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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位充滿友情，善意而熟悉的容顏歡迎他們，克爾文爵士——這位享有盛譽的老人，把這對年輕夫婦的成功當作自己的事一般看待。他為他們的研究而驕傲，好像那就是自己的研究工作似的。他帶他們參觀他的實驗室，當他們沿路走的時候，他把慈父般的手臂輕放在彼埃爾的肩上。他帶著一種令人感動的歡悅，把從巴黎帶來給他的禮物出示給同事看。那是一位真正物理學家的禮物，那是一少量封閉在玻璃管中貴重的鐳。

這種幾乎不屬於世俗的冷漠，曾深深影響了瑪麗。然而在她整個生涯中，她很顯然地在逃避讚譽，並非為了模仿或服膺她的夫婿。這種對聲名的征戰對她來說，不是一種主義，而是一種本能。一種不可抑制的羞怯，痛苦的畏縮，使得那些好管閒事的眼光一落在她身上，她就立刻凍結，甚至感到不安而引起暈眩和身體的不適。

「您願意我把您介紹給希臘國王嗎？」

贈款分給波蘭的許多學生、瑪麗一位童年朋友、實驗室許多助理及一位賽維爾需要經濟幫助的女學生……。她又在記憶中找到一位異常貧困的婦人的名字——尚得班小姐，她曾一度熱心教過瑪麗法文（現在是克羅夫絲卡夫人）。她生在法國德比，但嫁到波蘭，而後定居在那裡。她最大的夢想就是希望再看到她出生的故鄉。瑪麗寫信給她；邀請她與法國來，接她到家裡來住，並給她從華沙到巴黎及由巴黎到德比的旅費。這位老婦人後來噙著熱淚，敘說這件帶給她不曾預想的無比歡樂的事情。

彼埃爾．居禮給奧里威利烏斯教授的信　一九〇三年十一月十九日

「我簡直不敢想像有這些珠寶存在，」晚上，她卸裝時對彼埃爾說：「它們多美麗呀！」

但未來的榮譽與彼埃爾和瑪麗所從事獻身的工作甚少相干，榮譽飛到這兩位偉人身上，以整個重荷馱壓著他們，企圖阻撓他們的進展。諾貝爾獎的公布，吸引了無數人們，包括男女、哲學家、勞動者、教授、商人、社會人士的注意力，使他們投注在這一對從事研究工作的夫婦身上。成百萬的人們給予居禮夫婦熱情，可是他們也要求多少的保證作為交換！這兩位科學家所預付的利益，用作發現的智能資金，用以抗衡邪惡的助力——這一切都不足以滿足他們那些人。他們把仍處於萌芽階段的放射能，囿限在那些已獲勝利的國度。他們毋寧說是沉醉在放射能誕生的如畫般的細節裡，而不是汲汲於幫助它發展。他們希望闖入這一對令人驚訝的夫婦底生活當中——他們的雙重天才，澄澈的生涯，以及一種完全大公無私的生活已經創造出一個傳奇。人們對居禮夫婦的尊崇，對他們的偶像——也是犧牲品的生存加以搜尋，這剝奪了這兩位科學家唯一想保有的寶藏：沉思和安寧。

這些就是瑪麗獲得諾貝爾獎十三天後的心境。反過來說，十三天的過程中，全世界也有一項重大的發現，他們發現居禮夫婦——一對「偉大的夫婦」！但是彼埃爾和瑪麗並沒有置身在這兩個新的角色中。

眼見逃脫已無可能，她便拋開這種念頭，她用簡短的文句回答對方質詢的問題。是的，彼埃爾．居禮和我曾經發現鐳。是的，我們將繼續我們的研究工作……。

她在讚賞的人們，或在當代的有力人士之前——他們現在待她如同一位女王——她跟丈夫一樣，只表示驚駭、疲倦和厭煩。最重要的是多多少少掩住了厭倦，那種令人粉身碎骨、致命的厭倦。當人們拿她的發現和天才當作閒談的話題，這種厭倦把瑪麗拖垮了。

