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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路撒冷三千年

作者:賽門.蒙提費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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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伊斯蘭教 20、法蒂瑪王朝:寬容與精神失常(西元九六九~一○九九年)

第四部 伊斯蘭教

20、法蒂瑪王朝:寬容與精神失常(西元九六九~一○九九年)


哈基姆:阿拉伯的卡里古拉

一○○四年,哈基姆開始逮捕與處決基督徒,關閉耶路撒冷教堂,並且將其改為清真寺。他禁止過復活節與飲酒,這項措施針對的是基督徒與猶太人。他下令猶太人穿戴木製的牛項鍊,提醒他們金牛犢的事,並且在上面掛了鈴鐺以提醒穆斯林猶太人接近了。基督徒必須佩戴鐵十字架。猶太人被迫在改信與驅逐出境之間做選擇。埃及與耶路撒冷的猶太會堂都遭到摧毀。但真正讓哈基姆注意耶路撒冷的還是越來越昌盛的基督教儀式。每年復活節,來自西方與東方的基督徒朝聖者湧入耶路撒冷慶祝該城的復活節奇蹟:聖火降臨。
穆伊茲的繼承者阿吉茲(Azziz)任命伊本.基里斯為帝國大臣,此後直到去世為止,伊本.基里斯總共統治帝國近二十年之久。伊本.基里斯除了擁有驚人的財富——擁有八千名女奴——他也是一名學者,曾與猶太教與基督教教士辯論教義。他的事業體現了法蒂瑪王朝(雖然他們仍具有強烈的宗派意識)對猶太教與基督教的寬容,而這樣的態度,不久耶路撒冷就能感受到。
札希爾與他的繼承者歡迎拜占庭資助重建教堂。皇帝君士坦丁九世興建新的聖墓教堂,完工於一○四八年,入口朝南:「空間最大的建築物,能容納八千人,以最高超的技術雕琢彩色大理石,上頭飾以拜占庭的錦緞,再用黃金鑲飾出圖案」,波斯朝聖者納西爾(Nasir-i-Khusrau)寫道。但新聖墓教堂的規模仍小於拜占庭的巴西利卡。猶太人並未設法重建已被摧毀的猶太會堂,即便開羅的猶太大臣圖斯塔里願意支持猶太社群。
一○七一年,東方的新強人阿爾普.阿爾斯蘭(Alp Arslan)——英勇的獅子——在曼奇克特 (Manzikert)擊敗而且俘虜了拜占庭皇帝。阿爾斯蘭是塞爾柱人的領袖,這群土庫曼騎兵曾經支配巴格達哈里發國,也曾獲得新的頭銜蘇丹——即「權力」之意。現在,英勇的獅子征服了從喀什到現代土耳其的整個帝國,而且派遣將領阿特希茲(Atsiz ibn awak al-Khwarazmi)南征——朝著陷入恐懼的耶路撒冷而來。
當哈基姆聽說有這樣的儀式,又眼見基督徒商隊把大量的財富運到耶路撒冷,他於是放火燒了開羅的猶太區,並且下令徹底摧毀聖墓教堂。一○○九年九月,哈基姆的忠實追隨者「一個石頭一個石頭地」抹去聖墓教堂的痕跡,「把它徹底夷平,只留下那些不可能摧毀的部分」,並且開始破壞耶路撒冷的猶太會堂與教堂。猶太人與基督徒不得不做出改信伊斯蘭教的樣子。
