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９
希希說完就撇過頭，吃她的蘋果乾了。
「所以牠走路才會一拐一拐的啊！」泰德不敢相信希希竟然沒發現庫許的異狀。
希希讓他在那邊坐了幾分鐘。泰德感覺得到，希希一直看著他，等他回頭，向她道歉。不過泰德還是繼續平靜地吃東西，眼睛直視灰色的河水，看到對面的肯塔基岸邊。
「死掉？」
但泰德知道他不能讓步。「你會沒事的，」泰德又重複一遍。「就留在這邊陪庫許，我從開羅回來後，你得準備好隨時上路。」
那女人像風一般颼地走出來，腳步又急又快。她沒有向泰德道謝，但她轉身走上街道時，卻突然看到泰德的臉。頓時，泰德瞪大了眼睛。
希希瞪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乾麵包。「如果你一去不回，我怎麼辦？」
泰德再度啓程，走完剩下的幾哩路，心裡希望不要有第二個錯誤出現。
希希猶豫了。泰德以為希希要命令庫許了，但她沒有。她從身旁的矮木叢中撿起一片葉子，在手指間把玩。「我覺得，我受不了被留在這裡。更何況只有我一個人。」
希希抬起頭，泰德看到她的嘴脣在發抖。他朝希希伸出手，非常輕地擰了她耳朵ｍ.ｈｅｔuｂoｏk•com•com一把。
「你還敢跑，泰德！」
「我不會離開太久的。」
泰德屈服了。
之後，泰德馬上起身，撕了一片麵包，就往開羅出發了。
「我自己一人，不會有任何危險。我會找到曼佐尼船長，安排好一切後，再回來接你。這段期間，庫許也可以趁機好好休息一下。」
每晚，當他們沿著河岸緩慢地走著時，泰德都在沉思。他想告訴希希，但還是拖到最後一刻，也就是他們到達開羅的前一天。
希希不得不讓步。她走到河邊，一屁股坐在河堤旁，緊鄰泰德。
就在泰德到達開羅時，他馬上犯了第二個錯誤。
他見到第一家旅館，裡頭射出一道光亮，黃色的光線斜灑在他腳前。
「但是牠不能休息，」希希堅持己見，「我們要趕去內布拉斯加。」
泰德眨了眨眼，全身一緊，但希希不看他眼睛，只瞪著手上的葉子看。「一找到曼佐尼船長，我當然就會回來。我幹嘛丟下你們不管，自己跑掉呢？」
泰德的眼光自希希身上移開。他無法直視希希的臉，只是看著被和-圖-書希希撕碎的葉片從她指間落下。
他無法分辨此刻的希希是被嚇到了，還是氣到不行。希希的臉漲成發亮的粉紅色，直直瞪著泰德，掙扎著想說些什麼。但實在沒什麼好說的了。泰德走近河岸，坐下，吃他剩下的食物。
泰德看著庫許，庫許此刻正在樹林裡，四隻腳不停交互站著，只要走個三步，第四步必定重重地拐在地上。泰德閉上眼睛，不忍心看。
希希握起拳頭。「你不能自己跑掉，把我丟在這裡。不必再說了，再說也沒有意義。我要跟你走，庫許也是。」
「你說什麼？」希希目瞪口呆。
「如果你堅持要庫許瘸著腳走，我就不再幫你忙。」泰德再度張開眼。「我會立即轉身，回到河上，沿來時的路回去，直到抵達辛辛那堤前，我都不會停下來。」
天色已經暗了。開羅位處較低窪之地，四周被高大的山包圍，所以是水流匯集之處。但泰德走在街上，不僅看不到河，甚至會忘記自己正身處在河流旁的城市裡。沒有人可以告訴他碼頭該往哪走，因為商店內空無一人，也沒有人站在街角聊天。
「噢，天曉得。」希希開始將手上的葉子撕成碎片。和-圖-書「你可能對於一直被人下令，一下做這一下做那的情況感到厭倦，你可能根本不會想到我——」