她也想到自己，她在克魯曼大道的寓所安設一個「現代化」的浴室。把小房間裡褪色的壁紙重新換貼。但她從來沒有想到為了諾貝爾獎的場合，要買一頂新帽。雖然她堅持彼埃爾離開物理學校，她自己卻繼續留在賽維爾教書：她愛她的學生，並感到自己夠強健，能繼續這個確保她薪俸的教席。

彼埃爾．居禮給查理．愛德華．顧約盧姆的信　一九〇四年一月十五日

當榮譽張開雙手歡迎他們，對這兩位科學家如此詳細列舉費用，也許會令人感到驚奇。我也許應該描繪那些好奇的人們，以及來自所有各國的新聞記者，和他們包圍居禮夫婦的住屋以及座落在羅孟街木棚的情形。我也該計算堆積在大工作桌上的無數封電報，以及好幾千篇在報紙上發表的文章，或描寫這兩位物理學家如何在攝影記者面前擺出受獎者的姿勢。

以彼埃爾原來脫俗的性格來說，聲名的襲擊與他一向所信守的原則形成衝突。他憎惡階級制度與等級之分，他發現在一班之中一定要有「第一級的人」，實在是荒謬可笑的，而那些成人所領取的獎章，對他就像學校頒給孩子的獎章一樣是多餘的，這種態度使他拒絕「榮譽勳章」。同樣，他在科學的領域裡，也抱持這種態度，他毫無競爭心，在「發現的競賽」上，他能平心靜氣地被他的同僚擊敗。「如果我沒有發表這樣那樣的研究」，他總習慣這樣說：「既然由別的人發表了，這又有什麼不同呢？」

我幾乎可以說這些書信所敘述的痛苦，憤懣不安，厭世是不會讓人誤解的，這一對物理學家夫婦喪失了他們內在的和平。

居禮夫婦兩人都沒有出席大會。法國公使以他們的名義，從瑞典國王手中接受獎狀和金牌。由於過勞加上健康受損，彼埃爾和瑪麗不敢在仲冬時際作長途旅行。

榮譽是一面使人驚異的鏡子，它像遊樂園的凹面鏡，有時是忠實的，有時是歪扭變形的。它把無數揀選者的形影投映在空間，把最細微的姿態用拙劣的模仿方法加以捧場。居禮夫婦的生活供給摩登的「酒館」許多寫生畫的題材。當報紙刊載居禮夫婦曾意外地遺失貯存的一部分鐳，蒙特瑪一個劇場立即在一齣小型喜劇中，演出他們關閉在他們的木棚裡，不允許任何人進去，在那兒清掃地板，在舞臺的每一個角落可笑地踩踏並尋找那遺失的物質。

（瑪麗後來寫道）：這種踰越我們力量以外的努力，造成疲勞的結果，以及我們工作上不能令人滿意的物理條件，因為聲名的侵入增加了這種困倦。這種對我們自願信守的孤獨底破壞，是我們真正受苦的原因，而一切災難的結果都發生了。

在這冊黑皮帳簿上，我們可以找出其他一些節省支用的痕跡。它裡邊記有送錢和貸款給彼埃爾的長兄和瑪麗的姐姐們——這些慷慨大方的款項，由於它們受惠者極度的謹慎，使之減少到合適的配額。另外也有多項捐款，捐給好幾個科學社團。

在看過這些正式禮儀上的文字之後，我們應該引錄另一封信——讓人出乎意料和驚奇的信件，那是瑪麗用波蘭文寫給她哥哥的一封信。這日期值得我們注意，一九〇三年十二月十一日，斯德哥爾摩公開大會的翌日，光榮的第一天！這時瑪麗該會為她的勝利而陶醉，她的冒險的確是不平凡的，在艱難的科學領域裡，沒有一個婦人曾經博得這樣的聲名。她是第一個人，而且也是當今世界上唯一最負盛名的女性科學家！

