輯一 愛你在心口常開
君子好「球」
遙想當年,炎陽正熾,鈴聲初響了。眾家光頭抱著球兒就沒命的向球場上猛衝,唯恐遲了一步,佔不到場地就只有「靠邊站」,當觀眾的份兒。人馬湊足了就由兩個大塊頭猜拳「點將」。趙某人當年因為是「性感小貓」,所以總是在大個兒挑肥揀瘦以後才被可有可無的點入。然後總司發球重責,雙方戰得稀哩嘩啦緊張刺|激時就沒咱們的份兒了。好不容易盼到一個漏失,球兒出了界外,在下立即大喜過望,三步湊作兩步衝了出去,急急撿將回來,完成發球任務。初中三年球打下來,因為力道不夠,罰球線射球,腳必踏出線外,躍起投球更是力不從心。躍起則無力投球,投球則無力躍起。倒是發球功夫練得爐火純青,勾發,側發,單手發,雙手發,莫不得心應手,輕鬆愉快。
後來咱們開家庭會議,以五對二過半數票通過在後院搭建克難籃球架一個。老爸大人下班回來時常率領四位公子展開鬥牛大賽。他老人家的雙手躍射如不談命中率,姿勢確實十分優美。咱們兄弟自然也各有拿手絕活,推推擠擠,不甘落後。如此劈劈啪啪幾場球打下來,戰況也是非常激烈。只是苦了母親大人www.hetubook.com.com率領欣妹在旁邊左攔右阻,唉聲嘆氣,保護她老人家的花花草草。沒過多久,本來花木有致的後院變成了光禿禿不毛之地。有一天母親大人一聲令下,老爸大人急急忙忙率領四大公子殺到後院乒乒乓乓,拆除球架也。從此趙府的週末五強籃球大賽便暫時告一段落。
趙某人年幼的時候身材十分嬌小,沒有如今這般威武。初中的時候班上按高矮排坐,排來排去趙某人總是不離貴賓席(第一排)。上課的時候看老師固然看得分明,但是老師看我也看得一清二楚。有時心血來潮想小見一下周公十分的不容易。「畫」興大發時在教科書上恭繪愛師肖像也屢被活逮。這些都是小事,最傷感情的是在球場上非常吃癟,辛辛苦苦蹦蹦跳跳一場球打下來連手都不必洗(沒摸到幾球)。思前想後,心情十分煩悶,於是回到家裡劈哩啪啦拚命跳繩;唏哩唿嚕,胡亂大吃。一心想增高那麼一分半吋,長胖那麼一兩半斤,一洗外號BB(性感小貓也)之恥,在球場上出人頭地。
樂器使人快樂,運動使人健康。人生能既快樂又健康,夫復何求?而一個快和圖書樂又健康的民族,她的前途也是光明的。
上了大學,眾哥兒們興趣轉移。打小球的打小球(彈子),郊遊的郊遊,泡妞的泡妞。戀棧球場的「棍」級球迷已屈指可數。趙某人與小李、沈老二仍不時在球場上「風景不殊」時打扮得整整齊齊,抱個球兒殺去亮相。眼觀四面,耳聽八方,醉翁之意,已不在「球」矣;出國以後,八寶菜萬年鍋將身體吃得十分空虛;原本神經兮兮的球技更是日退千里,常常被老美修理得七葷八素,很傷民族感情。前年區區在下到邁阿密去玩耍,在阿特蘭他巧逢球棍張賢弟。兩人三言不合便動手動腳起來,趙某人臉不紅,氣不喘,當著張賢弟老婆孩子的面,以十六比五的懸殊比數殺得活生生一個賢弟垂頭喪氣,面色發青。連連窮吼,青山不改,綠水常流,約好三載以後再在球場與趙某人相見,比劃個高低。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轉眼六十五年的元旦又到了人間。自今秋始趙某人與數名老美有隔週單鬥籃球兩小時之約,風「雪」無阻,不「打」不散。幾個月下來,如今遠投近射勾球擦板莫不十拿九穩,神乎其技。越年痛斬老張自是順理成章,意料中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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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某人高一以後在教室的座位即頻頻向後轉進,至三下已高升至最後一排,身長也在一八〇左右徘徊,而堂堂「號稱」六呎大漢,在球場上俯覽眾將,掌「火鍋」大權,已不復當年發球專門矣。