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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禮夫人傳

作者:伊芙.居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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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十七 日常生活

第二部

十七 日常生活

教育部直轄教授團
每當週日午後,天氣晴朗的時際,這群人就聚集在庭園裡。瑪麗傍著伊芙的嬰兒車坐在樹蔭底下做針黹的工作,可是縫補並沒有使她和他們一般性的談話中斷。這種談話,對另一個婦人來說,是比用中國話的討論更富神秘性。
晚上,大部分時間,這一對夫婦穿著睡袍,趿著拖鞋,專心在閱讀科學刊物,或在筆記簿上用鉛筆做著複雜的計算。即使如此,在畫展上仍可看到他們出現。一年裡頭有七、八次,他們允許自己在音樂會劇場上消磨兩個小時的時間。
為了逃避那些好管閒事的闖入者,彼埃爾和瑪麗把克魯曼大道的寓所防護得像一座城堡。他們在裡面過著同樣單純隱遁的生活。家事的顧慮緊縮到絕對必要的程度。由一位管雜役的婦人掌管繁重的工作,還有一位什麼事都做的女傭料理一切的餐事,把菜肴送到食桌上。她帶著驚詫的神情瞪視這兩個奇異男女主人深思的臉龐,徒然地期待他們會對燒肉或搗碎的馬鈴薯,給予一點阿諛的批評。
這個新生嬰兒由一位保姆細心看護,她微笑和滑稽的樣子,給這位年輕婦人帶來生氣。這個小娃兒使她感到無比柔順的溫情。如同她曾經為伊蓮所做的那樣,她在一冊灰色記錄簿上寫著伊芙初期的動作和長出第一顆牙齒的事情。隨著孩子的發育,這個母親的神經狀態也逐漸平復,伴隨著生育所迫使的休息而來的鬆弛,使她不知不覺地對人生再次感到興味。她帶著一種已經忘懷的快樂走進實驗室的儀器面前,她很快地又在賽維爾女校出現。
我知道你希望這個痛苦的考驗將帶給我們國家某些好處。這也是布蘭妮雅和卡西米亞的見解,但願這個希望不致落空!我也這樣熱切地希望著,而且不停地思考著這件事。無論情況如何,我相信支持革命是必要的。為了這個鵠的,我會很快地寄送一些款子給卡西米亞,哎!我並不能給他們任何直接的幫助。
布蘭妮雅外表的穩靜,善感的心靈,多多少少驅散了瑪麗心中的憂鬱。當她再度離去,她留下了更多的平靜開朗。
彼埃爾.居禮給喬治.顧依的信 一九〇五年七月二十四日


我到現在仍未發現科學院有什麼用處。
對於他們天才的共同勞作的魔力,相互信賴之情和家庭愉快的氣氛,我是否已經很淋漓地描繪了呢?偉大與微細的思想、問題、注意和忠告,在一天的每一個小時裡,彼埃爾和瑪麗都是不停相互交換著。還有歡悅的恭維,帶著友善的責備。這兩個相埒的人物彼此深深傾慕,從未互相嫉妒過。他們保有一種工作同志的情誼,輕鬆而甜蜜。這也許是他們深摯情愛的最優美的表現。
談到在居維爾街的兩個房間是對彼埃爾最大的讓步時,她曾寫道:
這些彼埃爾死前五天寫的字句,說明了他們永不減弱的結合底優美和本質。每一樣工作上的進步,每一種失敗和成功,都使這對夫婦更緊密地結合在一起。

彼埃爾.居禮給喬治.顧依的信 一九〇五年九月十九日
這個世紀初葉,巴黎有一些傑出的演員。彼埃爾和瑪麗留心伊里諾拉.杜協偶然的演出。穆奈.蘇里的雄辯、莎拉.貝魯納的演技卻不如朱利亞.巴魯特和珍.葛拉妮耶自然的表演,或劉襄.吉多里的功力那麼令他們感動。
即使在為過分勞累的工作所重壓的時期,瑪麗仍留下一些時間來照顧孩子。她的工作迫使她把兩個女兒交託給僕人們,但一定要等她自己確定證明伊蓮和伊芙睡足、吃飽、梳洗好了,沒有著涼或任何病痛,她才能安下心。這種事情,甚至如果她稍不留意,伊蓮也知道怎樣去提醒她。伊蓮是個任性的孩子,她妒忌想獨佔母親,一點也不肯讓母親去關心「小妹」。冬天,瑪麗走很長的路,穿過巴黎,去尋找她長女喜歡吃的蘋果和香蕉。她一直要找到才敢回家。
如此一來,政府的計畫縮減了。
彼埃爾.居禮給喬治.顧依的信 一九〇五年十一月七日
E.馬斯卡給彼埃爾.居禮的信 一九〇五年五月二十五日
瑞典是由許多湖泊,周圍有些土地的港灣、松樹、冰河積成的堆石、紅色木屋所形成的,雖則這種風景很單調,但卻異常美麗、凝定。我們旅行那段期間,那兒可以說沒有夜晚,秋陽幾乎竟日照射著。