在聖週六,也就是耶穌受難日的隔天,數千名基督徒夜裡待在聖墓教堂裡。聖墓是封閉的,所有燈光都熄滅,直到大和-圖-書主教在黑暗中進入聖墓為止,此時信眾的情緒達到高潮。在經過一段長時間充滿驚懼與興奮的期盼之後,火花從天而降,忽隱忽現的火燄,搖曳著亮光,大主教出現,手上拿著神秘的燈光。神聖火燄透過一根根蠟燭在群眾中傳布開來,尖叫聲此起彼落,情緒也逐漸高漲起來。基督徒把這個相對較新的儀式——首次被朝聖者提到是在八七○年——視為耶穌復活的神聖確證。穆斯林相信這不過是像露天馬戲團耍的把戲——在綁著燈臺的線上塗上油脂。「這些討人厭的東西,」一名耶路撒冷穆斯林寫道,「只會裝神弄鬼嚇人。」
除了乞討與極嚴重的罪惡外,旅人會遇到的事我都遇到了。有時,我虔誠行事,有時,我吃下不潔的食物。我曾經差點溺死,我的商隊在路上遭到伏擊。我曾與國王及大臣說話,與放蕩者相伴而行,被指控為間諜,被關進監牢。我與神秘主義者喝過粥,與僧侶喝過湯,與水手吃過布丁。我曾在戰船上目睹與羅馬人〔拜占庭人〕作戰,我曾在夜裡聽到教堂鐘聲響起。我曾經穿上國王贈與的袍服,而有許多次我陷入極度的貧困。我曾擁有奴隸,而且曾用頭頂著籃子運送物品。我獲得的榮耀難以勝計。但我不只一次差點被害身亡。
哈基姆的母親是基督徒,兩個舅舅都是大主教。他長大之後成為一個肩膀寬闊的年輕人,藍色的眼珠帶有一點金黃的顏色。起初,在大臣的建議下,哈基姆賡續家族的伊斯瑪儀政策,寬容猶太人與基督徒。他熱愛詩歌,並且在開羅建立自己的智慧所來研究天文學與哲學。他自豪於自己的苦行生活,以簡樸的頭巾取代鑲滿鑽石的頭巾,他甚至在街頭與開羅的貧民互開玩笑。但當哈基姆親政之後,這些行為很快就成了這位神秘專制者精神失常的明證。他下令殺死埃及所有的狗,然後又下令殺死所有的貓。他禁止民眾食用葡萄、水田芹與無鱗之魚。他白天睡覺,晚上工作,但他命令所有開羅人作息都要跟他一樣。
猶太人也仰望他們在開羅的救星,帕爾提爾最後終能說服哈里發救濟貧困的耶路撒冷顯貴與學院。他為猶太人爭取到幾項權利:在橄欖山上購買猶太會堂,在鄰近阿波索姆之柱(Abolsom's Pillar)的地方集會,以及在聖殿山東牆金門禮拜禱告。在節慶時,猶太人可以繞行聖殿山七圈,但他們的主要會堂依然是「位於西牆聖所內的祭壇」:洞穴裡的地下猶太會堂。在阿拔斯王朝統治下,猶太人幾乎不受寬容,但現在他們雖然一樣貧窮,卻比過去兩世紀來得自由。遺憾的是,拉巴尼派與卡拉伊派——其中卡拉伊派特別受到法蒂瑪王朝的支持——在橄欖山上各行其是,而且時有爭執。不久,這些衣衫襤褸的學者便在滿是灰塵且破爛的會堂,以及耶路撒冷神聖的地下洞穴裡大打出手,情況宛如戰爭。猶太人的自由只為穆斯林帶來挫折感。
耶路撒冷的猶太人受到區隔,生活貧窮,毫無希望可言,反觀他們在埃及的同胞卻在法蒂瑪王朝治下繁榮茁壯。埃及猶太人開始為開羅的哈里發提供醫生:這些人不只是御醫,他們也是學者、商人,並且成為具影響力的廷臣。他們通常被任命為法蒂瑪帝國猶太人領袖,這個職位又稱nagid,有君主的意思。一個名叫帕爾提爾(Paltiel)出身神秘的猶太人,他或許是第一位身兼醫生、廷臣與猶太人君主身分的人物。帕爾提爾受到征服耶路撒冷的法蒂瑪大將喬哈爾的保護,並且隨即介入協助聖城的猶太人。