雖然自以為球技別出心裁,但是懷才不遇,不被體育老師重用。於是反求諸己,放學後與王老驢、張小鳥,有時還有李二五,張、王、李、趙四大名將在球場苦練獨門功夫。老趙右線擦板,老王籃下大勾,老張中線躍射,老李立定遠投。大夥兒苦練了半天也沒練出個什麼名堂,十分的寂寞。高三的時候大部分哥們都體念到正面臨「生死存亡」的關頭,早已閉門苦「K」,絕跡球場。本班見良機不可失,在佈告欄貼出籃、排、足球向全校挑戰的告示。結果本班榮獲「三冠王」,為聊表慶祝起見,全班兄弟各撕筆記紙一張發表名畫,張貼教室,舉行慶功畫展。結果事機不密,教官聞訊前來欣賞,一見許多作品不宜兒童觀看,非常火氣,將眾家兄弟請出操場罰站,從此「三冠班」聲威遠播,全校聞名。
趙某人「府上」,除母親大人與賢妹外,大大小小都是球迷,當年只要有hetubook.com.com什麼陳祖烈、羅繼然的大賽,老爸大人總是緊張兮兮,牢牢的抱著一個電晶體收音機不肯寬鬆,客人來了也不太搭理。咱們幾個小蘿蔔頭也屏神靜氣,環坐四周,隨著中廣記者的抑揚頓挫而喜怒哀樂。有時候球賽得正緊張,老爸大人靈機一動,抱著收音機轉身離座,要上洗手間也。咱們幾個那敢怠慢,急忙起立,無可奈何的跟進,倒把老爸大人嚇了一跳。趙府聽球盛況可見一斑。
生活中有星期六下班的甜,也有星期一早起的苦。而星期六與星期一總是頭尾啣接如期而至。沒有只甜不苦,也沒有只苦不甜的人生。生命中的苦與甜正如那花開花謝、潮汐漲落一樣,該來的時候就來了,該去的時候就去了。在這來去之間也就是哀樂的分際,能夠有音樂和運動作為身心的調劑,不但是「蜂蜜裡加糖」,甜上可以加甜,而且是「黃連樹下彈琴」,苦中也可以作樂。
趙某人與大多數的球迷一樣,自學校踏入社會後便由「球棍」變為觀眾,雖然球技不甚高明,但對籃球運動的愛好與興趣卻始終如一,無日或減。有些老幾以為一個人迷上了運動便注定了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命運,這一輩子很難有為了。這種和_圖_書看法也許曾經正確過,但是時代不停的在變,如此觀念區區在下以為現在已經落伍了。老美許多在工商政壇活躍的老大都是在中學或大學時代的運動健將。傑出成績帶來的名氣固然對事業有幫助,但運動場上培養的風度、器量、智慧、信心,與最重要的運動員精神才是人生戰場最犀利的武器,而最珍貴的是這種經驗是在書本上所學習不到的。
區區在下一直認為每一個人除了吃飯、睡覺、上廁所以外,至少都要培養一文一武兩種興趣。文的要愛玩一種樂器,武的要愛做一種運動。此之謂文武雙全的人生觀。當今之世,一提到樂器就是客廳裡鋼琴一架,一談到運動就是上高爾夫球場。趙某人以為這是西餐中吃,並不合國情。新大陸地廣人稀,蕞爾小鎮,高爾夫球場林立並不稀奇。而中國人口稠密,又是以農立國,尺土寸金。打高爾夫球變成了顯示地位階級的奢侈品。興趣的本身是冰清玉潔的,沾上了修正的買辦意識就面目全非了。樂器價值的高低與運動種類的分別,應該是青菜蘿蔔,各隨所好,不宜太過功利主義。如果事事都從光緒通寶的方孔中著眼,則普天之下都是銅錢氣味,豈不活活把人臭死,人生還有什麼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