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七 逃遁
第二年，對這個少女是比較愉快的空閒歲月。Ｆ夫人很漂亮、優雅、富有。她有毛皮衣和珠寶。她的藏衣室裡，有許多吳爾斯（Worth）裁製的衣服。客廳裡掛著她穿戴晚禮服的肖像。這段休息時間，瑪妮雅變成一個旁觀者。她接觸到那些一個奢華的女人用財富買來的魅人的東西。這是瑪妮雅生涯中從不曾擁有的。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接觸這種生活！Ｆ夫人很慈善、且易於相處。這個夫人為「優雅的斯克羅德夫絲卡小姐」所迷惑。她誇讚她，並邀請瑪妮雅參加所有的茶會和舞會。
……我一心只想著復活節！腦子裡充滿計畫，它像火一般地燃燒著我。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妳知道，妳的瑪妮雅在年邁時會變成一個神經錯亂的人……。
我向妳抱怨有關赫拉、約瑟夫、父親以及我自己黯淡的未來。我的心這樣愁暗、悲傷，我覺得我多麼不該告訴妳這些事來傷害妳的幸福。因為妳是我們之中唯一擁有人們所說的幸運者。請寬恕我，可是，妳要知道，這麼多事使我傷心，以致我無法很愉快地寫完這封信。
儘管布蘭妮雅堅持、爭辯，不幸，她缺少決定性的論據。她太窮付不起妹妹的旅費，無法強制她搭上火車。最後她決定瑪妮雅在Ｆ夫人的聘約期滿後，留在華沙和父親同住一年。因為父親最近辭去了史托治尼茲感化院長的職務。瑪妮雅要教書存夠了錢，她才去巴黎。
「我不會離開太久的……。兩年，最多三年，我一完成學業，通過考試，就要回來。我們又可以住在一起。不再分離……對不對？」
瑪妮雅給卡西亞的信 一八八九年三月十三日
再過五個星期就是復活節了……。
親愛的布蘭妮雅：
瑪妮雅在斯芝基的工作已接近尾聲，一八八九年「聖．約翰日」（St. John's Day）以後，Ｚ府就不再需要她幫忙了，自然她需要另謀他就。這個年輕家庭教師已看準華沙某一個有錢的大實業家Ｆ府宅邸。無論如何，那將是一個改變，一個瑪妮雅非常渴望的變化。
這個醫科女學生的信裡，也帶來巴黎其他的消息。她努力研讀，很成功地通過了考試，同時她也在戀愛，對方是她的同學卡西米亞．杜魯斯基（Casimir Dluski）。他是一個聰明、英俊、高雅的波蘭人。他唯一感到困擾的就是不准滯留在俄屬波蘭境內。如果他回到那裡，就會被送往西伯利亞去充軍。
斯芝基，還有甜菜園，再見了！在友善的微笑中，她和Ｚ府雙方都顯得太友善了，hｔtps://www.ｈｅｔuｂｏok•com.coｍ瑪妮雅離開Ｚ家，她被釋放了。她很高興能回到華沙，又呼吸到故鄉新鮮的空氣。後來她又離家，搭火車到陰沉的波羅的海濱底若伯特，她要去那兒找她的新雇主。
瑪妮雅給布蘭妮雅的信 一八九一年九月二十三日
瑪妮雅給卡西亞的信 一八八九年七月十四日
假如布蘭妮雅不曾用電報回答，那是因為電報是一種過分浪費的奢侈品。如果瑪妮雅未曾衝進一等火車，那是因為她必須節省地來策畫這次大別離。她把自己所存的盧布倒在桌子上。父親在最後的時刻，給她增添一筆對他老人家來說是相當重要的款子，於是她開始審慎地籌畫著。