最後,在一○二一年二月的深夜,發狂的哈里發(他才三十六歲)突然騎著驢子離開開羅,往山中而去,最後神秘地失蹤,他的支持者深信「哈基姆並非凡人所生,因此不可能死亡」。不過隨著他的驢子與沾血的破布陸續被發現,一般咸信他可能被自己的妹妹殺害,並且扶立哈基姆年紀還小的兒子札希爾(Zahir)為新任哈里發。哈基姆的支持者被法蒂瑪軍隊屠殺,但少數人逃走,並且建立了新宗派,這個派別一直存續至今,稱為黎巴嫩的德魯茲派(Druze of Lebanon)。
「一年到頭,它的街道總是看得到異邦人。」九八五年,正是法蒂瑪王朝臻於極盛之時,穆卡達西回到他稱為al-Quds的故鄉城市——聖城。年過四十的穆卡達西已經出外旅行了二十餘年,透過旅行來「尋求知識」,這是每個伊斯蘭學者必須接受的重要訓練,他們必須把虔信與智慧所的科學觀察結合起來。在大作《對各地知識的最健全分析》(The Soundest Divisions for Knowledge of the Regions)中,穆卡達西顯露了他那不可扼抑的好奇心與冒險感:
哈里發的詭異行徑使一些伊斯瑪儀派人士相信,「哈基姆被真主附身」。在經歷狂亂的神聖啟示之後,哈基姆居然反過來開始迫害穆斯林;他禁止齋戒月,並且恐嚇什葉派與遜尼派。他遭受穆斯林的仇視,因此需要開羅基督徒與猶太人的支持,於是他又允許他們重建猶太會堂與教堂。https://www.hetubook.com.com
尊崇耶路撒冷的札希爾哈里發恢復了祖先的寬容政策,承諾保護猶太教兩大宗派,而且他在聖殿山重建阿克薩清真寺,在細心裝飾的凱旋拱門上雕刻文字,將自己、耶路撒冷與先知夜行連結起來。不過札希爾的清真寺遠小於原來的清真寺。札希爾又重建城牆,但圍住的城區較過去小,大約等同於我們今日所見,錫安山與成為廢墟的烏瑪雅德宮殿都不包括在內。
然後,穆卡達西倒是老實說出了耶路撒冷的壞處:他承認「軟弱的容易受欺負,富有的容易受嫉妒。你不會在別的地方找到比聖城還髒的浴池,以及比聖城還貴的入浴費。」但耶路撒冷出產最好的葡萄乾、香蕉與松;這座城市有許多宣禮員召喚信徒禱告——而且這裡沒有妓院。「在耶路撒冷,每個地方都取得到水,每個地方都聽得到宣禮員的呼喚。」
基督教世界的變化使耶路撒冷對西方的法蘭克人與東方的希臘人產生強大的吸引力。羅馬天主教教宗治下的拉丁基督教,與君士坦丁堡的皇帝和宗主教治下的希臘正教,兩者現在有著極大的差異。不只是祈禱的語言不同,以及在深奧的神學教理上存在著爭論。正教的圖像與戲劇色彩,顯然具有較濃厚的神秘主義與熱情|色彩;天主教因為原罪概念,相信神人之間存在較大的區隔。一○五四年七月十六日,正當聖索菲亞大教堂進行聖事到了一半,一名教宗使者將拜占庭宗主教逐出教會(絕罰),反之,拜占庭宗主教也在憤怒之下將教宗逐出教會。這場大分裂(Great Schism)至今依然區隔著基督教世界,在當時,它激起東西方爭奪耶路撒冷的雄心。
法蘭克人入侵的時點相當偶然:阿拉伯人的帝國已被塞爾柱人吞併。阿拔斯哈里發國的光榮已成為遙遠的記憶。伊斯蘭世界分裂成數個小侯國,由一些受土耳其將領(amirs)支配的小王公以及一些稱為阿塔貝格(atabegs)的攝政統治。即使當基督教大軍轉而向南時,一名塞爾柱的小王公也趁機攻擊耶路撒冷,不過遭到擊退。在此同時,大城安提阿已被法蘭克人攻陷,而法蘭克人進一步將領域延伸到濱海地區。一○九九年六月三日,法蘭克人取得拉姆拉(Ramla),並且逼近耶路撒冷。數千名穆斯林與猶太人到聖城牆內避難。六月七日星期二早晨,法蘭克騎士抵達那比(先知)撒母耳之墓,就在耶路撒冷北方四英里處。法蘭克人從西歐遠征此地,此時終於能從愉悅山(Montjoie)遠眺諸王之王之城。等到夜幕低垂之時,法蘭克人的軍隊已然在耶路撒冷周圍紮營。

