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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鴉

作者:Charles Dickin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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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聖誕節

第十章 聖誕節

「阿爾.蓋斯可涅德現在在鎮上。」伊芙琳說。
「你們可別躲過頭了。」羅伯特說。
「你想想,」杜克說,「如果你現在正半睡半醒,在冷風中打哆嗦,接著隨意吃了一口身旁的食物,上面的嘴巴就被鉤子刺穿了,那多恐怖啊,對魚的腦子來說,這一定是很大的震撼!」
「我們得到麥迪遜去,」羅伯特告訴愛瑟兒,「才能夠把腿接上,這樣他就能夠走路了。」
「我和道格拉斯兩點就起來和貓玩耍了,」她告訴羅伯特,「我們幾年前養過一隻貓,不過那隻貓抱來的時候,已經是隻大貓了,我們從來都不曉得小貓這麼好玩!」
羅伯特爬上狹窄的樓梯,回到涼颼颼的戶外。威爾森夫婦地下室的窗子,沒有半點燈光漏出來,他們在裡面很安全,就連班家裡射出的燈光,也不會打擾到他們。羅伯特走在冰凍的地上,一面仰望天上逐漸被日光抹去的星星,忽然間,腳下被花台突出的磚頭絆了一跤。
「一條腿?」戴夫說。
「別提有關貓的事,」愛瑟兒輕聲對他說。「奧麗芙已經知道了,還有史蒂芬,不過那兩個男孩子還不知道,我們就假裝沒買那隻貓。」
赫姆在文章最後還加了幾句:「也許,」他說,「你對自己報導體育活動的天賦,記得不夠清楚,你這種人,說不定還是適合賣體育用品吧!聖誕快樂!赫姆.布蘭奇。」
「這隻貓咪的家就在隔壁嘛!」羅伯特說。
「叫我史蒂芬就好了。」
「那妳看到的,一定是別人吧!」
他帶了三份包裝精美的禮物給家裡的孩子,就羅伯特什麼也沒有。他還買了一盒果醬甜甜圈,這時他拿了兩個出來,放在碟子上,和咖啡一起遞給愛瑟兒。
「這是一棵聖誕樹。」羅伯特說。
愛瑟兒把那張單子,從他手上拿過去。
羅伯特在帳篷中央的冰面上,選了個地方鑽洞,杜克和巴茲則忙著準備魚鉤和魚線,剛開始的時候,羅伯特很小心,深怕腳下的冰面,就此塌陷,他就要整個人掉進冰水裡了,但是到後來,冰鑿越鑽越深,腳下的冰還是和大理石一樣堅硬,沒幾分鐘,冰就鑿穿了。
他撲倒在地上,手中的貓咪立刻往前跑了幾步,接著停下來嗅嗅冰冷的地面,羅伯特站起身來,全身到處都痛,他很快向貓撲去,但是冰雪的呻|吟和他突然間的移動,卻令貓受到驚嚇,一下子跑得更遠。
愛瑟兒前一天晚上,曾把自己的計畫偷偷告訴羅伯特。她為了怕被發現,一直忍到最後一秒鐘,才把祕密說出來,以免拆禮物的驚喜被破壞。
「你爸爸最近怎麼樣?」威爾森先生問。
愛瑟兒這時退出廚房,走上樓去,在上三樓的樓梯上,碰到剛要下樓的羅伯特。
「這是什麼?」他問。
聖誕節的前一天,羅伯特還是一直工作到中午才下班,當初店裡雇他的理由,現在已經消失了。聖誕節店裡不開門,而喬也沒有告訴他,聖誕節過後是否要繼續來上班。
「這是特製品。」
「你還記得萊思先生嗎?」愛瑟兒說。
「答案就在這裡呀,」戴夫高聲說,「你只要研究看看就知道了嘛!」
湖面的寒氣,比羅伯特記憶中的還要猛烈,他的耳朶都被凍僵了。