她的話讓泰德很驚訝。泰德盡量讓自己的語調顯得和善，但仍然非常不自在。「不是只有你一個人，還有庫許陪你啊。」
「你知道牠的腳有多痛嗎？你最好看一下。」
他從東北方進城。按照奈格爾先生的地圖，開羅城呈三角狀，介於俄亥俄河和密西西比河之間。他應該直接穿越三角形，找出密西西比河的泊船碼頭。
「休息？」希希的臉垮下來。
這道光讓他迷路了。泰德的雙腳又麻又痛，旅館的昏黃光線傳遞出溫暖與休息的召喚，要他進去歇歇腳。他掙扎了一下，隨即轉身，想要走進旅館。
「我對大象所知不多，只知道你父親告訴我的那些，他非常關心庫許的皮膚。他總是說，裂縫代表感染。再說，庫許腳跟的裂縫愈來愈嚴重了。」
如果泰德夠警覺的話，稍微躲一下，一切都還有餘地。如果他躲在陰暗處，可能就不會讓人看到。
「你會沒事的，」泰德溫和地說，「你都完成那麼多事了，留在這邊根本難不倒你。」
她一把把手中剩下的碎葉全丟下，灑www.hetubook.com.com成一片綠色的小雨，然後再度握緊拳頭。她的拳頭看起來好小。
他們無法一直走下去。泰德看到希希愈來愈累，臉色愈來愈蒼白，也注意到庫許開始拖著腳走了。他也記得那些在汽船上盯著他們瞧的人，庫許的事應該已經傳遍整條河了吧！
泰德聳聳肩。「我必須這麼做。總不能帶隻死掉的大象到內布拉斯加吧！」
有那麼一秒，泰德整個人呆住。她的聲音、冷漠的眼睛，以及尖銳的指甲，那股令人厭惡的熟悉感，逼他記起所有的記憶。
「但是牠不能——」希希的眼睛再度往上看。「你會回來嗎？你不會出發後，就把我丟下，一個人一直往前走吧？」
路途比泰德想像的要遠。當他到達蒙德城，看見許多船在河邊排成一列，他以為自己已經抵達開羅了。半小時後，他到處打聽曼佐尼船長，直到有人告訴他，他來錯城市了。
「牠才走沒多久，我們離開匹茲堡後，牠幾乎都站著，不需要移動。」
「如果我現在就出發，不會花太多時間，一天內應該可以到開羅。不過前提是，我不必時時想著如何把庫許藏起來。我可以在白天你們睡覺的時候出發。」
但是，當門打wｗw.hｅtuboｏｋ•ｃoｍ•cｏｍ開的那一剎那，他發現有個女人從裡面走出來。從他會走路開始，亞黛阿姨就教他要禮貌地幫女士開門。現在，他很自然地做了這件事，站在斜灑下的光線裡，拉住打開了的門。
泰德站直身體。「庫許需要休息。只有讓腳保持乾燥，讓那隻腳不要承受那麼重的重量，牠的傷才會好。」
「你是說真的嗎？」
在他們找好休息地點正要開始吃點東西時，泰德突然開口說，「你和庫許留在這裡。我們不能一起進入開羅，或許有陷畊在那等著我們！」
正當這個時候，有個人從旅館內將門推開。
「但是——」
「我不習慣沒事做，」希希小聲說，「不習慣成天沒事幹，只是呆呆地等待。」
到達開羅前，他們得想些計策。
要讓庫許把腳傷抬給希希看並不容易。泰德又哄又拐，吹著口哨，繞著庫許轉，庫許才抬起牠的左後腳。腳跟處裂了一道縫，泰德一碰，庫許馬上縮回腳，搖搖晃晃地走向樹叢裡。
同一時刻，他們認出彼此，但那女人先做出反應。在泰德躲開視線之前，她已經抓住泰德的袖子，捏得死緊。
「你必須留在這裡，讓庫許休息。」泰德平靜地說。「不然的話，我就要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