「別忘記你們看是為了娛樂!」
一種對神秘的興趣,加上居禮夫婦永恆的科學底好奇心,這時引領他們走向一條奇妙的道路,他們也在有名的靈媒依薩皮亞.派拉狄諾的「交靈術」集會上出現,他們去那兒不是以信者的身分,而是以旁觀者的立場參加。他們平靜地打算去探險意識危險底領域,彼埃爾對這些表演會格外熱烈的關注,他在黑暗中測定真實或想像物品「飄浮於空中的情形」。

瑪麗給約瑟夫.斯克羅德夫斯基的信 一九〇五年三月二十三日
E.馬斯卡給彼埃爾.居禮的信 一九〇五年五月二十二日
有一天,實在再也不能忍受了,這個忠實的女傭站在彼埃爾面前,以一種堅決的聲音詰問彼埃爾對剛剛胃口大開吃下的牛排有何意見,可是這個回答使她極為困窘。
我在P.C.N保留兩個房間,在那兒我們可以從事研究工作。然後他們在中庭替我造兩個房間,須耗資二萬法郎,這筆費用是從我要用來購買儀器的經費中提出支用的。
居禮夫婦終究還是擁有一些傢具——這些是他們住在哥拉西爾街的寓所時無法容納的,卻在克魯曼大道的住家被悅納。這些由曲線的桃花心木做成的沙發,上面覆著閃亮的水綠色舊天鵝絨,其中一個就做為小伊蓮的床使用。一些「復辟時代」式的扶手椅,給那貼著淺色紙張的客廳增添了一些人間的風情。但是在寧靜的、平凡的室內,兩個高高的書櫥架上,擺著好幾冊厚厚的書籍,上面寫著這樣的標題:物理學及微積分學論文。
燦爛的天氣,使一九〇六年的復活節假日,顯得更為明朗。彼埃爾和瑪麗在聖.雷米.勒.歇渥魯斯寧靜的家裡,在鄉野的空氣中度過幾天的假期,他們再度拾回他們田園的習慣。夫婦倆帶著兩個女兒,跑到附近的農家去取牛奶。彼埃爾看著十四個月大的伊芙搖搖晃晃地走著,她以笨拙的步伐,認真地跟著乾涸了的馬車轍跡走著,他看到這種情景不禁泛起笑容。
鐳!……鐳!……鐳……!這個具有魔幻般的語彙,從這個人口中傳到那個人口中,十次、二十次被重複著,有時瑪麗會在心中激起一種惋惜之情。偶然的機會把事情弄得很糟,和*圖*書它使得鐳變成一種驚人的物質,而把釙——居禮夫婦最先發現的元素——變成第二興味的不安定物質。這位愛國者瑪麗,本來希望以自己祖國命名的釙能夠贏得榮耀。
天氣美好,彼埃爾健康大體恢復,瑪麗的精神也比先前好多了。從前常常被延擱的義務要付諸實現的時刻已經來臨:到斯德哥爾摩訪問和諾貝爾獎的演講。這對夫婦開始作這次光榮的旅行。爾後,這種旅行在我們家裡,變成一種傳統……。
彼埃爾用他流利的文筆,以鄭重有禮的語調寫了一封信給他的上司。由於為他所設的職位,既沒有研究的地方,又沒有研究經費,他已決心放棄。雖然P.C.N的授課鐘點比較多,他仍然願意繼續留在P.C.N工作。在那個小房子裡,他跟瑪麗總能想個辦法,從事一些有用的研究工作。
在居維爾街的實驗室裡,我正在做水銀儀器的研究。彼埃爾.居禮在那裡,居禮夫人進來,對這機械裝置的某一部分發生興趣,開始時並不了解,其實細節那部分是很簡單的。可是,當她得到解說時,她仍堅持要加以反駁。於是彼埃爾用一種愉快、溫和、慷慨的語調說道:「哎呀,瑪麗——!」這聲音仍在我的耳際盤旋,我真希望能把這話語中的韻味傳達出來。
……無論如何,閣下自然在名單中應該名列第一,而且缺乏有力的勁敵,您的被提名不再是問題了。

她在這方面,使彼埃爾感到驚異與震盪。他為發現一個天才的伴侶而眩惑,他希望她自己整個犧牲,就像他自己整個為他所謂的「我們支配的思想」而犧牲一樣。

這個門戶森嚴,簡樸的小寓所,歡迎從音樂廳來的一位女神。羅伊正好擁有一顆高貴的靈魂,她始終對瑪麗.居禮表示一種稀有的傾慕之情。她不要酬報,來為對方服務,愉悅他們,而使其本身更為靈巧。她回家以後到克魯曼大道的這個寓所來跳舞,也同樣是私人性質。當居禮夫婦跟她比較熟稔之後,彼埃爾和瑪麗也回頭來拜訪她。他們在她的寓所裡見到奧古斯都.羅丹,後來他們跟他建立了親密的友誼。在這段歲月裡,時常可以看見彼埃爾、瑪麗、羅伊.福拉、和羅丹在這位雕刻家的工作室中的黏土和大理石之間平靜地交談著。
(她後來這樣寫道:)