羅伯特在一旁喝他的可可,什麼話也沒說。他本來答應過杜克和巴茲,要帶他們去冰上釣魚的,不過現在他希望,他們已經忘了這件事。那天早上,愛瑟兒在樓下叫他們吃早餐,叫了好久,羅伯特都還不肯放奧麗芙下床,因為只要一起床,兩人之間好不容易築起的那層薄薄暖意,就會在霎時間粉碎無踪。後來奧麗芙終於下床,而且把毯子踢開時,羅伯特幾乎要尖叫出來。
羅伯特下午和奧麗芙一起睡了個午覺,然後穿好衣服,回到他父母家去。和班那棟冰冷的屋子比較起來,光是這間屋裡的溫暖,就值得讓人一直待在這裡。
「我們有帳篷,這個我知道,可是我不知道他們要不要帶爐子,」羅伯特說,「都是那兩個孩子在計畫。」
羅伯特待在爐邊,他的魚餌早就被吃掉了,他也懶得再補,只把魚線纏在手套上;大部分的時間,他都在想有關潛水的事情,日子雖然一天天過去,班還是待在每件事的背後,等著被人發現。
羅伯特輕啜一口蛋蜜汁,他很想和阿爾碰面。這麼多年來,阿爾一直留在原來的工作崗位上,而他卻在很久以前就已經離開。他很好奇,不知道阿爾對這種情況有什麼看法。
他們把裝備卸下,搬回車裡,剛剛他們用來釣魚的那個洞,這時已經消失了。
「我敢說這是條大梭魚!」他用雙手輪流把線提上來,「最少有一百磅重!」
他們必須趕快離開了。
「是他女兒不想讓他去吧,」巴茲大叫,「他一定是太無聊了,讓他女兒煩得要死,現在輪到我們遭殃了。」
「他一個人住在湖的另一頭,」她說,這時他們就和平常一樣,全都聚在廚房裡,身上裹著厚厚的毯子,手上捧著熱茶或熱巧克力,「去年聖誕節,他是和圖書在賓州和他女兒一起過的,但是今年,他要到這裡來,和我們一起過。」
「我告訴他多早來都行。」
他們釣了四十五分鐘,什麼也沒釣到,蒼茫天空後面的太陽逐步西移,漸次消失,寒意愈來愈重了。有好幾次,他們都得打破重新結起的薄冰,才能把釣線拉出來。
「你要在T恤上印什麼字?」威爾森太太以一種親密的嘲弄語氣問。
不過當他打卡下班時,打卡機「噹!」的那一聲,似乎成了一種信號,引得喬馬上來到他面前。
她又喝了一口咖啡,發現自己心癢難熬,充滿了對性的渴望。不幸的是,這種遐想的對象卻是班;以前她和班常趁著聖誕節,孩子們還在睡,或玩得正瘋的時候,跑進臥室鎖起門來,盡情享受魚水之歡。
「我還打電話去問威爾森夫婦,你到哪裡去了,」她說,「他們說你十五分鐘前就走了。」
羅伯特還站在窗邊時,巴茲把所有東西都打包好,裝上了車。羅伯特現在不走也不行了,有那麼一剎那,他還希望車發不動,可是天不從人願,車子很順利地啟動了。
「我們要用很長的線,」巴茲繼續說,「所有的魚都在湖底睡覺。」
「該死!」羅伯特喃喃詛咒。
「那是什麼?」愛瑟兒問。
「我們幾乎沒講過什麼話。」
貓的身影逐漸隱沒在雪地裡,羅伯特想靠近牠,但是他每走一步,貓就跑得更遠,最後那隻貓索性跑到大路上去了。
「我把線剪斷了。」
奧麗芙前一天晚上曾帶給他性|愛的快|感,事後還微笑著對他說:「聖誕快樂!」但即使是奧麗芙的熱情,再加上五杯白蘭地,也無法化去他內心凍結的寒意,他一再聽見杜克的聲音:「我怕你會把爸拉上來,」就連巴茲也沒有異議。事實上,羅伯特內心也有同樣的恐懼。當杜克把線剪斷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戴夫回來時,身上換了一件T恤,上面明白寫著:聖誕節。
他爸媽傾聽的神情很專注,兩人的手臂交纏在背後。
「什麼意思?」
「我可是整夜都沒睡,杜克,」史蒂芬說,杜克帶著幾分好奇看著他,「我很擔心要到這裡來的事情。」
頭頂傳來一些聲響。
