不將部分兵力調至南方與西方邊區。
受保護國固然都倒向法薩拉斯的勝利者,立憲派的尾巴分子——那些以敷衍的態度加入該派的,或像馬卡斯・西塞羅之流,只像巫師圍著布魯肯那樣圍著貴族政體舞蹈的分子,——也急忙向新的君主妥協了,而後者,則以不屑的寬大,立即有禮地惠允了他們的懇求。但敗軍的精英卻不肯屈降。貴族政體瓦解了,但貴族們卻永不可能變為君主政體的擁護者。人類的最高啟示可以散之如煙雲:曾經真實的宗教可以變為謊言,曾經至福的政治體系可以變成詛咒之源。但即使垂死的福音亦可找到虔信者。如果這樣的信仰不能移山,則它也會有其始終,必至將其最後的教士與教友拖下黃土始退場而去,而新的一代,在擺脫了已死的往日之陰影后,乃君臨一個富於新春的世界。
顯然軍隊是對的。對這個責任艱鉅的職位而言,伽圖是惟一有必要的精力、獻身的精神與權威的人。若說他不是軍事人才,則至少他是能夠聽取理由,並能使部下行動的人,這比那能力可疑如瓦羅者,或已經確定無能如馬特拉斯・西比奧者好得太多。但決議竟然還是落在這個西比奧身上,而使這個決議成為決議的正是伽圖本人。
敵軍艦隊泊在迦太基灣前的一個海島的岸邊,因秋季大風而無法出擊凱撒船隊,但這場風暴也吹散了凱撒的艦隊;當他乘機於哈德魯麥騰(蘇薩)附近登陸時,能夠隨之登陸的只有三千人——大部分為新兵——及騎兵一百五十人。他想攻取哈德魯麥騰,卻因守軍甚強而不克,但他取得了兩個相鄰的海港,拉斯平納(蘇薩附近的蒙納斯提爾)和小勒普提斯。在這裡他紮營,但他的處境是如此不安全,以致他讓騎兵留在船上,船隻則供足水源,隨時準備出航,以便遭受優勢敵軍攻擊時立即登船。然而,正在這時被風驅散的船隻已循路抵達。
一個好軍官,但智力與心胸均屬有限,三十年的時間,命運以超人的一致性允許他因解決一連串易於解決的問題而光輝奪目。所有由別人培植的桂葉,命運都任他摘取,並給他一切機會,使他取得至高的權柄——只為給人一個例子,說明偉大可以是虛假的。在一切的可嘆事物中,最可嘆的莫過於人家所認為的你比實際的你要好得多,因為真正有資格稱得上王的,一千年超不出一個。設若不是龐培的外觀與實質這般的不相符,則我們甚至可以認為他乃是羅馬一連串的君主中的第一個。
凱撒的非洲遠征似乎厄運高照。即使在部隊登船赴非之前,他就已為之在西班牙與義大利做了某種程度的部署工作,然而除了損失之外,這些工作並沒有任何成果。依照凱撒的部署,南西班牙省總督昆塔斯・卡西阿斯・龍金納斯須率四個軍團渡海至非洲,同西毛利塔尼亞的波格德王會師,再共同向紐米底亞與羅馬的非洲行省進軍。但擬定向非洲進軍的部隊卻包括相當多的西班牙本地人和原先的兩個龐培軍團;龐培在該省仍深獲軍民的同情,而凱撒派的總督之專橫又全不足以將彼等安撫。正式的變亂發生了,許多軍隊與城鎮投入反總督的一方。那些起而反對凱撒副將的人即將公開樹起龐培的旗幟。而龐培的長子奈阿斯業已登陸首途西班牙,意在利用這個大好機會,而凱撒派一些最受尊重的人則於此時否定了總督的權柄;北省的總督亦及時馳往鎮壓。
這次的兵變損及非洲之役,至少將此役的開始拖延了相當長的時間。當凱撒到達登船港口利裡拜姆的時候,議定前往非洲的十個軍團準備工作尚差甚遠,而有戰鬥經驗的部隊則落在最後。當凱撒率軍出海的時候,只有六個軍團(五個為新兵)及必要裝備和船隻。
由於凱撒及其副將沒有一個有攻擊埃及的任何動向,埃及與共和派的聯盟乃有充足的時間在政治與軍事上重加整備。首先,由龐培的死而留下的總司令空缺必須有人繼任。在法薩拉斯之戰以前一直在非洲擔任此職的朱巴王並無意不接此位。事實上,他已不再自認是羅馬的附庸,而是同盟,甚至是保護者,並自己鑄造羅馬銀幣,採用他的名號與設計。他甚至倡議他當是營中惟一穿紫袍的人,暗示羅馬諸司令當放下他們的官式紫袍。要求繼承這最高指揮權的還有麥特拉斯・西比奧,因為龐培曾把他視為同等地位——儘管龐培如此待他是因為他是龐培的岳父,而非因為他的軍事能力。行省總督瓦羅——但這個總督是他自封的——也提出同樣要求,因為戰爭將要在他統轄的行省進行。軍隊則希望原軍事執政官馬卡斯・伽圖做他們的領袖。