彼埃爾.居禮給X夫人的信 一九〇六年二月六日
木棚,再見了!彼埃爾和瑪麗把放在古老簡陋木棚中的儀器,搬往居維爾街的新場所。這個古老的木棚是他們永遠懷念的,它象徵著努力和幸福的那一段歲月。後來,他們有好幾次手攜著手,再回來看這潮濕的牆壁和腐朽的木板。
他們常去觀賞大學的人們所喜愛的「前衛」劇,在創作劇院裡蘇珊.德普里正在演出易卜生的戲劇。盧尼.坡則在試演《黑暗的力量》,看完這些表演之後,彼埃爾和瑪麗往往帶著滿足回到家裡。可是卻有好幾天顯得怏怏然的,老居禮醫生時常露出揶揄的微笑歡迎他們。這位老「伏爾泰信徒」一向不喜歡病態的東西,他以藍色的眼眸凝視著他們憂鬱的臉龐,總是調侃地說:
我們家君和兩個孩子都很好,妻子和我也比從前的情況好些,顯然我們很容易感到疲倦。
我們對您的熱心深致感激之忱。
如果瑪麗偶而邀請一些人來他們家,她總要努力把食物弄得合乎口味,把房子佈置得很舒適。她一心一意徘徊在瑪芙達盧街和阿蕾雅街,在那些擺著果子與蔬菜的小貨車裡挑選最好的水果。認真地詢問奶油乾酪商人,比較各種乳酪的品質。她從賣花女的花籃中挑選幾束玫瑰花、鬱金香、紫丁香……。她回到家裡把這些「花束」插好,這時什麼事都做的女僕,為了比平時更為豐盛的料理費神地準備著。鄰近的麵包糕餅店會送來調製得很好的冰淇淋。這個研究之家,這種最謙遜的集會,事先要這樣全面的機動。最後,瑪麗要檢查膳桌並把傢具重新安排好。
夫人雅鑒:
帶著嘆息,他又說道:

瑪麗特別失去了她熱情歡樂的時光。她不能像彼埃爾一樣,整個埋首於科學思想中。她的敏感性,她的神經被每天日常生活的瑣事所左右,而無法充分發揮抵抗的力量。
在這一瞬間,這兩位諾貝爾的得獎人,鐳底「雙親」發現:如果彼埃爾離開P.C.N的職位而在索本大學任教,將要冒沒有地方從事研究工作的危險。新教授職位不提供任何場所,而在P.C.N自由使用的兩個房間,照理當然要歸於由選定的繼承者使用。他剩下的只有展望將來在街道上去做他的各種實驗了。
瑪麗對科學的熱愛以及對一個男子的情愛,溶化成唯一的熱情,她始終判定自己去過一種不合理的生活。彼埃爾的愛情和她自己的愛情同樣的強烈,他們的理想完全相同。但是彼埃爾在曩昔曾有一段長時間疏懶的日子,有一個熱情洋溢的青年時代,以及許多強烈的熱情。瑪麗從變成一個婦人開始,從未有一刻拋開工作,她有時很想領略生活純樸的魅力。她是最溫柔體貼的妻子和母親,她夢想著甜蜜的休息,不用工作和無憂無慮的日子。
午後,他們輪流把伊芙放在肩上,這一對夫婦慢慢地盪入林間。他們尋找那鋪滿睡蓮的池沼——那曾是兩人在新婚時的偉大徒步旅行中最欣賞的,然而池沼是乾涸的,睡蓮沒有了。泥淖的四周盛開的金雀花那堅硬燦爛的花冠,閃著一片金黃的色澤。在那兒附近,一條馬路旁邊,夫婦倆採擷了一些紫羅蘭和搖晃的長春花兒。
彼埃爾.居禮給喬治.顧依的信 一九〇五年七月二十四日
經過更頻繁的洽商之後,大學採用一種偉大的姿勢,向眾議院請求十五萬法郎經費做為創設一所實驗室之用。這個提案被接受了——或hetubook.com.com者毋寧說差不多全被採納!索本大學顯然沒有地方給彼埃爾,而可以在居維爾街造一個兩個房間的場地。年額一萬二千法郎將分配給居禮先生,另外再加上三萬四千法郎的設備費。
一九〇五年六月六日,彼埃爾.居禮以他妻子和自己的名義,在斯德哥爾摩科學院作有關鐳的演講。他回顧發現鐳的各種結果,物理學方面,它大大修正了許多機械學的基本原理。化學方面,它激起了有關產生放射現象的能的來源底假設。地質學、氣象學方面,它是到那時為止仍未為人所說明的現象底解決之鑰。最後,在生物學方面,對癌細胞,鐳作用也被證明有效。
當一個人想到這是最後一個讓步時,他不得不感到相當痛苦。同時當一切都已經說和做了之後——法國最佳的科學家之一,雖然他的天才在二十歲時既已顯示出來,卻永遠沒有一個可供他自由使用的實驗室。無疑地,如果他活得長些,他遲早可以獲得滿意的工作條件的好處——但他直到四十七歲時尚未得到。一個人怎能想像以一種熱情和無私去從事一項偉大事業的工匠,由於經常缺乏手段以致停滯在夢想的實現中,他將感到何等失望?在所有事物中最無法彌補的乃是國家最偉大寶藏的浪費,它最優秀的子民的天才,以及力量和勇氣的浪費。想到這些浪費,我們能不感到痛心嗎?
在部長一切的決定中,唯一使居禮夫婦真正感到快樂的是:彼埃爾此後有三位共同工作者,一位實驗室主任,一名助手和一名工友,實驗室主任就是瑪麗。

