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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笑風生趙茶房

作者:趙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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輯一 愛你在心口常開 八仙過海

輯一 愛你在心口常開

八仙過海

左邊靠門的上舖嘛,住了一個朗眉俊目,有為有守,循規蹈矩的翩翩好青年。呵!讀者諸君料事如神,猜得一點兒也不錯,這位好青年不是外人,正是在這裡婆婆媽媽,自說自畫的趙老大呢!
右邊靠窗的上舖是午夜花。午老大本無綽號,是趙老大自說自畫擅自加封的。那一年流行一支歌,叫做「十八姑娘一朵花」。當時眾哥兒們都不過十八九歲,有一次開吹牛大會,歐羅肥自作聰明舉一反三,說是男女平等,十八少年也應該是一朵花,那麼咱們一共是八朵鮮花。孫行者稍長數歲,不以為然的說,少年十八只是一堆草,男子三十才是一朵花。所以本室有七堆草,只有他孫老花一枝獨秀。午夜花發言說他是農家子弟,小時候常常放牛吃草,要稱花,勉強只能稱個牽牛花。牽牛花上了大學並不牽牛,半夜三更熄燈以後緊緊的抱著一本紅皮書(六法全書),躡手躡腳的站在走廊上藉著路燈的光,狠背一通。因為他老大經常的半夜啃書,所以是午夜花。
大一的時候,「迎新舞會」非常之多。住宿生大多是從中南部來的老大,「鄉土」氣息十分濃厚。來個「土」風舞,勉強可以對付,你一步土過來,我一步土過去,倒也皆大歡喜。碰到什麼倫巴恰恰可就傻了眼了。於是紛紛不恥下問,拜舞棍加利騷為師,討教舞藝。從此加利騷身價百倍,成了宿舍裡的「家教」兼「大班」。尤其是週末,遠近慕名求教者絡繹於途。成天房子裡擠了一堆臭男人,摟摟抱抱,汗氣沖天,全室都不堪其苦。唯一的好處是逢年過節,加利騷的高足們從中南部回來少不了孝敬恩師一些「草莓」、「香瓜」之類的東西。大家嘛有福同享,也可以嚐到一點甜頭。
孫行者窮而不酸,不以窮為榮,從來不把窮掛在嘴皮上,但是絕不以窮為恥。一套從不換季,以不變應萬變的黃卡其校服,偶插足一些油頭粉面衣著華麗的紅男綠女同學中時,昂首挺胸,談笑自若,更顯出老孫的出類拔萃,卓爾不群。
大一的妞兒正在嬌,還沒俏,談不上和-圖-書拉警報,更不愁沒人要。所以很流行「雙打」,舞會約伴要就是一個也木(沒)有,要有就是兩個,或者三個、八個九個不等。大家也只有苦在心裡,照單全收。這樣一來,一些腳下功夫不靈光的老大就不免自卑感作祟,蜜斯多了怕罩不住,總是要情商舞國王子加利騷出馬,壯個膽子。於是加利騷又成了現成的「白搭」,那裡有樂子,他那裡去。只是苦了那一雙「香港腳」和「咳咳鞋」,三天兩頭就鞋底磨穿,「腳踏實地」了。
右邊靠門的下舖住的是木瓜。木瓜是個球棍,除了念書以外,一有空閒就抱了球到球場去報到。談到籃壇大事,眉開眼笑,如數家珍。其他雞毛蒜皮耗子叫的閒事攏總莫宰羊。至於什麼談情說愛之道,那更是連門都沒有。
右邊靠窗的下舖是孫行者。老孫是流亡學生,在台孑然一身,舉目無親,但是刻苦勤學,力爭上游。天一大亮就挾著書本安步當車的向圖書館報到。那時候住在第七或第八宿舍的老大大都擁有一部「二」手貨的老爺車,價格嘛多在二三百元之譜。老孫的經濟情況可負擔不起這種「豪華」,到那兒都是開步走,風雨無阻的奔波在基隆路上,換來了孫行者的名頭。當年住宿生有許多到第五與第六宿舍去搭伙,一個月一百八十元。一片母豬肉,幾堆菜葉子,吃得個個木裡木氣,面有菜色。但是老孫連這個價錢都付不起,常常是兩個饅頭一點辣椒果腹,有時候晚上還到學校去搬桌椅,打零工賺錢。
做到第九節跳躍運動時,木屐在木板上踢踢踏踏,驚天動地。趙老大的美夢不被驚醒也難,只有乖乖地爬起來,傻傻地捧個臉盆跟在他老大後頭去漱洗。午夜花有所不知,整整做了趙老大一年的免費鬧鐘呢!