巴茲看看手上的這頭線,洞口已經結起一層薄冰。
「是條大魚!」巴茲大叫,他脫下面罩,滿臉通紅,全是汗水,彷彿一直在夏日田野中,努力工作似的。
愛瑟兒在門口等他。
「我把魚餌分你耶!」
「有人起來了。」愛瑟兒拿起甜甜圈咬了一口,裡面的草莓果醬從她嘴角冒出來,史蒂芬帶著微笑,看她把果醬舔乾淨,心思卻在一哩之外。
「他們呢?」愛瑟兒問。
「他來說不定對你們有好處,」愛瑟兒回答,「你們這些孩子,都需要有點教養,不能只想到你們自己。」
羅伯特願意的話,可以直接從那裡走到公牛島和母牛島,這個想法令他感到震驚,班走後的第一個冬天,只要他一念及此,總感到驚異不已。杜克落在湖面的眼神,也是閃爍不定,彷彿和羅伯特想到同樣的事情,只有巴茲興沖沖的,想要趕快到湖面上去。
他又按了一次門鈴,屋外的寒凍即使是猛力跳動也無法驅除。他自己很討厭在冷天裡,一大早被人吵醒,說不定威爾森夫婦也是這樣,說不定他們很累,完全忘了答應愛瑟兒的事,現在還在被窩裡睡大覺呢。
她走進廚房時,他正在煮咖啡,睡眼惺忪地對她微笑。他說他整個晚上都沒睡,忙著包東西、改考卷,他不敢去睡,因為怕錯過聖誕節神奇的清晨。
「偶爾吧,奧麗芙和他睡在一塊兒,」她說,「可是我看,三個孩子裡,就屬她最不喜歡羅伯特。羅伯特會和巴茲或杜克在一起,做些很沒建設性的事;以前班老是強調父子感情,因為他很少和自己的孩子在一起,結果他和孩子之間的關係就弄得很僵。」
「我的老天,」巴茲說,「這是什麼?」
「現在店裡每個孩子跟我講話,都拉長著一張臉,因為店裡的旺季已經結束,他們馬上就要走路了,」羅伯特說,「我還要來上班嗎?」
羅伯特在心裡算計著,那隻走丟的貓存活的機率。奧麗芙一直沒提起這件事,史蒂芬則透過愛瑟兒,得知事情前後的經過,他對羅伯特的反感,因此變得更深。
「你當然要,再過一個月,那條腿就會像是長在你身上一樣了。」羅伯特說。
想融入他們家的史蒂芬,聖誕節一早五點就來了;他用愛瑟兒事先給他的鑰匙進門,放在車上帶來的東西,得搬三趟才搬得完。
她沒有什麼感激的意思,只是用難以置信的眼光再瞪他一眼,然後轉身走進廚房。
「我還以為他晚上才會來,」奧麗芙說。
「是要花上一筆錢,」羅伯特說。雖然事實上,那東西比他預計的還要便宜,「我是用每個月分期付款的方式買的。」
他父親過來站在羅伯特面前,此時他身上穿著一m.hetubook.com.com件紅色T恤,胸前有一堆綠色的英文字母,從A到Z,依序排成一棵聖誕樹的形狀。「你看,」戴夫用手指著那些字母說,「這是我的聖誕節佳音!」他很驕傲地宣布。
巴茲打開工具箱,把線丟進去,什麼話也沒說,只是很快地把爐子關了,把面罩重新戴上。
「他等一下要回去看他爸媽。」愛瑟兒看得出來,史蒂芬一聽到羅伯特等一下會和別的孩子一起下來,就感到很失望。
「我還沒買聖誕樹呢,」喬說,「我想就去買棵樹,修一修,抱著孩子玩一玩,然後和我太太享樂一番吧!」
赫姆寄這篇文章來的用意,是要批評羅伯特。他用黑色的墨水筆,在裡面圈出至少二十多個片語、句子、標點或段落,然後在旁邊的空白處上註明:「老套!」、「牽強!」、「須加分號!」、「寫得不好!」、「什麼意思?」等評語。
「外面的天氣可冷得很。」
羅伯特拿起那篇文章讀了四次,一直到第四次,他才能略過那些評語,從頭到尾一口氣讀完。那篇文章的四平八穩,令他感到訝異。裡面的名字全都拼對,比數一開頭就寫清楚,描繪的節奏鏗鏘有力,甚至兩邊敎練的話,他都很忠實地引用。在當時的那種時間壓力和工作倦怠下,能夠寫出這樣的東西,實在是很不錯!