一個實驗室?什麼實驗室?從來都不曾有實驗室的問題。
過完另一個充滿陽光和鄉野風味的日子後,星期三晚上,瑪麗把伊蓮和伊芙帶回巴黎,讓她們留在家裡。她自己則到實驗室去會晤彼埃爾。當她進去時,她看到他像往常一樣站在一個大房間的窗前,正在檢查各種儀器,他正在等候她的來臨。他穿上外套,戴上帽子,然後牽著妻子的手腕走向佛以飯店,去參加物理學會所舉行的例行餐會。他和自己敬服的同僚們,諸如坐在鄰桌的亨利.波恩卡,談論盤據在他心中的許多問題。有關鐳射氣的測定,他最近所參加的交靈術的實驗,有關女子教育以及他對這個問題的獨創的理論,他渴望斷然地引領它走向自然科學的路。
這一對夫婦,現在沒有往日那種像學童般耽於馬路的愉快、輕率和愚蠢的假日問題了。瑪麗已經在巴黎附近的協佛羅士溪谷租賃了一個鄉間小屋,她在那裡照顧自己的丈夫和女兒。

彼埃爾.居禮給喬治.顧依的信 一九〇五年七月二十四日
第一步同時是不可缺少的一步,就是提名彼埃爾進入科學院。這位科學家第二次使自己順從這種慣例性個別訪問的考驗。他的推薦者擔心他不能做一個「優秀候選人」,而給他種種憂心的忠告。


……我現在置身科學院,我始終不曾渴望成為其中之一員,而科學院也無意要我。我只做了一次個別訪問,不在的,我就留下名片,每一個人都告訴我將可獲五十票——那就是為什麼我幾乎沒有當選的原因!

彼埃爾.居禮給喬治.顧依的信 一九〇一年一月三十一日
……有什麼用處呢?在科學院裡如果不施陰謀,他們什麼也不能做。拋開那被靈巧操縱的一種小運動不說,我也有對自己不利的事情。我缺少擔任聖職和認為我個別訪問做得不夠的人們的同情,S君曾詢問我將有多少會員會投我的票,我告訴他我不曉得,我沒有央求他們。「難怪,」他說:「你原來不肯屈辱自己去請求他們!」現在謠言傳說我是一個非常傲慢的人。


彼埃爾和瑪麗避免各種接待。他們從不在社交場合出現,但他們無法始終不參加正式的饗宴或為外國科學家所舉辦的宴會。因此,這種場合,彼埃爾就脫下他每天所穿的厚毛衣,換上晚禮服,瑪麗也穿上她那一件晚禮服。


……我不很愜意,因為伊蓮的百日咳很難痊癒。她還常常咳嗽,伊蓮待在鄉間已經有三個月了。我的丈夫非常疲倦,他不能繼續散步,我們把時間消磨在研讀物理和數學的摘要上。
……我們照樣過著忙碌但無甚趣味的人間生活。整整一年過去了,我沒能做任何工作,而且我沒有自己片刻的時間。顯然我尚未發現防範我們的時間不致被逐漸浪費的方法,然而還是很必要的。從知識底觀點看來,那是一個生或死的問題。
……關於把實驗室建在鄉下的問題,也是我們所蓄意堅持的,因為在工作的地方,孩子們能和我們生活在一起,這是我們最重要的事。照顧孩子們和實驗室的人,一定要隨時在場,不能離開。尤其對我的妻子來說,如果家和實驗室離得太遠,生活將極感不便。這雙重的工作常常會超出她的體力。
居禮夫人自一九〇四年十一月一日起以該資格接受年薪二千四百法郎之薪俸。
一併寄上有關您所希望的實驗室的一些說明,這些說明並不是絕對的。它可以依當時的情況、場地、資金隨意斟酌而有所變更。
彼埃爾.居禮給喬治.顧依的信 一九〇五年一月三十一日


幾天後,有些同事為一項數學公式所困擾而求助於居禮先生,他勸他們等居禮夫人來。他說她積分方面的知識會立刻把他們從困境中解救出來,結果居禮夫人真的在幾分鐘內就把這個難題解答出來。
一九〇五年七月三日,彼埃爾.居禮進入科學院。但是僅僅剛夠票數!有二十二位科學家,無疑地是害怕選出居禮成為和他們同等地位時將會侵害他們的權益,而把票投給居禮的競爭者——加奈先生。
躊躇了一會兒,她再度用穩健的步伐,回到她艱苦的道路上去。
長久以來,這位年輕婦人在實驗室出現至此才被默認。瑪麗已經在沒有任何職銜和薪津下完成有關鐳的研究。一九〇四年十一月,一個固定而年薪二千四百法郎的職位給了她!她第一次正式有權進入丈夫的實驗室。
巴黎郊外平穩的生活,對科學家的探究將會非常有利,實驗室移到那裡只有好處。從另一方面說,生活在都市中心對孩子們的身心戕害甚鉅,我的妻子無法決定在這樣的氣氛下養育孩子長大。