突然，躊躇不安的心情使她痛苦、激動。她只說一些幾乎是託辭的溫柔而懦怯的話語，她吻別了父親。
雖然瑪妮雅在夜晚顯得這麼興奮，白天外表上卻裝得很安詳。她隱藏起急切的焦躁，她希望在最後和父親親近的生活中，父親能過得快樂、恬靜。她為哥哥的婚事忙碌，為赫拉找職業，也許比較自私的懸念促使她遲遲不能決定啟程日期的原因是：她認為自己仍在愛卡西米亞．Ｚ。雖然她感覺有一種迫切的力量驅使自己前往巴黎，然而想到幾年流放的生活，她不得不感慨係之了。
我溫柔地擁抱妳，下一次我一定寫得快樂，更長一點，我今天對這個世界感到怏怏然。用柔情蜜語想我吧，也許我在這裡也會感受到呢。
……現在，布蘭妮雅，我求妳給我一個肯定的答覆。請妳決定能否讓我住妳那裡，因為我現在就可以走了，我有足夠的錢支付我的費用。因此，如果不會剝削妳太多，而妳能供我食宿，請妳寫信告訴我妳能辦到。那將是多麼快樂的事。它會讓我從今年夏天所遭受的殘酷考驗——這個將會影響我終生的試煉裡恢復精神——但另一方面，我也不想勉強妳答應我的請求。
「如果你找不到一個澄清我們情況的法子，也不該由我來教你吧！」
我很高興得知妳的卡西米亞很好，如果妳們每個人都有一位卡西米亞，那將是多麼有趣呀！
晚間汽笛聲響徹四周，舊鐵叮噹作響，這列四等客車駛過德國。瑪妮雅蹲伏在摺椅上，雙腿用被子裹起來，不時小心清點堆在身邊的行李。她品嚐到神聖的喜悅。她緬懷往事，她想到這期待已久的、魔幻般的啟程，她試著要想像未來。她謙遜地想著她要趕快再回到故鄉來，她要找一個舒服的小地方教教書……。
瑪妮雅把重物放在車廂的繩網內，她在狹長堅硬的長椅上佔到一個座位。瑪妮雅步入月臺。她穿著一件寬大、絨毛已經磨光的外衣，兩頰緋紅，今天她的灰眸閃著異樣炙熱的光輝。她看起來多年輕！
因為妳快要有孩子了，也許我能對妳有所幫助。無論如何，寫信告訴我怎麼決定。假如我能去，告訴我，告訴我要通過何種入學考試，以及學生註冊的最後日期。我為自己熱望離開這裡而感到異常擔憂，以致除非得到妳的答覆我不能說別的事。求妳立刻給我回信。我把我的愛給妳們兩個人。妳可以隨處安置我，我發誓不會麻煩妳，或給妳惹來不安。我求妳坦白地答覆我。m.hetubook.com.com
可是妳，布蘭妮雅，我求妳鼎力帶領約瑟夫。至於妳覺得懇求那位有能力解救他困境的Ｓ夫人，並不是妳的職責，妳也要克服那種感覺。畢竟聖經上說過：「敲門吧，門就會為你而開」。縱使妳會被迫犧牲一點自尊，但這又何妨？誠懇的請求是不會冒犯任何人的。假如我能知道怎樣寫那封信該多好！妳一定要證明那不是一筆大款子，只要幾百盧布，約瑟夫就能住在華沙研讀和實習了。妳要說他的未來全靠它。妳要強調沒有這個幫助，他優異的才能就會毀棄……。總之，妳什麼都要寫，寫得長些，因為，親愛的布蘭妮絲卡，妳如果只簡單地向她借錢，她勢必不會把這事放在心上，那不是致勝的法子。妳甚至會覺得這麼做太討厭了，但有什麼關係，只要目的達到，這算什麼呢？況且，這難道是很苛刻的要求嗎？世人不是有比這更討厭的嗎？藉這個幫助，約瑟夫必能成為社會上有用的人。相反地，如果他去鄉間，他就完了。