羅伯特和杜克瞪著冰上的洞看,等著那條魚破冰而出。
「爸說過可以用這個當魚餌的。」
「一條新的腿,」羅伯特說,「算是一張禮物憑證吧,可以去換一條新腿。」
「我們還有最後的機會,可以回家躲進廚房裡。」羅伯特說。
羅伯特再仔細看了一下,一堆字母排成聖誕樹的形狀,頂上加上一顆星,下面再加上三顆星,沒什麼特別的。他轉過頭去看他母親,她正在那裡望著自己的丈夫,很高興他把自己和兒子都考倒了。
「我們要拆禮物的時候,可不想等來等去的。」杜克說。
「這件T恤是不是賣得不錯?」羅伯特問。
羅伯特再回過頭來時,那隻貓已經不見了,他看見對街一處樹叢下,有個白色的身影,以為那就是那隻貓,可是跑過去一看,才知道不是。他順著剛剛貓跑走的方向,沿著一條小路前進,來到一間屋子的後院,屋裡隱隱傳出孩子的聲音,還有一個男人叫他們不要急的聲音,聖誕節已經開始了。羅伯特現在站的地方,可以看到好幾間屋子的後院,每家屋子的煙囪都冒出縷縷白煙,他替那隻走丟了的小貓禱告了一下,然後就轉身回家了。
「班前一陣子幫助過他,我們現在正慢慢設法拉開彼此的關係,他很快就會搬出去住。」
她丈夫坐在地下室的地板上一塊地毯的中間,身上穿著睡衣和睡袍,手上拉著一條線,線的另一頭綁著一顆綠色的鈕扣,好讓貓咪追逐玩耍。
他又喝了幾口果汁,今天感覺並不像聖誕節。
「羅伯特——」
羅伯特剛一進門,杜克和巴茲就站起來,可是他揮揮手,叫他們再耐心等一會兒,然後為自己倒了一杯可可亞。在出門前,他還先衝上四樓,拿了一些衣服,到奧麗芙房裡換上,奧麗芙房裡雖然冷,但比起四樓的冰庫要好多了。
「起司球?你要這些魚吃起司球?」
「不可能,」杜克憋著嘴,忍著不讓眼淚流下來,他把愛瑟兒遞給他的單子甩開,然後跳出廚房。每個人都在等著他把門「砰!」一聲關上,可是他沒有,他關門的方式像個紳士,那輕輕的喀拉一聲,在他們的聖誕節裡,留下了個無人填補的空洞。
「來吧,」巴茲說,「爸和我說過有關在冰上釣魚的事,他說魚餌要放得少,因為魚不是很餓。為了過冬,這些魚的生理循環都減慢了,吃得不多。」
開車到湖邊,只要幾分鐘的時間,杜克和巴茲都戴了藍色的滑雪面罩。
「我還以為這些孩子這時候該起來了。」他在愛瑟兒對面坐下,嘴裡嚼著口香糖。
戴夫也過來和他打招呼,遞給他一杯蛋蜜汁。
他們瞪著他看,彷彿聽不懂他的話,接著威爾森先生說,「我不知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不過,沒錯,那些窗子是我兒子的傑作,以前他玩戰爭遊戲,說要把窗戶塗黑,燈光才不會洩漏出去,後來我們也就習慣了。」
杜克在她背後跳進廚房,他看來精神不太好,不過還是和他們兩人握了手,祝他們聖誕快樂。
「你那裡最近情況怎麼樣?」她問。
「這是我們的榮幸。」
「我替他們準備了禮物。」羅伯特說。
就在這時,巴茲釣到魚了,那條魚不是太大,就是太累了,根本就懶得掙扎,只任憑自己的體重和巴茲搏鬥。
「他為什麼不再去找他女兒?」巴茲問。
羅伯特點點頭,從她身邊溜下樓去,愛瑟兒在背後輕聲叫住他:「別讓他們看見你出去。」
結果羅伯特什麼也沒說。
「好吧!」巴茲扭扭身子。
「我也是這樣說,」他母親在一旁接腔,「可是他說我們錯了。」
威爾森家黑暗的窗子帶有清和圖書晨特有的無動於衷。羅伯特低著頭,穿過兩家之間的院子,班的廚房裡有光影投射出來。