一日,我參加了巴斯杜(位於伊拉克)的法官會議。提到了埃及(開羅)。我被問到:哪一座城市比較高貴?我說:「我們的城市。」他們說:哪一座城市最討人喜歡?「我們的。」他們說:哪一座城市比較好?「我們的。」他們說:哪一座城市最富足?「我們的。」法官們都感到驚訝。他們說:你這個人不老實。你說的東西我們完全與法接受。你就像朝覲時的駱駝主人一樣。
耶路撒冷的顯貴與許多猶太人,他們過去在法蒂瑪王朝治下受到善待,此時他們逃出耶路撒冷前往法蒂瑪的據點推羅。阿特希茲在新牆王紮營,身為虔誠的遜尼派穆斯林,他宣稱不會傷害耶路撒冷。「這是上帝的神聖之地,」他堅持:「我不會攻打它。」但他用了另一種方法,一○七三年六月,他以饑餓的方式逼降耶路撒冷。阿特希茲繼續南征埃及,卻打了敗仗。這激勵了耶路撒冷人起m.hetubook.com.com而造反。他們包圍了城塞裡的土庫曼人(以及阿特希茲的後宮)。
哈基姆的迫害似乎為耶路撒冷點燃新的熱情——現在成了人數多達兩萬的繁榮朝聖城市。納西爾指出:「希臘與其他地方的基督徒與猶太人大量來到耶路撒冷。」每年有兩萬名穆斯林不到麥加朝覲,反而來耶路撒冷。法國與義大利的猶太人朝聖者也來到此地。

阿特希茲:野蠻的劫掠

一○六四年,七千名日耳曼人與荷蘭人組成的富有朝聖商隊,在邦貝爾格主教阿諾德(Arnold Bishop of Bamberg)領導下前往耶路撒冷,卻在城牆外遭到貝都因部族攻擊。有些朝聖者吞下金塊以防盜匪搶走,後者卻剖開他們的內臟以取得黃金。五千名朝聖者遭到屠殺。即使聖城已受穆斯林統治四個世紀,這樣的殘暴行為仍讓聖墓教堂陷入危險。
本.尤蘇夫(Yaqub ben Yusuf)是巴格達猶太商人之子,又稱伊本.基里斯(Ibn Killis),他的事業曾經歷一段峰迴路轉的過程,從敘利亞破產的江湖術士,搖身一變成為埃及大臣卡富爾的財政顧問。「如果他是穆斯林,」卡富爾說,「他絕對可以擔任大臣。」伊本.基里斯得到這個暗示之後馬上改信,然而卡富爾剛好於此時身故,並且葬在耶路撒冷,而伊本.基里斯也因故遭到囚禁。他行賄獄卒,逃出牢獄,秘密西行到位於今突尼西亞的什葉派王國,這個王國的統治者是法蒂瑪家族。身段柔軟的伊本.基利斯馬上改信什葉派,並且上書法蒂瑪哈里發穆伊茲(Muizz),表示時機已經成熟,可以發兵攻打埃及。九六九年六月,穆伊茲的將領喬哈爾(Jawhar al-Siqilli)征服埃及,甚至還順利北上攻下了耶路撒冷。