「是的，我的小瑪妮絲雅，」這個教授用沙啞低沉的聲音說，他用手臂緊緊環抱這個女孩兒。「快點回來，努力用功，祝妳幸運！」
不久，主人、孩子們和家庭教師一行都回到華沙定居下來，度過冬天。
她突然放聲大哭：她向布蘭妮雅呼救求援。
這是護照用的，那是買車票的。乘坐在俄國和法國最便宜的三等火車票——從華沙到法國——這簡直是天真的想法。感謝上帝，在德國境內有四等鐵路客車，沒有車箱，幾乎和貨車一樣簡單，四周由長椅團起來，中間空地放一張摺椅，使乘客不致傾覆。
床墊寄出去，衣箱掛號了。剩下的是，這個旅行者所要攜帶的煩人的小包裹。旅途上隨身帶著：火車上三天的食物和飲料，一張德國客車上的摺椅、書籍、一小袋牛奶糖、一條棉被……。
我沒有多少時間可以在這個實驗室工作。〔瑪麗．居禮日後這樣寫〕我平常只能在晚飯或星期天去，這時間只有我一個人在。我想重新做一下物理或化學論文裡所描述的各種實驗，有時會產生預想不到的效果，而常常出現的意外成功會帶給我鼓舞。有時，我也會因為缺乏經驗引起的阻礙或失敗，而沉入沮喪的深淵。總之，我費心學習到的東西，進展既不快速也不容易，可是我在這些最初的試驗中發展了我對實驗研究的趣味。
……現在輪到妳，我的小瑪妮雅，妳也要為自己打算了。如果妳今年能積上幾百盧布，明年就可以到巴黎來和我們同住，食宿不必擔心。但妳必需有幾百盧布做為在索本大學的費用。第一年妳將和我們住在一起。第二年、第三年當我們不在這裡，我發誓父親將不顧一切支持妳。妳一定要做這個決定，妳已經等得太久了。我保證妳兩年就可拿到學士學位。好好考慮，儲些錢放在安全的地方，不要借給別人，或者趕快把它換成法郎，因為現在兌錢的利率高，以後也許會降低……。hetuｂｏoｋ.com•cｏｍ
……我的旅途很順利，不像我預感那麼糟……。沒人搶劫我，也沒人意圖這麼做。我換乘五次車都沒搭錯。我把所有的臘腸都吃光啦，小餅和牛奶糖就夠多了。一路上我都有親切的保護人，他們使我感到很愜意。為了擔心他們會依禮吃了我的食物，因此我並沒有拿出來給他們看。
蟄居鄉間和在Ｆ家的浮華生活之後，瑪妮雅回到她所熟悉的氛圍中。在故鄉，有年邁的斯克羅德夫斯基教授，能激起她心智的有趣談話。「流動大學」秘密的門又為她開放。這是無比的喜悅，又是何等重大的事！在瑪妮雅生涯中，這是她第一次進入實驗室。
她絕對沒有想到，當她走進這節火車，她終於在黑暗和光明，卑微和壯麗的生活之間有所抉擇了。
大家也許會想到滿懷感激的瑪妮雅，一定會立刻給姐姐回信，說她很高興，就要動身前去。事實不然，幾年的流放和孤獨的生活，雖然不曾使這個傑出的女孩變得乖戾，但卻使她有了遲疑不決的毛病。她自願犧牲的惡魔，使她坦然地放棄這種命運。因為她已答應和父親一起生活，她想幫助姐姐赫拉，哥哥約瑟夫，瑪妮雅再也不想去了。這裡就是她如何回答布蘭妮雅的信。
一八九一年九月，瑪妮雅前往喀爾巴阡山的捷可朋度假，她要在那裡會晤卡西米亞．Z先生。斯克羅德夫斯基先生寫信給布蘭妮雅解釋當時的情形：