他準備要走了,但是走之前還得先問一聲:「我覺得很奇怪……為什麼你們的窗戶要塗成黑色?」
「我不要!」杜克說。
這時愛瑟兒起來洗臉,她前一天晚上把鑰匙交給史蒂芬時,其實很好奇,不知道他今天會把鑰匙還她,還是會把鑰匙留在身邊,以後繼續用;她心想,不知道他會不會聖誕節還沒到,就急著用那把鑰匙,或者先在夜裡,順著那棵樺樹,爬上她以前的臥房;不過這些事都沒有發生,史蒂芬不像班那樣難以預料,她喜歡的就是這點,不過有時候,也會因此覺得很無聊。
接著巴茲走進廚房,身上穿著那套他最感舒適的服裝:莫札特高中體育服,他敷衍似地和史蒂芬握了握手。
「巴茲,如果你願意的話,你可以一整個聖誕節,都待在房裡,不要出來。」
「我前陣子在鎮上碰到過他,」他說,「我真希望自己喜歡穿上面印有圖案的T恤,那我就能幫幫你爸媽了,可惜我不喜歡。」
「他當時是很努力,」愛瑟兒自己都感到驚訝,現在是清晨五點半,而她——不知是第幾百萬次——又在這個男子的面前,叙述有關班的事情,「就因為他很少和孩子在一起,所以每次一有機會和孩子聚聚,他總要想辦法把場合弄得很特殊。」
史蒂芬燃不起她心中的熱情,他沒有追求過她,也沒和她上過床,他們兩人之間的親吻,總是一種友善的表現,一種好意的回應;他為了保護牙齒,時常嚼一種無糖的口香糖,因而他的吻總是帶著一種淡淡的清香,她喜歡那種味道,也喜歡他吻起人來,那種溼潤的感覺,可是每次,當她以為他要有下一步行動時,他總是轉過身去找車鑰匙、替她再倒些咖啡,或是按摩一下她的肩膀,整件事就這樣過去了。
「可是杜克不肯要,我看他是排斥那種想法吧,他好不容易已經漸漸習慣只有一條腿了。」
「聖誕快樂!」自從赫姆來過之後,喬和羅伯特之間的關係就改變了,喬不再花很長的時間吃午餐,他和羅伯特成了莫名的競爭者。
「他們也沒有爬起來等了,他們現在就像大人一樣,一覺到天亮了,我昨天去看你的時候,你也是睡著的呀!」
威爾森太太臉一紅,格格笑了起來。她轉頭問羅伯特:「你們要給貓咪取什麼名字?」
「你為什麼不喜歡他?」愛瑟兒問。
「我弄丟了一隻貓。我到隔壁去替愛瑟兒把貓抱回來,沒想到半路跌倒,貓就跑掉了。」
「你放假時打算做什麼?」羅伯特問。
「一條嚇壞了的大梭魚!」巴茲氣喘吁吁,臉頰通紅,但是雙耳凍得雪白,羅伯特想替他把面罩戴上,他還狠狠地甩開。
「回去看看家人吧,那兩個男孩還要我帶他們去冰上釣魚。」
羅伯特很怕穿過前院的寒風,他才剛踏出門,刺骨的寒氣就過來撕扯他的面頰,腳下的雪還痛苦地發出呻|吟。
羅伯特買了一個保溫杯和一個放零錢的托盤給愛瑟兒,那個托盤下面有一個粘貼處,可以將托盤固定在車子的儀表板上。
他們來時呼出的暖氣,已經在車窗玻璃内側結成一片薄冰,羅伯特和巴茲使勁將這些冰刮掉,羅伯特深怕車子無法順利發動,還將鑰匙先含在嘴裡熱一熱,放進外套擦乾,然後再插|進車鑰匙孔,他再禱告一次,接著轉動鑰匙,還好!車子像夏天時一樣,順利發動了。
「道格拉斯!」威爾森太太責備道,可是羅伯特看得出來,她其實覺得很有趣,責備只是做做樣子。
「我們要不要一個唱機,」羅伯特問,「放兩條魚打架的聲音?」
黎明之前的黑暗仍未褪去,但羅伯特已瞥見天邊第一道光芒。他看看窗外,然後又轉過身來。
「你今天晚上和奧麗芙一起睡的時候,」她當時還特別強調,「也別把這件事告訴她。」
杜克聳聳肩,「在樓上吧,我想,」他看著自己袍子空空的地方,「我錯過了機會,沒能和巴茲、奧麗芙一起,在樓梯口等聖誕節。」