一○九八年,埃及大臣驚訝得知有一支由歐洲基督徒組成的大軍正往聖地而來。他猜測這些人只是拜占庭帝國的傭兵,因此向對方提出瓜分塞爾柱帝國的計畫:基督徒可以取得敘利亞:他將收復巴勒斯坦。當他發現這些人的目標是耶路撒冷時,大臣「以四十輛投石機圍攻該城四十天」,逼迫歐爾圖克的兩個兒子逃往伊拉克。他任命麾下一名將領擔任耶路撒冷總督(iftikhara al-dawla),以阿拉伯人和蘇丹人組成的聯合軍戍守該地,而後他自己則返回開羅。與法蘭克人的協商一直持續到一○九九年夏天——基督徒的使臣在聖墓教堂慶祝復活節。
然而,遜尼派穆斯林對於異教徒的逾矩與自由越來越反感。「每個地方,基督徒與猶太人都占了上風」,穆卡達西(al-Muqaddasi)抱怨說。這名旅行作家的名字,意思是「生於耶路撒冷」。

穆卡達西:耶路撒冷人

歐爾圖克的兒子蘇克曼(Suqman)與哈吉(Il-Ghazi)繼承了耶路撒冷。一○九三年,西班牙學者伊本.阿拉比(Ibn al-Arabi)寫道:「有人起兵反抗總督,並且據守於大衛塔。總督嘗試以弓箭手攻擊他。」當土庫曼士兵在城內進行巷戰時,「沒有人在乎這檔事。市場也不關門。苦行者繼續待在阿克薩清真寺裡;辯論者繼續爭論」。但哈基姆的殘暴、拜占庭皇帝的挫敗、耶路撒冷被土庫曼人攻陷,以及朝聖者遭到屠殺,這些都令基督教世界感到震撼:朝聖者正陷入危險。