我一向是很蠢的，現在如此，以後一輩子也是。要不然，用現在的話就是說我一向不是，現在不是，將來也不會是幸運的。我夢想去巴黎就像抱著贖罪的心情一樣。但我想去巴黎的希望已經消失了。現在機會給了我，我卻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不敢向父親說明，我相信明年我們要在一起生活的計畫是他所渴盼的，而他不會放棄這個計畫。我想在他垂暮之年給他一點幸福。另一方面，當我想到要毀棄我的才能時我就心碎。這些才能多少總是有點價值的。事實上，我答應赫拉一年內要把她接回家，同時在華沙為她找到工作，妳不知道我多麼為她難過。她永遠是我們家中未成年的小孩，我感到照顧她是我的責任。這可憐的小傢伙也的確需要如此……。
但是兩度在捷可朋山間的散步，使這兩個年輕人彼此之間有了說明。當這個學生把他的猶疑、恐懼反覆地告訴她，瑪妮雅再也不能忍受，她斬釘截鐵地說：
斯克羅德夫斯基先生領到一筆養老金之和-圖-書後，開始尋找一份能賺錢的差事。他希望能幫助自己的幾個女兒。一八八八年四月，他找到一份困難和吃力的工作。斯克羅德夫斯基先生在華沙不遠的史托尼茲一所感化院裡當院長。在這兒除了能多拿一點薪俸以外，整個氣氛和周遭的環境都是令人不快的。這年邁善良的人就在這裡工作，每個月他盡快地寄給布蘭妮雅一點費用。
瑪妮雅當家庭教師，轉眼已過了兩年的時光。那真是單調乏味的歲月，工作繁重而收入菲薄。沒有什麼歡樂，卻有一件令人傷心的事。可是現在這個少女，卻在這一成不變的生存悲劇中不知不覺地開始轉動。在巴黎、華沙、斯芝基，有許多表面上看來微小的事情，每一樣都改變了瑪妮雅命運中注定要扮演的神秘角色。
布蘭姆雅首先叫瑪妮雅不要寄錢給她。其次，她要求父親從給她的四十盧布中拿出八盧布，做為慢慢償還她由小妹那裡得來的錢款。從此瑪妮雅的積蓄從零開始遞增。
布蘭妮雅給瑪妮雅的信 一八九〇年三月
這個女孩斬斷這條仍然繫住她的微弱的鎖鏈。她停下來抑制住自己的急性子，她計數著這些年來她忍氣吞聲的艱苦生涯。她離開女子中學已經八年，出來當家教也六年了，她不再是眼前展現一片前程的青春少女，再過幾週她就二十四歲了。
瑪妮雅從華沙寄給布蘭妮雅的信 一八九〇年三月十二日
有實際經驗的布蘭妮雅，她的建議是不會被忘記的。攜帶日常生活必需品，在巴黎可以省去預想不到的開支。瑪妮雅的床墊、寢具、被單、毛巾老早就用貨車寄去。她那很牢實的亞蔴衣衫、衣服、鞋子和兩頂帽子則攤集在一張長椅上。這些東西旁邊，放著唯一買來的一個華美的木製衣箱，這木箱是棕色的，容積很大，而且張著口。它看起來非常粗俗，但很緊實，在那上面，這個女孩把自己名字的縮寫深地用大黑字母寫著：Ｍ．Ｓ。
親愛的斯克羅德夫斯基先生，打從心裡不願意看他的瑪妮雅，他的心肝寶貝兒，到那廣大的世界中去冒險。他寧願隨便有什麼事情使她留在波蘭，譬如說和卡西米亞．Ｚ先生結婚。
妳邀她到巴黎，這是她始料未及的，這會帶給她一股熱望並增添了她的不安。我能感覺得出她願意接近科學源泉的那股力量和對它所懷抱的希望。不過目前的情況並不好，最重要的，如果瑪妮雅回到我這裡而沒有完全康復，我會反對她離開，因為在巴黎冬天的氣候對她不利——不必說，也不必考慮她離開我會使我感到痛苦的事實。這最後的考慮還是次要的。我昨天寫信給她，想鼓起她的精神。如果她留在華沙，縱使找不到教職，我也一定會有足夠維持她和我生活一年的費用。