「我們可以先用三種不同長度的線釣,然後看誰釣得比較多,我們再把線都調到那樣的長度。」羅伯特建議道。
「嘿,當然了,」喬說,「我還以為你已經知道了呢!」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黃色的信封,「赫姆是個不錯的老闆,不過他一向很小氣,所以他能想到你,給你這些,就已經很不錯了,」他把信封交給羅伯特,「回去再開,也別告訴我裡面有多少錢,好好享受就好了,我們後天見,聖誕快樂!」
「我還是想不通。」
「那要讓那兩個男孩來決定了,這是愛瑟兒給他們的禮物,我只是來幫他們帶回去而已。」
羅伯特打開喬給他的那個信封,令人訝異的是,裡面掉出來的,不是錢或支票,而是一張剪報的影本。他一看上面模糊的鉛字,立刻認出那是從《每日新聞》上剪下來的。那是一篇羅伯特好幾年前寫的,有關莫札特大學籃球隊的hetubook•com.com報導。他的名字放在上面,顯得和整篇報導格格不入。整篇文字的中間,還放了一張喬.馬區上籃的特寫照片,生動的表情活靈活現。
他母親親了親他,對他說聖誕快樂。
喬告訴羅伯特,他們需要的東西店裡有,他接著走進店後面,拿出一根長長的紅色工具。
「好——笑——!」巴茲說。
「聖誕快樂!西嘉先生!」他看也沒看羅伯特就說,「真遺憾你這麼快就來了,我們和這隻貓玩得正高興呢!」
威爾森先生對羅伯特笑了笑,「這不一樣,」他說,「不一樣。」
「記得保暖,」愛瑟兒在一旁叮嚀,「天黑前要回來。」
「你呢?」
「或者是不雅的名字。」他太太在一旁補充。
「我裝的。」杜克說。
「有多好?」伊芙琳問。
帳篷裡裝了他們三個人,再加上那個爐子,顯得有點擠,但是有個暖爐在寒風中呼呼呼地吹出熱氣,羅伯特覺得好過多了。
「可是你還在打鼾,看起來好像是真的睡著了。」
杜克說:「我怕你會把爸拉上來。」
對於愛瑟兒要邀人來訪一事,羅伯特一直不予置評。他猜不透愛瑟兒的意向,可是他知道,愛瑟兒不希望他多嘴,自從有了工作之後,羅伯特在這個家裡走的路,好像寬多了。只不過他偶爾會擔心,那個叫史蒂芬的傢伙,和他走的是不是同一路,會不會把他的路分去一半,讓他更不好走。
「因為我邀他來這裡。」愛瑟兒以稀鬆平常的語氣說。
他們在客廳坐下,聖誕樹還是放在老地方,樹上的飾品年紀都和羅伯特一樣大了。
一線日光還盤旋在奧伯龍湖的另一邊,羅伯特舉目四望,什麼熟悉的景色也看不到,彷彿他們幾個人已經被凍過了頭,進入了另一個空間。
「那不是很貴?」
杜克把柺杖靠在桌邊,跳到流理台那裡去倒果汁。他每跳一步,史蒂芬都覺得他要跌倒,不過後來發現,那只是他少了一條腿所帶來的錯覺。
「他們在等你了,」威爾森太太提醒羅伯特,「再次祝你聖誕快樂,西嘉先生。」
「我知道你是來帶小貓回去的,」她說,「我們和貓玩得好高興,可能會不把貓還給你囉!」她格格地笑著,領羅伯特走進地下室。
威爾森太太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這樣子我們覺得比較安全。」
他把冰鑿靠在屋外的牆上,每個人都在廚房裡,桌上放著三圈釣魚線,幾個浮標、魚鉤,和一罐魚餌。
「他們那裡還黑漆漆的呢,」羅伯特說,「我剛看過。」
「弄得很僵。」史蒂芬重複她的話。
「我的聖誕節獎金。」羅伯特說。
「謝謝你們照顧貓,」他說,「那些孩子一定會感到又驚又喜的。」