幾天後，居禮夫婦回到他們的木棚中。他們在倫敦建立了誠摯的友誼並籌畫各種合作的方案。不久，彼埃爾和他的英籍同僚帝瓦爾教授，發表有關鐳溴化物發射出氣體之研究成果。

奧里威利烏斯教授給居禮夫婦的信　一九〇三年十一月十四日

瑪麗一點也不大事驚擾，她巧妙得宜地做這些崇高仁慈的事。她不做無節制的施捨，也從不以一時的興致任性從事。她決心在她有生之日，幫助那些需要濟助的人。她希望能依照她的方法做，以期能夠永遠這樣持續下去。

在另一封信裡，談到她唯一關心的鐳時，她寫著：

居禮夫婦，他們一向喜歡過一種像「蠻荒人的生活」。現在更有別的理由要尋求孤獨，他們要避開這些好事的人群。他們甚至常在荒涼的鄉間出沒。如果他們必須在鄉間過夜，他們就在鄉村的客棧中登記假名。

她同時揮揮她的涼鞋，並在石頭上拍擊，將沙子整個傾倒出來。接著又把涼鞋穿回美麗的岩石和草叢搔摩過的雙腳上。這真是新聞記者千載難逢的良機！是在最幸運的機遇下，從生活中截取寫生的一種「真實」的情景……。這位能幹的記者很快地利用這個機會，想了一些不很一般性的問題來質問。他多麼希望能夠知道一些私事，關於瑪麗的少女時代，研究方法，或者是一個婦人獻身研究工作的心理！

瑪麗．居禮給約瑟夫．斯克羅德夫斯基的信　一九〇四年三月十九日

一九〇四年一月二日，匯來幸運支票，署名在哥比林大道的銀行分行領取。這一對夫婦在那裡貯有一筆小款子，彼埃爾最後得以辭去物理學校的授課。之後，他以前的學生——一位卓越的物理學家保羅．郎芝萬接替了這個職位。居禮夫婦以自己的費用僱用一名實驗助手，這樣比等待渺茫的大學答應的共同合作者要來得輕快簡便。瑪麗以貸款的名義把二萬奧國銀幣貸給杜魯斯基夫婦，用以協助他們正在初創的療養院。這筆小財產所剩餘的部分，不久因為得奧斯里斯獎五萬法郎而膨脹——此獎一半頒給瑪麗．居禮，一半頒給伊卓德．布藍里，但又被法國公債與華沙市證券所分割淨盡。

彼埃爾．居禮給查理．愛德華．顧約盧姆的信

法國曾頒給他們某些科學獎，彼埃爾於一八九五年獲普蘭特獎，一九〇一年獲拉卡茲獎，瑪麗曾三次獲得吉格納獎。可是當一九〇三年六月，英國皇家學院正式邀請彼埃爾作有關鐳的演講時，他們光輝的榮譽仍未降臨。這位科學家帶著妻子一同前往倫敦，參加此一盛典。

她的生活，也為種種義務填滿，使她不能毫無用處地浪費一點精力。居禮夫人同時負荷新研究工作，管家，母親和教書等一切的重擔，她像一個走鋼索的藝人，在艱難的道路上摸索前行，只要再多扮演一個「角色」，她就會失去平衡，從繃緊的繩索上摔跌下來。作為妻子、母親、科學家和教授，瑪麗幾乎再勻不出一秒鐘來扮演「知名婦人」的角色。

「伊蓮很喜歡她那個新的大辨士！」他下了個結論似地說。

那是一種幼稚的希望，瑪麗升格為「著名的居禮夫人」，偶而也會感受到幸福的況味。但那只有在她實驗室中安靜的時辰，或在她自己熱愛的家中才能體味得到。日復一日，她變得愈愁黯、愈漠然、愈寂闃無聞，以便逃避別人企圖把她牽引到舞臺上，並避免成為她從不想要自己充當的一個「明星」。有很長的幾年間，她對走近她的那些不知名的人士，他們用一種堅持的口吻問她：「您是居禮夫人嗎？」她卻以一種冷漠的語調，帶一點兒恐懼的抽搐，她泰然自若地宣稱說：「不，你弄錯了。」