在斯芝基旅舍避暑勝地的生活並不太有趣，瑪妮雅在信裡說：「在庫哈地方整天看到同樣的人。他們只談論衣著和其他類似有趣的事物。天氣很冷，每個人都待在家裡。Ｆ夫婦和她母親，都是這種脾氣。假如能夠，我真想躲到老鼠洞裡去。」
Ｆ夫婦到車站來接我。他們人很好，我覺得他們的孩子也很可愛。萬事看來都很順利，事實也該如此。和*圖*書
那是座落在郊區克拉可夫斯基大道六十六號，種滿紫丁香的天井深處的一個二樓小建築物。從窗子上可以吸取到陽光。瑪妮雅的一位堂哥約瑟夫．勃古斯基主持一個勉強可誇稱為「農工博物館」的研究所。這個故意虛飾和含糊不清的稱號，只是做為對付俄國權威的廣告牌。「博物館」的名稱不會引起他們的懷疑。在博物館窗子背後，沒有人會去阻撓對波蘭青年所施行的科學教育。
忽然，有一天來了個晴天霹靂，郵差送來一封寄自巴黎的信。這張寫在正方形紙上寒傖的短箋，是布蘭妮雅在手術教室中課間休息的當兒草草寫就的。這個慷慨的女孩答應瑪妮雅明年住在她的新居裡。
對我來說，那是一個很重要的日子。因為我將來的命運就要在那天決定。我除了Ｆ家，另外還找了一個差事。我正為兩者的取捨而躊躇，不知怎麼辦才好。
深夜回到家裡，瑪妮雅會後悔離開那些靜電計、實驗管和精密的天平。她卸下衣服，躺在狹長的床板上，但不能入睡，一種不尋常的亢奮使她不能入寐。她長時間不穩定的使命現在已經活起來。她被蒙召去服膺一個秘密的天命。她忽然進入一種急遽的鞭策之中。當瑪妮雅靈巧的手，拿起「農工博物館」中的實驗管，她像魔幻般又再度回到童年時代專注的記憶，回到父親放在玻璃盒裡那些不動彈的物理儀器。那些她在曩昔的年月中老是想拿來把玩的東西，她再度跟生活的絲線連結起來了。
在長期卻有點溫煦的戀愛中，瑪妮雅就像斯克羅夫斯基教授日後所說的一樣：「顯得桀驁和不馴。」
……如果一切如我們所預期，我決定在放假時結婚。那時，我的未婚夫將是一個醫生了。我也將考完最後一次考試。我們要在巴黎再待一年。這段期間內，我得通過所有的考試，然後我們就要回波蘭。我看不出我們的計畫有那一件是不合理的。如果妳認為不妥，妳告訴我，記住，我已二十四歲，這不打緊，但他已三十四歲了，這是比較嚴重的。如果再苦等下去，那就荒謬了。
瑪妮雅要在捷可朋逗留，十五日才會回來。因為她咳嗽得很厲害，而且又患了流行性感冒，當地的醫生說她如果不在那兒治好，將會拖延整個冬天呢，這個小傢伙！一定有一半兒是她的錯，因為她總是嘲笑預防，也從不按天候增減衣物。她寫信告訴我說她很憂鬱，我真擔心憂傷和情緒的不穩可能會損壞她的健康。而且她有一個關於未來的秘密要告訴我，但要等她回來之後才說。說實話，我知道那秘密和什麼有關，但我不知道自己該喜或憂。如果我的預想沒錯，一定是同樣的失望——來自那些帶給她憂傷的人們在等待瑪妮雅。如果那是依照她自己的感情去建立一種生活的問題，或者是使兩人幸福的問題，那麼也許值得面對它，可是實際上我是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