伊本.基里斯:猶太人大臣與法蒂瑪王朝的征服

彌賽亞法蒂瑪王朝成為耶路撒冷的新主人,不過與其他伊斯蘭王朝不同的是,法蒂瑪王朝不僅以哈里發自稱,他們也認為自己是聖王,是活hetubook.com.com伊瑪目,地位介於神與人之間。造訪法蒂瑪宮廷的人,可以看到庭院無數奢華物品。之後他們來到黃金簾幕隔開的王座前,在此地俯臥敬拜,此時簾幕拉開,出現在眼前的正是穿著黃金袍服的活伊瑪目。這個伊斯蘭教派隱微不為人知,他們的信仰充滿神秘主義、強調救贖且秘不外傳,他們的崛起不可思議、難以理解,而且充滿了冒險犯難的故事。八九九年,敘利亞一名富商烏拜德.阿拉(Ubayd Allah)宣稱自己是活伊瑪目,是阿里與法蒂瑪(穆罕默德的女兒)的後裔,承自伊瑪目伊斯瑪儀(Imam Ismail),因此又稱伊斯瑪儀什葉派。他的秘密傳教者,即所謂的達瓦(dawa),向東成功征服了葉門,而且也讓突尼西亞的柏柏人改信:不過在阿拔斯王朝誓言殺死他的情 況下,他只能隱姓埋名,消聲匿跡。數年後,他(或者是某個宣稱是他的人)在突尼西亞再度出現,並且自稱是馬赫迪(真主揀選之人)。他建立哈里發國,以神聖使命——推翻巴格達的偽阿拔斯王朝與拯救整個世界——為號召,四向征服創建新的帝國。九七三年,哈里發穆伊茲已成為北非狹長地帶、西西里島、埃及、巴勒斯坦與敘利亞的統治者,他把都城遷到al-Qahira al-Muizziyya,即穆伊茲征服之地,也就是今日的開羅。
哈里發阿吉茲臨終之際,他吻了自己的兒子,要他到別處去玩。不久,阿吉茲去世,大家遍尋不著十一歲活伊瑪目的蹤影。在拚命搜尋之後,發現他爬到小無花果樹頂端,情況相當危險。「下來吧,殿下,」廷臣在底下哀求著,「願真主保佑你還有我們。」
到了這個階段,精神錯亂的哈里發經常恍惚地走在開羅街頭,醫生經常以很重的藥量治療他。哈基姆整肅他的宮廷,下令殺害他的老師、法官、詩人、廚子與親族,而且還砍下女奴的手,通常由他自己動手。
阿爾斯蘭的帝國在他的家族與將領奪取自己的領土之後便分崩離析。阿特希茲遭到謀殺,而耶路撒冷落入另一名土耳其軍頭歐爾圖克(Qrtuq bin Aksab)之手。他一抵達耶路撒冷,就朝聖墓教堂的圓頂射了一箭,宣示他是這裡的主人。然而,歐爾圖克顯示自己是個寬容者,他甚至任命一名雅各派基督徒擔任總督,而且邀請遜尼派學者返回耶路撒冷。
經過阿拔斯王朝數年的冷落與突厥統治者斷斷續續的接濟,耶路撒冷日漸衰微與混亂。開羅與巴格達兩地哈里發的連年征戰,使朝聖者裹足不前;貝都因人的侵襲有時還會攻入耶路撒冷;九七四年,進取的拜占庭皇帝約翰.茨伊米斯克斯(John Tzimiskes)攻陷大馬士革,並且疾馳到加利利,誓言將「我們的上帝基督的聖墓從穆斯林的奴役中解放」。他已經很接近了;耶路撒冷等待著,但他從未到來。
無論穆卡達西到了哪裡,耶路撒冷永遠是他的驕傲:
哈基姆瘋狂的傷痕在耶路撒冷從未癒合;君士坦丁教堂從未完全重建為原初形式。而彷彿哈基姆帶來的災難還不夠似的,一○三三年的地震毀滅了這座城市,破壞了拜占庭城牆與烏瑪雅德宮殿;舊烏瑪雅德阿克薩清真寺倒塌成為廢墟:猶太人的洞穴會堂也毀於一旦。
法蒂瑪王朝受到宮廷陰謀攪擾,在掌控巴勒斯坦上面越來越吃力,更甭說耶路撒冷,朝聖路上因此經常有攔路盜賊搶掠。朝聖之路充滿死亡危機,亞美尼亞人為在朝聖途中遇見死亡的朝聖者創了一個頭銜,叫mahdesi,相當於穆斯林的haj。
但穆卡達西仍抱怨遜尼派無法來到耶路撒冷,而猶太人與基督徒則太過自信:「學者所存無幾,而基督徒人數眾多,在公共場合大聲喧鬧。」法蒂瑪王朝畢竟帶有宗派偏見,而當地的穆斯林甚至跟著慶祝基督徒的節日。不過情勢即將出現恐怖的翻轉:一○○○年,穆卡達西去世,享年五十歲,在此之前一名孩子繼承了活伊瑪目的地位,他將試圖摧毀基督徒與猶太人的耶路撒冷。
身穿華服的廷臣聚集在樹底下。「我爬下去,」新任哈里發哈基姆(Hakim)回憶說:「廷臣以裝飾著寶石的頭巾包住我的頭,在我面前匍匐親吻地面,然後說:『向信仰者的指揮官致敬,感謝真主憐憫與賜福。』然後他讓我穿著那身衣服走到群眾面前,他們在我面前匍匐親吻地面,稱呼我哈里發。」
穆卡達西提到聖殿山上的聖地是用來崇拜馬利亞、雅各與神秘的聖人希爾(Khidr)。阿克薩清真寺「甚至」比聖墓教堂「更美麗」,但圓頂清真寺更是無與倫比:「當第一道曙光照射圓頂,閃耀著燦爛的光線時,這座偉構也散發出異樣的光彩,那是我在伊斯蘭世界,乃至於異教世界所未見的。」穆卡達西很清楚他生活在兩個耶路撒冷中——真實的耶路撒冷與天國的耶路撒冷——而這座城市乃是啟示降臨之處:「這裡難道不是結合此世與彼世的地方?這裡難道不是審判日來臨的曠野,所有人都將聚集於此,而所有事都將注定發生?麥加與麥地那固然地位崇高,但到了審判日,它們都將來到耶路撒冷,與此結合為一。」和-圖-書
法蒂瑪王朝鼓勵伊斯瑪儀派與什葉派朝聖者前往耶路撒冷清真寺,但與巴格達的戰爭使遜尼派朝聖者無法前來。耶路撒冷的孤立,某種程度上加強了它的神聖性:伊斯蘭作家編纂了一部文集《法達伊》(Fadail),內容全在讚頌耶路撒冷,而這群作家也給予耶路撒冷新的名稱:它依然是Iliya與Bayt al-Maqdis(聖堂),但它現在也成了al-Balat(聖殿)。但現在基督徒朝聖者要比統治的穆斯林更為富有,人數也更多——法蘭克人從歐洲跨海而來,富有的商隊每年復活節都從埃及前來。