她穿著黑衣，只在頸項處開一個小口。她為酸性所浸蝕的雙手空空的，甚至連一隻結婚戒指也沒有戴。坐在她旁邊的那些婦人坦露的胸頸上，閃爍著大英帝國最漂亮的鑽石。瑪麗帶真摯的快樂看著這些珠寶，她也驚異地注意到平常總是心不在焉的丈夫，他的眼光也凝視著她們的項鍊和鑲嵌著寶石的項圈。

在無數的軼事中，有一件事足以很漂亮地概括了居禮夫婦對彼埃爾所謂的「好運的恩寵」的反應。這對夫婦曾應盧貝總統的邀約，在愛麗榭宮當晚的饗宴中，有一位夫人走近瑪麗並問她。

瑪麗用她柔和的聲音，以無邪有禮而誠懇地態度回答：

這一次是來自瑞典管絃樂的指揮者在指示信號。一九〇三年十二月十日，斯德哥爾摩科學院在「公開大會」中宣布，今年諾貝爾物理獎為了他們在有關「放射能」的發現，一半頒給亨利．柏克勒爾，一半頒贈居禮夫婦。

而木棚也晉升到榮光之中。

我不想這麼做，我知道這些騷擾一開始就沒有帶給我雙親快樂。我不能在這些證據上尋找他們的滿足，我要在別的方面尋找。彼埃和圖書爾和瑪麗看到他們的發現的價值被瑞典科學院的會員賞識而感到快樂。他們也很高興發現在堆積如山的賀辭和熱情的問候中，也有來自少數他們所敬佩的人，他們近親的歡樂也感動他們。而七萬法郎能減輕日常工作的重荷也是他們所歡迎的。此外，人們這樣努力做的「其他」事情，它們常常是這樣卑劣，只給他們帶來痛苦與折磨。

當他的朋友來看他們，這位科學家指給他們看這個孩子高興在那兒玩的新玩具。

那個晚上，激起的熱情反應到翌日清晨，整個倫敦的人都希望一睹鐳的雙親。「居禮教授夫婦」被邀參加晚餐和饗宴。

盎格魯撒克遜人對他們所賞識的人是極其忠誠的。一九〇三年十一月，倫敦皇家學會有一封信，宣布對他們表示敬意，打算頒給他們一種最高的榮譽——戴維斯獎章。

「可是——嗯——自然，一切只要遵照您的意思，我悉聽尊命。」

但是他們最好的化裝，仍是他們自然的外表。看到這位頎長、襤褸、衣著粗率的男子在布列塔尼的窪路上，騎著自行車，有一位穿戴像農家女的年輕婦人陪伴著他，誰能想到他們就是諾貝爾獎的得主呢？

彼埃爾想到過去四年來，曾經拒絕過他的種種職位。他把下列事情列為光榮的一件事——公開對那唯一的機構，物理化學學校表示敬意。它曾在貧弱的方法下，以它自己的處置對彼埃爾的努力加以鼓舞和支持。後來在索本大學的一場演講裡，面對著一大群的聽眾，他敘說舊木棚的空無所有以及它的魔力。

他們曾一度隱居在簡陋寒傖的實驗室裡，可是依舊失敗，他們的研究和私生活不再屬於他們自己了。甚至那些最不敏感的記者，也懷著驚奇崇敬的心情——連他們的謙遜，也變得有名，並成為大眾的話柄。這些正好是最佳的報導資料。

瑪麗病了，她讓丈夫單獨去參加典禮。彼埃爾從英國帶回一個沉甸甸的金牌，上面鐫刻著他們夫婦的名字，他在克魯曼大道的寓所為金牌尋找放置的地方，他感到很難處理。他把它遺失，後來又找到了。最後，突然湧上一種靈感，他把它託付給女兒伊蓮，六歲的她，從未感到這麼快樂過。