基於他公平無私的精神,他們這些試驗失敗了。它既沒有實驗室裡的實驗那和圖書麼嚴格精確,也沒有那麼忠實。有時靈媒也會得到令人吃驚的結果,而且幾乎說服這兩位科學家相信,但是他們突然發現其中各種大騙局。他們又再度產生懷疑,最後,他的看法仍保留在不可確定的境地。數年後,瑪麗整個放棄了這種現象的研究。
這個女舞蹈家是羅伊.福拉,這個「光之仙女」,她那種幻想的發明風靡了整個巴黎。一種如畫般的友情使她和這兩位物理學家聯繫在一起,她在報上讀到鐳能發光的新聞,這位來自福麗.貝格蕾的女演員就設計一種煽動情感的衣裳。它的燐光使觀眾為之眩惑,她請求居禮夫婦給予指教。她樸素的書信使這一對科學家夫婦感到愉快。他們告訴羅依她所設計的「鐳底蝶翼」是何等新奇!

彼埃爾在結論時這樣說:人們也許會想到鐳如果落在罪犯的手中,它可能成為非常危險的東西。在此我們很可以自問:「人類是否從得知的種種自然奧秘中而有所獲益?人類是否已臻成熟之境,而知如何利用它們?或者此項知識是否可使人類不致讓受其害?」姑舉諾貝爾發現這個競具典型的例子,強烈的爆炸藥已經允許人類完成驚人的工作,但它在引領各個民族投入戰爭的大罪犯手中,也是一種可怕的毀滅工具!

……說真的,鐳底發現是在不安定的條件下進行的,那遮護裡的木棚籠罩在傳說的魅力中。但是這種具有傳奇性的要素並非一種好處,它只耗費我們的體力,延擱我們工作的完成。如果有較好的方法,我們工作的起初五年,可以縮短到兩年,緊張的程度也可趨於緩和。
彼埃爾,這個對這一夥知名之士不甚熱心的欽仰者,但對於大學對他所作的有所處置的決定卻很關注,他的研究工作全繫乎此。一九〇四年初,李亞德校長為他設立一個物理學講座。現在這個盼望多年的正教授位置終於實現。在他接受這個晉升之前,彼埃爾曾問及附屬這個職務的實驗室將在那裡。
我的痛苦與其要說是來自真正的風濕症,毋寧說是來自一種神經衰弱。自從我在飲食上適當的注意並服用「番木鼈鹼」之後,我的健康已大有進展。
這項慷慨的計畫結果未能實現,忍耐了八年多以後,瑪麗才找到一個合適的住所,把放射能的實驗裝置放在裡面。這個住所彼埃爾未及親眼目睹。她自己生活中的伴侶——他生活中唯一的野心,一所像樣的實驗室的期待,直到生命終了,仍然歸於空無,這種噬心的思念日後一直駐留在她的心坎上。
我和諾貝爾一樣,也是抱持著人類從新的發現中所得的好處,較諸害處為多的看法者之一。


鐳已經豐富了知識並對善貢獻卓著,但是否也可以用它為惡?
這實在是一個艱苦的命運。二十年來,從她還是十六歲——腦海中充滿著跳舞回憶的波蘭少女開始,她就為了維持生計,從鄉間回到華沙,她的勞苦始終沒有間斷過。她年輕時代曾寂寞孤獨地生活,在那寒凍的閣樓中,她埋首苦讀物理,最後愛情降臨,然後把時光消磨在工作上。
有天晚上,當他們要外出,彼埃爾用一種不尋常的注意凝視著瑪麗的輪廓。她不加修飾的頸項,露出的手臂是這麼富於女性味,這麼高貴,一抹悔恨的陰翳掠過這個男子的臉上。他因為埋首於科學研究以致雙肩彎曲。
……上封信我告訴您健康比往日轉佳,我錯了。那以後又發作了幾次,覺得疲累就會發病。以我此刻所處的這種狀況,我懷疑我自己將來能否在實驗室中奮力工作。
「我吃了牛排麼?」這個科學家囁嚅著,接著他有意妥協地加上一句:「那是可能的。」
瑞典科學家們給他們的歡迎,使居禮夫婦感到無比的快樂。他們原先一直擔心這次遠征,將流於過分盛大、鋪張,可是一切都以智慧安排,結果得到遠超過預期的愉快。沒有擁擠的人群,只有少數的官方顯達。彼埃爾和瑪麗依其心願,訪問一個深深使他們著迷的國家。他們和科學界人士自由談話,然後他們快樂地踏向歸途。
一切悉聽尊便。但在六月二十日以前,您要犧牲一點時間去科學院院士住宅做最後的個別訪問,甚至您得按日租車去訪問。
……我星期一去了科學院,我應該告訴你,我真的不知道在那裡到底做了什麼。我也沒有跟任何一位會員有何關連,會議的興味可說等於零,我很清楚地感覺到我不屬於這些圈子。
居禮夫人和我正在從鐳射氣量去仔細確定鐳的用量。那看來好像不算什麼,可是我們卻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而且逐漸開始得到有規則性的結果。
瑪麗驅迫她自己比往日更奮力工作,以致超過了她神經抵抗力的限度。
可是同樣的,您應該鼓起大勇,對科學院的院士做個別的訪問。除非您不能在家裡訪晤到他們,您可以留下一張摺下一角的拜訪名片。您下週就開始進行,那麼大約二週內就可以完成這個工作。
氣候變了。人們幾乎不能相信就在前一天晚上,夏日似乎已經迫近了。今天天氣還是很冷冽,刺人的寒風吹襲著,雨打在玻璃上,人行道是潮濕的,顯得十分光滑的樣子。
那天早上,或是前一天晚上,迷人的靜謐使他們的心神顯得十分平和。彼埃爾看著兩個在草地上飛躍著的女兒以及安靜依偎在他旁側的瑪麗,他用手撫觸他妻子的臉頰和秀髮,低聲囁嚅著:「瑪麗,和妳生活在一起的人生真是甜蜜呀!」
……家裡沒有什麼新的改變,孩子們都長得很好。小伊芙睡得很少,假使我讓她躺在搖籃裡,那麼她就精神飽滿地提出抗議。我不是一個堅忍的「斯多噶學派」者,我要把她抱在懷裡直到她完全安靜下來。她並不像伊蓮,她有黑色的頭髮,藍色的眼眸。伊蓮到現在為止看到的是淡色的頭髮,綠褐色的眼眸。