哈基姆:消失無蹤

拜占庭皇帝君士坦丁十世支持以聖墓教堂為中心的第一個真正的基督徒區。事實上,耶路撒冷有太多拜占庭朝聖者與手工匠,因此納西爾曾聽到神秘的傳言,說君士坦丁堡的皇帝微服到耶路撒冷出巡。不過,耶路撒冷的西方朝聖者也很多——穆斯林將他們統稱為「法蘭克人」(即查理曼的子民),實際上他們來自於歐洲各地——因此阿馬爾菲商人興建了旅社與修道院來容納這些人。當時的人相信,朝聖可以為戰爭的惡行贖罪,而且早在一○○一年,黑色富爾克(Fulk the Black)——安茹伯爵(Count of Anjou)與安茹王朝(A ngevin dynasty)的創立者,安茹王朝日後統治了英格蘭——前往朝聖,在此之前,他在婚禮當天活活將穿著婚紗的妻子燒死,因為她與一名養豬戶有染。他一共去了三次。同一個世紀稍晚,高德文森伯爵(Earl Sweyn Godwinson)——英格蘭國王哈洛德(Harold)的兄長,他因為強|奸還是處女的女修道院長艾德薇加(Edwiga)而赤足前往耶路撒冷朝聖;另一方面,諾曼第公爵羅伯特,征服者威廉的父親,放棄了他的爵位,前往聖墓教堂禱告。但這三個人全在途中就死了:死亡與朝聖相伴而行。
阿特希茲回師,當他準備攻擊時,他的嬪妃偷偷溜出城塞為他開門。他的中亞騎兵殺死三千名穆斯林,連躲在清真寺的也不放過。只有隱藏在聖殿山裡的才逃過一劫。「他們搶掠、殺害、強|奸與破壞府庫;他們是奇異而殘酷的民族,身上穿的衣服有著各種色彩,並且束著腰帶,戴著黑色與紅色頭盔,佩戴弓、矛與箭袋」,一名猶太詩人在埃及看到阿特希茲的軍隊時如此表示。阿特希茲與他的騎兵劫掠耶路撒冷:「他們焚毀成堆的穀物,砍伐樹木,踐踏葡萄園,掠奪墳墓,丟棄先人遺骨。他們不太像人,倒像是野獸、娼妓、通姦者,他們把男人的耳朵與鼻子割下來,並且偷走他們的衣服,讓他們赤身裸體,最後再放把火把他們燒死。」
帕爾提爾於一○一一年去世,他的兒子把他的遺體運往耶路撒冷埋葬,但這個富有的送葬隊伍卻遭到穆斯林歹徒的攻擊。即使在帕爾提爾死後,開羅的猶太人仍繼續派遣商隊帶著錢財去資助學院與一支名叫錫安哀悼者(Mourners of Zion)的神秘宗派,他們祈禱以色列的復興,實際上這些人是宗教的錫安主義者。但這些資助只是杯水車薪——「這座城市只有幾名學者支撐,它是寡婦、孤兒,它遭人遺棄且陷入貧困,」一名耶路撒冷猶太人在募款信中寫著,「這裡的生活極為困苦,糧食缺乏。幫助我們,拯救我們,救贖我們」現在,這些猶太人成了「可悲的集合體,持續遭受騷擾」。

帕爾提爾與法蒂瑪王朝:猶太醫生君主與活伊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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