刺骨的寒氣爬上羅伯特的背脊,他們已經在湖上待得太久,暮色已深,寒冷變得充滿敵意。
「聖誕快樂!」喬對羅伯特說。
「不過會把孩子取名叫作巴茲和杜克的父母,養出來的孩子本來就一定很怪!」
他按下威爾森家後門的門鈴。威爾森夫婦已經七十好幾,前一陣子,威爾森先生還在後院滑倒,跌斷了一根手指。愛瑟兒偶爾會叫羅伯特去幫他們剪剪草、鏟鏟雪什麼的,不過只有在她心情不好,想要證明自己權力的時候,她才會這樣做。
羅伯特解開外套的鈕釦。
「我把貓弄丟了。」
她的丈夫露齒而笑,牙齒閃亮雪白,「老屁蟲?」他說。
「他們是長大了,」愛瑟兒說,「我還記得以前,他們半夜三點就會爬起來,坐在樓梯口聊天。」她喝了一口咖啡,甜甜圈上盡是糖堆,看來不是很誘人。
愛瑟兒穿過廚房,吻了吻他的臉頰,每次看到他,她總覺得很高興,可是他不在的時候,她也不會想他。她以前整個腦子想的都是班,可是看到班的時候,她很少覺得高興。
「我走過院子的時候絆倒,結果貓就掉了,」羅伯特說著聳聳肩,他自己都無法相信自己這番話,「然後貓就跑走了。」
巴茲還在拉那條永無止盡的線,杜克在工具箱中翻找了一陣,找出一把剪刀,然後對著巴茲手上的魚線一剪,空氣中的寒意更深了。
愛瑟兒帶來新消息——她的朋友史蒂芬,要到家裡來過聖誕節。
他在樓下來來去去的聲音,吵醒了羅伯特,不過因為奧麗芙在懷裡,他一時無法下床,到後來那些聲音實在太明顯,不可能是小偷弄出來的,羅伯特也就再度沉沉睡去了。
「多謝了,」羅伯特說著,倚著那枝冰鑿,「那我現在怎麼樣?」他很有禮貌地問。
「你仔細看看。」
「現在已經五點四十五了,他們說他們會起來的。」
「妳看到他了?」
「羅——伯——今天打算怎麼過?」
「還好。」
「我碰到他母親,她告訴我的,我把你上班的地方告訴她,她說她會告訴阿爾,阿爾現在到《論壇報》去了。」
「可是你還是不喜歡他。」
「當然。」
聖誕節不久就結束了。
「你說的沒錯!」他太太說。
羅伯特hetubook.com.com露出微笑,碰到這種情況,他每次都不知道該怎麼答腔。
「你可別讓那兩個男孩,替牠取個怪名字。」威爾森先生警告說。
廚房裡每個人都在等他,他祝每個人聖誕快樂,和史蒂芬握了握手,還親了親奧麗芙,本來他也想親親愛瑟兒的,但愛瑟兒以倒咖啡為藉口躲開了,他可以看見她那張怒氣沖沖的臉,映在聖誕樹上掛的玻璃球上。
那隻貓很瘦,四腳細長,全身都是白色的,胸前有一塊黑斑,左眼旁邊也有一圈黑色。
羅伯特扛著冰鑿回家去,外面的空氣冷得像是凍住似的。
「他一大早就會來嗎?」奧麗芙天真地問。
「聖誕快樂!」他說,他身上套了好幾層衣服,其中還有一件是班的毛衣。
「少來了,」巴茲在一旁哀叫,「只有勇氣才能帶來榮耀。」這句話落在羅伯特耳裡,好像是從T恤上直接摘下來的。
他買給巴茲的,是一雙嶄新的釘鞋、一隻新的棒球手套和一個新球。巴茲不需要新手套,但他還是向羅伯特道了聲謝。
他買給奧麗芙的,是一套新泳衣和一副蛙鏡,「我希望妳能再去游泳。」他告訴奧麗芙。他雖然口裡沒說,但是看得出來,奧麗芙昔日那健美的身材,已經漸漸鬆弛,失去彈性了。他也知道,奧麗芙不願和他一起潛水去找班,因此他告訴奧麗芙,如果她想一個人去游泳,也沒關係。
「可是這是我的爐子耶!」巴茲說,「我看我們誰也不欠誰了。」他把魚餌放在鉤子上,把線放進水裡。