我明天開始授課,但我發現自己在非常惡劣的條件下準備實驗,講堂在索本大學,而我的實驗室在居維爾街。更甚的,這個講堂還有許多別的授課,而且我只有一個早上的時間用來準備在那裡的授課。我的健康情況既非很好也不太壞,但很容易疲倦,我只有貧弱的工作能力。相反的,我的妻子在孩子、學校和實驗室之間,卻過著一種極其活躍的生活。她一分鐘也不浪費,比我更有規律地照顧實驗室的進展,她一天中大部分時間都在那裡度過。hetubook.com.com

她對他服從——她一向就是服膺他的——但是她感到身心俱疲。她喪失了勇氣,而且歸咎於她自己知性上的無能與「愚鈍」。事實比這更單純,這個三十六歲的婦人,過於漫長的全然動物性的生命,提出了它請求的權利。瑪麗需要暫時停止充當「居禮夫人」,她要忘記鐳——她要飲食,睡眠,什麼也不去想。
居禮現在已成為一個「偉大的姓氏」。這一對夫婦在金錢上較前富有,可是就快樂的時光來說則較前貧乏。
「為什麼我要讓這個生命來到這世上?」她不停地自問,「生存是這樣艱苦,這樣無味,我們不應該加害無辜的生命……。」
一九〇六年四月十四日,彼埃爾.居禮這樣寫著:
理學學士居禮夫人,自一九〇四年十一月一日起,任命為巴黎大學理學院物理學(居禮氏所擔任之講座)實驗室主任。
天真的彼埃爾,把「設備費」視作可以用購置儀器和補充設備之用。是的,他原可以這麼做的,但是要在建築物的價錢——也就是指扣除了這一筆小款額之後,他才能使用。在權威當局心目中,建築和「設備費」是同一件事!
這個每晚都在劇院博得喝采的美國女舞蹈家,令她親切的回信者感到驚訝,她沒有讓居禮夫婦的來信成為可誇口的事。她也不敢請求這兩位物理學家來劇院為她捧場。她寫信給瑪麗說:「為了感謝您給我的回覆,我唯一報答的方法是找個晚上讓我在您的家,為您夫婦倆表演。」

瑪麗給榮.別林夫人的信(寄自聖.雷米.協佛羅士)

彼埃爾.居禮給喬治.顧依的信 一九〇五年十月
我的風濕症此刻大致已經痊癒。可是去夏又很凶猛地發作了一次,我只好放棄到瑞典一行的計畫。如您所見,我們和瑞典科學院完全弄擰了。實際上,我只能盡量保持避免身體疲勞的情況,我的妻子和我情形相若,我們不再能夢想曩昔所擁有的長時間研究的歲月。
分娩極為痛苦難熬,好像沒有止盡。一九〇四年十二月六日,她終於生下一個有一頭蓬鬆黑髮的胖娃娃,另一個女孩兒——伊芙。
他在我們結合時,就是我所夢寐以求的人,甚至尤有過之。他異乎常人的品質在一種稀有而崇高的水準之上,使我對他的傾慕永遠與日俱增。對我來說,他有時幾乎是一種唯一的存在,遠離了所有的虛榮和卑劣,這是一個人可以在自己和別人身上找得到的。雖然希望一個更為完美的理想,然而一個人卻用寬大來批判它。
二月一日我恢復賽維爾女校的授課。每天午後我待在實驗室裡,除開每個星期兩個早上花在賽維爾女校,其他早上我都在家裡。我有許多工作,一方面是家事、孩子們、教課;另一方面是實驗室的工作,我不知要怎麼安排才好。
您所提供給我的許多理由,原則上都是很完善的。但是一個人必須在實際的緊迫關頭做某些讓步,您應該想到下列事實,能擁有科學院院士頭銜的話,在您想獻身為別人服務時勢將更為便捷。
但這是辦不到的,每天都有新的負擔產生。一九〇四年是瑪麗最感疲憊的一年,她懷孕了。她只要求一個禮遇,就是從賽維爾女校得到短暫的假期。晚上,她挽著彼埃爾的手臂,帶著疲累和沉重的身子,由實驗室踏向歸途。她有時回想起華沙的日子,她感到一種難以抑制的病理的渴望,想買一點榨魚子醬來吃。
(他們的助手——阿伯特.拉伯德最近寫給我的信中說):
最後閒談的話題圍繞在下列各項的時刻來臨了:有關鐳的α線、β線、γ線的激論。彼埃爾、渥里曼、德比爾也在研究,不斷探索著鐳發射的能的起源。為了解釋它,必需放棄卡魯諾(Carnot)原理或能的保存原理或元素恆存原理。彼埃爾提出放射性元素轉換的假設,但是渥里曼驚怕地喊叫起來。他不肯聆聽這種說法,而且熱情地衛護自己的觀點。然則沙那格的研究工作又如何?瑪麗有關鐳的原子量實驗有什麼消息?