歐羅肥後來博採眾議,改弦更張,發動情書攻勢。花言巧語固然是運用得滾瓜爛熟,又驢在求勝心切,常常一稿數投,犯了兵家大忌。結果在眾家蜜斯中間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災情十分慘重。
本室的樓下就是浴室。因和*圖*書為宿舍並無熱水供應,所以大家經常洗冷水澡。樓下洗澡的夥計一盆水迎頭澆上去,殺雞斬鴨一般的歌聲都會自然而然的奪「喉」而出。什麼民謠小調,尖聲怪叫,雞貓狗子號,荒腔走板,應有盡有,吵得樓上本室不得安寧。陳皮梅身居一室之長,有保室安民之責,所以消滅噪音義不容辭。樓下歌聲一起,他老人家就立即抓起木屐向地板叮叮咚咚狠敲一陣,以示抗議。樓下的老大乍聞敲聲,因為有自尊心作祟,不好立即將歌聲煞住。總是哼哼唧唧的撐上一段,再戛然而止。屢試不爽,著有奇效。在陳皮梅的鐵腕之下,浴室的歌星逐漸的比剛開學時要收斂得多了;人家不唱,他自己倒歌興大發了。晚上洗澡的時候,常常赤條條的在浴室裡張開了嘴大吼:「夜,留下了一片寂寞……。」旁邊一些赤條條的漢子往往詫異,這個小子歌膽包天,竟然不怕樓上石破天驚的敲地板抗議。他們那裡曉得敲地板的就是他老人家。
右邊靠門的上舖住的是加利騷。加利騷從初中開始就叫加利騷。已經騷了這許久,為什麼如此之騷,已因年代久遠,不可考矣。加利騷說他的老爸相當騷,所以家學淵源,調|教出他這名小騷,小學就會跳交際舞。念高中時,更遇到騷人指點,舞藝大進,從此更是騷上加騷,騷不可言矣。
滴答答下著小雨的黃昏,哲學系的哥們撐著傘去找後山的幽靈講話。法學院的老大圍個圈子,蹲在房間裡吵架。吱呀吱呀氣喘如牛的呀,是那來來往往的老爺車。「咔嚓」一聲,老天爺,熄燈了!青春的夢兒們就淅淅瀝瀝的在雨絲裡開花。令人臉不紅,心不跳的凌雲壯志呀,哈!把第七與第八宿舍的夜空,妝點得,格老子,像一把神話。
陳皮梅是本室的室長,睡在左邊靠窗的下舖。他老大剛搬進來第一天就向大家宣佈:因為他個性相當保守,思想陳舊得發霉,所以別人都管他叫陳皮梅。以後與大家相處,不免會發生口角,希望大家多多包涵。事實上陳君經常灑掃内外,服務熱心。和*圖*書大家感謝還來不及,那裡會與他口角。真是過慮了。
午夜花離開的時候,大夥在鐵道旁邊的老天橋替他餞行。酒過三巡,八仙擊碗而歌,聲震屋瓦,客人側目。老闆瞧著急得滿頭大汗,不住的嘆氣。最後午夜花表演了一支正宗「雨夜花」,迴腸盪氣。連老闆聽了都忍耐不住,傻裡傻氣的鼓起掌來。
三黃五帝在畢業時曾合照一幀留念,大家也曾戲言十年以後要再聚在一起照一張相。趙某人還肉麻兮兮的在照片上面寫道:「就是我們能無視眼角的紋,但是,到那兒去找十年前的那一朵雲呢?」事實上,不但是雲找不到,十年以來,當年的室友竟一個也不曾重逢過呢。
有一天熄燈以後,大家的性學術討論會正開得起勁。黃老大福至心靈,去把隔壁的教官大人請來列席指導。教官大人恭聽完畢咱們的「八」家爭鳴、「八」花齊放以後,連連搖頭,自嘆不如,從此對本室肅然起敬。尊稱本室有三「黃」五帝,個個學問了不起,尤以黃老大為箇中之最,是為「黃天霸」云云。
陳皮梅現在在田納西的一所專科學校教書,聽說方圓數十里之內,只此一家老中,別無分號。不知道老陳洗澡的時候還唱不唱:「夜,留下了一片寂寞。這裡,只有老中兩個」?孫行者在密西根念完書後已回國服務,現在已擔任系主任了。老孫見趙老大討不著老婆,不但同情之心不油然而生,反而來函取笑說叫鄙人耐心再等五年,等他的大千金長大了,收個老女婿。真令人吐血。黃天霸在八人之中最早出國,一去就無音信,至今下落不明。不知老黃對性教育是不是還在繼續研究?在這個白人世界,他老大想以「黃」稱霸,還真是不容易呢!午夜花夜路走得多遇見了鬼,出國回來後與舊日哥們陌如路人。真希望那一天午夜花塵盡光生,豁然貫通,大夥兒再到天橋飯店相聚,把個「雨夜花」唱他個震天價響,天翻地覆呢!