居禮夫婦對聲名而起的厭惡，除了他們對工作的熱情或害怕浪費時間以外，還有其他別的來源。

彼埃爾和瑪麗由不同的路線，到達相同的逃避態度。人們會想像到，一起共同完成偉大工作的人們，在接受榮譽時可能採取不同的方法。彼埃爾可能抱持一種漠然的態度，瑪麗則可能很得意。可是並沒有這種情事發生，兩顆心魂，就像兩個頭腦，只有相同的氣質。他們在所有的考驗之後，這對夫婦也成功地通過這個試煉。在他們遠離聲名的世界裡，他們保持緊密地聯合在一起。

瑪麗．居禮給亨麗愛妲的信　一九〇四年　春

這個物理學家笑開了。

從補償方面來說，聲名應該帶給居禮夫婦某些利益才對。諸如講座啦，實驗室啦，共同合作者啦，以及長久以來希冀的貸款。可是何時這些好處才能降臨？他們焦灼地期待，一直延長下去……。

彼埃爾．居禮給喬治．顧依的信　一九〇四年一月廿二日

這時報紙除了彼埃爾和瑪麗的照片，（就是有關「一位漂亮的年青婦人，非常傑出而身材瘦削。」或者「一位迷人的母親，她擁有高尚的感性和對未知事物的好奇心」等等的報導），還有他們「鍾愛的小女」，那隻在餐廳火爐前捲作圓球狀的野貓的照片，也出現了動人心弦的描寫。報上述說那個小房子，那個實驗室，這兩個隱遁處的魔力和貧苦，始終是這兩位物理學家想為自己保留的。座落在克魯曼大道上的房子變成了「賢者們的住宅」，被描寫為「一個美麗的住家，遠離塵囂，在不為人知和寂靜的巴黎，它是這兩位偉大物理學家夫婦的幸福棲宿的寓所」。

她感到這位夫人無比驚詫——她也驚駭地注意到這位她尚未認識的夫人，事實上，她就是盧貝夫人。她紅著臉，呆楞著，慌亂地說道：

居禮夫婦曾毫無怨尤地忍受貧困，過度勞累甚至人類對他們的不公。現在卻第一次不自覺地流露出奇異的神經質。他們的聲名愈增，神經質愈趨厲害。

這些文字，出自一個曾經自動放棄財富的婦人，更具有一種特殊的價值。響雷般的聲名，報刊與群眾的讚辭，許多正式的邀請，來自美國方面設好的退路，瑪麗只帶著痛苦的嗟怨提到它們。這個諾貝爾獎，突然使彼埃爾．居禮和她成為一對有名的夫婦，可是在她的眼中，這件事只代表七萬法郎。那是瑞典科學家對他們的同僚居禮夫婦兩人研究工作的報酬。而接受這筆款子是「不違背科學精神」的，是減輕彼埃爾．居禮授課的時間和保護他健康的絕好機會！

這裡我們談到彼埃爾和瑪麗本質上苦惱的一個原因：法國是最後對他們的價值給予認定的一個國家。巴黎大學雖然終於為彼埃爾．居禮設立了物理講座，那等於是說拿戴維斯獎和諾貝爾獎作為必需條件。這兩位科學家為此深感黯然。來自外國的補償，證明了他們在種種絕望的條件下，曾經成功地探究過這種偉大的發現，這些條件看來並不會很快有所改變。

瑪麗給約瑟夫．斯克羅德夫斯基的信

瑪麗給約瑟夫．斯克羅斯夫斯基的信　一九〇三年十二月二十三日

這個婦人抬起頭，她用灰色的眼眸看著這位闖入者……。忽然她顯出了在報刊出現的千、百幀照片的樣子。那就是她！這位記者發楞了一會兒，於是他拿出筆記本在瑪麗身旁停下來。

以下是一封瑪麗述說這事的信。

我必須坦白承認，我一直很熱情地尋找某種對我認為很殘酷的律則底反抗。我原本應該很樂意感覺到這種令人驚訝的成功。對一位婦人來說，這是史無前例的一種科學上的榮譽，它會帶給我母親某些幸福的時刻。這種獨一無二的冒險，一定使它的女主人翁飽受長期ｈttps://wｗw•ｈｅｔｕbｏｏｋ•ｃｏｍ•ｃom的痛苦。依我看來，這確實太不公平了，而我理當著力在一封信的末端，在自信的當中，去尋找利己的誇耀，一種呼喊或一種勝利的嘆息。