我親愛的居禮:
彼埃爾在身體、情緒上感到很疲倦。某種恐懼縈繞著他,他為時間的飛逝所困擾。這個人這樣年輕,難道擔心他就會死去?他彷彿跟一個不可見的敵人在快速上做競爭,他總是下定決心和匆匆行事,他對妻子摰愛地嘮叨,而把自己的不安傳達給她。依他的判斷力來說,這工作持續得過於舒緩,他們須要加速探討的韻奏,利用每一瞬間,以期能有更多的時間在實驗室工作……。
這件晚禮服,她年復一年地保存了好多年。而且經常透過一位小女裁縫師的修改,那是用黑色的絲毛、人造絲等所織的薄布料做成的。有稜紋網底褶飾鑲邊,要不然就用可說是相當大膽的白色香第里花邊配上黑絲絨。一個衣著考究趕時髦的婦人該會用憐憫的眼光來看它吧。瑪麗根本不曉得什麼叫流行的款式,也對它毫無興趣。可是由於這種隨意處理和保留,她這性格上的標誌,使她不致於太顯眼,而且在服飾上創造了自己的一種風格。當她換下實驗室一點也不好看的工作服,穿上晚禮服,把灰金色的頭髮在頭上梳成一個髮髻,頸上笨拙地掛上一條細的金線細工的項鍊,她看來顯得非常標緻。她瘦削的身材和洋溢靈性光彩的容顏,突然發出了魅力——瑪麗有寬廣蒼白的前額和有力的眼神,站在她旁邊的婦人雖然也很美麗,但是她們很多人在相形之下不免顯得既愚昧又俗氣。
「真可惜!」他囁嚅著,「妳穿晚禮服是多麼好看哪!」
「但問題是我們沒有時間。」
匆匆吃過飯後,彼埃爾在比較涼爽的空氣中乘著火車踏向歸途。他把家人留在聖.雷米的家中。他唯的伴侶是一束水毛茛,他預備把它帶回克魯曼大道的寓所,插在自己桌上的玻璃瓶。
如果有個朋友——別林夫人——問到彼埃爾她是否可以帶伊蓮去跟她的孩子們玩,他就會以一種膽怯,幾乎可以說是順從的微笑回答:「我不曉得……瑪麗還沒有回來,沒有問她,我不能回答您這個問題。」瑪麗,平常總不太講話,如果在科學家的集會裡,她一旦讓自己熱烈地加入一個科學觀點的討論,就可以看到她紅著臉,慌忙中打斷自https://m.hetubook.com.com己的談話,把臉朝向丈夫,央求他發言。她對他那麼確信,所以認為彼埃爾的意見比自己的珍貴千倍以上。
當彼埃爾和瑪麗單獨相處,一種深摯的狂放使他們的臉龐和神態變得柔和。這個非常強烈的人格和不同尋常的性格——彼埃爾愈來愈穩健,愈具夢想,瑪麗則更具熱情而有人情味——他們彼此並不互相逼壓,他們在持續十一年的夫婦生活中,極少仰賴於種種「互讓」上,據說婚姻一定要仰賴它才能維持。自然,他們在思考上採取同樣的方式,甚至於在生活中最微細的瑣事上,他們的行動也完全一致。
在這些超越的理念的交換中,時時會夾雜一些更屬於人類的話語。老居禮醫生和德比爾、郎芝萬討論著政治問題。渥里曼有意地嘲笑瑪麗,批評她過於嚴肅的衣服,非難她過於輕蔑打扮,而這位年輕婦人為了這個沒有預想到的說教而驚訝,她默然聽著。榮.別林拋開正在討論的「無限小」的原子,抬起他熱切的臉龐朝著天空,像一個狂熱的華格納迷,高唱著〈萊恩之黃金〉(Rheingold)或〈名歌手〉(Meistersinger)等曲子。在庭園一端,稍微離開的另一頭,別林夫人正在跟她的孩子們;愛玲、佛蘭西絲和他們的遊伴伊蓮講一個童話故事。
她重又對每一樣事物、家、實驗室,發生興趣。她帶著熱心的關注,追索著震撼了她祖國的許多事件:一九〇五年俄國革命爆發,波蘭人為得到解放的空想而忘形,他們支持這個反沙皇的運動。
居禮夫人和我正在從事研究……。