馬卡斯・伽圖在尤提卡的俯劍自殺宣佈了立憲派奮鬥的告終。許多年來,他是合法共和國最熱烈的保衛者,在早已放棄任何希望之後,仍然堅持下去。而現在,那奮鬥的本身已變得不可能了。那魯西阿斯・布魯特斯所締造的共和國已死,永不可能復活;現在,共和派在世界上還有何事可做呢?當寶藏已遭取走,衛兵可以免去,如果他們辭離崗又誰可以責備他們?伽圖的死,比他的生更為高貴,更有裁判性。
龐培部隊的活動使凱撒部隊嚴重缺糧,因而第二天凱撒便率三個軍團向內地探險。但在拉斯平納不遠處就遭賴真納斯的部隊攻擊——他們的目的是將凱撒逐離岸邊。賴賓納斯只有騎兵與弓箭手,凱撒則幾乎只有步兵,因之後者不久即受包圍,暴露於敵人的箭矢之下,而不能有效反擊。無疑,全線的調動再度鬆緩了兩翼的壓力,而勇猛的攻擊也挽救了軍人的榮譽。但撤退是不可免的,而設若拉斯平納不這般接近,摩爾人的標槍可能又會造成帕提亞人的弓箭在凱爾亥所造成的慘烈戰史。
同羅馬國內震驚世界的事件相比,亞歷山大利亞的變亂似乎微不足道,然而它的影響卻相當大,因為它迫使凱撒延擱了他的本務,而從公元前四十八年十月至四十七年三月,同猶太人與貝度英人並肩作戰,驅散城市暴民。而這時的凱撒卻已是一切,一切的事務都必須由他決定。個人統治實已開始。君主政體已臨,但君主卻未至,因此處處狂亂。就以這段時期而言,凱撒派和龐培派一樣,群龍無首。處處事務均由幹練的軍官在決定,然而決定得最多的則是偶然。
而同時,叛亂現由公主阿欣諾艾及其心腹宦官甘尼梅底斯率領,掃遍全國,尤以首都為甚。在首都街道上天天在戰鬥,凱撒想爭取更大一點的活動範圍,想攻至城後的新鮮水源瑪瑞湖,以便從那裡獲取水源並搜掠糧食,卻不得逞。而亞歷山大利亞人亦無法完全斷絕被圍者的水源,因為他們把凱撒佔領區的尼羅河輸水道倒入鹽水破壞後,凱撒部下卻在海邊挖井而出乎意料地取得可飲之水。
卡爾文納斯與西比奧在相距僅數英里之際,西比奧部突然轉向南方。然後,快速渡過哈利亞克芒(英基・卡拉蘇),把他的包袱交給馬卡斯・法芳尼阿斯,自己率精兵穿入帖薩利,攻擊魯西阿斯・凱西阿斯;龍金納斯所率的凱撒新兵部隊,意在征服此鄉野地區。然龍金納斯越過山區退入安布拉西亞方向,與凱撒派往艾託利亞的奈阿斯・卡爾維西阿斯・薩賓奴斯部隊會合;於是西比奧只得派其色雷斯騎兵追擊,因為他留在哈利亞克芒的預備部隊也遭到卡爾文納斯吞噬的危險。因此,卡爾文納斯與西比奧便在哈克亞克芒紮營對峙,頗有一段時間。
此時,卡爾文納斯部隊在艾格納提亞路上,位置在龐培與西比奧之間的赫拉克利亞・林塞斯提斯,距凱撒較遠,距龐培大軍較近。再者,他可能並不知道德拉丘姆的敗仗和他自己的危險處境,因為自從凱撒敗後,整個鄉野之地盡數倒向龐培,凱撒的使者可能到處遭受逮捕。直至敵軍主力已到達幾小時之內的距離,卡爾文納斯才由敵軍的前哨得知實況。他急向南轉,開向帖薩利,免除了迫於眉梢的毀滅,而龐培也只得以解救西比奧的危急為足。
皇軍將領阿其拉斯,幾個龐培往日的老戰士乘一隻小船到他艦上,邀請他去與國王會晤,由於水淺,請他乘用他們的駁船。當他踏上岸的時候,軍事護民官魯西阿斯・賽卜提繆斯從背後將他戳死,而他的太太和兒子則在他們的船上眼睜睜看著這場謀殺,無力拯救或報復。如此,公元前四十八年九月二十八日,他的一生告終,而十年前的這一天,正是他戰勝密斯拉達斯,光芒萬丈進入首都的日子。這個人,整個一世被人稱為「偉大」,統治羅馬有年,卻在不好客的卡西亞海邊死於他的老戰士之手。
隨著總司令的出現,「三百人」元老院也出現了。此元老院設於尤提卡,允許最富裕、最有名望的騎士階級加入,以補充折損的名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