羅伯特雖然沒什麼興趣,還是再度轉過頭去看他父親的T恤,但是戴夫已經看出來,他根本就無意研究,於是逕自轉身,走出房間。
「他很好。」
「你和伊芙琳一樣笨!」
「那幾個孩子也都喜歡他,是不是?」史蒂芬說。
不過這畢竟是聖誕節,畢竟和孩子有關,威爾森夫婦答應幫忙的時候,應該是知道的。他用力敲了幾下後門,威爾森太太幾乎立刻開了門,她出現得太過突然,使羅伯特嚇了一大跳。
「魚餌啊!」他說。
他們選了一個離湖岸大約七十碼的地方垂釣。羅伯特記得,那裡的水大約只有五十呎深,他和巴茲先把帳篷、爐子搬過去,等他回到湖邊,幫著杜克撑著柺杖走過去時,巴茲已經把帳篷架好,把爐子點好了。
他母親拍拍羅伯特的膝蓋,「來開你的禮物吧,笨腦袋!」她說時帶著一個甜蜜的微笑。
「那妳喜歡他嗎?」
杜克把裝魚餌的罐子打開,裡面是攪碎的生牛肉和美國起司。
巴茲瞪著杜克,「你幹什麼?」他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什麼?」
「那對他來說,是個不錯的禮物啊!」伊芙琳說。
「別客氣!」
杜克本來想說,那你還是省省吧,這樣大家都不用麻煩,但為了表現紳士風度,他這話還是沒有說出口;他覺得史蒂芬像個孩子,一夜沒睡就感到沾沾自喜,在他自己的記憶裡,那些不眠的長夜,充滿的都是痛苦與掙扎。
「我們好想幫這隻小貓取名字,」威爾森先生說,「但是這樣我們和牠的關係就太深了,替某個你明知道會失去的東西取名字,簡直是自找麻煩!」
她扭了扭身子,對眼前這個男人忽然感到有些氣憤。今天他們是不可能躲起來了,孩子們會嚴密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因為他們想這個男人有一天會搬進這個家裡。
「他是個游手好閒的傢伙,」史蒂芬說,「至少在我看來是這樣。」
至於杜克,羅伯特給的是一個信封,杜克把封套拆開,把裡面的單子拿出來,他先看了看那張單子,然後把整張紙翻來覆去,眼神中閃出幾分困窘。
「才不要,」巴茲說,「每個人自己釣自己的,你們用自己的竅門去釣吧,我不再敎你們了。」
「聖誕快樂!西嘉先生!」她以愉快的語氣,歡迎他進屋,又在他鼻子上親了一下,令他感到一陣驚喜。
愛瑟兒出來時沒穿外套,羅伯特扶著她進屋,然後脫下自己的外套,掛在衣架上。
羅伯特回頭看看班的房子,他希望愛瑟兒能注意到他的困境,找個人來幫他。可是那間屋子除了後面的廚房外,其他的地方仍然都是暗的,威爾森夫婦則安全地躲在他們的地下室裡;或者說不定他們又回到床上去了。
「快從前門出去,」愛瑟兒說,「威爾森家說他們五點就會起床,你去敲他們後門好了。」
「我送杜克一條新的腿。」
「這是一枝冰鑿,」喬說,「湖裡的冰現在有一呎厚了,要用這個才能鑿開,你們有沒有帳篷,或是爐子?」
羅伯特從地上抱起小貓,他們批評班和愛瑟兒的話惹惱了他,他決心以後不再讓他們和貓玩。
「對,一種義肢。」
「我不能說謊,」愛瑟兒說,「他有時候確實很討人厭,而且也的確游手好閒,但我還是很喜歡他。」
「只有理性才能帶來情感。」他回答。
「做得不錯,巴茲,」羅伯特說,帳篷裡感覺起來,已經比他四樓的房間還要溫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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