夫人,我請您接受我們的感謝和真誠的祝福。
……我的妻子與我去瑞典作了一次愉快的旅行。我們萬事不用操心,那對我們是一種休息。六月的斯德哥爾摩幾乎看不到什麼人。有關官方的事情也由於這個事實大大簡化了。
七、八位親密的友人經常是克魯曼大道的寓所所歡迎的:安德烈.德比爾、榮.別林夫婦,別林夫人是瑪麗最要好的女友,喬治.渥里曼、保羅.郎芝萬、亞密.哥登、喬治.沙那格、查理.愛德華.吉約姆,和幾個塞維爾女校的學生……科學家,全是一些科學家!
我們仍然住在同一個房子,現在春天已經來臨,我們開始在庭園裡玩樂。今天天氣十分好,因為冬日是很潮濕和令人不快,因此它帶給我們極大的歡樂。

他們促使自己去適應新的生活,彼埃爾準備新課程。瑪麗像往日一樣在賽維爾授課,這一對夫婦在他們配置奇差的新國度裡會合。這兒有安德烈.德比爾,還有一個美國人阿伯特.拉伯德和杜安教授以及許多助手或學生們在從事研究,他們屈身埋首在他們當時實驗的脆弱的構造上。
星期天,一邊聽著遠處傳來的鐘聲,這一對夫婦一邊騎著他們各自的自行車到皇家港的林間去,他們帶回開滿花的小蘗枝葉,還有一束大水毛莨。翌日,彼埃爾已經感到相當疲憊,不能再作另一次遠足。他懶洋洋地躺在牧場的草坪上,天空中溫煦的陽光把籠罩在山谷墨畫般的朝霧徐徐抹去。伊芙在那兒大聲哭著,這時伊蓮揮著一面小小的綠網,追捕著蝴蝶,偶而捕到了就歡聲雀躍。她熱了,已經脫去短褂。彼埃爾和瑪麗彼此依近躺著,出神地望著他們可愛的孩子。她穿著異樣的服裝,上身是女孩的襯衫,底下是男童的短褲。

有一些知名的客人:路經巴黎的外國同僚,或是一些帶消息給瑪麗的波蘭人。居禮夫人為了取悅害羞的伊蓮,特地組成孩子們的集會,她親自在一顆聖誕樹上裝飾著各種花綵、彩色的蠟燭和塗金色的堅果,這些事情後來給年輕的下一代留下許多回憶。
她第二次懷孕臨盆的日子迫近,她身體的衰弱也達到極點。除了健康使她感到痛苦的丈夫以外,對她來說,她彷彿不再熱愛任何事物,甚至包括人生、科學以及即將生育的孩子。布蘭妮雅由波蘭趕來助產,當她站在這位經過鉅變,遭到擊敗的另一個瑪麗之前,她覺得驚慌駭異。
這個吝嗇的國家,慢慢地在公務員體制中給彼埃爾.居禮一個位置。把研究場地一平方公尺、一平方公尺地割讓給他。在一塊不太方便的空地上蓋了兩個房間,它在開始興建時已經知道是不十分夠用的。一個有錢的婦人,被這種矛盾的情況打動,答應給居禮夫婦幫助。她告訴他們要在寧靜的郊外興建一個研究所。彼埃爾.居禮重新獲得希望,他把他的計畫和希望對她表明。
至於這些「成人們」,特別是彼埃爾和瑪麗,他們因種種計畫而激盪不已。一個新紀元在居禮夫婦面前展開,法國開始注意到他們的存在,而且想對他們的努力予以支持。
這個家,在許多場合裡,與其說是作為燈飾樹木的場所,倒不如說是更富魔幻景象的地方。機械師們在餐廳裡放置幾個劇場的投射鏡和一排電燈。晚飯後,在居禮夫婦和他們二、三位友人面前,這些燈光輕吻著舞蹈者搖曳的輕紗。她依次化成一團火焰或一朵花,一個女神或一個巫婆。
慶祝鐳和諾貝爾獎的喧擾激怒了她,但沒有一刻使她從照顧彼埃爾的病痛中分心過。這種照顧傷害了她的生活。
伊蓮現在有一部小自行車,騎得很好,她穿著男孩的裝束,看來非常有趣。
別林家人和居禮家人每天見面,他們毗鄰而居。兩家的庭園由一個爬滿薔薇藤蔓的簡單的圍欄隔開。常伊蓮有什麼事,急於要跟她的朋友吐露,她就朝著「柵欄」叫喊,透過這些生鏽的柵欄,這些共謀者彼此交換巧克力、玩具和吐露秘密,直到他們都已成長到可以相互談論物理學方告終止。
彼埃爾.居禮給喬治.顧依的信 一九〇五年十月六日
彼埃爾和瑪麗答應了。一個樣子奇特、穿著襤褸,卡露.瑪克(Kalmuck)純潔打扮的面孔,她的眼眸像嬰孩般澄藍的姑娘來到他們家門前。跟著一隊身上滿戴用具材料的電氣技|師。這一對夫婦臉上稍稍顯出不安的神情,把房間留下來給這群闖入者而到實驗室去。羅伊苦心工作了好幾個小時,她調整燈光做各種不同的組合,把帶來的窗簾和地毯布置好。這麼做是為了要在這兩位教授狹小的餐廳裡,再度呈現出她那令人迷惑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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