木瓜在芝加哥幹工程師,當年連女孩子的手都沒碰過的,現在已是二女一男的爸爸了,倒真是無師自通。加利騷在https://m.hetubook.com.com賓州教書。聽說他老大初來美時吃過同胞的苦頭,現在已打入洋人的「高級」社交圈,不大願意與老中來往云云。趙老大不信這個邪,前年曾多方打探地址,巴巴的去函問候,他老大回了一封祕書打的英文信,實在騷得離譜。歐羅肥現在在蒙特婁幹一個什麼農業主任,因為與趙老大有點騷氣相投,所以常常魚雁往還,對罵一通;上週趙老大與歐羅肥通電話,提到想以畢業十年為題,自說自畫一番。他老大聽到以後,十分猴急的寄來新詩一首,想要濫竽充數,在趙某人的大作裡湊上一角。念他意思真誠,勉予姑准。歐羅肥詩如其人,拖泥帶水,十分肥胖。經趙某人斬頭去尾,錄之於下。並以此文紀念八仙當年「同居」的一段因緣。同時也願意以之與同屆離開校門的校友共勉。詩的名字是「祖國」。
時間過得真快,當年的毛頭小伙子,現在都是卅幾歲的人了。想想大家在一起歡笑的時光真好像是昨天一樣。今年是我們這一屆畢業的十周年紀念。人生能有幾個十年呢?我們這一屆的校友,大部份都來到了美國。令人高興的是大家在職業和家庭上都有了基礎。令人耿耿於懷的,大部份都已經入了籍。這只能怪當年的校長在頒訂校訓「敦品勵學,愛國愛人」的時候,對這個「國」字沒有詳加詮釋,到底是指的那一國吧!
妳是
清曉待發的帆
我是天涯飄泊的嵐
我要癡癡地纏在的後邊
催妳向前
日日月月
歲歲
年年
木瓜在學校攻讀的是替牛豬做|愛的學問。有一天,不知是觸景生情,還是吃錯了藥,熄燈後睡不著覺,燃起一枝菸,悠悠的說:「想想也悲哀,白白的活了半輩子,連女孩子的手都沒有碰過。」聲音極為悽慘,全室聞之莫不惻然動容。黃天霸於是義不容辭,立即鼓起如簧之舌給木瓜來上一段機會教育,傳授一點碰手之道。黃天和圖書霸正自蓋得天花亂墜,木瓜床上早已鼾聲大作,正自養足精神,準備明日下課打籃球去也。趙老大當年曾有名詩嘆曰:「多情灑妞媚眼眨,我耍性格不睬她,妳啥心思都白花,老子外號叫木瓜。」
午夜花晚上睡得晚,早上可是起得早。一起來例行公事必要在走廊上做早操。
很久以前,基隆路曾經泥濘過。
歐羅肥睡在左邊靠窗的上舖。當春暖花開的時候,清風輕拂,綠綠田畦會迎窗撲來陣陣水肥清香。歐老大因為近水樓台,得天獨厚的關係,所以人兒長得水水肥肥的,十分福氣;歐羅肥面孔雖然帶點嚴肅,但是腦門子裡非常的詩情畫意,對於談情說愛的學問有獨到的研究。可惜走火入魔,光說不練,成了天橋的把式。每當良辰美景,花前月下,只能混個正襟危坐,口沫四濺,胡蓋一通。把好好一個香格格蜜斯蓋得頭昏腦脹,愁眉苦臉。寶貴青春都被白白的浪費掉了,大呼上當不已。
黃天霸是天字第一號蓋仙。農工商賈,醫卜書畫,無所不通,無所不曉。天上的事知道一半,地下的事全部知道。其發言也,國、台、英語雜用,滔滔然如黃河之水天上來,令人招架不住。其宏論也洋洋大觀,真是罄竹難書。不過絕大部分不適宜十八歲以下未成年人觀看。所以趙老大也不便在此多話,免得言多必失,替黃天霸背上這個「黃」鍋,那真是跳到「黃」河洗不清了。
孫行者是本室最窮的一個老包,卻也是本室唯一一個從不哭窮的老包。按照負負得正的定律,趙子曰:「窮而不窮,富也。」所以孫行者是一個富人。
左邊靠門的下舖睡的是黃天霸。黃老大說我國的教育制度不夠健全,缺乏性教育。大學生的性知識水準比不上外國的幼稚園。(他怎麼知道?)所以等到他老大當了權,要大刀闊斧、痛加改革云云。黃老大又說三個正常的臭男人混在一起吹牛,卅分鐘後話題不轉到風花雪月上去,那麼太陽就要從西邊出來,電線桿也要發芽了。太陽每天總是從東邊出來,電線桿也沒有發過芽,所以每次黃天霸大開黃腔的時候總是理直氣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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