演講的晚上，克爾文爵士坐在瑪麗身旁，她是皇家學院允許列席的第一位婦人。擠滿聽眾的講堂上，整個英國科學界的知名之士濟濟一堂：威廉．庫魯克、瑞列、阿威伯雷、佛烈德力克．布蘭威爾、奧立佛．洛奇諸位大公，帝瓦爾教授，雷．蘭克斯特、阿爾頓、Ｓ．Ｐ湯普遜、阿姆斯壯等人……。彼埃爾用法語以舒緩的語調描寫鐳的特性，然後他請求把房子弄暗，他要進行許多次驚人的實驗。在鐳底魔法下，他使放置於遠處的金箔驗電器放電，硫化鋅的幕上放出螢光，用黑紙包裹的照相板上顯出影像，而且證明這種驚異的物質能自動發散出熱。

「妳知道嗎？吃晚飯時，我無事可想，我發現一種遊戲，我在計算，假如用出席的每一個婦人掛在頸項上的那些寶石，可以造出多少個實驗室。當演說時刻來臨，我已算出一個天文數字的建築物。」

瑪麗．居禮給約瑟夫．斯克羅德夫斯基的信　一九〇四年二月十四日

這些盛大輝煌的款待宴席上，他們聽到別人對他們榮譽舉杯祝賀的聲音，他們以簡短的感激之詞來回謝。彼埃爾穿著他經常在Ｐ．Ｃ．Ｎ講課的那件舊得發亮的燕尾服，雖然他人格偉大，他給人的印象是他自己彷彿未曾置身其處，他難以了解這些頌詞是對他而發的。瑪麗不安地感到幾千個眼光注視著她，把她當作極稀有的動物，一種珍奇的現象，一位女性物理學家！

雖然瑞士是第一個對居禮夫婦提供值得他們接受的職位的國家——記住日內瓦大學的信函——然而他們最先的榮譽卻來自英國。

彼埃爾．居禮給喬治．顧依的信　一九〇四年三月二十日

瑪麗給約瑟夫．斯克羅德夫斯基的信　一九〇三年十二月十一日

一種長遠的誤解，使他們跟同情心轉向他們的群眾隔離。一九〇三年，也許是居禮夫婦生涯中最悲慘的時期，他們已屆臨憑藉經驗而把天才發揮到最大極限的年齡。在一個簡陋漏雨的木棚中，他們成功地完成了震驚世界的鐳底發現。但他們的使命尚未完成，他們腦海中仍含蘊著其他各種未為人知的財富的可能性。他們渴望工作，他們必須工作。

即使是最熟悉的人，也難於辨認他們。一位美國記者曾經聰明地跟隨這兩位物理學家的蹤跡，並在普魯杜發現他們。站在這兩個人租借的漁夫的小屋前，他感到迷惑。他是報社派來訪問這位著名的女科學家居禮夫人的。但在哪兒可以找到她呢？他必須向某人打聽以便找到她……。譬如說向這位赤足坐在門扉入口處的石階上，正在把摻進涼鞋中的沙粒搖出來的婦人打聽看看。

在那個瞬間，這個令人驚異的容顏轉開他。那簡單唯一的一句話，她時常重複而今已成為格言的一句話。它描繪出性格、生活、天賦——一句比一冊書含蘊更多內容的話——瑪麗把它做為這個談話的結束：「在科學上，我們必須關注的乃是事物，而非人際關係。」

「我看不出那有什麼用處。」

居禮夫婦謝絕會客，關閉大門，如今已成為歷史性。

這兩次光輝的短期旅行，一個玩著金牌的女孩兒，這就是現在逐漸接近全能和絃的交響樂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